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妖星犯界
永乐七年的初夏来得格外蹊跷。江西龙虎山下的清水县,本该是稻浪翻滚的时节,田间却飘荡着腐臭的气息。先是耕牛在月夜下发出凄厉的哀鸣,次日便被发现浑身布满铜钱大的溃烂,牛眼暴凸如血泡。不出三日,第一个染病的农户王老汉在众目睽睽之下抓烂了自己的脸皮,指缝间滴落的不是血,而是腥黄的脓液。
县衙前的青石板上,草席覆盖的尸体排成了诡异的五边形。乌鸦在牌坊上盘旋,却不敢落下啄食,仿佛那些紫黑的尸体里藏着令飞禽都畏惧的东西。
大人,城南又死了十七人!衙役赵四跌跌撞撞冲进后堂,惊得檐下新燕炸窝般飞散。他官靴上沾着可疑的黏液,每走一步都在地砖上留下腐蚀的痕迹。
县令周文焕手中的钧窑茶盏啪地碎裂,滚烫的茶水浸透湖蓝官袍。这位永乐二年的两榜进士,此刻眼底蛛网般的血丝里映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医书——《本草纲目》的边角已被翻得卷起毛边,《伤寒杂病论》的书页间夹满写着无效的朱砂批注。
师爷郑四维佝偻着凑近,胡须上还沾着方才验尸时溅到的腐液:东街李半仙说...这是五毒妖物作祟。昨夜他家罗盘无故自转,卦象显示...
荒唐!周文焕拍案而起,震得笔架上狼毫齐颤。忽然一阵穿堂风掠过,他后颈寒毛倒竖,恍惚看见祖父临终时枯槁的手指正指着北方——那里,龙虎山的轮廓在暮色中如蛰伏的巨龙。
当夜子时三刻,天师府炼丹房的青铜檐铃突然齐鸣。第四十一代天师张正言正在蒲团上打坐,面前七星灯的火苗毫无征兆地转为幽绿。这位年过五旬却面如冠玉的道长猛然睁眼,瞳仁里闪过一道金光。
师父!守在门外的玄明捧着裂成蛛网状的龟甲闯入,年轻的面庞被手中器物映得忽明忽暗。他道袍下摆还沾着夜露,显是刚从观星台疾奔而来。
张正言拂尘横扫,墙上悬挂的七星剑在鞘中发出龙吟般的嗡鸣。他掐诀的右手突然青筋暴起:奎木狼移位,妖星犯紫微。老道袖中罗盘咔地裂开,指针直指山下的清水县,五毒聚形,这是要化蛟啊!
玄明倒吸一口凉气,他看见师父映在墙上的影子竟生出三头六臂的法相。张正言已掀开丹房暗格,取出一柄缠着紫金绳的青铜法剑:寅时布坛,辰时下山。去把为师的雷击枣木印请来。
第二章
蛛丝马迹
五月初一的晨雾泛着诡异的淡绿色。张正言师徒踏过县界石碑时,玄明腰间悬挂的避毒珠突然蒙上一层灰翳。官道两旁的稻田里,倒伏的稻穗上挂着蛛网般的黏液,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师父,这艾草味...玄明捂住口鼻。街道上弥漫的不仅是驱邪的艾烟,更混着某种甜腻的腐臭——就像蜜糖里泡着死老鼠。
县衙停尸房内,张正言剑指挑开最后一具尸体的白布。死者脖颈处的孔洞周围,皮肤呈现出放射状的青紫纹路,宛如一朵盛开的毒菇。
非蛇非蝎。天师指尖凝聚一点金光,顺着尸体任脉虚划。皮肉如受无形刀锋切割,竟自行向两侧翻开。围观衙役们顿时呕吐声四起——腹腔内脏器已融化成胶状物,无数米粒大的蜘蛛在半透明的网膜下蠕动。
玄明突然撞开窗棂:师父看阴影里!但见围墙根处,上百只背生鬼脸花纹的蜘蛛正排成诡异的队列。它们每行进七步便停顿片刻,前足抬起似在跪拜,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
黄昏的山神庙浸在血色残阳中,腐朽的门楣上有求必应的匾额爬满藤蔓。张正言剑尖轻触门板,桃木剑身立即泛起一层白霜。咔的一声,门板化作齑粉,霉味中混着甜腥扑面而来,玄明的避毒珠瞬间布满裂纹。
大殿中央的蛛网大如车盖,网上粘着的干尸像风铃般轻轻摇晃。最新鲜的那具穿着捕快服饰,胸口还插着半截断刀——正是三日前失踪的班头马三。蛛丝从死者七窍中穿出,在夕阳下泛着金属光泽。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张正言口诵金光咒,十二道朱砂符箓从袖中鱼贯飞出。符纸刚触及蛛网,整座庙宇突然地动山摇。玄明抬头看见房梁上簌簌落下的不是灰尘,而是密密麻麻的小蜘蛛!
