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只剩七天寿命时,我给自己预约了骨灰撒海服务。
听说骨灰随风而散,来世就能求得如愿以偿。
我有三愿,一愿父母疼爱,不将我当作联姻工具。
二愿忠贞,佛堂不再供奉私生子和情人。
三愿有人爱我,终身不渝。
预约结束后,我烧掉了和他的照片,毁掉了和他曾经恩爱的证明,将遗产全部捐给流浪动物基金会。
静静的等待死亡。
可他知道后,却跪求医生,将心脏移植给我。
后来,他更是在佛前苦苦求了九十九天,求我一个来世再见。
心肺功能衰竭,最多七天。
医生的话像是一道冰冷的判决。
我听着,嘴角却不受控地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医生推了推眼镜,姜小姐,您需要立刻住院。
住院
我慢条斯理地把诊断书折成纸飞机,从十八楼的窗口扔出去。
住院不如直接住进焚化炉。
反正从来没有人在乎我是死是活。
我拨通了火葬场的电话,对方显然被我的要求噎住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才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骨灰撒海您、您本人预约
对,四天后上午十点,直接来我家拉人。
我翻着日历划掉日期,记得带个好看的骨灰盒,要镶钻的——反正刷我老公的卡。
挂断电话后,我点开沈砚的聊天窗口。
他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天:【晚晚,这三天闭关诵经,手机静音,勿念。】
配图是佛堂的青灯古佛,香案一角却露出半只香奈儿包包——
我上个月刚在程薇的街拍里见过同款。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这辈子,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拇指悬在发送键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掌心一滩猩红,像结婚时沈砚亲手给我涂的蔻丹。
2
沈家老宅的佛堂在后院,我八年里统共没来过三次。
第一次是结婚敬茶,沈砚当着他爸妈的面给我手腕套上佛珠:晚晚身体弱,我舍不得她生孩子。
第二次是婆婆指着程薇的孕肚骂我下不了蛋,沈砚跪在佛前发誓:再逼晚晚,我明天就结扎。
今天是第三次。
却也是我第一次,主动踏足这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地方。
檀香的味道浓烈而压抑,混杂着一丝香奈儿包包廉价的脂粉气,熏得我胃里一阵翻涌。
佛像慈眉善目,却更像是在嘲讽我的愚蠢和悲哀。
我站在佛堂门口,木门半掩着,里面传来孩子的笑声。
爸爸,再高一点!
那声音清脆稚嫩,像一把刀,猝不及防捅进我的耳膜。
我下意识攥紧门框,指甲陷进木头里。
透过缝隙,我看到沈砚——我那号称清心寡欲的丈夫——正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举过头顶,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轻松笑意。
而程薇,那个总在娱乐版头条出现的影后,正倚在香案边,指尖勾着沈砚的佛珠手串,笑得温柔又得意。
阿砚,楠楠该喝药了。
程薇从包里拿出儿童冲剂,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沈砚放下孩子,接过杯子试了试温度,才蹲下身哄:楠楠乖,喝完爸爸带你去骑马。
那孩子撅着嘴摇头,突然指着供桌上的糕点:我要吃那个!
那是我今早亲手做的莲花酥。沈砚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取来递给他。
我的胃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恶心感直冲喉咙。
想起上个月我发烧到39度,想吃城西的粥,沈砚在电话里温声细语:晚晚,我在佛堂诵经,手机静音没听到,下次一定早点回来。
原来他的佛堂,供的是这对母子。
啊!
