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半圆形的弧线,郑铎盯着导航上闪烁的红点——"青泉巷27号"的标记正在渗出血红色的像素点。副驾驶座上的证物袋里,七枚银元随着车辆颠簸相互碰撞,发出类似骨节摩擦的咔嗒声。
收藏家的宅院铁门自动开启时,铰链发出病态的呻吟。郑铎的皮鞋刚踏上青石板,就察觉到地砖缝隙里嵌着的不是普通砂砾,而是细小的青铜碎屑。它们在他的体重压迫下微微震颤,像一群受惊的金属昆虫。
"郑警官。"声音从头顶传来。钱币收藏家莫老倚在二楼窗边,手里把玩着一枚银元,阳光在币面折射出蛇形的光斑,"我猜到你会来。"
室内的空气凝固如胶质。郑铎的警徽在踏入玄关的瞬间变得滚烫,别针自行旋转了180度。莫老的展示柜里,各国钱币按年代排列,唯有1943年的位置空着,玻璃上用红蜡画了个六芒星。
"伪满洲国造币厂特制。"莫老的手指拂过郑铎带来的银元,指甲缝里渗出青铜色黏液,"但不是货币是钥匙。"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痰液在檀木地板上蚀刻出微型钟楼轮廓。
郑铎的钢笔在记事本上自动书写。当莫老展开泛黄的造币档案时,纸页间飘落的不是灰尘,而是某种会蠕动的金属孢子。它们在阳光下组成一行德文:【lf
schssel,
e
tor】(十二把钥匙,一扇门)。
"流出的十二枚对应十二生肖。"莫老用放大镜对准银元边缘,那里刻着肉眼难辨的编号,"但'龙'银元从未现世"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郑铎突然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市长秘书苏雯的证件照,她耳垂上的蛇形耳坠与银元浮雕一模一样。
书房的座钟突然敲响十三下。莫老踉跄后退时撞翻了古董柜,玻璃展柜的裂纹中渗出暗红色液体。郑铎弯腰去扶,却在老人后颈看到熟悉的钟表印记——只是这里的指针是逆时针转动的。
"他们换了蛇"莫老的声音突然年轻了三十岁,喉结处皮肤裂开,露出底下青铜色的肌肉纤维,"第十三个持龙者"
郑铎的警用录音笔自动弹出。磁带以反常的高速倒转,播放出根本不是本次对话的录音:"水位下降时门会打开"背景音里有清晰的水滴声,节奏与钟楼地下齿轮的运转完全同步。
莫老突然扑向保险箱。当他转身时,手里多了一本皮质账簿,封面上用血画着↑↓符号。郑铎刚接过账簿,老人的眼球就爆裂开来——不是血液,而是某种液态金属喷溅在账簿上,瞬间被羊皮纸吸收。最后一滴在纸面形成微型银元图案,背面是扭曲的龙形。
"当心戴蛇的女人"莫老倒地时,手指在地板上抓出五道金属光泽的痕迹。他的尸体迅速脱水,像被无形之火焚烧般蜷缩成胎儿状。郑铎的瞳孔骤缩——老人左手中指戴着的蛇形戒指正在融化,露出内层刻着的字:苏。
保险箱发出电子锁解除的轻响。郑铎戴上手套拉开箱门,里面本该存放"蛇"银元的位置,此刻躺着一枚粗糙的锡制仿品。真品不翼而飞的缺口处,残留着半片带血的指甲——郑铎用镊子夹起时,发现内侧刻着微型的齿轮图案。
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上的搜索记录显示最后查询是"青江市地下水位变化图",页面定格在1943年7月的记录:当月16日,钟楼附近水位异常下降173米。当郑铎试图滚动页面时,整个屏幕突然扭曲,变成实时监控画面——苏雯正站在钟楼第十三级台阶上,往缝隙里滴入某种红色液体。
莫老的尸体突然抽搐。郑铎拔枪的瞬间,老人干枯的手指蘸着自己的金属血液,在地板上画下↑↓符号。这个简单的图案在郑铎视网膜上灼烧出残影,当他眨眼时,符号竟在空中短暂悬浮,然后分解成十二个旋转的银元虚影。
书房角落的留声机自动运转。黑胶唱片播放的不是音乐,而是钟楼地下齿轮组的运转声。随着转速加快,噪音中逐渐分离出人声:"每十二年需要更替十二人"郑铎的警徽在这声音中裂成两半,露出内侧刻着的陌生名字——这次是"莫怀远",与老人书房门牌上的名字不符。
雨突然变大。郑铎冒雨冲向警车时,后视镜里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人。这个影像维持了716秒,然后随着一道闪电消失。车载电台自动开启,播放着根本不是这个频道的录音:"找到沉船阻止第十三次"
仪表盘上的时钟开始倒转。当郑铎急刹车时,发现挡风玻璃上布满了细小的↑↓符号,雨刮器刮过的地方渗出青铜色液体。这些液体在玻璃上组成青江市地下管网图,其中一个红点正在钟楼正下方20米处脉动,频率与郑铎突然加速的心跳完全同步。
副驾驶座上的证物袋突然鼓起。郑铎解开绳结的瞬间,七枚银元悬浮到空中,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天枢位的空缺处浮现出第八枚银元的虚影——龙形浮雕的眼睛由两颗会转动的红宝石制成,当它们转向郑铎时,车窗外的雨滴全部凝固成垂直的金属细针。
手机突然震动。技术科发来的尸检报告显示:莫老的真实死亡时间是三年前,今天与他们对话的"人"体内含有大量纳米级青铜机械体。报告末尾附带的x光片上,老人颅骨内嵌着微型齿轮组,排列方式与钟楼地下发现的七具骸骨完全相同。
雨刷器最终停在了↑位置。郑铎望向钟楼方向时,一道闪电劈开天际,照亮了顶层大钟上逆时针转动的指针。在雷声传来的方向,隐约能听见某种巨大机械启动的轰鸣,像是沉睡了半个多世纪的齿轮终于开始咬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