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灌入我的口鼻,肺腑如被刀割。嫡姐柳如霜站在岸边,华美的裙裾纹丝不动,眼中淬着毒。
好妹妹,你以为高嫁国公府就能压我一头她声音轻柔如蛇信,下辈子记得,庶女就该有庶女的命。
我拼命挣扎,指甲在湖岸石壁上折断,鲜血染红水面。意识消散前,我死死盯着她的脸,将这张美丽狰狞的面孔烙进灵魂——若有来世,我定要她血债血偿!
如烟!发什么呆国公府和宋家的人都到了!
父亲的声音将我猛地拉回现实。我剧烈喘息,发现自己站在柳府正厅,双手完好无损,指甲上还涂着鲜红的蔻丹。
这是......三年前国公府与宋家同时来提亲的日子!
我低头掩住眼中惊涛骇浪。重生了竟真的重生了!
如烟,你姐姐让你先选。父亲皱眉提醒。我抬头,看见嫡姐柳如霜一袭鹅黄襦裙,正对我露出甜美笑容。但那笑意未达眼底——她瞳孔深处闪烁着熟悉的光芒,算计、得意,还有......了然。
她也重生了!
前世今日,她嫌弃宋临风只是个清贫探花郎,而我高攀了国公府世子。后来我才知,国公府所谓的富贵荣华下藏着怎样龌龊的秘密。
女儿愿嫁宋公子。我福身行礼,声音恰到好处地透出委屈。
厅内骤然寂静。柳如霜瞪大眼睛,显然没料到我竟主动选择寒门。
你确定父亲迟疑,宋家虽出过几位名臣,但如今家道中落,宋临风不过是个新科探花......
女儿仰慕宋公子才学。我低头掩饰嘴角弧度。余光瞥见柳如霜脸色变幻,最终定格在狂喜上。
父亲!她急急出声,既然妹妹心意已决,女儿......女儿愿嫁国公府!
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前世她最恨我嫁得比她好,如今见我与寒门结亲,怕是以为赢定了。
父亲看看我又看看她,最终叹气:也罢。如霜年长,本应先嫁。国公府门第更高,也不算委屈你。
议定婚事,我退出正厅。转角处,柳如霜拦住我。
妹妹好眼光。她红唇微勾,宋探花一表人才,将来必定......她故意停顿,前途无量呢。
我假装没听出她话中讥讽:姐姐嫁入国公府才是福气。
当然。她抚了抚鬓角,世子对我一见钟情,聘礼比常例多三成。她凑近我耳边,温热呼吸喷在我颈侧,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风光无限的。
我垂眸掩住冷笑。风光无限侍奉二夫的滋味,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大婚当日,我的嫁妆比前世丰厚——父亲对嫡姐抢婚一事心存愧疚,暗中添补了不少。花轿摇摇晃晃停在宋府门前,透过盖头缝隙,我看到一双修长的手掀开轿帘。
娘子小心。
声音清润如玉。我搭上那只手,被他稳稳扶出轿子。掌心相触的瞬间,我心头微颤。前世只听闻宋临风才高八斗,却不知他手如此温暖。
拜堂仪式简朴却庄重。没有国公府的锣鼓喧天,但满座宾客皆是有真才实学的清流官员。礼成后,我被送入洞房。
红烛高烧,宋临风用秤杆挑开我的盖头。我终于看清这个前世早逝的探花郎——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虽衣着简朴却掩不住通身清贵气质。尤其那双眼睛,如寒潭映月,清澈见底又深不可测。
他也在打量我,目光中有审视,有疑惑,还有......警惕
娘子出身尊贵,下嫁寒门,委屈了。他递来合卺酒,言辞恭敬却疏离。
我接过酒杯,指尖相触时故意轻颤,让酒液溅出几滴:妾身......不觉得委屈。
烛光下,我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中暗自发誓:这一世,我绝不会让那场冤狱夺走你的性命。而柳如霜,你会知道什么叫做自食恶果。
红烛泪尽,晨曦微露。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和衣而卧,身上盖着大红锦被。枕畔无人,衾被另一半整整齐齐,显然一夜未动。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刻意放轻了步伐。我迅速闭眼假寐,从睫毛缝隙中窥探。
门被轻轻推开,宋临风端着漆盘悄声走入。他已换下喜袍,穿着一件半旧的靛蓝长衫,腰间束着素白腰带,整个人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他将漆盘放在桌上,转身时目光落在我脸上,停顿片刻。
娘子既醒了,便用些早膳吧。