突然,一只猫从我脚边窜过。
我的惊呼声让佛堂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转身就走。
只听见身后沈砚慌乱的脚步声和程薇的尖叫:阿砚!楠楠害怕——
多熟练的台词。
八年前我流产后抑郁,半夜惊醒时哭着给沈砚打电话,老公,你去哪了,我……。
阿砚!我好难受!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便传来程薇的哭喊声。
接着才是沈砚,晚晚,程薇被人欺负怀孕了,我现在在医院,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那天他在医院陪了她整夜,而我吞了半瓶安眠药。
后来他跪在病床边给我戴上手串:晚晚,我发誓这辈子只守着你。
檀香木珠上刻着不离不弃。
现在想来,该是又当又立。
当初那个孩子,就是他和程薇的。
真相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我的心脏,疼得我几乎要喘不过气。
喉头腥甜翻涌,我死死咬住嘴唇。
不能吐在这里。
太脏了。
3
我冲进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血丝混着胆汁溅在瓷盆上。
抬头时,镜子里的人把我自己都吓到了——
惨白的脸,乌青的眼底,嘴角还挂着血渍,活像索命的女鬼。
姜晚,你真是狼狈到家了。
难怪沈砚要出轨。
谁愿意天天对着一张死人脸
回程车上,老张从后视镜偷瞄我:太太,直接回家吗
我摆摆手:去城西的律师事务所。
车窗外的银杏叶扑簌簌往下掉,我突然想起今早刷到的朋友圈。
程薇晒了张牵着小男孩的背影照,配文:【第八年,终于等到你。】
定位是沈氏旗下的亲子度假村。
多巧,今年也是我和沈砚结婚八周年纪念日。
我摩挲着手机屏幕,把之前编辑给沈砚的短信删掉,发了一句:【度假村的亲子套房不错。】
发送成功。
律师看到我的遗嘱要求时,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黑洞。
您确定要把全部遗产捐给流浪动物基金会沈总他……
他会同意的。我笑着咳嗽,毕竟信佛的人,最讲究积德了。
签字时手机突然震动,沈砚的来电显示跳出来。
我直接按了关机。
世界瞬间安静,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屏幕黑掉的瞬间,倒映出我惨白的脸——和佛堂里程薇红润的唇色形成惨烈对比。
难怪沈砚每月都要闭关三天。
原来是在给白月光渡阳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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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处理完遗物的那天深夜,沈砚回来了。
他西装革履地坐在客厅,面前摆着插满玫瑰的水晶花瓶——我昨天刚在程薇的vlog里见过同款。
晚晚。他快步走来握我的手,怎么不接电话
他身上的雪松香水味,那是我曾经最喜欢的味道,现在却让人感到恶心。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涌任由他握着,视线落在他锁骨的红痕上。
啧,连遮瑕都懒得涂。
手机没电了。我抽出手往楼上走,睡吧,明天还要去试周年庆的礼服。
他在楼梯口突然拽住我:听说你前几天回老宅了
我回头看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笑出声:是啊,本来是想去求菩萨保佑我长命百岁的。
他瞳孔猛地一缩。
如临大敌,像我说了什么禁忌语。
我凑近他耳边轻声说:可是有人说,我这种占着别人位置的,活该短命,所以我就没去。
听到我说没去佛堂,沈砚紧张的神情松懈了不少,顺道还安慰我一番。
别听他们瞎说,晚晚一定会长命百岁!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我绝对会相信。
可是现在这话,在我听来却是那么的讽刺。
凌晨三点,我站在露台上看沈砚开车冲出别墅。
十分钟前,他的手机在浴室亮起,程薇的消息跳出来:【楠楠发烧一直喊爸爸,你忍心吗】
我裹紧睡袍,把咳血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真有意思。
他儿子发烧他心急如焚,他老婆快死了他倒能安心演八年深情。
打开手机备忘录,我划掉待办事项:
①确诊绝症
②预约火葬场
③修改遗嘱
新增一条:
④让沈砚尝尝骨灰拌饭的滋味。
我站在镜子前,给自己涂上最艳的口红。
医生说我的内脏正在衰竭,皮肤已经开始浮现死气,像一具慢慢腐朽的标本。
但我偏要在这最后的时刻,绽放出最妖艳的色彩。
我偏要死得漂亮。
手机震动,火葬场发来确认消息:【姜女士,明早10点准时上门接您。】
我回复:【好。】
沈砚推门进来时,我正在试穿八周年纪念的礼服。
晚晚……他两眼放光,真好看,就是越来越瘦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我
我对着镜子转了个圈:怎么,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
喜欢,晚晚什么样我都喜欢。他说完便扑过来抱住了我,我被他勒得生疼。
咳!咳咳咳……我剧烈的咳嗽让他慌乱不已。
晚晚,你怎么了,别吓我……随即咳出的血,溅在了他雪白的衬衫领口。
像雪地里开出的红梅。
多应景。
沈砚强行把我塞进车里时,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车窗外的银杏叶黄得刺眼。
我想起八年前婚礼那天,他也是这样不由分说把我抱进婚车。
还发誓承诺着:晚晚,这辈子我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他确实没让我受半点委屈。
他让我受尽了全天下的委屈。
5
VIP病房里,三个专家围着我的CT片摇头。
沈砚摔了茶杯:救不活她,你们全给我滚出医学界!
