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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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十六年冬,教坊司的琉璃瓦上积了寸厚的雪,檐角铜铃冻成冰坨,在呼啸北风中纹丝不动。我蜷缩在后院柴房的草堆里,将冻僵的手伸向火盆——盆中炭火早被值夜的婆子换成了染霜的枯枝,噼啪爆出几星冷灰,反倒让寒意更刺骨三分。
叮——
远处传来金铃脆响,混着女子娇笑由远及近。我猛地攥紧手中半块馊馒头,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这声音刻进我骨髓十年,是沈傲霜腰间那串九鸾金铃,每一声响都伴着血光。
吱呀一声,朱漆雕花门被踹开。沈傲霜裹着白狐裘立在风口,鎏金步摇垂下的珍珠帘子后,一双吊梢眼淬着毒。她身后跟着四个粗使婆子,麻绳与银针在她们袖间若隐若现。
安愿,尚书大人今儿要赏《洛神赋》。她尖利的护甲划过我脸颊,血腥气混着茉莉香粉扑面而来,可惜寒潭水深,我这新染的丹蔻可沾不得冷水。
我踉跄着被拖向寒潭时,雪粒子刮在脸上如刀割。教坊司后山的深潭终年结冰,唯有腊月祭祀时才破开一处窟窿。十年前也是这般天气,沈傲霜因我背《女诫》比她快半炷香,便将我推入结冰的荷花池。那日我抓着碎冰爬上岸时,十指血肉模糊,她却凭一曲《惊鸿赋》得了尚书夫人青眼,摇身成了义女。
刺啦——
粗粝的麻绳勒进手腕,婆子们狞笑着撕开我的素纱舞裙。寒风卷着雪片灌入领口,我死死咬住下唇不让颤抖泄了骨气。沈傲霜的绣鞋碾过我的手背,金线密绣的并蒂莲纹沾了血,在雪地上开成妖异的红梅。
你以为装哑巴就能逃过去她突然揪住我头发,蔻丹染血的指甲抵住我喉管,知道为什么留你这张脸吗待会儿‘沈傲霜’投潭明志时,总得让贵人们瞧见花魁宁死不侍权贵的烈性啊!
潭水裹着冰碴漫过膝盖时,我瞥见暗处闪过玄色衣角——那是东厂番子的服制。沈傲霜的义父吏部尚书,竟连阉党都勾搭上了!
噗通!
后腰骤然传来剧痛,我栽入寒潭的刹那,十年前的血腥记忆汹涌而至。冰水灌入七窍的窒息感里,恍惚又见养母临死前攥着我的手,浑浊的眼里滚出泪来:阿愿,你右肩的莲花胎记……万不可让外人瞧见……
哗啦!
一双手突然破水而入,玄色织金蟒纹袖口掠过眼前。我被拽出潭面的瞬间,大氅裹着沉水香兜头罩下,暖意裹着刺痛席卷四肢百骸。
姑娘与裴某亡妹,倒有八分相似。
低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我艰难抬眼,对上一双淬着寒星的凤目。男人眉骨斜飞入鬓,腰间血玉玦压着绣春刀,刀柄缠的玄色剑穗上,赫然坠着我襁褓时戴过的长命锁!
