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重生

永昭二年,冬至夜。

冷宫的屋檐结了厚厚的冰棱,寒风卷着碎雪从破败的窗缝里钻进来,冻得人骨头缝里都发疼。

沈南枝是被脖颈上的剧痛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疼得连呼吸都困难。眼前一片昏黑,只有一盏将熄的油灯在角落里幽幽地亮着,照出她悬在半空的双脚——脚尖离地三寸,麻绳深深勒进皮肉里,勒出一道狰狞的青紫。

她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她上吊了!

不,准确地说,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上吊了,而她,一个现代外科医生,莫名其妙地穿到了这个倒霉的冷宫弃妃身上!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本能地挣扎起来,脚尖拼命去够地面。可原主太瘦弱,根本使不上力,麻绳越勒越紧,眼前已经开始发黑。

就在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屋檐上的冰棱突然咔嚓一声断裂,重重砸在窗棂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晦气玩意儿!大半夜的闹什么闹!门外传来粗鲁的咒骂声,紧接着,破旧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满脸横肉的太监提着灯笼闯了进来,一见悬在房梁上的沈南枝,顿时破口大骂:要死死远点!别脏了咱家的地儿!

沈南枝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手指死死抠着麻绳,眼神却凶狠地瞪向太监。

那太监被她盯得一愣,随即冷笑:哟,还瞪人行啊,那咱家就看着你断气!

沈南枝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已经开始发花。她死死咬着牙,突然瞥见角落里烧得通红的炭盆。

求生的本能让她猛地一蹬腿,借着摇晃的力道,脚尖勾住了炭盆边缘——

哗啦!

炭盆被她一脚踢翻,烧红的炭块滚了一地。她趁机抓住一块烙铁,在太监冲上来的一瞬间,狠狠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带我去见发热的人。她声音嘶哑,眼神却冷得像刀,现在。

太监吓得腿软,结结巴巴道:你、你疯了!那老货染了疫病,碰了她你也得死!

沈南枝手上用力,烙铁烫得太监嗷嗷直叫:是风寒引发肺痈,我能治。

她松开太监,扯下自己破烂的裙摆,丢进炭盆里煮。

不想死就带路。

太监哆哆嗦嗦地领着她穿过冷宫荒废的庭院。

雪越下越大,沈南枝赤着脚踩在雪地里,冻得脚趾发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单薄的粗布麻衣,连件像样的棉袄都没有,袖口还沾着血迹。

看来原主的日子过得相当凄惨。

就、就是这儿……太监停在最角落的一间破屋前,死活不肯进去,那老货就在里头,你自己去!

沈南枝没理他,推门而入。

屋内比外面更冷,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脸色涨红,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

沈南枝快步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嬷嬷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老妇人迷迷糊糊睁开眼,浑浊的眼里突然迸出一丝光亮:小、小姐……老奴……对不起您……

沈南枝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原主的贴身嬷嬷。

别说话。她放轻声音,迅速检查老妇人的症状。

高热、咳嗽、痰中带血、呼吸音粗重——典型的肺痈症状,也就是现代所说的肺炎。

在古代,肺炎确实容易要人命,但还不至于无药可治。

她转头看向太监:去烧热水,再找些干净的布来。

太监瞪大眼睛:你使唤谁呢!

沈南枝冷冷扫他一眼:不想被传染就照做。

太监噎住,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沈南枝迅速撕下自己的里衣,煮过的布条拧干,敷在嬷嬷额头上降温。她又从炭灰里扒拉出几块木炭,碾碎后泡水,捏着嬷嬷的下巴灌了进去。

小姐……嬷嬷虚弱地抓住她的手,您……别管老奴了……

沈南枝没说话,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她不是原主,但她既然占了这具身体,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半个时辰后,嬷嬷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

沈南枝累得靠在墙边,这才有空打量自己现在的处境。

冷宫、弃妃、被苛待的下人……怎么看都是地狱开局。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纤细苍白,指节上有细小的伤口,掌心还有厚厚的茧子,像是常年干粗活留下的。

原主到底经历了什么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

把那贱人拖出来!本宫倒要看看,她哪来的胆子动本宫的人!

沈南枝眯了眯眼。

看来,麻烦来了。

第2章

冷宫立威

永昭二年,冬至后第三日。

冷宫的雪停了,但寒意更甚。沈南枝裹紧身上单薄的衣衫,蹲在墙角熬药。药罐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苦涩的气味弥漫开来,熏得人眼睛发酸。

嬷嬷的病已经好转不少,至少不再高热不退,只是身子还虚弱,需要慢慢调养。

小姐……嬷嬷靠在床头,声音沙哑,您不该为了老奴得罪那些人……

沈南枝搅了搅药汁,淡淡道:不得罪他们,他们就会放过我吗

嬷嬷哑然。

是啊,冷宫这种地方,不得罪人就能活得好吗

沈南枝舀了一碗药,递给嬷嬷:趁热喝。

嬷嬷接过碗,眼眶发红:小姐……您和从前不一样了。

沈南枝动作一顿。

她当然不一样。她不是原主,没有原主的记忆,更不会像原主那样任人欺凌。

从前太傻。她简短地说,以后不会了。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喊和太监的呵斥。

沈南枝皱眉,起身走到窗边,掀开破旧的窗纸往外看。

院子里,几个太监正拖着一个瘦小的宫女往东墙走。宫女满脸是泪,拼命挣扎:我没有染病!我真的没有!求求你们放过我……

为首的太监冷笑:贵妃娘娘说了,咳嗽的一律埋了,免得传染给主子们!

沈南枝眼神一冷。

她认得那个宫女——是冷宫里负责浣衣的小丫头,才十三四岁,平日里总是怯生生的,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嬷嬷,躺着别动。她放下药碗,大步往外走。

小姐!嬷嬷急得直起身,别去!那是周贵妃的人!

沈南枝头也不回:我知道。

院子里,太监们已经挖好了坑,正要把小宫女推进去。

住手!沈南枝冷喝一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转头看向她。

为首的太监眯起眼:哟,这不是沈废妃吗怎么,想多管闲事

沈南枝没理他,径直走到小宫女面前,蹲下身检查她的情况。

小宫女吓得直哆嗦:娘、娘娘……

别怕。沈南枝轻声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又检查她的喉咙和手腕。

手腕上有几处溃烂的冻疮,喉咙有些红肿,但没有发热的迹象。

她只是冻疮感染,加上轻微喉炎,根本不是疫病。沈南枝站起身,冷冷地看向太监,你们连这都分不清

太监嗤笑:贵妃娘娘说了算!你一个废妃,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沈南枝眼神一厉:那你去告诉周贵妃,她手上起的红疹也不是疫病,是荨麻疹——她要是再乱杀人,下次发作的就是她的脸。

太监脸色一变:你、你敢咒贵妃娘娘!

沈南枝冷笑:我说的是事实。

她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当的声音。众人回头,只见一队宫女簇拥着一个华服女子缓步而来。

那女子一身大红宫装,外罩雪狐裘,眉目如画却透着几分凌厉。她手里把玩着一根金丝鞭,鞭梢垂在地上,拖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周贵妃。

沈南枝眯了眯眼。

周贵妃走到近前,目光在沈南枝身上扫了一圈,红唇微勾:本宫当是谁这么大胆子,原来是沈废妃啊。

她声音娇媚,却透着刺骨的冷意:怎么,冷宫的日子太清闲,想找点乐子

沈南枝直视她:贵妃娘娘,这丫头没病,您何必滥杀无辜

周贵妃轻笑:本宫说她们该死,她们就得死。

她说着,突然扬起鞭子,朝小宫女狠狠抽去!

沈南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鞭梢,猛地一拽——

周贵妃猝不及防,被拽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她勃然大怒:你敢反抗本宫!

沈南枝夺过鞭子,反手就是一鞭!

啪!

鞭子抽在周贵妃脚边,溅起一片雪泥。

按这个标准,沈南枝冷冷道,娘娘该先处死自己。

所有人都惊呆了。

周贵妃脸色铁青,指着沈南枝尖声道:给本宫拿下她!乱棍打死!

太监们一拥而上。

沈南枝握紧鞭子,正要动手,突然听见一道冷冽的男声从远处传来——

吵什么

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浇下,瞬间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沈南枝转头看去。

雪地里,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而来。

玄色龙纹靴踏碎薄冰,墨色大氅随风轻扬,露出一张俊美至极却冷若冰霜的脸。

萧景珩。

当朝天子,暴君之名传遍天下的——

她的夫君。

第3章

帝王初见

屋檐上的冰棱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一滴融化的雪水啪地砸在沈南枝的颈间,凉得她微微一颤。

萧景珩就站在五步之外。

他比沈南枝想象中更高,玄色龙纹大氅裹着挺拔的身形,腰间悬着一柄乌鞘长剑,剑柄上缠着的暗红丝绳已经被磨得发亮,显然经常使用。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却冷得像淬了冰,看人时仿佛在打量一件死物。

沈南枝攥紧了手中的鞭子。

陛下!周贵妃娇呼一声,提着裙摆就要扑过去,这贱人竟敢对臣妾动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萧景珩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目光径直落在沈南枝身上:鞭子拿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周贵妃瞬间僵在原地。

沈南枝没动。

朕说,萧景珩缓步上前,靴底碾碎地上的薄冰,把鞭子拿来。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极淡的血腥气混着龙涎香飘过来。沈南枝皱了皱眉——这味道不对劲,龙涎香里掺了曼陀罗,长期使用会致幻。

陛下!周贵妃不甘心地拽住萧景珩的袖子,她刚才......

滚。

一个字,周贵妃立刻松手,踉跄着退到一旁。

萧景珩走到沈南枝面前,伸手:鞭子。

沈南枝抬头看他:陛下要亲自抽死我吗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萧景珩眯了眯眼,突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你以为朕不敢

他的手掌冰凉,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喉骨。沈南枝瞬间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却死死咬着牙没求饶。

就在她快要窒息时,余光瞥见萧景珩另一只手的指尖在微微颤抖——那是长期头痛导致的神经性抽搐。

电光火石间,她拔出藏在袖中的银簪,精准地刺入他虎口的合谷穴!

呃!萧景珩闷哼一声,手上力道一松。

沈南枝趁机挣脱,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喉咙火辣辣地疼。

萧景珩低头看着手背上颤动的银簪,瞳孔骤然收缩:柳氏医派的刺穴法......他猛地抬头,谁教你的

沈南枝咽下喉间的血腥气:陛下该问太医,为什么连偏头痛都治不好。

四周死一般寂静。

萧景珩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他缓缓拔出银簪,突然身形一晃,单手撑住了旁边的梅树。

陛下!随行的御医慌忙上前。

萧景珩抬手制止,额角青筋暴起:全都退下。

众人慌忙退开,只有沈南枝站在原地没动。

她看着萧景珩苍白的脸色和扩散的瞳孔,职业病瞬间发作:陛下最近是否夜不能寐是否闻到血腥味就会暴怒

萧景珩猛地看向她,眼神锐利如刀。

沈南枝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您的瞳孔不对,这是长期服用曼陀罗的症状。她顿了顿,有人在您的熏香里下毒。

放肆!御医厉喝,妖女竟敢污蔑太医院!

沈南枝冷笑:那请御医解释,为什么陛下龙涎香里会混着曼陀罗花粉

御医脸色大变。

萧景珩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沈南枝疼得皱眉,却直视他的眼睛:沈南枝,一个想活下去的冷宫弃妃。

风吹落枝头积雪,簌簌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萧景珩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松开手:传旨,即日起沈氏迁出冷宫,住进......他扫了眼她单薄的衣衫,住进暖香阁。

周贵妃尖叫:陛下!她刚才......