我心头一跳,只得睁眼起身。这人好生敏锐。
夫君起得真早。我拢了拢鬓发,瞥见漆盘上一碗白粥,两碟小菜,朴素得连柳府三等丫鬟的早膳都不如。
宋临风顺着我的视线看去,耳根微红:寒舍简陋,委屈娘子了。
我走到桌前,端起粥碗浅尝一口。米粒煮得绵软,竟意外爽口。
很好吃。我真心实意地说。前世国公府的珍馐美味下藏着令人作呕的秘密,相比之下,这碗清白粥反倒可贵。
宋临风眸光微动,似没料到我这贵女竟不嫌弃粗茶淡饭。他在我对面坐下,姿态端正如松。
昨夜...他开口又顿住,喉结滚动,娘子初来不适应,我睡在了书房。
我筷子一顿。前世国公府世子新婚夜如狼似虎,哪管我是否适应。两相对比,眼前这人品性高下立判。
夫君体恤,妾身感激。我低头掩饰眼中波动,只是...我故意欲言又止。
娘子但说无妨。
妾身既已嫁入宋家,便是宋家妇。夫君不必如此...见外。我抬眼看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羞怯与坚定。
宋临风怔了怔,眼中警惕稍减:宋某家道中落,娘子肯下嫁已是不易。日后科举入仕,定不负娘子今日选择。
我心中暗笑。他哪里知道,我赌的就是他日后位极人臣的前程。不过看他此刻认真模样,倒真有几分可爱。
用过早膳,他引我参观宅院。宋府确实清贫,三进院落只住了两个老仆一个小厮,但处处整洁,书房更是窗明几净,架上书籍虽不多却本本精良。
这些是...
家父生前收藏。宋临风抚过书脊,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十年前家父遭人构陷,家产抄没,只留下这些书和这栋老宅。
我心头一震。前世宋临风冤死狱中,竟与他父亲遭遇如出一辙!难怪他后来...
夫君苦读是为替父平反我试探道。
他猛地转头看我,目光如电:娘子如何知道家父是冤枉的
我暗叫不好,急中生智:出嫁前父亲提起过,说宋老大人当年案子蹊跷,朝中清流多有议论。
宋临风神色稍霁,但眼中仍存疑虑。恰在此时,老仆来报,说我的嫁妆已从柳府送来。
整整二十箱笼,比前世多了近半。我特意命人当着他面打开几箱,露出里面金银细软和上等绸缎。
宋临风面色微变:娘子,这...
夫君。我打断他,直视他的眼睛,妾身既入宋家门,这些便是宋家物。夫君志向高远,不妨取用些打点仕途。
他眉头紧蹙:不可。这是娘子私产...
夫君若过意不去,就当是借的。我莞尔一笑,日后夫君飞黄腾达,加倍还我便是。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深深看我,似要望进我灵魂深处。半晌,他郑重一揖:宋某必不负娘子厚望。
这一刻,我知道我们之间那堵无形的墙,裂开了一道缝隙。
三朝回门,我刻意选了身素雅衣裙,只戴一支玉簪。宋临风却坚持要我穿戴最体面的行头。
不能让你娘家看轻了。他如是说。
柳府张灯结彩,比我们出嫁那日还要热闹。管家说,国公府世子为表重视,特意加派了二十名家丁护送大小姐回门。
正厅内,柳如霜一袭大红遍地金褙子,头上金钗步摇晃得人眼花。她身旁站着个锦衣男子,想必就是明面上的国公府世子徐景阳。
我眼角余光扫过宋临风,发现他盯着徐景阳,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妹妹来了!柳如霜亲热地迎上来,却刻意在我简朴的衣裙上扫了一眼,怎么穿得这样素净莫非...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宋临风。
我笑而不语。倒是宋临风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见过世子,世子妃。
徐景阳虚扶一下,态度倨傲:宋探花不必多礼。他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诧异,早闻柳家二小姐才貌双全,果然名不虚传。
我敏锐地注意到,柳如霜指甲掐进了掌心。
寒暄过后,女眷们退到后堂。柳如霜立刻变了脸色:你倒是会装模作样!
姐姐何出此言我慢条斯理地抿着茶。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她压低声音,宋临风日后确实会发达,但比起国公府...她突然收声,眼下浮现一抹青黑。
我心头一动。看来国公府的秘密已经开始折磨她了。
姐姐气色不太好。我故作关切,莫非新婚燕尔...太过劳累
柳如霜脸色刷白,旋即又涨得通红:你!她猛地抓住我手腕,你以为嫁个穷书生就能翻身告诉你,这辈子我会让你死得比上辈子更惨!
