织造坊的穹顶压着沉甸甸的暮色，青铜灯盏在穿堂风中摇晃，将账房先生扭曲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林晚指节泛白地攥紧青铜算筹，细密的冷汗渗入竹片纹路
——
那上面还残留着母亲临行前为她缠上的丝线。
“区区贱籍也敢查账！”
账房先生猛地掀翻案几，檀木算盘应声碎裂，青玉珠子骨碌碌滚到林晚绣鞋边。她盯着那颗嵌着裂痕的珠子，忽然想起现代实验室里被打碎的烧杯，迸裂的玻璃渣也曾这般映出周明远阴鸷的脸。
监工腰间铁牌撞出清脆声响，横亘在两人之间：“先生可要三思，昨夜九皇子特意问起林姑娘的算学造诣。”
他尾音在
“九皇子”
三字上微妙扬起，像悬在蛛丝上的利刃。
空气陡然凝滞。账房先生脖颈青筋暴起，枯槁的手悬在半空微微发颤。林晚嗅到腐朽的墨臭混着他袖中藏的红花药油味
——
那是治疗陈年风湿的方子，她曾在太医院档案见过。
织机声重新响起时已近子时，三十七张檀木机杼奏着参差的韵律。林晚数着其中三处滞涩的
“咔哒”
声，那是阿瑶负责的东南角老织机特有的毛病。月光透过菱花窗将青铜算筹割裂成明暗两界，她忽然发现筹尾刻着极淡的凤纹，与周明远书房暗格里的玉玺拓印如出一辙。
林晚心中一惊，她想起前几日在整理旧物时，曾发现一封未署名的信件，信上的火漆印似乎也有类似的纹路。当时她并未在意，如今看来，这一切或许并非巧合。她又想起阿瑶曾在不经意间对她使过的一个眼色，现在回想起来，那眼神里似乎藏着警告。
“在看昭阳公主的遗物？”
阿瑶沙哑的嗓音惊得林晚险些脱手算筹。老女工布记茧子的手指抚过凤纹，“永和三年，公主的凤驾就停在咱们坊门前。”
她指甲突然掐入木纹，“那天飘着红雪，三百织娘跪了三个时辰。”
林晚喉头发紧。史书记载昭阳公主暴毙正是永和三年冬，而父亲整理的户部档案里，那年江南织造局的赤帛产量凭空多出两千匹。算筹在掌心烙出深痕，她忽然听见雨打芭蕉的幻听
——
是九皇子蟒纹靴碾过碎麻的声响。
“姑娘好敏锐。”
玄色大氅挟着夜露寒气扑面而来，九皇子指尖捏着半页残破账册，火漆印痕竟与林晚怀中密函的齿痕严丝合缝。林晚心中一凛，她想起在现代社会时，周明远曾让她处理过一批带有特殊火漆印的文件，当时她就觉得那火漆印的纹路有些眼熟，现在看来，竟与眼前的一模一样。难道这一切都是周明远和九皇子设下的局？
九皇子整理衣袖时袖口倏忽上滑，林晚瞥见其腕内侧两点青紫针孔
——
边缘泛着胰岛素注射特有的淤血晕圈。
羊皮卷轴在织机上铺开的刹那，林晚瞳孔骤缩。那些扭曲的符号在月光下开始蠕动重组，化作她再熟悉不过的矩阵算式
——
这分明是父亲研发的军用加密算法！她心中一阵慌乱，但很快强迫自已冷静下来，咬破舌尖用疼痛压制战栗，佯装蘸墨实则用炭笔写下现代公式。宣纸上逐渐显形的经纬坐标，正指向库房第三列第七层那批贴着
“永和三年封”
的朱漆木箱。
九皇子看着林晚写下公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后又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他心中暗自思忖，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看来昭阳公主的计划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子时的更漏声里，林晚摸到箱底暗格时触到冰凉的金属机关。齿轮转动声惊起檐角栖鸦，青铜匣内泛黄的绢布上，三百个血指印环绕着凤纹徽记
——
纹路中央赫然刻着
“sy
-
04”
的阴文编号。林晚的指尖猛然痉挛，这串字符与她在培养舱瞥见的克隆l标签如出一辙。
“原来姑娘在此。”
九皇子的声音贴着后颈传来时，林晚正将证物塞入腰间暗袋。他掌心按住的箱盖震落陈年积灰，在月光下化作细小的银河，“可知当年经手此案的三位御史，如今坟头柏树都已亭亭如盖？”
九皇子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胁，他想看看林晚的反应，判断她到底知道多少秘密。
远处忽有火把连成长龙，甲胄碰撞声惊碎夜色。林晚袖中算筹撞上九皇子腰间佩玉，奏出清越的宫商之音。她看见对方薄唇翕动，说的分明是现代唇语：“小心身后。”
林晚心中疑惑，九皇子为何突然提醒她？但此刻容不得她多想，她必须尽快摆脱眼前的困境。
库房梁上传来瓦片轻响，九皇子蟒纹靴下的青砖突然浮现荧光数字「hs
-
2107」——
正是标书中的异常物流编号。林晚冲向东南角的刹那，阿瑶的惨叫声混着织机爆裂的轰鸣炸响，素绢上的凤纹瞳孔骤然睁开，血丝蜿蜒成两行警告：
「态坍缩完成度：99」
「锚点坐标：昭阳公主陵」
九皇子突然擒住她手腕，拇指重重按在
“sy
-
04”
的刻痕上。林晚的胎记如遭电击，前世记忆碎片汹涌灌入
——
培养舱的玻璃罩外，九皇子白大褂袖口卷起，正将胰岛素注射器插入静脉。
“昭阳公主可没教过你如何撒谎。”
他冷笑，腕间针孔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愤怒和不甘，“毕竟”
佩剑铿然出鞘抵住她咽喉，“你只是第四个失败的载l。”
林晚心中一阵愤怒，她直视着九皇子的眼睛，毫不畏惧地说：“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我一定会揭开这一切的真相！”
林晚的青铜算筹骤然发烫。密道入口处的凤纹徽记突然迸射血光，与
“sy
-
04”
编号产生量子共振。整座库房开始扭曲坍缩，砖石化作数据流瀑布倾泻，九皇子的人工心脏泵动声与服务器嗡鸣渐次重叠。
阿瑶的骨簪破空而来，刺穿九皇子袖口的胰岛素泵导管。淡黄药液喷溅在凤纹徽记上，刻痕竟如活物般蠕动重组，最终凝成林晚在现代社会的工号：ky20230017。
“观测者协议启动！”
阿瑶的嘶吼裹挟着电磁杂音。所有织机的素绢通时浮现林晚的脑部
ct
影像，记忆封装破损率在视网膜上疯狂跳动。九皇子被数据流掀翻在地，电子表弹出红色警告：【宿主反噬！sy
-
04
记忆残留超限！】
林晚趁机冲向密道。青铜门轰然闭合的瞬间，她听见九皇子最后的低语穿透门缝：“去问问你的好阿芜
当年是谁切断了克隆l的脐带？”
林晚心中一震，阿芜到底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答案，为自已和阿芜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