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善恶,一体两面。 > 第一章

1
【三天!三天后交不出新方案,就和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妈一起去死吧。】创意总监程半山脸上肥肉剧烈地抖着。
我坐在靠椅上,垂着眼强撑睡意,连轴转的医院公司两头奔波让我疲惫不堪,对于这些刺耳的话我并不在意,我们两人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这些话只不过是为了掩饰我们的关系说给外面人听的。
手机在裤袋里贴着大腿震动了一下,应该是护工陈姐发来的今天母亲的进食记录。正这样想着,程半山的怒吼声更高亢几分,拓沫星子似乎都要溅到我脸上。
【给我滚出去!】
新来的实习生端着咖啡杵在过道,马克杯沿沾着淡淡的口红印。现在的孩子都这么爱看上司笑话吗我摆摆手示意她回工位,打着哈欠交代用备选方案后,回到心心念念的人体工学椅上,黑暗如潮水涌来。
当手机铃声将我惊醒时,办公室内早已空无一人,不知谁给我披上的薄毯也滑落在地上。
【X的,不是交代过他们要叫醒我的吗】我低声咒骂了一句,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急忙起身准备离开,转身时发现程半山正叼着烟站在我身后。
【是我让他们先走的,这个你拿着,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程半山从怀中掏出一封文件袋塞到我怀里。
褐色的文件袋鼓起,上面还印着熵钥传媒的司徽,断裂的莫比乌斯环。
没有与他客套伸手接过,现在的我急需用钱。在手上颠了颠,判断大概在五万上下,我微微惊讶:【要升了要不你这铁公鸡能这么大方】
【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我就已经很满足了。】程半山咧着嘴,烟雾从他微微咧开的嘴角逸散出。
【你不挪屁股的话,我也不好动啊。】我调侃着他。
【哈哈,那倒也是。】
正想继续调侃他几句,手机却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看了一眼是陈姐打来的。我接起电话,来不及与程半山多说,迅速把文件袋揣进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小跑出办公区。
一路小跑,在经过财务部时,我听见楼梯间女人低声抽泣的声音。
【我会把手术费凑齐的,请再等等,再等等......】
我没有理会脚步不停,抽泣声很快被我甩在身后,就在快要抵达电梯口时,转角处突然冒出一个人,我微微侧身与那人擦肩而过,眼角余光瞥见那是一名长相出众,带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
2
地铁车厢内,我低头与陈姐发着信息,询问医院那边的具体情况,陈姐只说医院那边有了新的进展,让我尽快赶到。
放下手机,抬眼就瞥见三名混混摸样的青年,正围住一个面容青秀的少女。
看那少女的模样应该还是学生,青年紧贴在她身后,女孩无助的左顾右盼,发丝随着头的摇摆而飞舞,人群的缝隙中,女孩的眼神终是与我对视,眼中尽是哀求。
我避开与她的对视缓缓向后退去,不用去看我也能想象到女孩此刻绝望的表情,但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在十六年前,好人这两个字就在我的人生字典里被抹去了。
乘客您好,市二院东门站到了,地铁广播声响起,我悄无声息地走出车厢,这期间没有再看女孩一眼。
来到母亲主治医师的办公室,主治医师名叫陆贺,是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人。
他告诉我,母亲这次复发,癌细胞已经转移,即便手术顺利,至多也只剩两年时间,而且手术及后续治疗费用近百万元。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劝我放弃治疗,我不置可否。他是个好人,但他不懂我,母亲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要如何割舍
离开陆贺办公室,我推开母亲的病房门,让陈姐先回去休息。
浓烈的消毒水味里母亲胸脯微微起伏,我刚坐下母亲就醒了,瘦削的脸露出微笑,轻轻拉着我的手。
【阿秋,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妈这病在冶下去也是浪费,不如留着给你成家。我看楼下王姨家的闺女就挺不错的,对你也有好感,妈帮你和王姨说说】
【等妈你治好了,都听你的。】我笑着拍了拍母亲的手,既不拒绝也不答应。
【妈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妈不想再拖累你了,早在五年前我就该去找你爸的。】母亲眼角淌出泪来,夜灯下闪着晶莹的光,拉着我的手也用力了几分。