裴……指挥使我哑声开口,喉间铁锈味翻涌。锦衣卫指挥使裴砚之,坊间传闻他三年前屠尽江南盐枭满门,血洗秦淮河三日不绝。此刻他却用帕子细细擦去我唇畔血渍,玉扳指擦过下颌时激起一阵战栗。
安氏祖上出过三任帝师,可惜十五年前因科场案获罪。他忽然扣住我腕间淤青,力道轻柔却不容挣脱,姑娘可知,你养父正是当年冒死递血书的安御史
雪粒子砸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我望着他腰间血玉玦,忽地记起养母临终呓语:若见玉玦映血纹……便是你归家之时……
裴大人想要什么我攥紧掌心半枚碎玉——那是方才挣扎时从沈傲霜裙角扯下的,此刻正硌得生疼。
裴砚之低笑一声,剑穗上的长命锁在风中叮咚作响:我要姑娘做把刀。他指尖掠过我右肩,那里藏着莲花胎记,一把能捅穿吏部尚书心窝的,淬毒刀。
子时的更鼓穿透风雪时,我跪在镇北侯府祠堂。鎏金蟠龙烛台映着裴氏宗谱,密密麻麻的朱砂小楷在裴明凰三字处突兀断墨——那本该是我的名讳。十七年前上元夜,人牙子趁乱从侯府别院掳走四岁的我,母亲悬赏万金寻女,去岁却病逝于南疆寻亲途中。
咔嗒。
裴砚之将玉玦按进祠堂暗格,机括转动声里,整面墙的祖宗牌位缓缓移开。玄铁面具的暗卫鱼贯而入,刀鞘上的螭纹在烛火中泛着冷光。
这些是父亲留给你的。他递来一卷泛黄密函,火漆印着猛虎啸月图,沈傲霜的义父不止买卖官爵,还与南疆巫族勾结,用童男童女炼长生丹。
我展开密函的手倏地收紧。泛黄的宣纸上,赫然画着我右肩的莲花胎记,旁注小楷力透纸背:此女命格至阴,可作药引。
三日后太后寿宴,沈傲霜要献《洛神赋》。裴砚之将焦尾琴推至我面前,琴腹暗格弹出一把淬毒袖箭,你的琴艺,该派上用场了。
我抚过琴弦上陈年血渍,忽地想起养父被乱棍打死那夜,也曾摸着我的头叹息:阿愿,这世道容不下清白人。
祠堂铜镜映出三百暗卫齐齐跪地的身影,玄铁面具下的低吼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
恭迎大小姐归府!
窗外风雪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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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血玉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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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地牢的滴水声在子夜格外清晰。我裹着裴砚之的玄色大氅缩在刑房角落,盯着铁烙上未干的血渍——三个时辰前,沈傲霜的贴身丫鬟在这里招供,说吏部尚书书房暗格里藏着与南疆往来的密信。
姑娘的伤口该换药了。
裴砚之的声音混着铁链碰撞声传来。他逆光立在石阶上,绣春刀柄嵌的夜明珠映亮半边脸,另半边却陷在阴影里,像尊半面佛半面修罗的玉雕。
我任由他揭开肩头纱布,金疮药混着龙脑香的气味刺入鼻腔。他指尖划过我后背陈年鞭痕时,忽然低笑:这道疤,是十二岁那年替养母顶罪挨的
烛火猛地一晃。
我攥紧袖中暗藏的银簪,抬眼却撞见他腰间晃动的血玉玦——玉中天然血丝蜿蜒如符咒,正与养母临终塞给我的半块残玉严丝合缝。
裴大人查得透彻。我盯着他腰间剑穗上坠着的长命锁,锁芯嵌着的东珠泛着幽蓝,连我六岁偷馒头被狗咬的旧事,怕是也了如指掌。
他忽然捏住我下颌,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镇北侯府的嫡女,不该是只会呲牙的野猫。玄铁扳指擦过结痂的鞭痕,三日后太后寿宴,我要沈傲霜当众血溅丹墀。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石壁时,我站在镇北侯府密室。青铜灯树映着满墙刑具,最醒目的位置悬着把玄铁弩,机括处雕着浴火凤凰——与密函上的猛虎啸月图纹恰恰相克。
这是先夫人留下的。裴砚之抚过弩身凹槽,暗格弹出一枚血色箭簇,当年南疆巫族用你的胎记炼药,母亲便造了这柄'朱凰弩',箭簇淬的是她心头血。
我扣动扳机的刹那,箭矢破空声裹着凤鸣,将十丈外的铜镜击得粉碎。镜中飞散的碎片里,恍惚见着个华服妇人抱着女童轻哼童谣:朱凰泣血,白虎衔月......
大小姐该学学这个。
黑影闪过梁间,三百暗卫首领青枭倒悬而下,鬼面具贴着我的鼻尖:比如......怎么让仇人的血,浇透祠堂的往生莲。
五更天,我跪在裴氏宗祠描摹族谱。朱砂笔尖悬在裴明凰三字上方,迟迟落不下去——这名字烫得人心慌。供案上的青铜饕餮香炉突然炸响,迸出的香灰在空中凝成虎形,直扑我面门!