再吵一句,萧景珩头也不回,朕就割了你的舌头。

第4章:疫病风波

太医院焚烧草药的黑烟盘旋在皇宫上空,像一条不祥的灰龙。沈南枝站在冷宫偏殿的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冰花。七日前那场雪已经化了,只在屋檐角落还残留着些许肮脏的雪块。

娘娘,该换药了。阿绣捧着药碗进来,手指比划着。这个聋女是冷宫里唯一还愿意接近她的人。

沈南枝低头查看自己掌心的烫伤。那日从炭盆里抓烙铁的冲动之举,让她的右手留下了难看的疤痕。她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钟声。

出什么事了她推开窗,寒风夹着嘈杂的人声灌进来。

阿绣慌张地比划:太后寿宴,小皇子突发急病。

沈南枝的手指猛地收紧。小皇子才五岁,是皇帝唯一的子嗣。她抓起桌上的银针包塞进袖中,顾不上披外衣就往外跑。

娘娘!阿绣追到门口,只看到一抹青灰色的身影消失在宫道拐角。

寿宴设在慈宁宫正殿。沈南枝赶到时,殿外围满了惊慌的宫人。她挤开人群,透过雕花门缝看到里面的情形——

小皇子躺在太后膝上,面色青紫,小手在空中乱抓。太医们跪在一旁,额头抵着地面不敢抬头。皇帝站在主位前,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废物!萧景珩一脚踹翻最近的太医,朕养你们何用

陛下息怒!老太医颤声道,小殿下这是邪祟入体,需请法师......

沈南枝再也忍不住,推门而入:让开!

满殿哗然。她充耳不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太后跟前。老太后惊得松开手,小皇子滚落下来,被沈南枝稳稳接住。

大胆!周贵妃拍案而起,冷宫贱婢也敢惊扰圣驾

沈南枝没空理会,迅速扒开小皇子的衣领。孩子脖颈肿胀,皮肤下泛着不正常的紫红。她俯身贴耳听呼吸,喉间传来可怕的哮鸣音。

急性喉炎,气道阻塞。她抬头看向皇帝,再不处理,半刻钟内必死无疑。

萧景珩的眼神像刀子般刮过她的脸:你有办法

有,但需要利器。她环视四周,目光落在太后发间的金簪上。

不等回应,她直接伸手拔下那支凤头金簪。太后惊叫一声,发髻散落半边。

反了!周贵妃尖叫,来人,把这疯妇拖出去杖毙!

侍卫冲上来时,沈南枝已经用烛火烤过簪尖。她单手固定住小皇子的头,另一手握着金簪,对准孩子喉结下方半寸的位置。

你敢!萧景珩的暴喝震得殿内烛火摇晃。

沈南枝的手稳如磐石:陛下若要治罪,等我救完人再说。

簪尖刺入皮肤的瞬间,殿内响起一片抽气声。小皇子剧烈挣扎,被沈南枝用膝盖压住。她手腕一挑,金簪在皮下划开一道小口,黄白色的脓液立刻涌了出来。

按住他!她对最近的宫婢喝道。那宫女吓得直哆嗦,还是上前帮忙固定住孩子的四肢。

脓液越流越多,小皇子的呼吸却渐渐平稳。沈南枝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冷汗,手指轻轻按压伤口周围,挤出最后一点脓血。

好了。她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

殿内死一般寂静。小皇子的呼吸声变得均匀,青紫的脸色也开始恢复。太后颤抖着伸手摸孙儿的额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萧景珩突然摔碎手中的茶盏:把这妖女......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小皇子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喊了声父皇。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年长的张太医壮着胆子上前查看,突然跪倒在地:神迹!这是神迹啊!

神迹个屁!沈南枝忍不住爆了粗口,这是急性喉炎引发的脓肿,你们用错药加重了病情!她指着地上的药渣,谁开的麻黄不知道喉炎患者禁用发汗药吗

张太医脸色煞白:这...这...古籍记载......

古籍还记载放血治病呢,要不要现在给你放放沈南枝冷笑。她转向皇帝,发现对方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

陛下若不信,可以等半个时辰。她平静地说,若小殿下没有退烧,再治我的罪不迟。

萧景珩没有回答。他走到太后身边,弯腰抱起小皇子。孩子乖巧地偎在他肩头,小手抓着他的衣领。

传旨。皇帝突然开口,冷宫沈氏救治皇子有功,即日起迁回钟粹宫。

周贵妃失声叫道:陛下!她擅动金器,大不敬......

闭嘴。萧景珩看都没看她一眼,再聒噪,你就去冷宫陪她作伴。

沈南枝愣住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正要谢恩,却见皇帝抱着孩子走到她面前。

朕欠你一次。他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但若让朕发现你有异心......

陛下放心。沈南枝直视他的眼睛,我救人,从来不分贵贱。

萧景珩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转身离去,玄色龙袍扫过她的裙角,带起一阵冷风。

宫人们簇拥着皇帝和皇子离开,殿内很快空了下来。沈南枝这才感到双腿发软,扶着案几才没跪下去。

娘娘......阿绣不知何时溜了进来,红着眼眶扶住她。

沈南枝勉强笑笑:没事,我们回去......

沈小姐留步。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南枝回头,看到一位身着绛紫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殿角阴影处。

下官太医院院判林时甫。男子拱手,敢问小姐方才所用之术,师承何人

沈南枝警觉起来:自学的。

不可能。林时甫上前一步,那刺穴手法分明是柳氏医派的不传之秘。柳家二十年前满门抄斩,你怎么会......

林院判。沈南枝打断他,您认错人了。

她拉着阿绣快步离开,背后那道探究的目光如影随形。走出慈宁宫很远,她才敢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赫然四道血痕。

柳氏医派满门抄斩她忽然想起皇帝问过同样的问题。原主的身世,恐怕没那么简单......

钟粹宫的朱漆大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沈南枝站在阶前,恍惚想起三年前被拖出这里时的情形。如今宫门依旧,物是人非。

娘娘,进去吧。阿绣轻轻推她。

沈南枝深吸一口气,抬脚踏过门槛。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很确定——

这场宫斗,才刚刚开始。

第5章:生死对峙

慎刑司的火把噼啪燃烧,将斑驳墙上的血痕映得狰狞。

沈南枝被两名侍卫押进来时,手腕已勒出红痕。她刚被从钟粹宫的床榻上拖起,连外袍都未披,只着单薄中衣,赤足踩在阴冷石砖上。

萧景珩背对着她,玄色龙袍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他抬手一挥,侍卫立刻退下,铁门轰然关闭,只余他们二人。

朕给过你机会。他声音低沉,像刀刮过铁器,可你偏要试探朕的底线。

沈南枝尚未开口,他已猛然转身,一把掐住她后颈,将她狠狠按在刑架上。木架上的铁链哗啦作响,她的脸颊紧贴冰冷刑板,呼吸微窒。

说,你究竟是谁他手指收紧,指节抵在她颈后穴位,力道精准得令人心惊,柳氏医派二十年前就死绝了,你从哪学的刺穴术

沈南枝喉间发紧,却冷笑一声:陛下既认定我是细作,何必多问直接杀便是。

萧景珩眸色骤暗,另一手扣住她下巴,逼她抬头:你以为朕不敢

她被迫仰脸看他,火光在他眉骨投下阴影,衬得那双眼睛如深渊般危险。可就在这一瞬,她忽然嗅到一丝极淡的甜腥气——从他袖口传来。

曼陀罗花粉。

她瞳孔一缩,胃里猛地翻涌,竟当场干呕起来。

萧景珩一怔,下意识松了力道。沈南枝趁机挣开,踉跄两步扶住墙,冷汗已浸透后背。

你——他拧眉,话未说完,却见她突然扑过来,一把扯开他的衣襟!

龙袍前襟被她生生拽散,露出男人精悍的胸膛——心口处,一道狰狞刀疤横亘,虽已愈合多年,仍泛着暗红。

沈南枝盯着那道疤,呼吸微滞:……这一刀再偏半寸,陛下早死了。

萧景珩猛地攥住她手腕:你怎知朕的旧伤

她抬眸直视他:现在该我问了——谁在您的安神汤里下毒

殿内死寂,只余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萧景珩的指节捏得发白。他盯着她,像要看穿她的灵魂:你如何知道

曼陀罗花粉,混在安神汤里,久服致幻。她声音冷静,手指却微微发抖,陛下近日是否夜梦惊悸白日无故暴怒甚至……偶尔记不清自己做过什么

他眸中闪过一丝震动。

沈南枝趁势逼近一步:您心口的伤,是利刃自下而上斜刺所致,凶器长约七寸,刃宽一指。她指尖虚点他伤疤,这角度,是亲近之人所刺。

萧景珩突然冷笑:你连这都看得出

因为我是大夫。她直视他,而害您的人,正用同样的毒,一点点蚕食您的神志。

他沉默良久,忽然抬手抚上心口伤疤:这一刀,是朕十二岁时,母妃亲手刺的。

沈南枝呼吸一滞。

她疯了。他语气平静得可怕,先帝说她染了癔症,可朕知道,她是被毒疯的。他猛地攥住她手腕,沈南枝,你若敢骗朕——

我不会。她打断他,但陛下若继续喝那碗安神汤,迟早会步您母妃后尘。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陛下!江临在门外急报,柳淑妃宫中搜出巫蛊人偶,上面……写着您的生辰八字!

萧景珩眼神骤冷。沈南枝却忽然按住他手臂:等等。

她弯腰从刑架角落拾起一物——半片干枯花瓣,正是曼陀罗花。

慎刑司从不焚香。她轻声道,这花瓣,是有人刚带来的。

萧景珩盯着那花瓣,忽然笑了,笑意森寒:好得很。他一把推开铁门,江临,传旨——柳淑妃禁足佛堂,朕要亲自审她。

沈南枝正要跟上,却被他一把拽回。

你留下。他指尖摩挲过她腕上红痕,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待朕回来,你最好想清楚——是继续跟朕玩谜语,还是做朕的刀。

她抬眸:陛下不缺刀。

但朕缺个能闻出毒的人。他松开她,转身踏入夜色。

沈南枝望着他背影,缓缓握紧那片花瓣。

——这深宫里的毒,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第6章:真相破局

御花园的春梅开得正艳,粉白花瓣落在沈南枝肩头,又被她随手拂去。她蹲在梅树下,指尖拨开表层浮土,露出下面发黑的药渣。那股熟悉的甜腥味立刻窜入鼻腔,她胃里一阵翻涌。

果然如此。她喃喃自语,用帕子包起一撮药渣。树根处渗出的黑水沾湿了她的绣鞋,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个个深色脚印。

娘娘!阿绣慌慌张张跑来,比划着,陛下带人去佛堂了!

沈南枝心头一跳,提起裙摆就往佛堂方向跑。刚转过回廊,就听见柳淑妃凄厉的哭喊声:臣妾冤枉啊陛下!

佛堂前的空地上,萧景珩手持染血长剑,脚边跪着瑟瑟发抖的张太医。柳淑妃瘫坐在地,素白的衣裙沾满香灰,哪里还有平日端庄模样。

陛下。沈南枝快步上前,将帕子递过去,梅树下的药渣有问题。

萧景珩接过帕子嗅了嗅,眼神陡然凌厉:曼陀罗

不止。沈南枝指向太医,张大人,您给太后开的安神方子里,是不是多了味蟾酥

张太医面如土色:老臣、老臣不知......

不知萧景珩冷笑一声,剑尖抵上太医咽喉,朕最后问一次,谁指使你们害太后

剑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沈南枝突然夺过萧景珩手中的剑。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连皇帝都怔住了。

陛下稍安勿躁。她说着,用剑尖挑开药渣,露出里面半只干瘪的蟾蜍尸体,证据在这。

柳淑妃尖叫一声扑上来:你血口喷人!

沈南枝侧身避开,从袖中掏出一叠金箔纸:娘娘每日抄经用的金箔,要用砒霜水浸泡过才会是这个颜色。她将金箔扔在淑妃面前,需要验指纹吗

阳光照在金箔上,折射出诡异的青绿色光芒。柳淑妃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萧景珩一把揪住太医衣领:说!

是、是淑妃娘娘指使的......张太医瘫软在地,她说太后知道太多先帝的事......

闭嘴!柳淑妃突然暴起,从发间拔下金钗刺向太医。萧景珩抬脚将她踹翻在地,金钗当啷一声滚出老远。

沈南枝弯腰拾起金钗,在阳光下仔细端详:钗尖有凹槽,适合藏毒。她看向柳淑妃,那日太后寿宴,你就是用这个给小皇子下毒的吧

柳淑妃面如死灰,突然疯狂大笑:你以为这就完了沈南枝,你不过是个替死鬼!他们很快就会......