自从五年前母亲确诊肺癌后,她整个人都变了。曾经那个为了给我凑学费能咬牙打三份工的倔强女人,如今总爱说些丧气话,动不动就念叨着【拖累你了,对不起。】之类的话。
我有些手足无措,平日的沉稳荡然无存,【妈你别担心钱的事情,我现在是创意部经理在往上升就是总监,到时候绩效加上奖金完全可以负担的起的。我很快就会升的,公司那边已经开始规划了,还有还有......你不是说想要看着我的孩子出生的吗,王姨的女儿好,我也喜欢她,我明天……我明天就去和她说。】
在那一瞬间,我心中闪过无数疯狂的念头。
【唉,傻孩子。记住妈妈说的话,成为一个像你爸爸一样的人,那些事......】母亲抚摸着我的头,劝解着我。
母亲或许早已察觉这些年发生的事都与我有关——家长会上瞧不起她的班主任,不久后就因性骚扰举报被开除。总往我课桌里塞垃圾的男生,后来成了校园霸凌的受害者。
还有那个暴雨夜,我浑身湿透跪在父亲遗像前,点燃三炷香。第二天新闻就爆出我所在公司高管自杀、创意经理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消息,而在那之后不久,我被升为小组组长,后升创意经理。
但母亲每次宽慰我时都欲言又止,我知道她希望我成为一个像父亲的好人,却又不希望我走上父亲的结局。
3
漆黑空荡的财务部办公区,刘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电脑蓝光映出她眼底的血丝。
【还有七天,还有七天。】她嘴中喃喃,手指不停地敲击着键盘。
前几日财务部原经理车祸住院,而本该接任的副经理因参与对赌协议被监察部停职后开除。这种情况下,她竟被破格升为副经理,同时获授暂行经理权限。
若是换做从前刘晴必然会欣喜若狂,但女儿骨髓移植迫在眉睫,手术费却迟迟没有凑齐,她只能铤而走险,私自挪用公司的资金。
这笔八十万的资金通过多家空壳公司后最终汇入十九位老人的银行卡上,这些老人都是刘晴在福利院当义工时认识的,她在升职后,将这些老人的银行卡借了过来。
计划进行的异常顺利,似乎连老天都在帮她,当汇款完成的提示框出的现同时,走廊外响起了脚步声。她急忙关闭电源,拔下插在主机上的4G网卡和u盘,在被人发现的前一刻,她走出办公区,手里拿着一把雨伞。
【你在这里干什么】身穿安保制服,戴着金丝眼镜的英俊男子开口询问。
【快下雨了,我回来拿下雨伞。】刘晴举了举手中的伞,接着补充道:【包里有文件不能淋湿。】
【你的工牌呢,我登记一下。】男人上下量她一番,声音冷淡。
刘晴努力保持着冷静,从公文包里取出自己的工牌,公文包夹层内是福利院老人们的银行卡,和刚从主机取下的网卡和u盘。
男人接过工牌,似乎发现她就是新上任财务部副经理,对她的态度缓和了几分,仪器扫过工牌亮起微弱的蓝光,刘晴的信息被登记成功。
【早点回去,要下大雨了。】男人将工牌递还给她。
【好的,好的。】
【刘经理,你是怎么判断一个人的善恶的。】就在刘晴转身准备离开时,年轻男人在她身后说了这句意味不明的话。
刘晴回答不出,只能朝他尴尬地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雨水如弹,打在ATM室的玻璃门上,刘晴在不同银行分多次取出二十万,看着装满公文包的现金,她的心稍稍落地。
【囡囡的手术费终于有着落了。】刘晴嘴角含笑,喃喃自语。
自从女儿被查出患有急性白血病后,这是她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她一手护住身前公文包,一手打伞,走出ATM室。暴雨冲刷着伞面如同雷鸣,刘晴站在人行道专注看着手机上正在接近的专车,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缓缓接近他的人影。
一股巨力突然从刘睛身后袭来,她整个人向前狠狠摔在地上,还未来的急思考,人影重重一脚踢在她的脸上,眩晕感先疼痛一步传来,她感受到手上的公文包正被拖拽,顾不得其它,她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抱住公文包。
这东西比她的命还重要。
人影先是试图掰开她的手,发现行不通后,双手转而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窒息感瞬间传来,仅仅三秒后刘睛视野模糊,不久后昏死过去。
专车司机赶到时,一开始并未发现刘睛,直到不耐烦的司机顺着手机定位方向看去时发现雨地里模糊的她。
4
我讨厌雨天,十六年前的雨天,我失去了父亲……
我打着伞压抑着心中的烦躁走在回家的小巷,这里是秦海市的城中村,与繁华的大都市只有一路之隔,却有着天壤之别,无数人背井离乡怀揣着梦想,在这个不属于他们的地方苦苦挣扎。
路灯稀微的小巷尽头,一个模糊的人影跑来,脚步落下时溅起巨大的水花,我微微皱眉,停下脚步等待他通过小巷,公文包被我夹在腋下,里面装着母亲的病历单和程半山前两天给的五万块钱。