最年长的医生叹气:沈总,姜小姐的器官已经……
换我的!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心肝脾肺肾,随便挖!【截断】
我躺在病床上笑出声:沈砚,你脏透了的器官,配放进我身体里吗
他僵在原地,像被抽走了魂。
半夜监测仪警报大作,我被推进抢救室。
沈砚扒着手术门不松手,护士硬把他手指一根根掰开。
麻醉剂流进血管时,我听见他在门外嘶吼:用ECMO!上人工心脏!多少钱我都——
声音渐渐模糊。
真好,终于清净了。
再醒来时,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蓝白条纹被单上。
沈砚趴在床边睡着,手里还攥着皱巴巴的病危通知书。
我慢慢抽出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程薇发来十几条消息:【楠楠高烧40度,你管不管】
【他想要爸爸陪着!】
最后一条是五分钟前:【阿砚,你再不来,我就带楠楠跳楼!】
我删掉记录,把手机放回原位。
多可笑,我都要死了,还得看他们演苦情戏。
我坚持要出院,沈砚拗不过我。
于是他只好把病房和医生都安排在了家里。
第四天清晨,我换上那条早就准备好的红裙,给自己梳好头发。
沈砚端着粥走进来时,我正低头涂睫毛膏。
晚晚……他声音哑得发涩,喝点粥吧。
他站在旁边,欲言又止,眼神飘忽,像是嗓子里卡了什么话,始终没能问出口。
我懒得替他找台阶,反正时间一到,他自然就会知道。
我对着镜子抿抿唇:沈砚,帮我拍张照吧。
他手抖得拿不稳手机,镜头里的我笑得明媚,身后是满窗朝阳。
像极了八年前,我们结婚那天,他在车里偷偷给我拍的那一张。
好了。我把手机拿回来锁上屏幕,声音轻得像是落灰:你出去吧。
13
火葬场的人来得准时。
两个穿黑西装的工作人员站在床边,语气平静:姜女士,现在出发吗
沈砚疯了一样拦在房间门口:晚晚,你们要去哪里
我靠在枕头上轻笑一声:沈总,离婚协议在床头柜,记得签字。
他跪下来抓我的手:晚晚,我错了,我真的……
其实那天,我打断他,语气很轻,我都看到了,你们一家三口,好不热闹。
他瞳孔骤缩,脸色煞白。
我缓缓凑近他耳边,把那条始终没发出去的短信,亲口念给他听:这辈子,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趁他僵住的瞬间,我按下呼叫铃。
门被推开,保镖无声无息地进来,将他硬生生拖了出去。
我转头,看向窗外。
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灿烂。
像极了我短暂而荒唐的一生。
6
我的骨灰,被撒入东经121°的海域。
最终还是没能让沈砚尝到骨灰拌饭的滋味。
略有遗憾,但无伤大雅。
那是我们曾经蜜月旅行去过的方向,至少能让他膈应。
他曾抱着我,在那个坐标点许诺:晚晚,如果有一天你不见了,我会翻遍整片海,把你找回来。
现在,他终于如愿了。
当天晚上,所有新闻头条都被一条爆炸性消息占据。
《京圈佛子为妻跳海,深情人设崩塌》