退!天师暴喝声中,阴影里六盏猩红的灯笼骤然亮起。那根本不是什么灯笼,而是一只巨蛛的复眼!怪物破瓦而出时,月光在它镰刀般的步足上折射出寒光,腹部的人脸图案正扭曲成哭相。
第三章
雷诛邪祟
蛛妖的嘶鸣如同百婴同哭。张正言七星剑出鞘的刹那,剑身缠绕的雷光将庙宇照得雪亮。怪物完全现形——八条生着倒刺的长腿撑起比马车还大的身躯,口器开合间滴落的毒液在地面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乾坤借法!玄明抛出三十六枚铜钱组成的斩妖剑,却被一根银丝凌空绞碎。那蛛丝去势不减,毒蛇般朝他面门袭来。千钧一发之际,张正言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剑上:五雷猛将,火车将军!
霹雳炸响,屋顶被紫色雷柱轰出巨洞。蛛妖半边身体焦黑碳化,剩余的四只复眼却同时迸发绿光。玄明突然发觉自己动弹不得——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数十根银丝钉在了墙上!
定!张正言脚踏北斗罡步,道袍鼓荡如帆。当蛛妖扑至面前三尺时,老道袖中飞出一枚青铜法印。天师印迎风见长,正一盟威四个篆字化作丈余方圆的金光巨印。
轰的一声闷响,地面凹陷出蛛网状裂痕。妖物在法印下疯狂挣扎,腹部人脸突然裂开血盆大口,喷出裹着人牙的毒雾。张正言不避不让,剑指在虚空画出血符:万神朝礼,役使雷霆!
第二道天雷贯穿庙宇,蛛妖在电光中扭曲爆裂。黑血喷溅之处,砖石竟生出绒毛般的菌丝。玄明刚挣脱影子束缚,就听见地下传来闷雷般的蠕动声——那些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师父,地脉被污染了!年轻道士急摇三清铃,铃声所到之处菌丝纷纷枯萎。张正言却俯身拨开蜘蛛残肢,从粘液中拾起半片青铜甲,上面蚀刻的符文正渗出黑血:苗疆驭兽宗的五毒蛊纹...有人蓄养这些妖物。
远处突然传来犬吠,继而变成垂死的呜咽。师徒二人追声而去,只见看门黄狗浑身长满肉瘤,地上几片蟾蜍皮闪着磷光,拼成个歪斜的赵字。
第四章
衙门诡事
县衙花厅的八仙桌上,景德镇青花瓷盘里堆着时令鲜果。周县令特意命人点燃了驱疫的苍术,烟气在雕花窗棂间缠绕成游蛇般的形状。张正言端坐首席,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窗外那棵歪脖子槐树——树皮上爬满的蛛形瘢痕,与山神庙梁柱上的如出一辙。
天师请。周文焕亲自执壶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泛起涟漪。师爷郑四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沾着几缕血丝,那血色竟隐隐发绿。
酒过三巡,坐在末席的县丞赵德芳突然打翻了酒杯。张正言目光如电,看见此人缩回的左手腕内侧闪过一抹银光——那不是汗渍,而是蛛丝般纤细的黏液。更诡异的是,酒液在桌布上晕开的形状,恰似一只伸展八足的蜘蛛。
赵大人近日可曾夜出天师指尖轻叩桌面,看似随意的一问却让烛火猛地一颤。
赵德芳面皮抽搐,喉结上下滚动:下官...近日都在核对夏税收支。他说话时下唇不自然地哆嗦,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在牵扯嘴角。玄明注意到,这位县丞的官服领口处,竟爬着一只米粒大小的红蜘蛛。
夜半三更,玄明蹲在县丞宅邸的老槐树上。这棵百年古树的枝丫间结满蛛网,每根丝线上都挂着露珠般的黏液。书房窗纸上,赵德芳的身影正以诡异的姿势扭曲——他的头颅后仰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像被无形的提线操控的人偶。
果然在养蛛种。树下的阴影里,张正言掌心铜盒中的金蚕蛊剧烈躁动。老道两指夹起一片槐叶,叶脉在月光下显现出蛛网状的黑色纹路:五毒已现其二,蜘蛛主淫,蟾蜍主贪,接下来...