她的话戛然而止,嘴角突然涌出黑血。沈南枝一个箭步上前掐住她下巴,却已经晚了。

咬毒自尽。沈南枝松开手,看着柳淑妃渐渐涣散的瞳孔,她早就准备好了。

萧景珩脸色阴沉得可怕:江临,彻查淑妃宫中所有人!

侍卫们匆匆离去,空地上只剩他们二人。沈南枝看着柳淑妃的尸体,轻声道:她刚才说,我是个替死鬼。

萧景珩突然抓住她手腕:跟朕去个地方。

太医院的药库阴冷潮湿,萧景珩推开最里间的暗门,露出一排排落满灰尘的医案。他抽出一本递给沈南枝:看看。

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写着柳氏医派秘术辑录,落款是二十年前。沈南枝手指微颤,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朱笔画了个鲜红的叉,旁边小字标注:满门抄斩,绝其传承。

先帝晚年多疑,听信谗言灭了柳氏满门。萧景珩声音低沉,你手上的刺穴术,是柳氏独门秘技。

沈南枝心头狂跳:陛下是觉得......

朕查过你的身世。他打断她,沈家嫡女,从未学过医。他逼近一步,目光如炬,你到底是谁

药柜的阴影里,沈南枝深吸一口气:我就是我。她直视皇帝的眼睛,不管陛下信不信,我只会救人,不会害人。

萧景珩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抚上她脸颊:你的眼睛,和柳家那位小小姐很像。他拇指擦过她眼下,她也总说,要救天下人。

沈南枝屏住呼吸,任由他的手指停留在自己脸上。这一刻的萧景珩,眼中竟流露出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陛下!江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慈宁宫走水了!

两人同时变色。萧景珩转身就走,沈南枝却拉住他:等等!她快速从药柜抓了几味药材塞进袖中,太后有危险!

奔跑途中,沈南枝的心跳如擂鼓。柳淑妃临死前的话在她耳边回响——你不过是个替死鬼。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脚步猛地顿住。

陛下!她拽住萧景珩,这不是意外!有人要销毁证据!

萧景珩眼中寒光乍现:朕知道。他一把抱起沈南枝跃上宫墙,抓紧!

风声在耳边呼啸,沈南枝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越过重重宫檐,她看见慈宁宫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而在那浓烟之中,隐约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第7章:携手除奸

暴雨已经下了整整三日,冷宫西墙的砖石被雨水泡得发软,终于在一声闷响中塌了半边。沈南枝举着油灯站在废墟前,雨水顺着她的鬓角往下淌,打湿了单薄的衣衫。

娘娘,墙根下有东西!阿绣指着坍塌处惊呼。

沈南枝弯腰拨开碎砖,灯光照出一条黑黢黢的暗道。石阶上长满青苔,不知通向何处。她心头一跳,正想仔细查看,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是慈宁宫的方向!阿绣比划着,脸色煞白。

沈南枝丢下油灯就往慈宁宫跑。雨水模糊了视线,她几次险些滑倒,却不敢放慢脚步。转过最后一道宫墙,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瞬间凝固——

太后手持匕首抵在小皇子颈间,刀刃已经划出一道血痕。萧景珩站在三丈开外,手中长剑滴着水,却不敢上前。

再靠近一步,哀家就送这小孽种去见先帝!太后歇斯底里地喊着,全然不见往日的雍容华贵。她的发髻散乱,凤冠歪斜,眼中布满血丝。

小皇子吓得连哭都不敢,小脸惨白如纸。沈南枝悄悄绕到廊柱后,从袖中摸出三根银针。

母后。萧景珩声音沙哑,放了珩儿,您要什么朕都答应。

太后疯狂大笑:哀家要你死!要你们萧家断子绝孙!她手腕一抖,匕首又深入半分,当年若不是你那个贱人母妃......

就是现在!沈南枝猛地跃出,三根银针破空而去。第一针打偏,擦着太后耳际飞过;第二针击中她持刀的手腕;第三针精准刺入曲池穴。

太后惨叫一声,匕首当啷落地。萧景珩如离弦之箭冲上前,一把抢过小皇子推给赶来的江临。太后却突然从袖中掏出另一把短刀,朝沈南枝心口刺去!

小心!

沈南枝来不及躲闪,眼睁睁看着刀尖逼近。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横空出现,死死攥住了刀刃。

鲜血顺着萧景珩的指缝滴落,有几滴溅在沈南枝脸上,温热腥甜。太后见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竟用头撞向皇帝胸口。

萧景珩闷哼一声,却纹丝不动。他反手一记手刀劈在太后颈侧,老妇人顿时软倒在地。

传太医!他厉声喝道,这才松开握着刀刃的手。鲜血已经染红了他半边袖子。

沈南枝顾不得礼节,一把撕开他的龙袍下摆。布料撕裂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她快速包扎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下次用手挡刀的是蠢货。她声音发颤,却故作凶狠,陛下若是残了,这江山谁来坐

萧景珩低头看她,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在她手背上:朕若不用手挡,现在躺下的就是你。

太后被宫人抬走时突然苏醒,挣扎着嘶吼:哀家当年就该掐死你这野种!

萧景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冷笑:母后错了,该掐死的是那个让你假孕的太医。他转向沈南枝,二十年前,母后为争宠假孕,被先帝识破后,嫁祸给柳氏医派。

雨势渐小,沈南枝扶着他往殿内走:所以太后一直想杀您

不全是。萧景珩靠在廊柱上,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她更恨朕揭穿了她的谎言。他忽然抬手擦去沈南枝脸上的血迹,就像你今日揭穿她一样。

小皇子被乳母抱去偏殿安抚,宫人们忙着收拾残局。沈南枝扶着皇帝坐下,重新为他包扎伤口。

陛下早就知道太后有问题

萧景珩闭了闭眼:朕只是怀疑。直到你发现曼陀罗花粉......他睁开眼,目光灼灼,沈南枝,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柳氏医术

沈南枝系好布条,轻声道:我说过,我就是我。

殿外雨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积水的地面上。萧景珩突然握住她的手:跟朕去个地方。

他们回到冷宫坍塌的墙边,暗道入口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萧景珩点燃火折子,率先走下台阶。沈南枝紧随其后,石阶湿滑,她不得不扶着他的手臂。

暗道尽头是一间密室,墙上挂满泛黄的图纸。沈南枝凑近一看,竟是人体经络图,每处穴位都标注着柳氏独有的符号。

这是......

柳氏医派的秘室。萧景珩轻抚图纸,当年柳家被抄,唯独少了小女儿的尸体。他转身凝视沈南枝,有人说她被先帝秘密处死,也有人说......她被人救走了。

沈南枝心跳如鼓,原主破碎的记忆突然闪过——一个雨夜,她被推上马车,有人往她手里塞了本医书......

陛下是觉得,我是柳家后人

萧景珩没有回答,而是从暗格取出一卷画像。画中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杏眼樱唇,眉间一点朱砂痣。最惊人的是,她的右手腕上,赫然有一枚梅花形烫疤。

沈南枝下意识捂住自己的手腕。

柳家小女柳如烟,天生过目不忘,十二岁就能给人开刀。萧景珩声音低沉,若她还活着,应该......



data-fanqie-type=pay_tag>



应该和陛下同龄。沈南枝接过话头,突然笑了,可惜我不是她。她撸起袖子,露出那枚烫疤,这是三年前我不慎打翻炭盆留下的。

萧景珩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也笑了:朕信你。他收起画卷,因为柳如烟从不对朕说谎。

他们走出密道时,夕阳正好。沈南枝眯起眼,看着远处宫墙上巡逻的侍卫,突然问道:陛下为何告诉我这些

萧景珩负手而立,明黄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因为从今日起,你就是朕的皇后。

沈南枝差点被口水呛到:什么

朕需要一个能闻出毒的人。他转头看她,眼中带着几分戏谑,更何况,你撕了朕的龙袍,总要负责。

沈南枝正要反驳,阿绣慌慌张张跑来:娘娘!太后、太后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萧景珩面色一沉:去看看。

沈南枝跟在他身后,看着这个刚刚徒手为她挡刀的男人,心中百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害怕,只知道一件事——

这深宫里的风雨,恐怕才刚刚开始。

第8章:新生共治

太医院外的杏树已经挂了青果,沈南枝站在树下,伸手摸了摸那毛茸茸的果子。三个月前栽下时还不及她腰高,如今已经能遮阴了。

娘娘!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慌慌张张跑来,脸色煞白,奴婢、奴婢怕是染了恶疾......

沈南枝转头,看见宫女捂着嘴干呕,额头上全是冷汗。她伸手扶住小姑娘颤抖的肩膀: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就这两日......宫女声音发颤,奴婢不敢告诉管事嬷嬷......

沈南枝指尖搭上她的脉搏,片刻后松开:没事,你这是有喜了。

宫女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不、不可能!奴婢从未......

别怕。沈南枝扶她到石凳上坐下,是正常的孕吐反应。她从腰间荷包取出几片晒干的陈皮,含着,能止呕。

宫女将信将疑地接过,含在嘴里,眼睛瞪得圆圆的:真、真的不恶心了......

沈南枝笑了笑,正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她回头,看见萧景珩大步走来,身后跟着的太监总管手里捧着个鎏金托盘,上面赫然是凤印。

陛下。她微微福身,却被萧景珩一把扶住。

说了多少次,不必行礼。他皱眉,目光扫过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宫女,怎么了

宫女吓得就要跪下,沈南枝一把拉住她:没事,就是有些反胃,我给她开了点陈皮。

萧景珩挑眉:你倒是闲,连宫女的身子都管。

医者眼中无贵贱。沈南枝拍拍宫女的手,去吧,有事再来找我。

宫女如蒙大赦,匆匆退下。萧景珩盯着她的背影,突然道:你对她倒是温柔。

沈南枝莫名其妙:不然呢拿针扎她

萧景珩哼了一声,从总管手里拿过凤印:这个,你到底接不接

阳光下,那方玉印泛着温润的光。沈南枝伸手摸了摸,却摇头:不接。

总管太监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站稳。萧景珩却像是早料到这个回答,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沈南枝。他逼近一步,你知道多少人做梦都想要这个吗

那就给她们好了。她满不在乎地耸肩,我要的不是这个。

萧景珩突然笑了:那你要什么

医署。她指向太医院的方向,我要在大胤十二州都建女子医署,教她们认药、诊脉、接生。她顿了顿,陛下知道每年有多少妇人死于难产吗就因为稳婆连最基本的止血都不会。

萧景珩定定地看着她,突然把凤印往石桌上一扔:随你。他转身就走,却又停住,对了,礼部递了选秀的折子。

沈南枝正在收拾药箱,头也不抬:哦。

你就这个反应萧景珩猛地转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沈南枝吃痛,抬头瞪他:陛下想要什么反应跪地痛哭她挣开他的手,您爱选谁选谁,只要别耽误我建医署。

萧景珩脸色阴晴不定,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撕得粉碎:有治朕醋症的药吗

沈南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抓起石桌上的针灸包就砸过去:先治治你的疑心病!

萧景珩稳稳接住针灸包,突然大笑。他一把揽过沈南枝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朕准了。十二州医署,都依你。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但今晚,你得陪朕用膳。

沈南枝耳根发烫,推开他:陛下,光天化日的......

怎么萧景珩挑眉,朕抱自己的女人,还要挑时辰

远处传来一阵窃笑。沈南枝转头,看见几个小宫女躲在廊柱后偷看,见她望来,立刻作鸟兽散。

都被你吓跑了。她无奈。

萧景珩不以为意,牵起她的手往御花园走:随朕去看看新栽的药田。

御花园东角原本种满牡丹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药圃。沈南枝蹲下,手指轻轻抚过一株刚抽芽的当归。

什么时候种的

上月。萧景珩站在她身后,太医院说这些药材金贵,朕看也不过如此。

沈南枝失笑:陛下还懂这个

不懂。他坦然承认,但朕知道你喜欢。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地上,斑驳陆离。沈南枝突然想起什么,起身问道:那个小宫女......陛下不会为难她吧

萧景珩眯起眼:你很关心她

她腹中的孩子,是御前侍卫陈风的。沈南枝直视他,陈风战死在南疆,尸骨未寒。

萧景珩沉默片刻:朕知道了。

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下,远处钟声悠扬。沈南枝突然开口:陛下为何纵容我如此放肆

萧景珩脚步不停:朕若说是因为喜欢你拿针扎人的样子,你信吗

不信。

那就当朕欠柳家的。他语气突然认真起来,柳如烟若活着,应该也会像你这样......