照片上,沈砚浑身湿透,跪在岸边,脸色苍白,狼狈不堪——
与他一贯冷静禁欲的形象判若两人。
配文写道:沈氏集团总裁沈砚,今日在海边痛失爱妻,不顾一切跳海殉情,深情人设感天动地。然而,有知情人士爆料,沈太太生前长期遭遇冷暴力,疑似患有重度抑郁症。沈总的深情,是真情流露,还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舆论哗然。
沈砚的电话被打爆,沈氏的股价随之跳水。
而我,姜晚。
早在骨灰撒进大海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只是没想到,我重生了。
虞乔,这是我现在的名字。
一个刚回国的十八线女演员,毫无知名度,无人问津。
父母双亡,继承巨额遗产。
但却在回国第一天遭遇车祸,好在只是轻伤。
简直是老天爷量身定制的剧本,完美得不像话。
镜中之人,既熟悉又陌生,与姜晚有七分相似。
更年轻,更明艳,眼角眉梢还带着未被岁月磨钝的鲜活气。
不像那个曾被困在沈家、耗尽心力的姜晚——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连笑都像是在演戏。
我,或者说虞乔,缓缓抚上自己的面庞。
没有病痛,没有绝望,只有安静燃烧的火焰,在胸腔深处舔舐。
经纪人Amy推门而入,手上捏着几张单子。
乔乔,出院手续办好了。她把单子放在床头柜上,这里有几个小角色,你刚回来,先露露脸。
我点点头,拿起水杯。
指尖下意识摩挲着杯壁,拇指指甲反复刮擦着食指的第二个关节。
姜晚焦虑时的小动作,我刻意留下了。
我要让某些人,在我身上,看见她。
看见那个他们亲手埋葬的女人。
7
半个月后,Amy姐帮我借来高定礼服参加一场时尚晚宴。
流光溢彩,衣香鬓影。
我端着一杯香槟,安静立在角落,像个误入名利场的局外人。
这种场合,曾经的姜晚是常客。
彼时的她,身边永远跟着沈砚,温婉从容,像是一件他精心塑造的藏品。
而现在,我叫虞乔,没人在意的新面孔。
侍者经过,我换了杯热茶。
拿起方糖夹时,动作顿了顿,往茶水里轻轻放了两块冰糖。
不远处,有一道灼热目光,悄然落下。
贺临站在昏暗的光影交界处,酒杯在掌中微晃。
他盯着那个叫虞乔的女人。
盯着她低头饮茶的侧影。
盯着她在清茶中投入两块冰糖的动作。
那是姜晚的习惯。
他握着酒杯的手,不易察觉地紧了紧。
喉结微动,眼底情绪暗潮翻涌。
这不可能。
她已经死了。
可她的影子,像一把锈刀,从骨缝里拽着记忆剖开来。
虞乔……还是,晚晚
不得不承认,Amy姐确实有两把刷子。
短短几个月,我从查无此人的小透明,成了热搜榜的常客。
通稿满天飞,不是虞乔资源逆天,就是虞乔撞脸程薇。
尤其后者——能跟顶流影后程薇放在一起比颜值,本身就是种变相认可。
程薇那边没反应我一边翻着评论,一边问。
她忙得焦头烂额,没空搭理你。Amy笑得意味深长,圈里都在传,她和沈砚闹掰了。
这消息比任何通稿都有效。
邀约剧本像雪片一样飞来,就连原本摇摆不定的《玲珑传》剧组,也把女主角姜玲珑递到了我面前。
试镜那天,导演几乎当场拍板:虞乔太贴角色了!跟程老师同台,那简直未播先爆啊!