我轻轻抽回手,笑靥如花:姐姐慎言。这里可不是你的国公府。我凑近她耳边,对了,世子...可还温柔
她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我心中了然——她果然已经发现了双生子的秘密。
宴席散后,宋临风被几位清流官员拉住说话。我在回廊等候,忽见一名魁梧男子大步走来,腰间佩剑显示他武将身份。
这位可是宋夫人他声音洪亮,目光却锐利如鹰。
正是妾身。将军是...
赵崇,宋临风的同窗。他上下打量我,毫不掩饰眼中的怀疑,听闻柳二小姐自愿下嫁寒门,赵某佩服。
我听出他话中有话,不动声色:赵将军过奖。得夫如此,是妾身的福气。
他冷笑一声:宋兄为人光明磊落,最恨算计。希望夫人...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离去,留下我若有所思。这赵崇显然知道什么,对我也充满戒备。看来宋临风身上,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回府马车上,宋临风忽然开口:赵崇对你说了什么
我心头一跳,故作轻松:赵将军夸我有眼光呢。
宋临风深深看我一眼,没再追问。但我知道,他并不全信。
夜幕降临,宋临风照例去了书房。我独自躺在婚床上,思绪万千。今日种种迹象表明,宋临风绝非普通举子那么简单。赵崇的警告,他看到徐景阳时的异样反应...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同于宋临风的稳健步伐。我屏息凝神,听到书房方向传来压低的人声交谈,其中一人赫然是赵崇!
...证据确凿,只等收网...
...不可打草惊蛇...
...夫人可信否...
断断续续的对话飘入耳中,我心跳如鼓。前世宋临风冤死,莫非与国公府有关而他如今...是在暗中调查
一道灵光闪过脑海——难道宋临风娶我,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我攥紧被角,心中五味杂陈。若真如此,我们岂不是互相利用但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新的契机
既然目标一致,何不联手对敌
次日清晨,我亲自下厨煮了粥,端着走向书房。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只见宋临风伏案而眠,案上摊开着边境地图和...一封印有龙纹火漆的密函!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轻手轻脚放下粥碗,正要退出,忽听他道:娘子既然看见了,不妨直言。
他抬起头,眼中毫无睡意,只有锐利的审视。
我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的眼睛:夫君在为朝廷办事
他神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我如此直接。沉默良久,他缓缓点头:娘子聪慧。此事关系重大...
不必解释。我打断他,妾身只问一句,夫君所谋之事,可会危及性命
他怔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娘子...
若会,请让妾身相助。我坚定地说,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阳光透过窗纸,在他脸上镀上一层金边。他望着我,眼中坚冰渐渐融化,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好。
这一刻,我知道,我们之间那堵墙,终于轰然倒塌。
三更梆子敲过,我猛然惊醒。
枕畔依旧空荡。自那日书房坦白后,宋临风不再掩饰他深夜办公的习惯,但今夜不同——窗外雨声如注,雷光时不时照亮院落,这种天气他竟还未回房。
我披衣起身,执一盏油灯循着光线走向书房。雨水顺着回廊檐角泼洒而下,打湿了我的裙裎。书房窗纸上映出宋临风清瘦的剪影,他正伏案疾书,时而对照手边一卷文书。
我轻叩门扉:夫君,还未歇息么
里面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匆忙收起什么。门开了一条缝,宋临风的脸半隐在阴影中:娘子不必等我,雨夜寒凉,仔细着凉。
一道闪电划过,我清晰看见他眼底的血丝和桌上露出一角的——边境军报
我熬了姜汤。我举起托盘,不等他回应便侧身挤入书房。油灯照亮案上凌乱的纸张,果然有几份盖着兵部印信的文书,还有一幅边境地形图,某处被朱砂重重圈起。
宋临风迅速合上地图,但我已经认出那个地名——青崖关。前世国公府私下运往边境的货物清单上,这个关隘出现过多次!
娘子...他语气中带着警告。
我放下姜汤,故意让衣袖扫过案角,带起一阵风。一份未及收好的密函飘落在地,火漆上清晰的龙纹让我心头一跳——这是御前密旨!
宋临风眼疾手快拾起密函,我们四目相对,房中空气仿佛凝固。雷声轰鸣,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青崖关守将可能通敌。我突然开口,若是调查此事,不妨查查过往半年通关文牒,特别是...我顿了顿,国公府名下的商队。
宋临风瞳孔骤缩:你如何知道
又一道闪电照亮他震惊的脸,我忽觉好笑。前世我曾翻遍国公府账册,那些数字至今记忆犹新。但此刻我只能半真半假解释:出嫁前偶然听父亲提起过,说国公府在边境有异常贸易。
他深深看我一眼,转身从暗格中取出一本册子,翻开某页推到我面前:可是这些
页面上密密麻麻记录着通关日期、货品数量,末尾盖着国公府印信。我指尖轻点几处数字:丝绸三百匹,瓷器五十箱...数量远超常例,且...我顺着名单往下看,一个熟悉的名字刺入眼帘——赵崇!