小心!
裴砚之的绣春刀劈开香灰,刀风扫落梁上暗匣。羊皮卷轴滚落展开,绘着的女子竟与我容貌无异,眉间点着朱砂,腕间缠着串刻满咒文的银铃。
这是......母亲
是巫族圣女。裴砚之碾碎香灰中的蛊虫,脸色比诏狱的墙还冷,十七年前她为嫁父亲叛出巫族,如今南疆送来这份大礼——他踢开暗匣底层,数十只人面蛊正在琥珀中蠕动,怕是算准了你归府的时辰。
我突然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记忆如潮水冲破闸门:四岁那年上元夜,有个腕戴银铃的女人往我嘴里塞了颗糖丸。甜味化开时,满街花灯都成了绿莹莹的鬼火......
大小姐!刑部急报!
青枭破窗而入,鳞甲上还沾着露水:沈傲霜买通狱卒逃了!沿途留的记号......他瞥了眼羊皮卷,喉结滚动,是巫族的血月纹。
我扯断供案前的往生绳,朱砂珠子噼啪砸地:去寒潭。
裴砚之挑眉:那是死路。
沈傲霜右肩有块烫疤,每逢雨夜便要用寒潭水镇痛。我咬破指尖在羊皮卷上画符,血迹诡异地凝成箭头,更何况——
晨雾弥漫的寒潭边,沈傲霜果然正在沐浴。她背对着我们褪下纱衣,后腰赫然浮现血色月牙纹,与巫族画卷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好妹妹,你来得正好。她突然娇笑着转身,指尖捏着个琉璃瓶,你养母的魂魄,可在这里头哭着呢。
裴砚之的刀比我袖箭更快。
寒光闪过,沈傲霜的左臂齐根而断,琉璃瓶却被突然出现的黑袍人接住。那人斗篷下的银铃轻响,露出的半张脸让我如坠冰窟——竟与羊皮卷上的巫族圣女一模一样!
阿娘......
这声呢喃出口的瞬间,潭水突然沸腾。无数白骨手破水而出,拽着我的脚踝往下拖。裴砚之的刀风扫断骨手,却见那黑袍人立在潭心,脚下踩着具青铜棺椁。
明凰,该回家了。
她的声音像掺了蜜的鸩毒,腕间银铃荡出涟漪。我右肩的胎记突然灼痛,潭水映出我眉心浮现的朱砂印——与画中圣女别无二致。
裴砚之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抹在朱凰弩上。箭矢穿透黑袍的刹那,潭底传来婴儿啼哭,青铜棺盖轰然炸裂,浮出的竟是具与我容貌相同的少女尸身!
生辰快乐,我的容器。黑袍人在水雾中消散,留声回荡在潭面,待到血月当空,你我终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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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之捂住我流血的耳垂,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枚银铃耳坠。他眼底第一次泛起波澜:这是换命蛊的母蛊,南疆人用至亲之血养了十七年。
我掰开尸身紧攥的手,半枚残玉沾着尸油,正与养母留给我的残玉合成完璧。玉中显出血色小篆:
**朱凰涅槃日,白虎断魂时。**
晨光刺破浓雾时,我站在镇北侯府最高处。京城七十二坊尽收眼底,教坊司的金顶在东南角闪着微光。青枭率暗卫跪在身后,玄铁面具折射着冷光。
把沈傲霜的断臂送去尚书府。我摩挲着朱凰弩的凤翎纹,再传话给礼部,太后寿宴的《洛神赋》,我要亲自抚琴。
裴砚之将血玉玦系回我腰间,剑穗上的长命锁突然发出蜂鸣。他望着宫城方向眯起眼:好戏该开场了。