凄厉的犬吠声突然划破夜空。师徒二人赶到西跨院时,看门狗的尸体正在月光下融化——血肉如同煮沸的蜡油,露出森森白骨。地上残留的黏液里,几片闪着磷光的蟾蜍皮拼成卦象,正是《周易》中的蛊卦。
回马枪!张正言突然拽着玄明暴退三步。他们方才站立的地面嗤地冒出青烟,砖缝里钻出数十只赤红蜈蚣,每只背上都生着人脸花纹。老道袖中飞出一把糯米,落地竟化作金色火圈将毒虫困住。
玄明突然指向狗尸:师父看它眼睛!浑浊的狗眼里,倒映着书房窗口赵德芳扭曲的面容——他的嘴角正撕裂到耳根,露出蜘蛛口器般的密集细齿。
第五章
毒阵重重
五月初四的夜空不见半点星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那绵软却饱含毒瘴的云絮。清水县各坊门楣上插着的艾草早已枯黄,本该清香四溢的菖蒲反而渗出暗红汁液,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蚯蚓般的痕迹。
张正言立于县衙后院的太极图上,朱砂绘制的阵纹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八十一面青铜照妖镜按照九宫八卦方位悬于半空,每面镜前都点着掺了雄黄的鲛人灯——那是用深海鱼油炼制的长明灯,此刻火苗却诡异地朝着城隍庙方向倾斜。
五毒需借端午阳气合体。天师剑尖挑起一张紫符,符纸无风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毒虫形状,明日午时之前,必须找到...
话音戛然而止。院墙外传来细密的沙沙声,起初如春蚕食叶,转眼便似暴雨击瓦。玄明举着火把跃上墙头,火光映照下的场景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整个县衙外墙变成了涌动的黑色浪潮,那是数以百万计的毒蝎正在叠罗汉!最前排的蝎子已有巴掌大,尾针泛着蓝汪汪的光泽。
焚!张正言袖中飞出七道火符,在空中连成北斗形状。烈焰轰然炸开,焦臭味顿时弥漫四野。然而被烧焦的蝎尸转眼就被后来者吞噬,那些吃过同类的毒虫体型暴涨,甲壳上浮现出人脸花纹。
玄明急摇三清铃,清越的铃声在夜空中荡出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毒蝎群如遭雷击,前排数百只瞬间爆裂。但更多毒虫从地缝涌出,其中竟混杂着十几只碗口大的赤蝎,每只背上都驮着个拇指大小的骷髅头。
小心人面蝎!张正言剑锋横扫,雷光顺着青石地缝窜出,将毒虫电得噼啪作响。突然一阵腥风袭来,老道后颈寒毛倒竖,本能地侧身翻滚——轰的一声,他们方才站立的地面被一根水桶粗的黑影击得粉碎!