赵将军也参与其中我失声问道。
不,正好相反。宋临风声音低沉,赵崇发现这些商队有问题,暗中追查却遭陷害,险些革职。如今他在明,我在暗,共同调查此案。
我恍然大悟。难怪赵崇对我充满戒备,他怕是以为我与国公府有所勾结。
雨声渐密,宋临风突然咳嗽起来。我忙递上姜汤,他接过时指尖冰凉。
夫君如此辛劳,妾身却不能分忧,实在惭愧。我轻声道。
他摇头:娘子已帮了大忙。目光落在那本册子上,若有所思。
窗外雨幕如织,我们相对而坐,共阅那些密函。不知不觉,东方既白。
自那夜后,宋临风待我不同了。他仍常熬夜办公,但不再避着我,有时甚至会问我些朝中人事的看法。我小心把握分寸,既要显露出贵女应有的见识,又不能暴露重生者的先知先觉。
这日我正在后院学做针线——前世养尊处优,这些庶务一窍不通,如今既为寒门妇,总要学着操持。小丫鬟急匆匆跑来:夫人,国公府世子妃来了!
针尖刺入指尖,血珠顿时冒了出来。柳如霜来做什么
前厅里,柳如霜一袭华服,正慢条斯理地品茶。不过月余未见,她眼下青黑更重,尽管敷了厚粉仍遮掩不住。
姐姐突然造访,有失远迎。我福了福身。
她放下茶盏,目光在我简朴的衣裙上扫过:妹妹这日子过得...倒也别致。
寒门清净,没什么不好。我微笑,倒是姐姐气色不佳,可是国公府事务繁忙
她指尖一颤,茶盖碰出清脆声响:世子待我极好,只是近日府中宴请多,睡得晚些。她话锋一转,听说妹夫近日常往兵部跑一个翰林院编修,怎么与兵部扯上关系了
我心头一凛。原来她是来打探宋临风动向的!
夫君负责整理前朝兵部旧档,自然要与兵部打交道。我故作天真,姐姐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随口一问罢了。她放下茶盏,忽然压低声音,妹妹,咱们终究是亲姐妹。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我差点笑出声。前世害我性命,如今倒来讲姐妹情了
姐姐好意心领了。我假装感动,趁机握住她的手。她腕间有一圈淡淡淤青,像是被绳索绑过。我故作惊讶:姐姐的手...
她猛地抽回手,袖口翻起一瞬,我清楚看见她小臂上几处可疑红痕。
被猫抓的。她慌乱起身,时候不早,我该回了。
送走柳如霜,我站在檐下沉思。那些伤痕绝非猫抓,倒像是...床笫之间的捆绑所致。看来国公府的双生子玩法,比我想象的还要变态。
傍晚宋临风回府,我将柳如霜来访一事告知。他眉头紧锁:她在试探。
国公府定是察觉了什么。我递上热毛巾,夫君近日还是少去兵部为妙。
他摇头:来不及了。三日后青崖关守将回京述职,我必须...他忽然住口,罢了,这些不该让你操心。
我正色道:夫妻一体,何分彼此
他凝视我片刻,忽然伸手拂去我肩头一片落花:你发间有根白线。
距离骤然拉近,他身上清冽的墨香钻入鼻尖。我一时忘了呼吸,直到他退开,指尖拈着一根绣线。
娘子在学女红
我耳根发热:让夫君见笑了。
不必勉强自己做不擅长的事。他语气柔和下来,家中杂事有下人打理,你若无聊,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我教你写字。他指向书房,你的字...实在有辱柳家书香门第之名。
我瞪大眼睛。前世我的字确实不堪入目,但从未有人敢当面指出!