我微笑,不置可否。
导演继续兴奋:对了,沈氏那边说沈总有意投资,甚至……可能亲自出演男主沈霁。
我眼睫微垂,掩住眸底的冷意。
沈砚,还真是不嫌戏太多。
8
后来,我用拍戏赚的钱设立了一个贫困助学基金会。
很多真人秀、恋爱综艺,甚至是电影找上门,我的知名度越来越高。
当我穿着午夜蓝礼服亮相一场高端珠宝晚宴,便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她就是虞乔
真人更美,气质太绝了。
听说后台硬,资源好得离谱。
我听着这些窃窃私语,唇角含笑,内心冷淡。
虞小姐,一个人熟悉的低音在耳边响起。
我侧头,是贺临,贺氏掌权人。
也是还没嫁给沈砚之前,父母给我安排的联姻对象。
贺总。我颔首示意。
叫我贺临就好。他抬杯,语气温和,很高兴再见到你。
我淡笑,贺总认错人了,这是我第一次来晚宴。
他眼底闪过一抹探究,没有多说,只是礼貌地寒暄。
他确实是个有魅力的男人,沉稳、克制、恰到好处。
拍卖环节,一条钻石项链被揭开红布——
‘星河’,由神秘委托人提供,起拍价一百万。
所有善款将捐给‘星河’基金会,用于抑郁症关爱。
我看着那条项链,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凉。
星河……姜晚的遗物。
……一千万。
熟悉的声音盖过所有竞价。
众人侧目,沈砚平静举牌,仿佛千万只是个数字。
他还真舍得。
媒体蜂拥而至,他红着眼眶:这是我欠晚晚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闪光灯咔嚓作响,记录下京圈佛子深情落泪的动人一幕。
我冷眼旁观,只觉得荒诞又可笑。
沈砚的演技,确实进步不少。
9
晚宴散场,我在停车场等代驾。
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沈砚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虞小姐,他语气试探,这么巧
我倚着车门没动,唇角微勾:沈总专程等我
他神色一滞,随即笑道:顺路而已,看你一个人,不如送你一程。
好啊。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车内檀香萦绕,我垂眸应付着他的客套话,直到他突然开口——虞小姐和晚晚……很像。
他目光灼灼,连端茶杯的小动作都一样。
我轻笑:美人总有相似。
推拒他递来的红酒时,酒液洒在他袖口。
擦拭间,一行梵文刺青映入眼帘——辛未年七月初七。
姜晚的生日。
我的呼吸,有片刻的停滞。
多可笑,活着时装深情,死了才想起来刻纪念。
要处理下吗我语气关切。
不碍事。他收回手,送我到了公寓楼下。
临别时,他伸手:很高兴认识你。
我虚握一下,笑意不达眼底:希望有机会合作。
目送他离开,我脸上笑意褪尽。
一周后,我收到贺临的合作邀约,地点在他位于城郊的私人别墅。
别墅依山而建,视野极好,俯瞰半城灯火。
整体风格冷灰极简,空旷却不失气场。
佣人引我穿过挂满抽象画的长廊,空气中混着雪松与旧书的气息。
贺总在书房等您。
我点头,走到那扇沉重的实木门前。
这次见面,名义上是谈后续的品牌合作。
贺氏旗下的珠宝需要新的代言人,而我,恰好是近期风头最劲的新面孔。
书房和他一样冷峻克制。
胡桃木书架顶天立地,书籍排列整齐。窗边却摆着一张格格不入的紫檀木小几,上面放着一个上锁的黄花梨匣子,雕花繁复,像件遗物。
贺临给我倒了杯水,低声道:虞小姐似乎喝茶爱放糖。
我接过,指尖轻摩杯壁,贺总还挺细心。
他一笑不语,眼神落在我脸上,停了一瞬。
寒暄几句后他进入正题,语气理性,语速稳,像是已经算好了每一步的收益与风险。
10
夜色悄然沉下,书房的灯光拉出我们的影子。
忽然,他顿住了语气,目光意味深长: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我抬眼与他对视,唇角微弯,轻声:是吗看得清的都是镜花,看不透的才是雾中人。