沈南枝打断他: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朕知道。萧景珩停下脚步,捧起她的脸,你是沈南枝,是敢撕朕龙袍的人,是能让太医院那帮老顽固低头的人。他拇指擦过她的唇角,是朕的......

陛下!江临匆匆跑来,边关急报!

萧景珩脸色骤变,松开沈南枝接过奏报。沈南枝识趣地退开几步,却听见他冷笑一声:好得很。

怎么了

北狄犯边,杀了我们三个使节。萧景珩合上奏折,朕要亲征。

沈南枝心头一跳:什么时候出发

三日后。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沈南枝抿了抿唇,突然道:带我一起去。

萧景珩皱眉:胡闹。

北地多瘴气,将士容易染疫。她坚持,我能帮忙。

不行。萧景珩斩钉截铁,你留在京城,继续建你的医署。

沈南枝还要争辩,却被他用手指抵住嘴唇:这是圣旨。

她气得一口咬住他的手指。萧景珩吃痛,却笑得更欢了:属狗的

属狼的。沈南枝松开他,专咬负心汉。

萧景珩眸色一暗,突然将她打横抱起:看来朕得好好治治你这张嘴。

放我下来!沈南枝挣扎,光天化日......

朕说了,萧景珩大步走向寝殿,不挑时辰。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沈南枝靠在他怀里,突然轻声道:一定要平安回来。

萧景珩低头看她:担心朕

嗯。她难得坦诚,很担心。

他笑了,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那你就好好等着。等朕回来,看你把医署建成什么样子。

太医院外的杏树在风中轻轻摇曳,青果已经隐约透出黄意。要不了多久,就会成熟了。

第9章:贵妃的毒计

御花园的桃花开得正艳,周贵妃倚在朱漆栏杆边,指尖掐着一朵粉嫩的桃花。花瓣在她指腹间碾碎,汁液染红了指甲,像未干的血迹。

娘娘,茶已经备好了。贴身宫女春桃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描金漆盒。

周贵妃扫了一眼,红唇勾起一抹冷笑:送去钟粹宫,就说......她顿了顿,说是陛下赏的雨前龙井。

春桃的手抖了抖:可、可那是......

嗯周贵妃一个眼刀飞过去,春桃立刻噤声,低头应了。

看着宫女远去的背影,周贵妃又折下一枝桃花,慢条斯理地撕扯着花瓣。自从沈南枝那个贱人从冷宫出来,陛下的心思就全在她身上了。什么医署,什么女医,不过都是勾引陛下的手段罢了。

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她轻声自语,将光秃秃的桃枝扔进池塘。

钟粹宫里,沈南枝正在整理药材。萧景珩亲征已经半月有余,边关战事吃紧,她这几日忙着准备伤药,让人快马送去前线。

娘娘,贵妃宫里的春桃求见。阿绣进来通报,手里还捧着一包新晒干的药草。

沈南枝头也不抬:什么事

说是陛下赏的茶。阿绣比划着,眉头皱起,可陛下不是在前线吗

沈南枝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向窗外。春桃正站在院中,手里捧着个精致的漆盒,眼神飘忽不定。

让她进来。

春桃进屋就跪下了:奴婢给娘娘请安。贵妃娘娘说,这是陛下临行前特意嘱咐的雨前龙井,让......让奴婢送来给娘娘尝尝。

沈南枝没接,只是盯着那个漆盒:打开。

春桃手一抖,差点把盒子摔了。她颤巍巍地打开盒盖,里面是个青瓷茶壶,壶嘴还冒着热气。

倒一杯。沈南枝命令道。

春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哆嗦着倒了半杯。茶水澄澈,香气扑鼻,看起来与寻常好茶无异。

沈南枝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她凑近杯口轻轻一嗅,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茶香中混着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若不是她嗅觉灵敏,几乎察觉不到。

有意思。她冷笑一声,突然将茶水泼向窗边的盆栽。

娘娘!春桃惊呼一声,瘫软在地。

那株原本茂盛的绿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叶片发黄卷曲,最后竟化成了焦黑色。阿绣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挡在沈南枝身前。

沈南枝一把拽起春桃的手腕:谁让你送的

娘、娘娘饶命!春桃抖如筛糠,是贵妃娘娘逼奴婢的......

沈南枝手上用力,春桃疼得眼泪直流:贵妃娘娘说......这是陛下赏的。

陛下赏毒药沈南枝怒极反笑,那本宫得亲自去谢恩。

她松开春桃,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吃了。

春桃惊恐地看着那药丸:这、这是......

解毒的。沈南枝冷声道,你手上沾了茶,再过一个时辰就会起疹子。她顿了顿,想活命就吃。

春桃连忙吞下药丸,磕头如捣蒜:谢娘娘救命之恩!

沈南枝没理她,径直走向衣柜,取出一件素色外袍穿上。阿绣急得直比划:娘娘不能去!贵妃肯定有埋伏!

我知道。沈南枝系好衣带,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布包塞进袖中,所以才更要去。

周贵妃正在寝殿里描眉,铜镜中映出她艳丽的面容。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回:怎么样,那贱人喝了吗

喝了。沈南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味道不错。

周贵妃手一抖,眉笔在额角划出一道黑线。她猛地转身,看见沈南枝好端端地站在殿中央,手里还拿着那个青瓷茶壶。

你......周贵妃脸色骤变,随即强装镇定,沈妹妹怎么有空来本宫这儿

沈南枝将茶壶放在案几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来谢谢姐姐的'好茶'。

周贵妃干笑两声:妹妹喜欢就好。

喜欢得很。沈南枝一步步逼近,喜欢到想请姐姐也尝尝。

周贵妃后退两步,撞翻了妆奁,珠钗散落一地:你敢!本宫是贵妃!

很快就不是了。沈南枝从袖中掏出那个小布包,抖开露出几根银针,姐姐知道砒霜中毒是什么感觉吗

周贵妃脸色煞白,突然高喊:来人!护驾!

殿门被猛地推开,冲进来的却不是周贵妃的侍卫,而是江临带领的御林军。萧景珩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地站在最前面。

陛、陛下周贵妃腿一软,跪倒在地,您怎么......

萧景珩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沈南枝面前:没事

沈南枝摇头:我没事。她指向那个茶壶,但周贵妃有事。

萧景珩这才转向周贵妃,眼神冷得像冰:朕离宫半月,你就迫不及待要杀人

臣妾冤枉!周贵妃爬过去想抱萧景珩的腿,被他侧身避开,是、是沈南枝陷害臣妾!

沈南枝冷笑,从茶壶里倒出剩余的茶水,泼在地上。青石砖立刻泛起白沫,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证据够吗她问。

萧景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肃杀:周氏谋害皇妃,即刻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周贵妃瘫软在地,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萧景珩!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她猛地指向沈南枝,她根本不是沈家女!她是柳如烟!是先帝要诛九族的余孽!

殿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沈南枝心跳如鼓,却面不改色:疯子的胡话,陛下也信

萧景珩盯着周贵妃看了许久,突然笑了:朕当然信。他转向沈南枝,因为朕早就知道。

沈南枝瞳孔骤缩:陛下......

柳如烟也好,沈南枝也罢。萧景珩伸手抚上她的脸,朕要的,从来只是你这个人。

周贵妃呆住了,随即被侍卫拖了出去,尖叫声渐渐远去。

沈南枝站在原地,感觉喉咙发紧: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给朕挡箭那晚。萧景珩轻声道,你昏迷时说梦话,用的是柳氏祖传的脉诀。

窗外,一阵风吹过,桃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沈南枝突然觉得肩上一轻,仿佛卸下了多年的重担。

所以......她声音微颤,陛下不怪我欺君

萧景珩将她揽入怀中:朕只怪你瞒了这么久。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柳太医当年救过朕的命,如今他的女儿又救了朕的心。这笔账,朕得用一辈子还。

桃花飘进殿内,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沈南枝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雨夜里,有人对她说:活下去,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值得你以真面目相对的人。

如今,她终于等到了。

第10章:当面对质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寝殿,沈南枝睁开眼,发现萧景珩已经不在身边。枕边放着一张字条,上面是他凌厉的字迹:军务在身,午时归。

她捏着字条,想起昨夜他说的那句朕早就知道,心头仍有些发颤。二十年了,她第一次以柳如烟的身份被人接纳。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右腕的梅花形疤痕,那里曾经烙着柳家的印记。

娘娘。阿绣轻手轻脚地进来,春桃在外面跪了一夜,说要见您。

沈南枝披衣起身:让她进来。

春桃一进门就重重磕头:娘娘救命!贵妃娘娘要杀奴婢灭口!

沈南枝扶起她:慢慢说。

昨夜您走后,贵妃娘娘大发雷霆,说......说要把知道这事的人都处理掉。春桃浑身发抖,奴婢偷听到她吩咐人准备毒酒......

沈南枝眼神一凛:她现在在哪

还在寝宫,说是头疼不起。春桃压低声音,但奴婢看见她偷偷见了太医院的林院判。

沈南枝冷笑一声,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瓷瓶揣进袖中:走,我们去会会贵妃娘娘。

周贵妃的寝殿熏着浓重的檀香,却掩盖不住某种腥甜的气味。沈南枝推开阻拦的宫女,径直闯入内室。

周贵妃正倚在贵妃榻上,额间贴着药贴,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见沈南枝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傲慢:谁准你擅闯本宫寝殿

沈南枝二话不说,从袖中取出那个青瓷茶壶,将剩余的毒茶直接泼在周贵妃的妆台上。铜镜、胭脂盒瞬间被腐蚀,发出滋滋的声响。

贱人!周贵妃拍案而起,你敢污蔑本宫

污蔑沈南枝冷笑,从妆台抽屉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那这是什么

纸包里是几粒淡黄色晶体,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周贵妃脸色大变,伸手就要抢,沈南枝轻松避开。

砒霜混苦杏仁,好配方。沈南枝将纸包举高,既能掩盖气味,又能加速毒性发作。贵妃娘娘好手段。

周贵妃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你以为凭这个就能定本宫的罪她突然提高声音,来人啊!沈氏以下犯上,给本宫拿下!

侍卫冲进来,却不敢动手。沈南枝如今身份不同往日,谁不知道她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僵持之际,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萧景珩一身朝服大步走入,目光在满目狼藉的妆台上一扫,眉头紧锁:怎么回事

周贵妃立刻变脸,梨花带雨地扑过去:陛下!沈妹妹突然闯进来,污蔑臣妾下毒,还毁坏臣妾的物件......

沈南枝不慌不忙,从地上捡起那个被腐蚀的胭脂盒:陛下要尝尝这'胭脂'吗

萧景珩接过盒子,凑近闻了闻,脸色骤变:砒霜

不止。沈南枝指向妆台抽屉,那里还有半包。

萧景珩大步走过去,果然找出几个同样的纸包。周贵妃面如死灰,却仍强撑着:陛下明鉴!这、这是有人栽赃......

栽赃沈南枝突然抓起桌上的茶杯,那这杯茶,贵妃娘娘敢自己喝吗

茶杯里是她刚倒的清水,但周贵妃做贼心虚,以为还是毒茶,吓得连连后退:不、不要......

这一退,等于不打自招。萧景珩眼中怒火更甚:周氏,你还有何话说

周贵妃知道大势已去,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是!是本宫下的毒!本宫就是要她死!她猛地指向沈南枝,这个贱人凭什么一个冷宫弃妇,也配跟本宫争

萧景珩冷冷地看着她:就凭她救了朕的命,不止一次。他转向侍卫,周氏谋害皇妃,即刻打入大牢,等候发落。

周贵妃被拖出去时,还在尖叫:萧景珩!你会后悔的!你以为她是谁她是柳家余孽!是先帝要诛九族的......