夫君嫌弃妾身的字我佯怒。
不敢。他眼中漾起笑意,只是觉得可惜。娘子聪慧过人,若有一手好字,岂不更妙
于是每日午后,书房便成了我们的学堂。他执我手,一笔一画教我运笔。起初我故意写歪几个字,惹他无奈叹息;后来渐渐认真起来,竟真有所长进。
手腕放松。他站在我身后,气息拂过我耳际,这一竖要如刀削斧劈,干脆利落。
我屏息运笔,却听他忽然道:三日后我要去见一个人,可能晚归。
笔锋一歪,毁了整张纸。我转头看他:危险么
约在闹市茶楼,应当无碍。他轻描淡写,但我注意到他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我陪你去。我脱口而出。
不行。
我可以扮作随行丫鬟,远远守着。若有异常,立刻去找赵将军。
他眉头紧蹙,最终却叹了口气:你真是...倔强。
这便是答应了。
第三日清晨,我换上粗布衣裙,将脸涂暗几分,活脱脱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宋临风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如何我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他伸手抹去我颊边一点故意蹭上的灰:太干净了。丫鬟哪有这么整齐的指甲
说着,他取来一把剪刀。我以为他要修剪我指甲,却见他毫不犹豫在自己食指划了道口子,将血抹在我袖口和衣襟上。
你做什么!我抓住他的手。
一点血迹会让你的装扮更可信。他淡淡道,若有人盘问,就说主子脾气不好常打骂下人。
我心头一颤,默默取来金疮药为他包扎。他任我摆布,目光沉静如水。
茶楼人声鼎沸,宋临风坐在二楼雅座,我则在楼梯口守着茶炉,随时准备添水。巳时三刻,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上楼,径直走向宋临风。
他们交谈片刻,那人突然拍案而起。我手按茶壶柄,随时准备泼出滚水。却见宋临风不慌不忙推过一杯茶,那人又慢慢坐下。
半个时辰后,那人匆匆离去。宋临风结账下楼,经过我时低声道:回家说。
刚出茶楼,天空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宋临风撑开随身油伞,将我护在里侧。雨水顺着伞骨流淌,打湿了他半边肩膀。
那人是谁我小声问。
青崖关副将。他声音压得更低,守将确实通敌,三日后将有一批军械假扮商货入关。
我倒抽一口冷气:国公府参与的
他微微点头。我们拐进一条小巷,他突然揽住我肩膀往墙上一靠,伞面倾侧遮住我们身形。
有人跟踪。他唇几乎贴在我耳畔。
我心跳如鼓,不知是因危险还是他的靠近。巷口果然闪过一道人影,看衣着像是国公府家丁。
分开走。宋临风塞给我几个铜板,乘轿回府,我甩掉他后再回。
我急道:太危险了!
听话。他语气不容反驳,若我酉时未归,去找赵崇。
说罢,他一把推开我,自己朝反方向跑去。那家丁果然追他而去。我在雨中呆立片刻,咬牙拦下一顶轿子。
回到府中,我坐立难安,不断派人到门口张望。申时过了,酉时也过了,仍不见宋临风踪影。
我换上便于行动的衣裳,正要出门寻赵崇,忽听前院一阵骚动。我飞奔出去,只见宋临风浑身湿透地站在院中,袖口有血迹。
夫君!我冲上前。
无碍,不是我的血。他避开下人的视线,低声道,那家丁...不会再跟踪任何人了。
我心头一颤,却见他眼中寒光凛冽,与平日温文尔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沐浴更衣后,我们在书房密谈。他告诉我那副将提供的线索足以证明国公府勾结外敌,但还需更多证据才能一举扳倒。
三日后商队入关是个机会。他指尖轻叩桌面,赵崇已请命前往查验。
太危险了。我握住他的手,若他们狗急跳墙...
所以需要后手。他反握住我的手,娘子,我需要你帮忙做一件事。
但说无妨。
国公府与柳家素有往来,你可还认得里面的人
我思索片刻,眼前一亮:柳如霜的贴身丫鬟春桃,她娘是我院里出去的,与我有些香火情。
宋临风点头:想办法联系她,打听柳如霜近况,特别是...闺房之事。
我脸颊发热,但知道这是关键。双生子的秘密,或许就是突破口。
窗外雨声渐歇,一缕月光穿透云层。我们并肩而立,望向远处国公府高耸的屋檐。
夫君为何选中我我突然问,当初提亲时。
他沉默良久,道:起初是因柳家与国公府的关系,想借婚事接近调查。
果然如此。我苦笑:后来呢
后来...他转头看我,月光在眼中流转,发现娘子与传闻大不相同。
我迎上他的目光:夫君也与我想象的不一样。
我们相视一笑,某种无形的羁绊在此刻悄然缔结。
放榜那日,京城万人空巷。
我站在贡院外的茶楼二层,手指死死攥着窗棂。楼下人潮涌动,欢呼声、叹息声交织成一片。忽然,一阵震天的锣鼓声由远及近,报喜官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
丙辰科一甲第一名——宋临风!