这是姜晚生前常说的话。
话音落地,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
贺临手中的玻璃杯微微一紧,骨节泛白。
那一瞬,他的冷静像裂开了一道缝。
可他没有多问,只是定定看着我,像要从这副面具下剥出真容。
空气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贺总,合作愉快。我轻轻一笑,转身前语气平稳却疏离,若是没别的事,我就不打扰了。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轻而坚定,像将一场试探划下句点。
背后,贺临始终沉默,我没回头。
夜色沉到底,雾未散,局才刚开始。
短短两年,我在娱乐圈的热度早已碾压程薇。
星光慈善晚会,现场直播。
我以爱心代言人身份出席,黑色高定礼服衬得我气场凌厉,灯光落下,全场目光聚焦。
沈砚也在前排,作为最大金主。
晚会中段,我走上舞台,屏幕亮起我亲自策划的短片。
没有花哨的开场,只有一行冰冷的黑字,
标题赫然——《资本背后的真相:沈氏黑幕曝光》。
全场一静,接着哗然。
画面中,条理分明地呈现沈氏操控舆论、洗钱、操控女演员资源等种种黑料。
资料均可核查,欢迎监督。我语气平稳,目光冷淡扫过沈砚。
快门声响成一片,直播弹幕瞬间爆炸。
沈砚脸色铁青,冲上台,跪了下来。
毫无预兆、毫无尊严,沈氏继承人——
那个高高在上、从不低头的男人,居然在直播镜头前,双膝重重跪地,声音颤抖如破碎的琴弦:
晚晚,是你,对不对……我知道是你。
我错了,是我伤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我求你了,不要在离开我了……
他像是疯了一样往我这边爬了一步,嘴唇颤得快裂开了,手指死死攥着舞台边缘,指甲都翻起来了。
你要什么都可以……我把沈氏的股份转你名下,我名下的别墅、游艇、私人飞机,全都给你!
我求你,晚晚,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我垂眸,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冷声吐出一句:
姜晚已经死了。
他剧烈摇头,整个人几乎匍匐在地:
不,不是的,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我的晚晚……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该死。
我俯身,看进他泛红发狂的眼底,一字一顿道:
我是来替姜晚,送你下地狱的。
我只要你,身败名裂。
那一刻,他像是被什么活生生钉在原地,脸色瞬间褪尽血色。
可还没等他反应,一道尖叫劈裂全场:虞乔!你这个贱人!
程薇疯了般冲上台,眼神扭曲,手抬起就要往我脸上招呼。
啪——
她的手还没碰到我,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钳住,拽得踉跄后退。
贺临。
他站在我身侧,脸色冷若冰霜,语气低沉寒冽:滚。
他将外套披在我肩头,手臂自然揽过我,将我稳稳护在身后。
闪光灯炸裂,直播平台弹幕如雪。
这一刻,镜头定格:
沈砚双膝跪地,眼底空洞如死尸;
程薇尖叫疯癫,像条咬人的蛇;
而我,冷眼看着这一切燃烧成灰。
——黑夜尽头,是我亲手点燃的火海。
11
慈善晚会一夜爆炸,沈氏股价暴跌,媒体围堵沈家。
而我,虞乔,坐在风暴中央,喝茶、看戏。
Amy姐挡掉所有采访,只留一句:清者自清。
我翻看着几张照片——程薇和她金主在会所密会,画面清晰,角度毒辣。
几天前,私家侦探送来头发和鉴定报告。
效率很好。
翌日头条:《京圈佛子养了六年的私生子,非沈氏血脉!》
DNA报告与沈砚父慈子孝的照片并列,讽刺入骨。
网络彻底沸腾,沈砚绿帽人设崩塌,程薇过街老鼠,昔日黑料被扒得底裤不剩。
我关掉平板,走到窗边。
楼下,记者车蹲守已久。