声音戛然而止,想必是被堵住了嘴。殿内一时寂静,只剩下檀香袅袅。

萧景珩揉了揉眉心:你没事吧

沈南枝摇头:我没事。她顿了顿,但周贵妃的话,陛下不介意吗

朕说过,萧景珩握住她的手,朕要的只是你这个人。

沈南枝心头一暖,却听他又道:不过,有件事朕一直想问。

什么

当年柳家满门抄斩,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沈南枝沉默片刻,轻声道:有人用死囚换了我。她抬起右腕,这疤,是为了掩盖柳家的梅花烙。

萧景珩拇指轻轻摩挲那道疤痕:朕早该想到的。他顿了顿,那人是谁

一个老太监,姓李。沈南枝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他是我祖父的旧仆,后来......她突然停住,脸色一变,等等!周贵妃刚才说见了林院判

萧景珩立刻会意:林时甫

他是当年负责处决柳家的人!沈南枝急道,如果他知道我还活着......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接着是江临急促的声音:陛下!太医院走水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了出去。太医院方向浓烟滚滚,火势已经窜上房梁。御林军和宫人们正忙着提水救火,现场一片混乱。

沈南枝拉住一个逃出来的药童:林院判呢

药童满脸黑灰,哭道:院判大人还在里面!他说要去抢救什么典籍......

萧景珩立刻命令:救火!务必保住太医院!

但火势太大,等控制住时,太医院已经烧毁大半。清理废墟时,侍卫们在林时甫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具焦尸,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铁盒。

铁盒已经烧得变形,但依稀可见上面刻着柳氏二字。沈南枝想打开看看,却被萧景珩拦住:小心有诈。

果然,御医检查后发现,铁盒夹层里藏着一根毒针,若是贸然打开,必死无疑。

看来有人不想让朕知道柳家的秘密。萧景珩冷笑。

沈南枝盯着那具焦尸,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真的是林院判吗

萧景珩眯起眼:你的意思是

太巧了。沈南枝低声道,我刚要查他,他就死了

萧景珩沉思片刻,突然道:江临,去查查今日有谁进出过太医院。

沈南枝看着废墟中袅袅升起的青烟,心中不安越来越浓。二十年前的秘密,似乎远没有结束。

第11章:皇帝的抉择

御书房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将萧景珩的身影拉长投在墙上。他手指敲击案几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一声重过一声。

沈南枝站在案前,背脊挺得笔直。她刚从太医院回来,裙摆上还沾着烟灰,袖口被火星燎出几个小洞。

查清楚了萧景珩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没有。沈南枝摇头,尸体烧得太厉害,辨不清面目。但...她犹豫片刻,我在林院判房里发现这个。

她从袖中取出半片未烧尽的纸,上面隐约可见柳氏秘方几个字。萧景珩接过,对着烛光细看,眉头越皱越紧。

这不是林时甫的字迹。

沈南枝心头一跳:陛下确定

朕看过他写的奏折。萧景珩将纸片拍在案上,这字,是模仿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可能——林时甫没死。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江临匆匆进来:陛下,周贵妃在狱中...自尽了。

什么萧景珩猛地站起,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个时辰前。江临额头冒汗,狱卒说,她用发簪刺破喉咙...

沈南枝打断他:带我去看看。

天牢里弥漫着血腥气和霉味。周贵妃的尸体还保持着死时的姿势,仰面倒在干草堆上,脖颈一个血洞,双目圆睁。发簪掉在一旁,尖端染血。

沈南枝蹲下检查,突然皱眉:不对。

萧景珩站在她身后:怎么

伤口角度不对。沈南枝比划着,自己刺的伤口应该是斜向上,但这个...她指向周贵妃脖子上的血洞,是直刺进去的。

萧景珩眼神一凛:你是说...

是他杀。沈南枝站起身,有人不想让她开口。

萧景珩沉默片刻,突然捏住沈南枝下巴,强迫她抬头:你胆子不小。

沈南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但很快镇定下来:陛下何意

从你入宫起,朕身边就风波不断。他拇指摩挲她下巴的皮肤,力道不轻不重,柳氏余孽的身份,太医院的蹊跷,现在又是周贵妃的死...

沈南枝不退反进,一把抓住他手腕:陛下若信她,现在就杀了我。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两人眼中都有火光跳动。萧景珩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松手冷笑:朕倒要看看,谁在撒谎。

他转身走向牢门:来人,查贵妃的茶。

候在外面的太监总管立刻跪下:回陛下,奴才已经查过了。贵妃娘娘宫里的茶...确实有毒。

萧景珩脚步一顿:什么毒

砒霜混苦杏仁,和沈娘娘说的一样。太监头埋得更低,奴才还在贵妃枕下找到一封信...

拿来。

信纸展开,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事败则死,保你全尸。若敢多言,诛你九族。没有落款,字迹歪斜,显然是左手所写。

萧景珩将信捏成一团:查!给朕彻查!

沈南枝站在一旁,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这宫里,似乎有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一切...

回到御书房已是三更。萧景珩挥退所有人,只留沈南枝一人。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沈南枝坐下,发现案上摆着两杯茶。萧景珩注意到她的目光:放心,没毒。

她没动那茶,而是直接问道:陛下想说什么

萧景珩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锦盒,推到她面前:看看。

盒中是一块玉佩,通体碧绿,上刻柳字。沈南枝手指微颤,这是...柳家的信物。

认得吗萧景珩问。

沈南枝深吸一口气:柳氏家主令,怎么会...

先帝赐死的圣旨上,盖的就是这个印。萧景珩声音平静,当年抄家后,它本该被销毁。

沈南枝猛地抬头:陛下是怀疑我...

朕若怀疑你,就不会给你看这个。萧景珩打断她,朕是想告诉你,柳家的事,没那么简单。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先帝晚年多疑,但不会无缘无故灭人满门。

沈南枝攥紧玉佩:陛下是说...

柳家可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萧景珩转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而这个秘密,有人至今还在掩盖。

沈南枝突然想起什么:林院判!他当年负责行刑,一定知道内情!

萧景珩点头:所以有人要杀他灭口。他走回案前,俯身盯着沈南枝,从现在起,你不要单独行动。

沈南枝不服:我能保护自己。

朕知道。萧景珩突然伸手抚上她脸颊,但朕不能冒险。

他指尖的温度让沈南枝一时语塞。这个杀伐决断的帝王,此刻眼中竟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柔软。

报!江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边关急报!

萧景珩收回手,瞬间恢复冷峻:进来。

江临快步走入,单膝跪地:北狄大军压境,杨将军请求增援!

萧景珩眉头紧锁:朕知道了,下去吧。

门关上后,沈南枝看见他拳头捏得发白。

陛下要亲征

嗯。萧景珩看向她,三日后出发。

沈南枝心头一紧:那宫里的调查...

交给你。萧景珩突然道,朕留江临和一半暗卫给你。

沈南枝怔住:陛下信我

萧景珩轻笑一声:朕信自己的眼光。他顿了顿,还有...朕的皇后,总该有些特权。

沈南枝耳根发热:我还没答应做皇后。

你会答应的。萧景珩自信满满,等朕凯旋,给你办最风光的封后大典。

沈南枝想反驳,却被他用手指抵住嘴唇:别急着拒绝。他声音低沉,好好想想,朕要的从来不是笼中金雀。

烛火渐弱,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皇宫。但沈南枝知道,天,总会亮的。

第12章:贵妃的末路

冷宫外的枯树上,几只乌鸦盘旋不去,发出刺耳的鸣叫。沈南枝站在石阶上,看着侍卫押送周贵妃的队伍缓缓而来。

周贵妃已经没了往日的雍容华贵,发髻散乱,凤钗歪斜,素白的囚衣上沾满牢里的污渍。她踉跄着被侍卫推搡前进,脚上的绣鞋不知何时掉了一只,露出染血的罗袜。

沈南枝!周贵妃抬头看见她,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的!

沈南枝神色平静,只是微微侧身避开她扑来的动作:害你的是自己的狠毒。

陛下!周贵妃突然转向后方,声音凄厉,臣妾冤枉啊!都是这个贱人陷害臣妾!

萧景珩从銮驾上缓步走下,玄色龙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看都没看周贵妃一眼,径直走到沈南枝身边:怎么出来了风大。

沈南枝摇头:我想亲眼看着了结。

周贵妃见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萧景珩!你被这个妖女迷了心窍!她根本不是沈家女,她是——

住口!萧景珩厉声喝止,周氏谋害皇妃,证据确凿,即刻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侍卫立刻上前拖拽周贵妃。她拼命挣扎,指甲在石板路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你们会遭报应的!沈南枝,你以为这就完了等着吧,有人会替我——

一块破布塞进她嘴里,尖叫声戛然而止。侍卫们粗暴地将她拖向冷宫大门,那扇斑驳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打开。

沈南枝突然上前一步:等等。

侍卫停下动作。她走到周贵妃面前,取出她嘴里的破布:谁指使你下毒的

周贵妃啐了一口,血沫溅到沈南枝裙角:你永远别想知道!

沈南枝不躲不闪,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是林院判吗

周贵妃瞳孔猛地一缩,随即疯狂大笑:你猜啊!猜中了,他也活不成!

萧景珩皱眉,挥手示意侍卫继续。周贵妃被拖进冷宫时,还在嘶吼着什么,但木门很快关上,将她的声音隔绝在内。

她活不过今晚。萧景珩突然道。

沈南枝心头一跳:陛下什么意思

幕后之人不会让她开口。萧景珩望向冷宫方向,眼神冰冷,就像天牢里那个替死鬼一样。

沈南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冷宫上方的乌鸦越聚越多,黑压压一片,仿佛不祥的预兆。

当夜,果然传来周贵妃暴毙的消息。沈南枝随萧景珩赶到冷宫时,尸体已经凉了。

周贵妃仰面倒在破败的床榻上,七窍流血,面容扭曲,显然死前极为痛苦。最诡异的是,她嘴角竟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中毒。沈南枝检查后确认,是砒霜,和她想害我用的同一种。

萧景珩冷笑:杀人灭口。

沈南枝注意到周贵妃右手紧握,似乎攥着什么。她用力掰开僵硬的手指,发现是一小块布料——明黄色的龙纹锦缎。

这是......她心头一震。

萧景珩接过布料,眼神陡然锐利:御用之物。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可能——下毒的人,能接触到皇帝的贴身物品。

陛下。沈南枝压低声音,您身边有内奸。

萧景珩将布料攥在掌心:朕知道。他转向侍卫,彻查近日接触过朕衣物的人!

侍卫领命而去。沈南枝看着周贵妃的尸体,突然觉得一阵悲凉。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妃,到死都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别看了。萧景珩挡住她的视线,脏。

沈南枝摇头:我在想,她最后那个笑......

得意。萧景珩冷声道,她以为死了也能拉我们垫背。

夜风穿过破窗,吹得烛火摇曳。沈南枝突然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回到寝宫已是三更。沈南枝洗漱完毕,却发现萧景珩站在窗前,丝毫没有就寝的意思。

陛下不休息

萧景珩转身,月光勾勒出他锋利的轮廓:三日后朕就要亲征,有些事必须处理完。

沈南枝走到他身边:周贵妃的事

不止。萧景珩从袖中取出那块明黄布料,这料子,是去年南疆进贡的,只做了三套衣服。

沈南枝心头一跳:哪三套

朕的龙袍,太后的礼服,还有......他顿了顿,淑妃的披风。

柳淑妃沈南枝惊讶,可她不是已经......

死了萧景珩冷笑,你亲眼看见尸体了吗

沈南枝猛然想起太医院那具焦尸:陛下是说......

朕已经命人挖开柳淑妃的坟。萧景珩眼神阴鸷,明日就有结果。

沈南枝心头涌起不安。如果柳淑妃没死,那这一切——周贵妃的下毒,林院判的自焚,甚至更早的太后谋反,会不会都是......