我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小二忙扶住我:夫人当心!您家老爷高中状元,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是啊,喜事。可我知道,紧随这喜讯而来的,将是灭顶之灾。
前世宋临风便是高中后被诬陷通敌,最终冤死狱中。算算日子,距离那场阴谋发动,只剩三天了。
回府路上,我刻意绕道城隍庙,在功德箱里塞了张字条——这是与春桃约定的联络方式。柳如霜近日举止异常,定与国公府的计划有关。
府门前张灯结彩,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宋临风被众人围在正厅,一袭深蓝官服衬得他愈发清俊挺拔。见我回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娘子。他穿过人群向我走来,握住我的手,同喜。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感觉他手心冰凉。他凑近我耳边低语:今夜无论发生什么,别离开我视线。
宾客散去已是二更天。我亲自服侍宋临风更衣,发现他后颈全是冷汗。
他们动手了我小声问。
他微微点头:今日殿试后,陛下密召我入内殿,说边境急报,青崖关守将叛变,证据指向...他顿了顿,我。
我倒吸一口冷气。果然和前世一样!
别怕。我替他系好衣带,我已联系春桃,很快会有消息。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嗒的一声轻响。宋临风迅速吹灭蜡烛,将我拉到身后。一支飞镖穿透窗纸,钉在床柱上,镖上缠着张字条。
是赵崇的暗号。宋临风取下字条就着月光细看,脸色骤变,果然如此!
字条上只有寥寥数字:子时抄家,速毁密函。
我浑身血液仿佛凝固。子时...那不就是两个时辰后
来不及了。宋临风快步走向书房,从暗格中取出几份密函,这些必须立刻销毁。
我们蹲在灶间,看着那些机密文书化为灰烬。火光映照着宋临风紧绷的侧脸,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如烟,你现在回柳府还来得及。一旦事发...
别说傻话。我打断他,嫁鸡随鸡,我岂能独善其身
他凝视我片刻,突然将我拉入怀中。这个拥抱如此用力,仿佛要将我揉进骨血。好,那我们一起面对。
子时整,府门被撞开的巨响划破夜空。
奉旨查抄!闲杂人等一律跪下!
杂沓的脚步声充斥院落,火把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我披衣起身,与宋临风并肩走出房门。院中黑压压站满了锦衣卫,为首的竟是赵崇,他一身戎装,面色铁青。
宋临风接旨!赵崇高声喝道,眼中却满是警告。
我们跪地听旨。那圣旨罗列了宋临风十大罪状,从通敌卖国到结党营私,字字诛心。最后一句即刻收监,候审处决如冰刀刺入我心脏。
冤枉!我失声喊道。
赵崇冷冷扫我一眼:宋夫人还请慎言。抗旨不尊,罪加一等。
宋临风从容叩首:臣,领旨谢恩。
锦衣卫一拥而上,给他戴上镣铐。我扑上去抓住他的衣袖,被他轻轻推开:娘子保重。
带走!赵崇厉喝一声,趁乱在我手心塞了个小纸团。
锦衣卫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院狼藉。我瘫坐在地,展开纸团:明日午时,大理寺公堂,带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我茫然四顾,忽然想起什么,冲进灶间扒开灰烬——幸好,还有一角密函未烧尽,上面龙纹印信清晰可见!
次日清晨,我换上最体面的衣裳,将残破密函缝入衣带。刚要出门,春桃慌慌张张跑来,塞给我一封信:小姐让我交给您的,说务必亲阅。
信中只有寥寥数语:今日公堂你若敢为宋临风辩白,我就说出你婚前失贞的丑事。自己掂量。
我冷笑一声,将信烧成灰烬。柳如霜果然参与了这场阴谋!但她不知道,我已非前世那个任人宰割的弱女子。
大理寺公堂森严肃穆,宋临风跪在堂下,虽衣衫褴褛却背脊挺直。主审官竟是刑部尚书徐大人——国公府的远亲!旁听席上,柳如霜一袭华服,冲我露出得意的笑容。
犯官宋临风,勾结青崖关守将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徐尚书一拍惊堂木。
下官冤枉。宋临风声音平静,所谓证据,俱是伪造。
徐尚书冷笑:带证人!
柳如霜施施然起身:妾身可以作证,宋临风确与逆贼往来。上月妾身回娘家,亲眼见他书房有与边境往来的密函。
我攥紧拳头。这贱人竟敢如此颠倒黑白!
还有何话说徐尚书逼问。
宋临风正要开口,我突然站起:民妇有证据证明夫君清白!