水池炸开丈高水花,一条赤红蜈蚣破水而出。这怪物足有三丈余长,每节甲壳上都嵌着张痛苦的人脸,最顶端赫然是失踪多日的李半仙面容!那张脸诡异地肿胀着,嘴角却撕裂到耳后,露出细密的尖牙。
好个移魂炼形术!张正言七星剑架住蜈蚣口器中喷出的毒雾,两相碰撞竟迸发出铁器相击的火花。蜈蚣背上的人脸突然齐声哀嚎,声波震得四周照妖镜纷纷龟裂。
玄明正要祭出铜钱剑,却见李半仙的脸扭曲成诡异笑容:天师可知...赵大人书房暗格里...藏着五通神像话音未落,蜈蚣百足突然暴长,如标枪般朝少年道士激射而来!
张正言咬破舌尖,一口真阳涎喷在剑身:天地自然,秽炁分散!剑锋划过之处,虚空裂开一道金光,将蜈蚣精拦腰斩断。不料那断口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的小蜈蚣,每只背上都长着缩小版的人脸!
师父!地上!玄明惊叫。月光下,师徒二人的影子正被某种无形之力拉扯变形,渐渐显出蜘蛛与蜈蚣的形状。院墙阴影里,赵德芳的半张脸一闪而过,眼中闪烁着非人的绿光。
第六章
血池秘闻
蜈蚣精残骸中嵌着的玉牌泛着尸油般的光泽。张正言指尖刚触及五通二字,那玉牌突然变得滚烫,两个篆字如同活物般扭动起来,渗出粘稠的黑血。更骇人的是,血珠落地竟化作微型蜘蛛,眨眼间钻入地缝消失不见。
乾坤借法!天师并指如剑,在虚空中画出血符。符纹悬浮之处,地面浮现出蛛网般的金色光路,直指县衙方向。玄明突然捂住心口——他贴身佩戴的护心镜正发出灼热的蜂鸣。
子时的县衙笼罩在反常的寂静中。张正言指尖轻触书房铜锁,那锁眼突然渗出腥臭黏液,锁舌咔嗒转动的声音活像垂死者的喉音。推开门的刹那,烛台上绿焰腾地窜起,将师徒二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竟多出两条不属于人类的胳膊!
《论语》变《血尸经》...玄明剑尖挑起案头书册,纸张间黏连着血丝。看似圣贤书的封皮下,每一页都用人皮硝制而成,字迹分明是凝固的血痂。最骇人的是,当月光透过窗纸,那些血字竟在案几上投出蠕动的影子。
书架后传来咯咯的啃噬声。张正言袖中铜钱如暴雨激射,楠木书架轰地炸裂,露出后面黑黝黝的暗门。门缝里渗出的不是光,而是粘稠的血浆,在地面蜿蜒成毒蛇形状。
天地玄宗!天师一掌劈开暗门,腥风扑面而来。烛火映照下,赵德芳正跪在丈余宽的血池边,池中漂浮的童尸被摆成五芒星阵。最中央的女童突然睁开没有瞳仁的白眼,嘴角裂到耳根:天师...血...
赵德芳转身时,半边脸皮如蛇蜕般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鳞片。他左手已化作螯肢,钳着一把刻满符文的青铜匕首:就差纯阳之血点睛了...话音未落,血池突然沸腾,十条赤链蛇破水而出,每只蛇头上都顶着张缩小的人脸!
张正言脚踏七星步,道袍鼓荡如帆。七星剑划过之处,三条毒蛇断成数截,落地却变成血箭疾射。玄明展开的太极图被腐蚀得滋滋作响,阴阳鱼眼处窜出青烟。
张道陵灭的不过是五通家畜!魔化的赵德芳狂笑时,喉结处鼓起拳头大的肉瘤,说话声变成男女老幼混杂的怪响。他螯肢插入血池,五具童尸突然齐声尖叫,音波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天师突然咬破中指,在眉心画出血眼:开天目,照幽冥!金光迸射处,血池幻象消散,露出真实模样——那分明是座微缩的五毒祭坛,池底沉着五块刻有虫形的青铜甲片!