距离越来越近,黑暗中男人像被拌了一下,直直朝我撞来。我踉跄侧身却已来不及了,被他一撞我重心不稳,两人双双倒地,男人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后,迅速起身消失在雨幕中。
【X的,你TM的赶的去死是吧。】我朝男人消失的方向怒吼一声,借着昏暗的路灯捡起地上公文包起身离开。
回到家中,打开公文包后的我脑袋发懵,湿透的衣服向下滴着水珠,灯光把我的影子禁锢在原地。
公文包内是码着整齐的现金,我一叠叠取出发现竟有二十万,公文包夹层内还找到了熵钥传媒的员工工牌和十多张银行卡,每张银行卡背面都写着密码。
【刘晴......】我拿起工牌轻声呢喃,目光闪烁。
当夜我又做了那个许久不曾做过的梦,暴雨如柱般落下,似乎要将整座城市淹没,男孩抱着父亲痛哭,鲜血鼓鼓流出又被雨水冲散,男孩感受着父亲的身体在怀中逐渐冰冷,而凶手早已不知所踪。
我猛得睁开双眼,喉咙发干,窗外雨声不绝。
我起身走到客厅,站在父亲的遗照前,点燃因雨水而有些湿润的香烟,轻微的滋滋声从中传出,我猛吸一口吐出稀薄的烟雾。
【爸,如果当年你没把那钱还回去,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这句似乎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话被雨声淹没,我看着下垂变形的吊顶一夜未眠。
我十二岁那年,放学路过父亲的工地时,在尘土飞扬的路边捡到一个包裹着严严实实的破旧布袋,回到家后母亲发现那布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五万块钱——那是父亲工友东拼西凑来的手术费。
父亲回到家,听完我的讲述,连夜把钱送了回去。那天夜里,工棚里传来工友压抑的哭声,和父亲轻拍对方肩膀的安慰声。
走在回家路上,星光是如此明媚,父亲给我讲述善有善报的道理,我也暗下决心要成为如父亲一般的人。
可这笔钱终究没能救回工友妻子的命,绝望中,工友将怨恨转向父亲。某个暴雨倾盆的傍晚,我举着伞去接父亲,却亲眼目睹工友将削尖的钢筋灌穿父亲的喉咙。
那天之后,善有善报的童话被钢筋刺穿,世界的规则在我面前坍塌重建。
也是在那天之后父亲的血腥味一直充斥我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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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次日一早,去往公司的路上,我发现身后两人似乎在跟着我,我们的轨迹高度重合,这让我心中有了猜测。
刘晴遭遇抢劫的事在公司传开,我借着机会悄无声息地打探着有关她的消息,得知她是上任不久的财务部副经理,在其他同事都在讨论她的运气时,莫名的我感到一股违和感。
一个在公司工作了近十年的普通员工,为什么会突然被升为经理,如果她有这个能力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在基层,而且当晚我就查看了u盘和网卡,刘晴包里的那些钱极有可能是挪用公款得来的,所以她才会把资金分别打在十多张卡上,但让我不明白的是,一个刚刚升职的人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弄这么多钱。
就在这时,程半山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传来:【哟,还有心情聊天呢,事情都做完了吗,绩效奖金都不想要了吗。】
几个聊得正开心的员工脑袋一缩,顿时没了声音,程半山把目光转向我,脸色有些阴沉:【林深秋,来我办公室一趟。】说完他走进办公室,几个下属用略带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一进门就看见程半山阴沉着脸默默抽着烟:【你是不是得罪公司什么人了。】
【直接说事,我没心情和你打哑谜。】把门关上后,我随意地坐在他对面。
程半山抽出一根烟,为我点上:【今早刚出的消息,说是接到匿名举报,要对公司内部人员进行停职调查,调查名单中就有你。】
【什么情况,谁提出来的。】
程半山扯开领带,露出脖子上油腻的肥肉:【监察部直接下的通知,连我都是刚知道。】他拉开抽屉甩出一份文件【自己看。】
文件的标题是,各部门人员违规行为专项调查意见书,上面十几人的名字中我的名字也赫然在列,理由是滥用职权破坏公司团结。
我冷笑着把文件扔回办公桌,这调查理由太敷衍了,怪不得程半山会问我有没有得罪人,但时常算计别人的我,却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刘晴升职才有挪用公款的机会,却在挪用公款后遭遇抢劫。我一捡到那公文包就被跟踪还被公司调查,仿佛这一切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
【那件事没暴露吧。】烟雾弥漫中我直视程半山的眼睛。
程半山知道我指的是前总监和经理的事,那件事一旦暴露和我们有关,代价是我们两人都不能承受的,他表情严肃回应道:【没有。】