别想了。萧景珩突然抚上她的眉心,皱眉不好看。

沈南枝拍开他的手:陛下还有心情说笑

因为朕相信你。萧景珩突然正色,朕走之后,这宫里就交给你了。

沈南枝一怔:我

你是未来的皇后,更是柳如烟。萧景珩目光灼灼,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柳家的秘密。

沈南枝想反驳,却被他用手指抵住嘴唇:别拒绝。他声音低沉,就当是为了......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异响。萧景珩眼神一凛,猛地将沈南枝拉到身后,同时抽出腰间软剑。



没有回应,只有一片枯叶缓缓飘落。但沈南枝分明看见,窗纸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

第13章:淑妃的阴谋

夏至的日头毒辣,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沈南枝蹲在御花园的芍药丛边,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盯着不远处那个鬼鬼祟祟的宫女,眼睛一眨不眨。

那宫女左顾右盼,确认无人后,从袖中掏出一个布包,迅速埋在花根下。沈南枝眯起眼——那布包露出的边角上,隐约可见朱砂画的符文。

待宫女离去,沈南枝立刻上前,三两下扒开松软的泥土。布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竟是个做工精细的人偶。素白绸缎缝制的身体上,用血红的丝线绣着萧景珩的生辰八字,心口处密密麻麻扎着七根银针。

果然。沈南枝冷笑一声,将人偶攥在手中,大步朝佛堂走去。

佛堂外香烟缭绕,浓重的檀香味熏得人头晕。沈南枝一脚踹开雕花木门,惊得里面念经的柳淑妃猛地抬头。

你......你怎么敢擅闯柳淑妃手中的佛珠啪嗒落地,脸色煞白如纸。

沈南枝二话不说,将人偶扔在她面前的经案上:娘娘抄经,抄的是咒文吧

柳淑妃的指尖微微发抖:胡说!这是祈福的!

祈福沈南枝一把掀开经案上的黄布,露出下面压着的符纸,那这些又是什么

泛黄的符纸上画着诡异的符文,角落里还堆着几个同样的人偶,有的已经发黑腐朽,显然不是新做的。

柳淑妃猛地站起,宽大的衣袖带翻了香炉,香灰洒了一地:大胆!本宫是奉太后之命在此祈福,你......

太后沈南枝嗤笑,太后现在自身难保,还能保你她拾起人偶,指着心口的银针,这针上淬了毒,娘娘要不要试试

柳淑妃踉跄后退,撞倒了身后的烛台。火苗瞬间窜上帷幔,她尖叫着扑打,却让火势更旺。

沈南枝冷眼旁观,直到柳淑妃狼狈地跌坐在地,才上前一脚踩住她的裙摆:谁指使你做的

没人指使!柳淑妃歇斯底里地喊道,是本宫自己要他死!他害死了我全家!

沈南枝皱眉:什么意思

柳淑妃突然安静下来,嘴角勾起诡异的笑:你不知道萧景珩没告诉你她慢慢爬起,火光照亮她扭曲的脸,十年前,他带兵剿灭北狄叛军,误杀了和亲的柳家满门......

沈南枝如遭雷击,手中的偶人差点掉落。柳家和亲难道......

你是柳家人

柳如烟是我堂姐。柳淑妃的笑越发狰狞,我本名柳如霜,被丞相收养才活下来。她突然扑向沈南枝,而你,一个冒牌货,凭什么用她的名字!

沈南枝侧身避开,柳淑妃收势不及,一头撞在佛龛上,鲜血顿时从额头涌出。她却像感觉不到疼,转身又扑过来:你以为萧景珩真爱你他不过是愧疚!他亲手杀了......

住口!萧景珩的声音如炸雷般在门口响起。

沈南枝回头,只见他一身戎装,风尘仆仆,显然刚从军营赶回。他大步上前,一把掐住柳淑妃的脖子:朕给过你机会。

柳淑妃被掐得面色发紫,却还在笑:杀......了我......她也......活不成......

萧景珩手上一紧,沈南枝连忙拦住:陛下!她话里有话!

她惯会蛊惑人心。萧景珩不为所动,手上力道又加重几分。

柳淑妃的瞳孔开始涣散,却挣扎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猛地砸在地上。紫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沈南枝闻到一股甜腻的香气,立刻屏息后退。

闭气!有毒!

萧景珩松开柳淑妃,一把拉过沈南枝护在怀中。待烟雾散去,柳淑妃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余地上几滴鲜血和破碎的瓷片。

追!萧景珩厉喝,门外的侍卫立刻四散搜寻。

沈南枝捡起瓷瓶碎片,在指尖捻了捻:是曼陀罗花粉,和之前......

一样。萧景珩接话,脸色阴沉如水,看来一直是她。

沈南枝想起什么,突然抓住萧景珩的手臂:她刚才说,柳家是和亲被误杀

萧景珩身体一僵,沉默良久才道:十年前,朕奉命剿灭北狄叛军。他声音低沉,情报有误,我们攻入了和亲队伍所在的驿站......

柳家满门都在

嗯。萧景珩闭了闭眼,后来朕才知道,那是先帝的计谋。他忌惮柳氏医术外传,借刀杀人。

沈南枝如坠冰窟。所以柳如烟才会隐姓埋名,所以柳淑妃......不,柳如霜才会如此恨萧景珩。

陛下!江临匆匆跑来,在佛堂后殿发现密道,通往......

太医院。萧景珩冷笑,果然如此。

沈南枝心头一跳:林院判!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朝太医院奔去。路上,沈南枝的心跳如擂鼓。如果柳如霜就是幕后黑手,那林院判很可能还活着,而且......

太医院废墟前,几个侍卫正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那人抬头,赫然是已死的林时甫。

陛下。林院判苦笑,老臣......有罪。

萧景珩拔剑抵在他咽喉:柳如霜在哪

林院判摇头:不知道。但老臣可以告诉陛下,她下一个目标是谁。



林院判的目光移向沈南枝:柳家真正的遗孤——柳如烟。

沈南枝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她终于明白柳如霜那句你以为萧景珩真爱你是什么意思了。对萧景珩而言,她究竟是沈南枝,还是......柳如烟的替身

第14章:皇帝的震怒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花。沈南枝站在廊下,望着被雨水冲刷的宫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银针。昨夜林院判的供词还在她脑海中回荡——柳如霜下一个目标是她,因为她是柳家真正的遗孤。

娘娘。阿绣匆匆跑来,比划着,陛下在御书房大发雷霆,把奏折都掀了!

沈南枝心头一跳:怎么回事

柳淑妃抓到了,但......阿绣咽了咽口水,她说要见陛下,说有重要的事。

沈南枝立刻朝御书房奔去。雨势太大,即使撑着伞,她的裙摆还是很快湿透,贴在腿上冰凉刺骨。

御书房外,侍卫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沈南枝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萧景珩背对着门,手中长剑抵在柳淑妃喉间。柳淑妃瘫坐在地,素白的衣裙被雨水和血水浸透,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她抬头看见沈南枝,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朕待你不薄。萧景珩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就是这么回报的

柳淑妃突然笑了,笑声在雷声中显得格外诡异:陛下是指赏我那些珠宝还是......她目光移向沈南枝,指您为了她,冷落后宫所有人

萧景珩手腕一抖,剑尖在柳淑妃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巫蛊、下毒、刺杀,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陛下饶命!柳淑妃突然变脸,哭得梨花带雨,臣妾是被逼的!

沈南枝冷眼旁观:逼你的人是谁

柳淑妃的眼泪说来就来:是......是太后!她抽泣着,她说只要我帮她除掉沈南枝,就让我当皇后......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萧景珩铁青的脸。他剑尖又往前送了半分:太后已经死了。

不,她没有!柳淑妃尖叫,那具尸体是假的!她早就逃出宫了!

沈南枝和萧景珩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如果太后没死,那这一切......

证据。萧景珩厉声道。

柳淑妃哆嗦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她上月给我的......

萧景珩一把夺过,展开一看,脸色骤变。沈南枝凑上前,只见信上写着:哀家已至北狄,静候佳音。落款处盖着太后的私印。

陛下......沈南枝刚开口,柳淑妃突然暴起,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刺向她!

小心!

萧景珩反应极快,一把拉过沈南枝,同时长剑横扫。柳淑妃的匕首当啷落地,她捂着被划伤的手臂,歇斯底里地大笑:萧景珩!你以为这就完了北狄大军已经压境,他们......

她的话戛然而止,一支羽箭破窗而入,正中她心口。柳淑妃瞪大眼睛,缓缓倒地,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

有刺客!江临大喊,侍卫们立刻冲了出去。

沈南枝扑到窗前,只见雨幕中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看身形竟有几分眼熟......

是林院判。萧景珩冷声道,朕早该想到的。

沈南枝心跳如鼓:他和太后是一伙的

不止。萧景珩捡起那支箭,箭头上刻着北狄的文字,他们勾结外敌,要颠覆我大胤江山。

雷声轰鸣,仿佛在应和他的话。沈南枝看着柳淑妃的尸体,突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如果太后和林院判都投靠了北狄,那萧景珩即将面对的,恐怕不止是战场上的明刀明枪......

陛下。她轻声道,三日后您还要亲征吗

萧景珩将箭折断,眼神锐利如刀:当然。他转向沈南枝,但朕改主意了,你要跟朕一起去。

沈南枝一怔:为什么

因为......萧景珩伸手抚上她的脸,朕不能再让你离开朕的视线。

他的掌心温热,与窗外的冷雨形成鲜明对比。沈南枝一时语塞,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报!一个侍卫浑身湿透地冲进来,陛下,边关急报!北狄大军已攻破潼关!

萧景珩眼神一凛:传令下去,明日卯时,大军开拔!

侍卫领命而去。沈南枝看着萧景珩紧绷的侧脸,突然明白他为何如此急切——北狄来势汹汹,而朝中还有内奸,这一战......

别怕。萧景珩突然握住她的手,有朕在。

沈南枝摇头:我不怕。她反握住他的手,我会医术,可以救伤员。

萧景珩凝视她许久,突然将她拉入怀中:好。

雨声渐小,天边泛起鱼肚白。沈南枝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只要他们并肩而立,就没什么好怕的。

陛下。她轻声道,我会一直陪着您。

萧景珩收紧手臂,在她发顶落下一吻:朕知道。

窗外,暴雨初歇,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第15章:太后的真面目

慈宁宫的花草全部枯萎了。

沈南枝站在宫门前,看着那些本该娇艳欲滴的牡丹、芍药,如今全都变成了枯黄的干枝。更诡异的是,连一只鸟雀都没有,整个宫殿安静得可怕,仿佛连风都绕道而行。

娘娘,这地方邪门得很。江临压低声音,自从太后'薨逝'后,就没人敢靠近了。

沈南枝摸了摸腰间银针,迈步踏上台阶:进去看看。

殿门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沈南枝捂住口鼻,示意侍卫们分散搜查。

慈宁宫内一片狼藉,仿佛被人匆忙翻找过。梳妆台上的珠宝匣子大敞四开,值钱的物件都不见了,只剩下些零碎的首饰。沈南枝的目光落在床榻上——被褥整齐,丝毫没有睡过的痕迹。

娘娘!一个侍卫在佛龛前喊道,这里有暗格!

沈南枝快步走去,只见侍卫已经移开了佛龛,露出后面墙壁上的暗门。她伸手一推,暗门纹丝不动。

让开。她取出银针,在门缝处轻轻拨弄。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暗门缓缓打开。

暗格不大,里面整齐摆放着几个瓷瓶和一本册子。沈南枝拿起瓷瓶闻了闻,脸色骤变——是曼陀罗花粉,和之前毒茶里的成分一模一样。

她翻开那本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毒药的配方和使用方法。最后一页赫然写着:景珩小儿,每日安神汤加曼陀罗花粉三粒,使其暴躁多疑,渐失人心。

沈南枝的手微微发抖。这哪里是什么太后,分明是个蛇蝎毒妇!

你以为凭这些就能动哀家

阴冷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沈南枝猛地转身,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妇人站在殿中央,正是传闻中已经薨逝的太后!

你没死。沈南枝握紧银针,强迫自己镇定。

太后冷笑:哀家当然没死。她缓步上前,枯瘦的手指抚过梳妆台,哀家还要看着景珩小儿身败名裂,看着大胤江山易主呢。

沈南枝悄悄给侍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叫人:为什么陛下是您的亲生儿子。

儿子太后突然大笑,笑声尖锐刺耳,他也配她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这是十二岁那年,他亲手刺的!

沈南枝心头一震。萧景珩说过,他母妃是被毒疯的,难道......

您给他下毒,他才......

闭嘴!太后厉声打断,哀家做什么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哀家心狠!