师父小心!玄明的惊呼中,赵德芳的官服刺啦裂开,后背弹出四根蛛腿般的骨刺。最骇人的是他胸口浮现的浮雕,正是蜘蛛、蜈蚣、毒蛇、蝎子和蟾蜍首尾相衔的邪阵!
第七章
暗室惊变
暗室门开时,扑面而来的不是霉味,而是浓稠得能嚼出血腥的铁锈气。玄明喉头一紧,袖中三清铃竟自行炸裂——铜片崩飞处,露出暗室内九盏绿莹莹的幽冥灯,灯芯分明是蜷缩的婴指。
五毒血祭...张正言剑穗无风自动。但见赵德芳跪在血池边,池中浮沉的童尸被红绳穿成诡异星图。最骇人的是池底沉着五尊青铜像:蜘蛛抱人脸、蜈蚣衔玉尺、毒蛇缠铜钱、蝎尾挑官印、蟾蜍驮乌纱。
池边《论语》匣子突然爆开,飞出几十张人皮契约。玄明剑尖挑起一张,墨迹竟是活物般游动:永乐六年霜降,赵德芳以发妻寿元换七品官位...落款处按着的不是手印,而是只被碾碎的蜘蛛。
就差天师血点睛了。赵德芳转身时官服刺啦裂开,脊梁骨节节突起,竟钻出四根覆满黑毛的蛛腿!他左脸还保持着人相,右脸却已化作半蛛,嘴角撕裂处露出螯牙:张道陵灭的,不过是我们养的看门狗!
血池突然沸腾如煮,十条赤链蛇破水而出。这些蛇头顶着缩小的人脸,正是历年失踪的衙役!张正言脚踏禹步,七星剑画出的金光符咒与蛇群相撞,爆出腐肉燃烧的恶臭。
玄明刚展开太极图,忽觉脚踝刺痛——地面渗出黑血,凝成无数血手抓扯道袍。少年道士咬破舌尖,真阳涎喷在铜钱剑上:诛邪!剑光过处,血手中浮出更多人脸,竟都是被血祭的冤魂!
看祭坛!张正言突然暴喝。血池底部五尊铜像正在融化,青铜液里浮出五颗跳动的虫心。天师印凌空压下,却见赵德芳螯肢插入自己心窝,拽出团缠绕黑丝的血肉:恭迎五通神君降世!
那团血肉坠入血池的刹那,整座暗室地动山摇。童尸突然睁眼,瞳孔里爬出密密麻麻的毒虫。最中央的女童嘴巴裂到耳后,吐出条生满倒刺的猩红长舌,舌尖分叉处赫然挂着枚天师府的雷击枣木符!
周县令的千金!玄明失声惊呼。三个月前失踪的女孩,此刻正诡笑着撕开自己肚皮——腹腔里没有脏器,只有一窝嘶嘶作响的小蛇,每条蛇头上都顶着赵德芳的面容!
张正言突然扯开道袍,露出胸前用金线绣的先天八卦。老道双指插入自己丹田,引出一缕本命金光:玄明,布天罗地网!鲜血从他七窍涌出,在虚空凝成万神朝礼四个血字。
血池中女童发出非人的尖啸,五颗虫心突然融合成硕大肉瘤。就在邪神将现未现之际,县衙外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城隍庙方向升起一道赤红血柱,将夜空染得如同末日!
第八章
端午惊变
五月初五寅时,清水县上空突然炸响三声旱雷。百姓从梦中惊醒,发现窗棂上爬满手指粗的红丝——那根本不是植物,而是会蠕动的血管状藤蔓。更骇人的是,所有雄黄酒都在同一时刻沸腾,酒液中浮出米粒大小的人脸。
天师符水到户!衙役们挨家拍门,嗓音里带着不自然的颤抖。他们抬着的木桶里,朱砂符水表面结着层冰霜,明明已是盛夏时节。周县令亲自督阵,官帽下若隐若现的额角上,竟爬着蛛网状的黑纹。
玄明在城隍庙前拦住报信的捕快:井水何时变色的话音未落,青石井台咔嚓裂开蛛网状缝隙,里面渗出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黑血。血泊中浮着几只尚未融化的蝌蚪,每只背上都长着人眼!