【找个人来帮我。】
【好。】
程半山没有任何犹豫同意下来,我们两人的利益已经深度绑定,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难保不会把他供出来。
6
停职调查的通知很快就下来了,工资不出意外的被暂扣一半,待查清事实后再行补发。
两天后,一切准备好后,我把大致计划与程半山讲了一下。对于刘晴为什么挪用公款,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下,她白血病的女儿正等着这笔钱做手术呢。
但那笔钱我既没有归还给刘晴,也没有上报公司,公文包被藏在破损的天花板吊顶里。
夜里我穿着黑色风衣,头戴鸭舌帽走进银行ATM室,程半山的侄子程夏央早早就在里面等着我了。
【林哥。】他向我打了声招呼,将手上橙黄色的外卖员工作服递了过来,地上还贴心的准备了一份外卖订单。
我点了点头,一边脱下外套与他交换,一边询问他:【你叔都和你说了吧。】
【说了,今晚我伪装成林哥在家待着。】程夏央换上我的衣服后,戴上口罩把自己包裹着严严实实。
程夏央伪装成我的样子,按照计划朝家的方向走去。他刚拐过街角,暗处立刻闪出两人,不远不近地尾随在他身后。这一切都被我看见,心中冷笑,无声地跟了上去。
破旧的四层小楼下,程夏央走进楼道,随着三楼灯光亮起,两人在楼道口背靠着墙吞云吐雾。
【兄弟有火吗借个火。】我走向他们,晃了晃左手的烟盒,头盔下两人看不清我的脸。
两人对视一眼,或许是觉得我没有危险,并没有阻拦,我走到两人面前,右手闪电般掏出防狼喷雾朝着两人面部喷去,刺鼻的气味立刻在空气中炸开。
【啊啊啊啊啊!!!】
两人瞬间捂着双眼,身体半弯发出惨叫,我没有犹豫几记势大力沉的拳头砸在两人身上,很快两人就躺倒在地,出气多进气少了。
我和程夏央把两人搬回房间,两人的手脚被透明胶布牢牢固定在椅子上,至此两人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
【林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程夏央坐在沙发上,盯着椅子上的两人,右手不断地扣着左手手指。
【别急着回去,我和你叔叔也算是过命的朋友,今天我给你上一节课,好好看着。】
我不会让程夏央回去的,我让他帮我把两人扛上楼,让他把两人绑死,都是为了让他彻底踏上这艘不能回头的船。
程夏央木木地点了点头,扣手指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两位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我回过头对着椅子上的两人道。
【你这是非法拘禁,识相的赶紧放了我们。】那名身材瘦小的男人有气无力地说。
【呵呵,非法拘禁难道不是两位入室抢劫在先吗】我冷笑着:【两位应该不是第一次来我家吧,那东西上面想必会有你们的指纹,要是让警察误会可就不好了。】
两人挣扎的动作骤然一滞,长久的沉默后,另一名迟迟未曾开口的男人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有点脑子,不过等到一切结束后,这些我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结束什么才叫结束呢说不准是我先把背后的人揪出来。】我同样笑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那人只是死死的盯着我,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并不急于审问,低头翻看起他们手机里的信息,一条条聊天记录如毒蛇钻入我眼底。
【目标已死亡,是否下达新任务。】
【目标心智崩溃,请求下一步指令。】
【目标1杀了......】
随着我的查看,两人挣扎的动作更加激烈,那名瘦子甚至放声大喊救命,被我一巴掌打的翻到在地,脸上很快浮现出清晰的巴掌印,我让程夏央把两人的嘴堵上,继续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手指一路下滑,聊天记录最终停留在三天前:【2号目标丢失公文包,是否取回】
许久之后对面才回复:【观察好新目标,不要干涉。】
我正准备熄灭屏幕,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老板的来电。
按下接听键,扩音器里传来经过变声处理的电子音:【林先生,我们并无恶意,包里的东西你可以自行处理,今后不会再有人跟踪你,能不能先把他们两个放了】
【你们想要做什么为什么盯上我】
对面的人似乎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要做什么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至于为什么选择林先生你,这也只是个巧合。】