沈南枝迅速后退,同时甩出三根银针。太后侧身避开,动作敏捷得不像个老人。匕首寒光一闪,直取沈南枝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殿门被猛地踹开。

母后,二十年前的账,该算了。

萧景珩一身戎装站在门口,手中长剑泛着冷光。他身后是数十名御林军,将整个慈宁宫团团围住。

太后动作一顿,匕首停在半空:景珩......她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我的儿,你怎么来了

萧景珩面无表情地走近:儿臣来送母后最后一程。

哀家是你生母!太后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要弑母吗

萧景珩冷笑:生母会给自己儿子下毒他指向沈南枝手中的册子,那上面写的,需要朕一字一句念给您听吗

太后面色扭曲,突然一把拉过沈南枝,匕首抵在她脖子上: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沈南枝感到冰冷的刀刃紧贴皮肤,却出奇地冷静:太后娘娘,您逃不掉的。

闭嘴!太后手上一用力,沈南枝颈间立刻渗出血丝,萧景珩,想要她活命,就放我走!

萧景珩眼神阴鸷,却放下了剑:放开她,朕让你走。

太后狞笑:你以为我会信她拖着沈南枝往后退,准备一辆马车,送到北门!

沈南枝悄悄摸向腰间银针,却听太后在耳边低语:别动,否则我先划花你的脸。

萧景珩示意江临去准备马车,眼睛却一直盯着太后:为什么朕一直不明白,您为何如此恨朕。

太后冷笑:因为你根本不是哀家的儿子!她语出惊人,你是先帝和那个贱婢生的野种!哀家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先帝为了安抚哀家,把你抱来充数!

萧景珩身体一震:胡说!

不信太后疯狂大笑,去问你那死鬼父皇的贴身太监!哦,我忘了,他已经被哀家灭口了!

趁她分神之际,沈南枝猛地后仰,同时银针刺入太后手腕。太后吃痛松手,匕首当啷落地。萧景珩一个箭步上前,长剑直指太后咽喉!

陛下且慢!沈南枝拦住他,留活口,问出北狄的情报!

太后跌坐在地,披头散发像个疯子:杀了我啊!反正北狄大军已经攻破潼关,你们迟早要给我陪葬!

萧景珩收剑入鞘:押入天牢,严加看管。

侍卫上前拖起太后,她挣扎着喊道:萧景珩!你会遭报应的!哀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声音渐渐远去,殿内恢复寂静。萧景珩站在原地,背影僵硬。沈南枝轻轻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陛下......

朕没事。他声音沙哑,只是......话未说完,他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陛下!沈南枝慌忙扶住他,手指搭上他的脉搏,脸色骤变,您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

萧景珩勉强笑了笑:今早......朕喝了......一碗茶......

沈南枝立刻明白了——太后还有同党在宫中!她迅速取出银针,为萧景珩施针:江临!封锁皇宫,任何人不得进出!

萧景珩抓住她的手:别......打草惊蛇......他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朕......要亲自......揪出......

话未说完,他昏了过去。沈南枝抱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在她怀中脆弱得像片落叶。

传太医!她厉声喝道,快!

殿外雷声轰鸣,暴雨倾盆而下。沈南枝看着怀中苍白的脸,暗暗发誓:无论幕后黑手是谁,她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16章:真相大白

太医院的灯火亮如白昼,照得沈南枝眼睛发疼。她已经在这里守了三个时辰,手中的银针换了又换,萧景珩的脉象却依然紊乱。

娘娘,先歇会儿吧。老太医递上一杯热茶,陛下中的毒虽烈,但您及时施针,已无性命之忧。

沈南枝摇头,目光落在案几上那堆医案上:我要查先帝的脉案。

老太医面露难色:这......先帝的脉案是禁密......

拿来。床榻上突然传来虚弱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萧景珩不知何时醒了,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依然锐利。

老太医不敢违抗,匆匆去取。沈南枝扶萧景珩坐起,手指搭在他腕间:别动怒,毒性会随气血上涌。

萧景珩握住她的手:朕没事。他看向那堆医案,你怀疑......

嗯。沈南枝点头,太后给陛下下的毒,和当年先帝的症状很像。

老太医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回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数十册脉案,最上面那本写着永昭帝三个字。

沈南枝翻开细看,眉头越皱越紧。突然,她手指一顿:这里!她指着某页记录,先帝临终前三个月,每日脉象都记录'弦滑数',但用药却是治风寒的麻黄汤。

老太医凑过来一看,脸色大变:这......这不对啊!弦滑数当用清热解毒之剂......

因为真正的脉案被改了。沈南枝快速翻到最后几页,看这里,先帝驾崩前三日,突然出现'口吐黑血'的症状,这分明是......

砒霜中毒。萧景珩接话,声音冰冷,朕早该想到。

老太医扑通跪下:陛下明鉴!老臣当年只是按林院判的方子抓药,实在不知......

萧景珩摆手示意他退下,目光落在沈南枝脸上:所以,太后毒杀了先帝,又想来毒杀朕。

沈南枝正要回答,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江临匆匆进来:陛下,太后在天牢里闹着要见您,说......说有关柳家的事。

萧景珩和沈南枝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天牢里阴冷潮湿,火把的光线昏暗不明。太后被铁链锁在墙上,却依然昂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终于来了她冷笑,哀家还以为你不敢见本宫呢。

萧景珩站在牢门外:柳家的事,说。

太后突然大笑,笑声在牢房里回荡:柳家哈哈哈......你以为柳家真是被误杀的她止住笑,眼中闪着恶毒的光,那是先帝和哀家一起设计的!

沈南枝手指掐进掌心:为什么

因为柳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太后盯着萧景珩,关于你的身世。

萧景珩面无表情:朕已经知道,朕非你所出。

不止如此!太后厉声道,你的生母不是普通宫婢,她是北狄公主!她得意地看着萧景珩变色的脸,先帝年轻时曾俘虏过一位北狄公主,强占了她,这才有了你。

沈南枝心头一震。如果这是真的,那萧景珩岂不是......

胡说!萧景珩一把抓住铁栅,朕的生母是浣衣局的宫女,先帝醉酒临幸......

那是先帝编的故事!太后打断他,北狄公主生下你后就自尽了,先帝为了掩盖丑闻,才编出这套说辞。她突然压低声音,你以为北狄为何突然犯边因为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世,要扶你做个傀儡皇帝!

萧景珩脸色铁青:证据。

太后诡秘一笑:柳家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灭口的。她看向沈南枝,柳如烟,你以为你爹真是被误杀他是被先帝亲手勒死的!

沈南枝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萧景珩扶住她,声音冰冷:挑拨离间,罪加一等。

太后不以为意:不信去查柳太医的尸首,他脖子上有勒痕。她突然狂笑起来,多讽刺啊!你爱上的,是仇人的女儿!

萧景珩猛地拔剑,剑尖穿过栅栏抵在太后咽喉:闭嘴!

杀了我啊!太后狞笑,杀了我,就永远不知道真相了!

沈南枝拉住萧景珩的手臂:陛下,她在激您。

萧景珩深吸一口气,收剑入鞘:押下去,严加看管。

太后被拖走时还在嘶吼:你们不得好死!北狄大军一到,你们都要给我陪葬!

牢房恢复寂静,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沈南枝看着萧景珩紧绷的侧脸,轻声道:陛下......

结束了。萧景珩突然道。

沈南枝摇头:不,是刚开始。

萧景珩转头看她,眼中情绪复杂:你信她的话

不重要。沈南枝握住他的手,无论真相如何,您都是大胤的皇帝,是我的......她顿了顿,我的夫君。

萧景珩凝视她许久,突然将她拥入怀中:朕不在乎身世,但朕必须知道北狄的阴谋。他松开她,明日朕就启程亲征。

沈南枝点头:我跟您一起去。

不。萧景珩拒绝,你留在宫中,继续查柳家的案子。他轻抚她的脸,朕需要知道全部真相。

沈南枝还想坚持,却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临满脸惊慌地跑来:陛下!北狄大军已攻至临潼关,距京城只有三百里了!

萧景珩眼神一凛:传令下去,全军备战!

沈南枝看着他坚毅的侧脸,突然明白,无论血脉如何,眼前这个男人都是她认定的君王,是值得她追随一生的人。

陛下。她轻声道,我等着您凯旋。

萧景珩低头,在她额前落下一吻:等朕回来,我们一起揭开所有谜底。

夜色如墨,战鼓声隐隐传来。这一夜,注定无人入眠。

第17章:新的朝局

秋分的风卷着落叶在金銮殿外盘旋,发出沙沙的声响。沈南枝站在殿侧的屏风后,透过缝隙看着满朝文武噤若寒蝉的模样。萧景珩已经出征三月有余,今日是凯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陛下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沉寂,萧景珩一身戎装大步走入,玄色战袍上还带着未洗净的血迹。他径直走上龙椅,转身时腰间佩剑与铠甲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北狄已降,边境平定。萧景珩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今日,朕有几道旨意要宣。

沈南枝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比出征前更加坚毅。这三个月的战事,在他眉宇间刻下了更深的纹路。

第一,废除三宫六院制。萧景珩的话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朕的后宫,只留沈氏一人。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礼部尚书扑通跪下:陛下!这不合祖宗规矩啊!

萧景珩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扔在地上:这是从北狄王帐缴获的密信,诸位爱卿不妨看看。

竹简滚开,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全是朝中大臣与北狄往来的证据。方才还义正言辞的礼部尚书顿时面如土色。

规矩萧景珩一字一顿,规矩是朕定的。

沈南枝看着那些大臣灰败的脸色,心中暗叹。这场战争不仅平定了边患,更让萧景珩揪出了朝中大半的蛀虫。

第二道旨意。萧景珩继续道,即日起,设立太医院女子学部,由沈氏主理。

这次连沈南枝都愣住了。她没想到萧景珩会在朝堂上直接宣布此事,更没想到他会用沈氏这样正式的称呼。

户部尚书壮着胆子开口:陛下,女子学医有违礼法......

礼法萧景珩打断他,北狄大军压境时,怎么不见礼法退敌他目光扫过众臣,若非沈氏改良伤药配方,朕的将士要多死三成!

沈南枝眼眶微热。那些不眠不休研制药方的夜晚,那些冒险去伤兵营诊治的日子,他都记得。

第三。萧景珩突然看向屏风方向,沈氏,上前听旨。

沈南枝深吸一口气,从屏风后走出。朝臣们的目光齐刷刷射来,有惊讶,有嫉妒,更多的是畏惧。她挺直腰背,一步步走到殿中央。

臣妾在。

萧景珩从龙椅上走下来,亲手扶起她:朕要立你为后。

殿内再次骚动,但这次没人敢出声反对。沈南枝抬头看他,轻声道:臣妾要的不是后位。

朕知道。萧景珩眼中带笑,你要的是医署。

沈南枝点头:臣妾想在大胤十二州都设立医馆,教女子学医,救死扶伤。

朕准了。萧景珩毫不犹豫,但朕也有个条件。

陛下请说。

萧景珩突然单膝跪地,在满朝文武惊愕的目光中握住她的手:做朕的皇后。

沈南枝心跳如鼓,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看着眼前这个为她放下帝王尊严的男人,突然明白,无论他是谁的儿子,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恩怨纠葛,此刻,他只是萧景珩,是她愿意托付终身的人。

臣妾......她声音微颤,遵旨。

萧景珩大笑起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传旨!即日起,废六宫,立沈氏为后,设太医院女子学部,广建医馆!

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朝贺声响彻大殿,沈南枝却只听见耳边萧景珩的低语:今晚,朕有东西给你看。

夜幕降临,沈南枝跟着萧景珩来到御书房后的密室。烛火照亮了墙上的画卷,那是一位美丽的异族女子,眉眼间与萧景珩有七分相似。

这是......

北狄公主,朕的生母。萧景珩轻抚画中人的面容,朕在北狄王庭找到的。

沈南枝看着画边的小字,是用北狄文写的爱女阿依娜。

太后说的......是真的

萧景珩点头:但不全对。他拉着沈南枝坐下,先帝确实俘虏过北狄公主,但她不是被强占,而是自愿留下的。

他从暗格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这是她的遗书。

沈南枝小心展开,上面是娟秀的中原文字:景珩我儿,母不得已将赴黄泉。北狄王逼我毒杀先帝,母宁死不从。愿你长大后,终结两国仇怨......