张正言取八卦镜照向井底。青铜镜面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座九层祭坛:最下层跪着三百童男童女的虚影,往上依次排列着蜘蛛啃日、蜈蚣缠月、毒蛇盘星、蝎子挑灯、蟾蜍吞云的青铜像。坛顶黑棺的缝隙里,正渗出沥青般的液体。
午时三刻开棺...玄明突然闷哼一声,他腕间的五色绳无火自燃,火焰竟是诡异的碧绿色。少年道士猛地抬头:他们要复活的不是五通神,是蚩尤坐骑——百毒金蟾!
巳时刚到,东城门突然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响。地面裂开三丈宽的沟壑,无数白蚁如潮水般涌出。这些变异的白蚁背生人面,所过之处房屋像酥饼般坍塌。更可怕的是,蚁群正在空中聚合成巨蟾形状!
西城方向同时升起墨绿毒瘴。瘴气中隐约可见直径十丈的蟾蜍轮廓,每次呼吸都喷出令草木枯萎的紫雾。张正言祭起天师印,金光如伞盖罩住半座城池,却见南边又窜起赤红火柱——那火里飞舞的,全是背生人面的火蛾!
分头行动!天师扯下腰间玉佩塞给玄明。这枚传承千年的驱邪宝玉此刻烫如烙铁,内里游动着丝状血丝:持此物去东城阻百毒蟾合阵,午时前务必毁掉祭坛核心!
玄明刚要应答,脚下青砖突然炸裂。一条生着人手的巨蟒破土而出,蛇信缠住他脚踝的刹那,鳞片翻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吸盘。张正言剑光闪过,蛇血溅在道袍上竟腐蚀出骷髅图案!
记住,真正的祭坛在——天师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婴啼声打断。城隍庙方向升起九道血柱,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毒虫图案。张正言化作金光遁走前,玄明分明看见师父后颈浮现出蜘蛛形状的黑斑...
第九章
魔尊现世
城隍庙内,九十九盏人皮灯笼同时渗出黑血。赵德芳——或者说占据他躯壳的魔物——正将最后一块青铜甲片嵌入祭坛。甲片上的蛛形纹路突然蠕动,与其他四块毒虫图案拼接成完整的五毒噬心阵。每道纹路里都流淌着脓血,散发出腐烂石榴般的甜腥。
张天师,你来晚了三刻。魔使的声音已非人声,而是千万只毒虫同时振翅的嗡鸣。他掀开黑棺的瞬间,整座庙宇的地面突然软化如沼泽——那棺内躺着的根本不是尸体,而是具布满虫蛀孔洞的青铜铠甲。胸甲处五个毒虫浮雕正贪婪吮吸着从棺底渗出的血泉。
张正言剑诀引动,七星剑化作流光直取魔使咽喉。就在剑尖距离皮肤三寸时,祭坛五角突然裂开,喷出粘稠如沥青的黑雾。蜘蛛、蜈蚣、毒蛇、蝎子、蟾蜍的虚影在空中纠缠融合,凝成三丈高的魔尊法相——那怪物长着蜘蛛复眼、蜈蚣百足、蛇信、蝎尾和蟾蜍的脓包皮肤,每寸躯体都在不停渗出毒虫幼虫。
轰隆一声,七星剑被魔气震飞,剑身浮现出蛛网状的裂纹。张正言口诵净天地神咒,八十一面照妖镜同时射来金光。魔尊法相在光束中扭曲咆哮,却化作黑烟钻回棺中。紧接着,那具青铜铠甲开始自行组装,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千万只虫豸在啃噬骨头。
午时到!魔使的螯肢刺入自己心窝,乌黑的血浆喷溅在铠甲上。面甲咔嗒扣合的刹那,缝隙里亮起两团幽绿鬼火。更可怕的是,铠甲内里根本没有肉体,只有翻滚的毒虫凝聚成人形!