无妨,该落幕的总会落幕。
沈家佛堂。
沈砚坐在玉佛前,目光空洞。
助理低声汇报完,屋内死寂。
砰——玉佛摔碎,供桌被掀翻,香炉、莲灯四散。
阿砚!楠楠真的是你的儿子。程薇冲进来,吓得瘫跪:是虞乔,她就是姜晚,是她陷害我——
他一脚踢开她的手:拖出去。
保镖上前,毫不留情。
佛堂门合,隔绝一切声音。只剩满地狼藉。
做为沈氏高端珠宝系列的代言人,我还亲自参与设计了一款珠宝。
贺临让我亲自登台,揭幕往生系列的首发珠宝。
他坐在前排嘉宾席,西装笔挺,嘴角勾着淡笑,在我靠近展台前低声:观众席,有惊喜。
我没转头,只挑了下眼尾。
他这句话,是给我打预防针,还是……提醒我看戏
灯光暗下,全场只剩一束追光落在我身上。
我缓步走向展台中央,黑钻坠在锁骨之间,冰冷刺骨,却又像是一盏引魂灯,照亮了所有黑暗的过往。
台下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盯着这颗黑钻,仿佛它真的能吞噬一切温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就在拍卖师宣布往生系列正式揭幕的那一刻——
大门被推开。
原来他特意把沈砚叫来了。
沈砚站在那里,西装凌乱,眼神如刀,死死盯着我空荡荡的脖颈。
他看穿了。
他知道这颗黑钻里藏着什么。
12
我站在拍卖台上,声音平静得可怕。
这颗黑钻,打捞于东经121°、北纬32°。
台下瞬间哗然。
沈砚的脸色骤然惨白,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那里,是姜晚的骨灰被撒入之地。
死寂。
下一秒,沈砚猛地站起身,疯了一样冲上台,伸手就要抢那条项链。
还给我!他嘶吼着,像是濒死的野兽。
我后退一步,按下播放键。
录音里,我的声音虚弱却清晰——
把我的骨灰……做成他最珍视的东西。
我要他用余生记住,我是怎么死的。
沈砚僵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昏死过去的那一刻,热搜炸了——
沈氏继承人疯魔吐血
亡妻索命
后来,贺临带我去了墓园。
墓碑上,刻着我的名字——姜晚。
我怔怔地看着它,像是看着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
晚晚,我一直在等你。
原来贺临在很早之前就喜欢上我了。
他以为我嫁给沈砚会幸福,便放手了。
只是没想到我的结局会那么凄惨。
在我去世后,他便日日在菩萨面前祈祷,希望我能活过来。
没想到三个月后,我竟然真的重生了。
菩萨显灵了。
我眼眶发烫,指尖抚过墓碑上的刻字,终于和那个死去的我彻底告别。
而就在同一时刻——网络疯传沈砚剃度出家的照片。
他跪在寺庙前,袈裟披身,低垂着头,像是赎罪的囚徒。
配文只有一句——沈氏继承人,出家赎罪。
我的作品获得很多观众的喜爱,之后也顺利拿下了优秀电视剧等奖项。
领奖台上,我穿着纯白礼服,站在品质盛典的舞台中央。
贺临走上前,为我戴上那条项链。
黑钻沉沉地坠在锁骨上,闪着细碎的光,像是深海里的星辰。
冷漠,却永恒。
而此刻的程薇——被金主抛弃,儿子被送往海外。
她疯疯癫癫地流浪在街头,抓着每一个路人喊:我是沈太太!你们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封杀你!
无人理会她,她便冲上去抓路人的头发、挠脸。
有个小姑娘好好的一张脸被她抓得满是伤痕。
路人报警后,程薇被警察带走,最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镜头拉远——
我站在万众瞩目的高台,背后是吞噬一切的黑夜,胸前是来自亡者的复仇信物。
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最想要的样子。
不依附谁,不取悦谁。
我拥有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