泪水模糊了视线。沈南枝抬头,看见萧景珩眼中也有水光闪动。

所以先帝灭柳家......

因为柳太医发现了北狄的阴谋,却被太后利用,反诬柳家通敌。萧景珩握紧拳头,太后与北狄勾结二十年,就是为了报复先帝和她。

沈南枝突然想起什么:那柳如霜......

不是柳家人。萧景珩冷笑,她是北狄派来的细作,冒名顶替罢了。

那我是......

萧景珩捧起她的脸:你是沈南枝,是朕的皇后,是大胤未来的国母。他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无论过去如何,从今往后,我们共同书写新的篇章。

窗外,秋叶飘落,但沈南枝知道,来年春天,又会有新芽萌发。就像这个王朝,在经历风雨后,终将迎来新的生机。

陛下。她轻声道,我们一起,建一个更好的大胤。

萧景珩吻了吻她的发顶:好。

第18章:医妃新政

霜降这日,寒风卷着枯叶拍打在窗棂上。沈南枝推开冷宫改建的医塾大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药香。曾经阴森破败的殿宇如今焕然一新,阳光透过新糊的窗纸洒进来,照在一排排整齐的药柜上。

娘娘来了!

十几个小宫女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齐刷刷行礼。她们中最小的才十二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六,此刻都穿着统一的青色棉袍,头发利落地挽成髻,眼睛里闪着求知的光。

今日学什么沈南枝解下斗篷挂好,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

回娘娘,今日学包扎。一个圆脸小宫女脆生生地回答,昨日认的止血药,奴婢们都背熟了!

沈南枝笑着点头,从木架上取下准备好的布条和药膏:好,那谁来给我当伤患

小宫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出来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小姑娘怯生生地伸出胳膊,沈南枝用朱砂在她小臂上画了一道伤口。

看好了。她拿起布条,先压住伤口上方,这样能减缓血流......

她的声音轻柔而清晰,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小宫女们围成一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沈南枝示范完,让她们两两一组互相练习。

娘娘。一个瘦小的宫女突然开口,声音细如蚊呐,奴婢......奴婢真的能学医吗

沈南枝蹲下身,与她平视:当然能。女子也能救天下人。

小宫女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奴婢的娘说,女子就该相夫教子......

你娘说得对,也不对。沈南枝从药柜取出一株当归,女子可以相夫教子,也可以悬壶济世。她将药材放在小宫女手心,就像这当归,既能补血,又能活血,谁说药只能有一种用法

小宫女似懂非懂地点头,却把药材攥得紧紧的。沈南枝正欲再言,余光瞥见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萧景珩不知何时来了,正倚在门框上看她。

陛下。她起身行礼,小宫女们吓得跪了一地。

萧景珩摆手示意她们继续,自己走到沈南枝身边:朕的皇后,比朕还会治国。

沈南枝挑眉:陛下吃醋了

嗯。萧景珩竟坦然承认,伸手拂去她肩上的药渣,朕出征三月,回来看你比朕还忙。

沈南枝失笑,拉着他走到药柜前:看,这是新收的药材,都是各地医馆送来的样品。她指着一包淡黄色的根茎,这是南疆的七叶莲,治热毒有奇效。

萧景珩随手拿起一片闻了闻,被呛得打了个喷嚏。沈南枝忍俊不禁,掏出手帕给他擦脸。小宫女们偷偷看着帝后互动,捂着嘴偷笑。

笑什么萧景珩故意板起脸,再笑罚你们背《本草纲目》。

小宫女们立刻噤声,低头假装认真练习包扎。沈南枝捏了捏萧景珩的手:陛下吓着她们了。

朕是暴君,自然要凶些。萧景珩凑近她耳边,不过今晚,朕要当个昏君。

沈南枝耳根一热,正要嗔怪,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临匆匆进来,脸色凝重:陛下,娘娘,北狄使者到了,说要见......见娘娘。

萧景珩眼神一冷:不见。

等等。沈南枝拦住他,为什么指名要见我

江临犹豫了一下:他说......说是奉北狄王之命,来见阿依娜公主的后人。

殿内瞬间安静。沈南枝看向萧景珩,发现他下颌绷得紧紧的。阿依娜,正是他生母的名字。

带他去御书房。萧景珩冷声道,朕亲自会会。

御书房的炭火烧得很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北狄使者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见到萧景珩就抚胸行礼,却对沈南枝视若无睹。

大胤皇帝。使者操着生硬的中原话,我王有令,请归还阿依娜公主的遗物。

萧景珩冷笑:北狄王算什么东西,也配提朕的母亲

使者不卑不亢:公主是我王的亲妹妹,她的东西自然该归北狄。

沈南枝注意到,使者说话时眼睛一直往书案上的画卷瞟——正是阿依娜公主的画像。

想要这个萧景珩拿起画卷,可以,拿北狄王的人头来换。

使者脸色一变:皇帝陛下,两国刚休战,您这是......

朕说了。萧景珩一字一顿,北狄王派人毒杀先帝,构陷柳家,挑起战乱,这笔账,朕迟早要算。

使者突然看向沈南枝:皇后娘娘,您也这么想吗

沈南枝一怔,随即明白他是想挑拨离间。她缓步上前,挽住萧景珩的手臂:陛下所想,即臣妾所想。

使者眯起眼睛:娘娘可知,柳家灭门的真相

够了!萧景珩厉喝,江临,送客!

使者被拖出去时,还在大喊:娘娘!柳家不是被误杀,是有人故意......

声音戛然而止。沈南枝看向萧景珩,发现他死死攥着画卷,指节发白。

陛下。她轻声道,他在挑拨。

萧景珩松开手,画卷落在案上:朕知道。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但他说得没错,柳家灭门不是意外。

沈南枝心头一跳:那是......

先帝晚年多疑,听信谗言。萧景珩声音低沉,但真正下手的,是太后和北狄王。

他展开画卷,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模糊人影:你看这是谁

沈南枝凑近细看,画中阿依娜公主身后站着一个侍女,面容清秀,眉目间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这是......

柳如烟的母亲。萧景珩轻声道,她是阿依娜公主的贴身医女,也是......把公主遗书交给先帝的人。

沈南枝如遭雷击:所以柳家被灭门,是因为......

因为他们知道得太多了。萧景珩收起画卷,太后要灭口,北狄王也要灭口。

窗外,寒风呼啸,卷着枯叶拍打窗棂。沈南枝突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柳如烟,可如果......

别多想。萧景珩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将她揽入怀中,无论你是谁,都是朕的皇后。

沈南枝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纷乱的思绪渐渐平静。或许她的身世永远是个谜,但此刻的温暖,却是真实的。

陛下。她轻声道,明日我想去祭拜柳家。

萧景珩沉默片刻:好,朕陪你一起去。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为一体。无论前路如何,至少此刻,他们并肩而立。

第19章:终章

立冬这日,京城落了第一场雪。

沈南枝站在城楼上,看着细碎的雪花飘落在朱红的宫墙上,又悄然融化。远处的街市上,百姓们裹着厚厚的棉袄匆匆行走,炊烟从千家万户的烟囱里升起,在雪幕中晕染开来。

冷吗

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背后环抱住她,萧景珩的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他刚从早朝下来,身上还带着龙涎香的余韵,混合着雪天的清冽气息。

沈南枝摇头,却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她捂住嘴,干呕了一声,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泪花。

萧景珩立刻松开手,扳过她的肩膀:你......

他的表情从担忧转为困惑,最后定格在震惊。沈南枝看着他瞪大的眼睛,忍不住笑了:陛下要当爹了。

萧景珩呆立在原地,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像个不知所措的少年。

真的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沈南枝点头:已经两个月了。她拉起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太医说,很健康。

萧景珩的手微微发抖,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仿佛那里藏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突然,他大笑出声,一把将沈南枝抱起,在漫天飞雪中转了一圈。

朕的江山,后继有人!

沈南枝惊呼一声,搂住他的脖子:放我下来!小心孩子!

萧景珩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将她放下,却又舍不得松手,就这么半搂半抱地扶着她: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朕

上月才确诊。沈南枝靠在他胸前,本想等胎稳了再说,谁知道......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小家伙迫不及待要宣告存在了。

萧景珩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朕很高兴。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真的很高兴。

雪花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很快融化。沈南枝看着远处银装素裹的京城,轻声道:陛下希望是皇子还是公主

都好。萧景珩不假思索,只要是我们的孩子,都好。

沈南枝心头一暖。她知道,对这个从小失去生母、在阴谋中长大的男人来说,能说出这样的话多么不易。

对了。萧景珩突然想起什么,朕有东西给你看。

他拉着沈南枝下了城楼,穿过几道宫门,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这里原本是冷宫的一部分,如今被改成了药圃,即使在寒冬,也有几株耐寒的草药顽强地生长着。

萧景珩推开正屋的门,里面陈设简单,却整洁温馨。墙上挂着几幅画像,沈南枝走近一看,顿时湿了眼眶——那是柳家的全家福,柳太医、柳夫人,还有年幼的柳如烟。

这是......

朕派人去北疆找到的。萧景珩轻声道,柳家灭门时,这幅画被一个老仆带走了。

沈南枝颤抖着抚过画中人的面容。画上的小女孩约莫七八岁,杏眼樱唇,右手腕上隐约可见一点红痣——和她的一模一样。

所以,我真的是......

柳如烟。萧景珩从背后抱住她,朕查了很久,终于确认。当年救你的老太监,是柳太医的旧仆。

沈南枝——不,现在该叫她柳如烟了——泪如雨下。二十年的隐姓埋名,二十年的孤独飘零,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名字。

别哭。萧景珩吻去她的泪水,对孩子不好。

柳如烟破涕为笑:陛下什么时候也懂这个了

朕可是要做父皇的人了。萧景珩骄傲地挺起胸膛,自然要多学些。

屋外,雪越下越大,将整个皇宫装点成银白的世界。柳如烟靠在萧景珩怀里,看着画中的一家人,轻声道:等孩子出生,我们带他去祭拜柳家吧。

好。萧景珩点头,还有朕的母亲。他顿了顿,我们的孩子,会知道他的外祖父母都是英雄。

柳如烟抬头看他:陛下不介意他的血脉......

朕只介意他是否健康快乐。萧景珩打断她,至于血脉......他轻笑一声,朕身上流着北狄的血,不也做了大胤的皇帝

柳如烟心头一热,主动吻上他的唇。萧景珩先是惊讶,随即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终了,柳如烟微微喘息:陛下,我有个想法。



等孩子出生后,我想把医塾扩大。她眼中闪着光,不仅教女子学医,还要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给他们一技之长。

萧景珩挑眉:朕的皇后,这是要抢太学的生意

陛下不是说准我建医署吗柳如烟狡黠一笑,君无戏言。

萧景珩无奈摇头:你啊......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准了。

雪渐渐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两人身上。柳如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动静,像是蝴蝶振翅。

陛下!她惊喜地抓住萧景珩的手,孩子动了!

萧景珩连忙把手贴上去,却什么也没感觉到,急得直皱眉:怎么不动了是不是朕手太凉

柳如烟笑着摇头:还小呢,偶尔动一下而已。

萧景珩却不死心,单膝跪地,把耳朵贴在她肚子上:让父皇听听。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柳如烟心头涌起无限柔情。这个在外杀伐决断的帝王,此刻像个孩子一样,为了一点胎动欣喜若狂。

听到了吗她轻声问。

萧景珩抬头,眼中闪着光:朕听到他说,要快点出来见父皇母后。

柳如烟噗嗤一笑:胡说,才两个月,哪会说话。

朕的儿子,自然与众不同。萧景珩理直气壮,又贴上去听。

阳光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柳如烟望着窗外的雪景,突然想起初见萧景珩时,他还是个暴戾阴郁的君王。如今,他学会了笑,学会了爱,学会了做一个父亲。

而她,也从冷宫弃妃,一步步走到今天,找回了名字,找回了家。

陛下。她轻声道,谢谢你。

萧景珩起身,将她搂入怀中:该朕谢你。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谢谢你来到朕身边。

雪后初晴,阳光洒在雪地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新的一年即将到来,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