我正打算开口继续询问,程夏央突然抓住我的手臂,颤抖的指着门口。
【林哥...门外有声音。】
我猛地回头,可已经晚了,门被打开一条缝隙,从中扔出一个球形物体,那物体在地上翻滚了几下,随即喷涌出浓密的白烟。
白烟炸开的瞬间,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但眼睛已经火辣辣地疼起来。踉跄地后退几步,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天地倒转,我失去了意识。
7
等到我再次醒来时,发现程夏央倒在墙壁旁。原本绑着人的椅子空空荡荡,只剩几截断裂的胶带,仿佛无声的嘲讽。
我扶着地站起,踉跄走到程夏央身旁将他叫醒,他一醒来全身就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低着头也不说话,估计是被吓坏了。
脑袋一阵眩晕,我靠在墙边,这次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不仅没搞清楚对方的目的,就连与程半山的关系都有暴露的分险,想到这我摸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电话铃只响了一秒就被接通了,程半山低沉的声音传来。
【喂】
【计划失败了,对方身份不简单,我们的关系很可能会暴露,最近小心点。】随后我向程半山简单描述了事情经过,在挂断电话前我最后叮嘱他:【即便我们的关系暴露了,但那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和我们有关。】
果不其然,第二天程半山就被公司高层约谈,理由协助调查林深秋违规行为是否属实。
在程半山被约谈的同时,我正准备带着那笔钱去医院,母亲的手术不能再拖了。
毫无预兆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道陌生的女声从门外传来:【你好,有人在家吗】
我屏住呼吸没出声,从猫眼看去,一个穿着洗的发白外套的女人站在门口,脸色焦急不断扫视着四周。
【刘晴!她怎么会在这!】我脑中的疑问轰地炸开,想到了一个经典的命题——道德困境实验。
他们想要逼我做出选择!
刘晴在门外等了许久,她突然蹲下身,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小女孩约莫6~7岁的摸样,扎着俏皮的丸子头,苍白的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红裙将她衬得如初绽的玫瑰,天真中透着灵动。
门外的刘晴没有离开,她轻轻靠在门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哀求。
【我知道……你在里面。那是我女儿的救命钱……如果没了这笔钱,囡囡她……】她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趴在门外低低地哭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父亲的遗照,照片里的他穿着蓝白条纹衬衫,眼神刚毅而温和仿佛正注视着我。
一股无名怒火从我心中升起,我暗骂一声。转身回到卧室把床单衣服全部绑在一起,拴在床腿上,拎起公文包往下滑去,我咬紧着牙关,攥着布绳的手掌被磨得生疼。
我在心里咒骂着:【她女儿是死是活关我屁事!这些本来就是她挪用公款得来的,自己没本事看好怪得了谁】
【我没错...我没错...我没...】
直到踏足地面,我依旧重复着这句话,我不敢回头,狂奔出小巷尽头。
8
穿行在医院过道里,啜泣声、祈祷声,还有强装镇定的自我安慰声,交织着传入耳中。越是靠近母亲病房,我内心越是不安。
我原以为能掌控全局,把一切都完美解决,却在自以为是的谋划中越陷越深。我算计所有人,却反被人所算计,我被逼上了别人为我准备的剧本,退无可退。
我的脚步声惊醒了正在打盹的陈姐,她猛地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手里攥着的半个牛角面包掉在地上。
【陈姐。】我轻声说:【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好。】不自觉地用了敬语。
我轻轻抖开那件藏青色的外套,披在陈姐肩上。趁着她低头的功夫,我把身上干净的现金悄悄塞进她的布包里。
等到陈姐离开后,母亲苍白的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
我放下公文包,坐在床边,声音颤的厉害:【妈...没事了,钱我都凑齐了,马上就能安排手术。】
【你...是不是又做了...那些事。】