张正言突然盘坐于地,天师印悬浮头顶。他咬破十指,血珠在空中连成万神朝礼的符咒。魔尊刚抬起手臂,就被血符化成的锁链缠住。那些锁链上刻满《渡人经》经文,每字都在灼烧魔气。
就这点能耐魔尊的声音震得梁柱簌簌落灰。铠甲胸口的五毒浮雕突然活了过来:蜘蛛喷出粘网罩向玄明,毒蛇化作骨鞭抽向天师印,蝎尾直刺张正言眉心,而蟾蜍口中射出的竟是周县令的官印!
千钧一发之际,浑身是血的玄明撞开庙门。他怀中铜镜射出的白光,正好照在魔尊颈甲接缝处——那里嵌着半块雷击枣木符,正是天师府失窃的镇山之宝!魔尊动作一滞,铠甲缝隙里传出无数冤魂的哀嚎。
师父!那是...玄明的呼喊被爆炸声淹没。东城方向升起蘑菇状毒云,隐约可见百足蜈蚣与三足金蟾在云中厮杀。张正言却已扯开道袍,露出胸前用金线绣的先天八卦图——那图案正在渗血!
第十章
舍身镇魔
魔尊颈甲缝隙中的雷击枣木符突然迸发紫光,将那张扭曲的青铜面甲映照得如同活物。张正言瞳孔骤缩——这枚三百年前祖天师亲手炼制的玄天镇魔符,此刻竟成了魔尊铠甲唯一的弱点。
先天八卦,逆转乾坤!老道扯开道袍的刹那,胸前金线刺绣的八卦图离体飞出。那些金线原是混着张道陵嫡系血脉的朱砂绘制,此刻在空中展开成直径三丈的金色漩涡。魔尊胸甲的五毒浮雕突然发出惨叫,蜘蛛腿、蜈蚣足、蛇信、蝎尾和蟾皮竟被生生扯出铠甲!
魔使赵德芳发出非人的尖啸,四根蛛腿从背后暴长,如标枪般刺向漩涡中心。玄明纵身扑来,墨斗线在蛛腿上缠出北斗七星的形状。少年道士七窍流血,却死死拽住线头:师父!他的心脏在——
话未说完,魔尊面甲突然喷射出沥青般的毒液。玄明侧脸被溅到,皮肉立刻腐烂见骨。张正言见状,突然咬断舌尖,一口本命精血喷在天师印上。那方传承千年的法印咔地裂开,露出内里暗藏的一页金书——竟是张道陵亲笔所书的《斩邪魔经》!
以我精血,奉为牺牲!天师双手结印猛击自己膻中穴。金色漩涡骤然扩大,将整具青铜铠甲扯得四分五裂。魔尊的怒吼震塌了半边庙宇,那些崩飞的甲片里,每个都在空中化作一种毒虫。
最骇人的是铠甲核心处——那里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表面覆盖着赵德芳、周县令和上百张陌生面孔。每张脸都在嘶吼,声音叠加成令人发狂的魔音:张正言!你灭的不过是五通化身!
天师的身体开始透明化,白发如雪纷飞。他最后看了眼被毒液腐蚀的徒弟,突然朗声长笑:玄明我徒,记住——老道整个身躯轰然散作万千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浮现一个金色符文。这些文字在空中组成巨大的炁字,将魔心牢牢镇压。
师父!!!玄明挣扎着爬起,手中三昧真火诀却因悲痛而紊乱。就在魔心即将挣脱束缚时,少年道士突然撕开自己衣襟——他心口处赫然浮现着与张正言一模一样的先天八卦图!原来这弃婴之身,竟是天师血脉的延续。
纯阳之血点燃的真火化作火龙卷,将魔心与漫天毒虫尽数吞没。烈焰中,隐约可见张正言的虚影抚过徒弟头顶,随后化作金光投向龙虎山方向。午时的阳光穿透毒云,照在少年天师泪流满面的脸上。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