满堂哗然。徐尚书皱眉:公堂之上,岂容妇人喧哗
民妇乃宋门柳氏,夫君蒙冤,岂能坐视我大步走到堂前,从衣带中取出那角密函,请大人过目,此乃陛下亲笔密旨,命我夫君暗中调查青崖关军情。所谓通敌,实为查案!
徐尚书接过密函,脸色大变。那龙纹印信做不得假,他岂会不识
这...他额头沁出冷汗,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
大人!赵崇突然闯入,末将刚截获青崖关守将密信,证实真正通敌的是...他环视四周,目光落在旁听席上的徐景阳身上,国公府!
堂下一片哗然。徐景阳猛地站起:血口喷人!
柳如霜脸色煞白,突然指着我尖叫:她撒谎!宋临风根本不是什么密使,他娶我妹妹就是为了接近国公府,窃取机密!
姐姐此言差矣。我冷笑,你污蔑我夫君,无非是因为嫉妒我婚姻美满。毕竟...我故意顿了顿,侍奉二夫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胡说什么!柳如霜如被踩了尾巴的猫。
国公府世子徐景阳有个孪生兄弟徐景明,二人共用一个身份。我提高声音,姐姐嫁过去后,白天是世子妃,晚上却要同时伺候兄弟二人,对不对
满堂哗然。柳如霜面无人色,踉跄后退: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前世我溺亡前,她亲口向我炫耀过这个秘密,说这是国公府最大的把柄。
徐景阳暴怒:贱人找死!竟拔剑向我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圣旨破空而至。
陛下口谕,所有人等即刻收监,朕要亲审!
大内总管李公公手持拂尘大步走入,身后跟着一队御林军。徐景阳面如死灰,剑当啷落地。
混乱中,宋临风被御林军护着退到后堂。我正要跟上,柳如霜突然扑来抓住我的头发:是你!都是你害的!
我们扭打在一起,她华美的衣裙被我扯破,露出脖颈和手臂上触目惊心的淤青和咬痕。围观者指指点点,她终于崩溃大哭,被御林军拖走。
后堂内,宋临风疲惫地靠在太师椅上,赵崇正为他卸下镣铐。
娘子。他见我进来,眼中闪过惊喜,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突然腿软跪地。这一日大起大落,我几乎耗尽心力。
结束了我颤声问。
宋临风扶起我:不,才刚开始。国公府树大根深,今日只是砍了它一条枝干。
李公公上前行礼:宋大人,陛下宣您即刻入宫。
宋临风点头,转向我:娘子先回...
我与你同去。我坚定地说。
他犹豫片刻,终于点头。马车里,他握住我的手:对不起,一直没告诉你全部真相。
现在可以说了。
我不仅是新科状元,还是陛下安插在朝中的密使,专门调查国公府与边境守将勾结一案。他低声道,娶你确实最初是为了接近柳家,但后来...
后来如何我心跳加速。
他凝视我:后来发现,你是我此生最大的惊喜。
我眼眶一热,却故意撇嘴:宋大人现在才坦白,不觉得太晚了吗
不晚。他轻轻拥住我,因为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
马车驶入宫门,朱红色的高墙在夕阳下如血般刺目。我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皇宫内殿,龙涎香的气息浓得几乎凝成实质。
我跪在冰凉的青玉砖上,额头贴着地面。余光瞥见宋临风挺拔的背影,他正向皇帝禀报着什么。御座上的天子面容隐在十二旒冕冠后,看不清表情。
柳氏。皇帝突然唤我,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头,正对上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当今天子不过而立之年,却已鬓角微霜,眉宇间刻着深深的纹路。
你如何得知国公府双生子之事皇帝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心跳如鼓。这个问题我早有准备,但真到御前对答,仍不免手心冒汗。
回陛下,臣妇幼时曾随家父赴国公府宴饮,偶然见到两位相貌相同的少年。后来嫁入宋家,整理夫君查案文书时发现端倪,两相印证,方知此事。
半真半假的谎言最难拆穿。我确实去过国公府,但发现双生子秘密是前世的事。
皇帝指尖轻叩扶手:徐景阳兄弟已招供,他们与青崖关守将勾结多年,私运军械给北狄,获利巨万。他顿了顿,但朕不解,他们为何要陷害宋爱卿
因为宋大人查得太近了。我尚未开口,宋临风已接过话头,臣查到国公府账册有异,他们便想先下手为强。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却仍落在我身上:柳如霜是你亲姐
回陛下,是臣妇嫡姐。我声音平稳,胸口却如压了块巨石。
她作伪证陷害朝廷命官,按律当流放。皇帝语气平淡,你可有异议
我深吸一口气:臣妇唯有痛心,不敢有异议。
皇帝忽然笑了:好个不敢有异议。朕听闻公堂之上,你可是伶牙俐齿,连徐景阳都让你三分。
我背脊发凉,正欲请罪,却听皇帝又道:不过朕欣赏有胆识的女子。宋爱卿,你娶了个好妻子。
宋临风俯首:臣幸甚。
此案已明,国公府抄没,徐氏兄弟秋后问斩。皇帝站起身,宋临风忠勇可嘉,即日起擢升为礼部侍郎,入阁参赞机务。
我们齐齐叩首谢恩。退出殿门时,我的里衣已被冷汗浸透。
娘子在御前对答如流,为夫佩服。回府马车上,宋临风握住我仍在颤抖的手。
我靠在他肩头,轻声道:夫君今后便是天子近臣了。
若非娘子机智,我早已身首异处。他指尖抚过我眼下青黑,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简单一句话,让我鼻尖一酸。重生以来步步为营,夜不能寐,所有的恐惧、算计、委屈,在这一刻突然决堤。我埋头在他胸前,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兽。马车辘辘驶过繁华街市,外面人声鼎沸,而车内自成一方天地。
三日后,国公府抄没的清单送到了我们手上。我细细翻阅,突然眼前一亮:找到了!