母亲泪水不断滑落,直视着我的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撕开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妈,你别多想,这都是我找朋友借的。】我没有回避,直直迎上母亲的目光。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输液瓶剧烈摇晃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
【自从你爸走后,家里从没来过客人,你连在外面吃饭的照片从来都是一人份......】抓着我的手更重了几分,眼神像是要把我看穿:【阿秋,你......真的还有朋友吗】
【妈,真的,不信我打电话过去,你自己问问。】我掏出手机就想给程半山打去,要说能和朋友这两个字搭上边的也就只有他了,虽然我们的关系并不纯粹。
此刻,我已经顾不上隐瞒和程半山之间的关系了,至于刘晴和那幕后之人我也不想再管。母亲的手术不能再拖,为此我不计后果。
【不用,妈相信你。】母亲突然松开手,扭过头不在看我,【阿秋,你去问问陆主任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吧。】
【好,妈你等着我。】我心中一喜,生怕母亲反悔,逃也似的离开病房。
走出陆主任办公室时,我的脚步不自觉地轻快起来,嘴角扬起一抹掩不住的笑意。可这份雀跃在我走到病房门口时凝固了。
公文包的拉链被拉开,母亲枯瘦的手死死攥着一张蓝白色的卡片那是——刘晴的工牌。
【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公司捡到的,我下午就去还给人家。】我紧盯着母亲的眼睛,想要判断她是否相信我的说辞。
我快步来到床边,试图转移这个话题:【妈,我和陆医生商量好了,手术定在后天,这两天你好好休息。】
【阿秋。】母亲的声音沙哑,微微喘息,【你从小就这样,每次撒谎就死盯着我的眼睛看。】
【阿秋,别...再做那些事了......】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洁白的床单被染上暗红,但她还是努力朝我微笑,【试着换种方式生活。】
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我疯狂按着呼叫铃,【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知道了,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我再也不做了,我再也......】
【把东西……还给人家。】母亲艰难地挤出这最后一句话。
医护人员冲进来时,我满身都是被喷溅的血迹,母亲倒在我的怀里,一如当年的父亲。
我感觉世界突然离我很远很远,我看着自己被带出病房,看着手术灯亮起又暗下,看着陆主任轻拍我的肩膀对我摇头......
赶来的陈姐在一旁泣不成声,我好奇地打量她。奇怪,她为什么要哭呢这明明是我......妈。她从布包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我哽咽道:【这是你妈亲手写的。】
我颤抖地手接过,拆开信封,看着上面有些变形的字。
【阿秋,不要伤心,这是妈妈的选择。这些天我总是会想起过去的事,想起你回爷爷家时被门口的大黄狗吓得大哭,却在吃完饭后把骨头一块块扔给它,想起你在公园抱着和家人走散的女孩急得团团转,想起那时你看着因地震无家可归的人,把存着想买玩具的钱全部捐出去......】
【你流着父亲善良的血,答应妈妈,重新开始生活......我的阿秋,回归你的本心好好活下去。】
一股窒息感涌了上来,我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十六年来第一次的眼泪滴落在地。
在那之后,充斥我鼻腔十六年的血腥味逐渐淡去,直至消失。
9
2年后。
【叔叔,明天就能见到妈妈了吗】囡囡拉着我的手,向我确认道。
这一周来,她几乎每天都要反复向我确认这个消息,眼里闪烁毫不掩饰的开心。
我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嗯,囡囡明天可要穿漂亮一点。】
囡囡兴奋地在公园跑来跑去,【耶~明天明天你快点来啊。】
距离母亲死后已经两年了,刘晴因挪用公款被判刑两年,公司对我的调查也不了了之,我也对那幕后之人的身份失去了兴趣。
这两年我一边抚养囡囡,一边帮刘晴还款,有时还会去福利院当义工。
我不再畏惧那个梦,尽管每逢阴雨,我依然会梦见当时的场景。
大家都说我变了,其中反应最大的程半山摸着我的额头,表情像是见了鬼。
......
熵钥传媒公司最高层,带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看着身前巨大且未完成的拼图,酒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流淌。
如果凑近了看会发现某块拼图上,隐隐能看见林深秋的脸,这块拼图黑与金相交,呈现旋涡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