宋临风凑过来看我指的那行字:北书房暗格,黑漆木匣一只,内装账册三本。
就是它!我激动得声音发颤,柳如霜曾炫耀,说国公府真正的账册藏在北书房暗格,记录着与北狄的所有交易!
宋临风立刻派人去取。当那三本账册真真切切摆在面前时,我们相视而笑——铁证如山,国公府再无翻身可能。
又过了半月,柳如霜流放前请求见我一面。
天牢里潮湿阴冷,她蜷缩在角落,昔日光彩全无。看到我,她眼中迸发出刻骨恨意:你满意了
姐姐有何指教我站在牢门外,保持安全距离。
她突然扑来,枯瘦的手指穿过栏杆抓向我: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你赢我明明重生了,明明抢了你的婚事,为什么还是输!
我后退一步,内心平静。
因为你永远只看得见表象。我轻声道,前世你以为我高嫁是福,却不知国公府内里肮脏;今生你抢着嫁入国公府,又轻视宋临风寒门出身。我摇摇头,姐姐,你从不曾真正了解过人心。
她癫狂大笑:少在这说教!你以为赢了告诉你,柳家也参与了国公府的勾当,父亲很快就会——
父亲昨日已上表请罪,主动交出与国公府往来的一切文书。我打断她,陛下念在他检举有功,只罚了三年俸禄。
柳如霜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不可能...父亲怎么会...
因为我提前告诉了他国公府将倒。我俯身靠近栏杆,压低声音,姐姐,重生不是给你机会报复,而是让你反思。可惜,你永远不懂这个道理。
她呆立片刻,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抓起稻草往头上乱撒。狱卒闻声赶来,我转身离开,将她的疯癫抛在身后。
秋去冬来,宋临风因平反冤案、整顿边关有功,连升三级,成为本朝最年轻的尚书令。我们的新府邸比原来大了三倍,仆从如云,但我最爱的仍是后院那片梅林。
这日我正在梅树下煮茶,忽听脚步声传来。抬头望去,宋临风披着墨色大氅踏雪而来,肩头落着几瓣红梅,恍如画中仙人。
夫君今日回来得早。我为他斟了杯热茶。
他接过茶杯,却不饮,只是望着我出神。
怎么了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如烟。他罕见地唤我闺名,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我心头一跳:何事
最初娶你,确实是为了查案。他直视我的眼睛,但后来...我发现自己渐渐爱上了你的聪慧、勇敢,还有...他伸手拂去我发间落花,你看我时,眼中的光。
我眼眶发热,轻声道:那夫君可知,我为何选择嫁你
因我是潜力股他难得打趣。
我摇头,望向远处如血残阳:因为前世我死于非命,重生一世,只为遇见你。
他瞳孔微扩,旋即了然:难怪你总是未卜先知。他握住我的手,那么,前世的我结局如何
冤死狱中,家破人亡。我回握他,但这一世,不一样了。
是啊,不一样了。他揽我入怀,这一世,我们会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梅香浮动,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融为一处。我想起前世溺亡时的绝望,想起重生初期的算计,想起公堂上的惊心动魄...一切恍如隔世。
临风。我轻声唤他。

谢谢你选择相信我。
他低头吻我发顶:谢谢你选择走向我。
梅瓣纷飞如雪,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这一世,我们的路还很长,但再不会独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