西市刑场的丧钟恰在此时敲响,惊起漫天寒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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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惊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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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寿宴这日,紫宸殿外的汉白玉阶上铺满金丝牡丹毯,九十九盏琉璃宫灯悬于飞檐,灯下垂着的鲛绡随风轻晃,每一幅都绣着万寿无疆的篆文。我抱着焦尾琴跪坐乐师席最末,素纱面纱下,右耳新穿的银铃耳坠隐隐发烫——昨夜巫族圣女留下的蛊毒,正随血脉游走。
礼部尚书献《百鸟朝凤图》——
太监尖利的通传声中,沈傲霜一袭绯色舞衣踏入殿内。她左臂空荡荡的袖管用金线绣了曼陀罗,每走一步,腰间银铃便与我的耳坠共鸣震颤。
裴砚之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按刀立于御座右侧,玄色飞鱼服上的金蟒在烛火下似要破衣而出。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我藏于琴腹的朱凰弩,拇指在刀柄上轻叩三下——这是我们约好的暗号。
臣女献《洛神赋》,恭祝太后凤体康泰。沈傲霜盈盈下拜,袖中忽然滑出个鎏金香球。异香弥漫的刹那,我腕间蛊王突然躁动,焦尾琴的第七根弦铮地崩断。
琴弦断裂声被编钟淹没。我佯装调音,指尖迅速拨动暗藏机括。琴腹悄然弹出一枚血色箭簇,箭身细如牛毛的倒刺上,淬着从诏狱死囚体内提出的腐毒。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沈傲霜的水袖刚扬起,我猛地拨响变徵之音。琴声裹着内力震碎香球,藏在其中的蛊虫暴雨般倾泻而出!
护驾!
禁军持盾冲上丹墀时,我袖箭已离弦。箭簇穿透沈傲霜的舞鞋,毒液遇血即化,她踉跄跌进乐池的瞬间,我掀翻琴案。七根琴弦应声而断,夹层中染血的账本哗啦散落——正是吏部尚书与南疆往来的密信,每封末尾都印着猛虎啸月纹。
妖女构陷!沈傲霜嘶声欲扑,却被裴砚之的绣春刀抵住咽喉。刀锋映出她颈间浮现的血色咒文,与寒潭青铜棺上的符篆如出一辙。
我摘下面纱,迎着满殿抽气声轻笑:姐姐可知,你义父每次誊抄密信,总要熏三遍女儿香指尖挑起她腰间香囊,龙涎香混着血竭味刺鼻,这味道……东厂的獒犬隔着三条街都闻得到呢。
太后手中的茶盏突然炸裂。
滚烫的茶水泼在密信上,墨迹竟化作无数扭动的黑虫!裴砚之挥刀斩碎虫群,厉喝:是南疆的噬心蛊!
混乱中,沈傲霜突然咬破舌尖。鲜血喷在银铃上,殿柱盘绕的金龙眼珠突然转动,龙口喷出毒烟!我旋身扯下帷幔浸入酒瓮,火折子掷出的刹那,烈焰如赤蛇窜上房梁。
走水了!
人群推搡间,我被人狠狠撞向蟠龙柱。后脑即将触柱的瞬间,裴砚之揽住我的腰腾空而起,绣春刀劈开藻井,碎瓦纷落如雨。月光漏进来的刹那,我瞥见沈傲霜攀着垂幔跃上宫墙,断袖中伸出条猩红触须——竟是巫族秘术接续的蛊肢!
追!
裴砚之吹响鹰哨,三百暗卫自阴影中暴起。我被他挟着掠过重重宫阙,夜风灌满衣袖时,右耳银铃突然发出凄厉尖啸。
城南乱葬岗的枯树上,沈傲霜正如鬼魅倒悬。她脚下躺着个双目赤红的婴孩,脐带连着的竟是条碗口粗的蛊虫!
好妹妹,这份生辰礼可喜欢她舔着蛊肢上的黏液,身后缓缓升起具青铜棺椁,你可知自己为何能活到现在每月初一喂你的药丸,可都是拿这孩子的心头血炼的——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婴孩胸口插着支银铃簪,正是养母临终前赠我的及笄礼!
裴砚之的刀风比我的悲鸣更快。
朱凰弩却在此刻突然失控,箭矢调转方向直刺他心口!电光石火间,我徒手攥住箭簇,腐毒蚀骨的剧痛中,竟见箭身浮现血色小篆:**弑主者,血亲也。**
沈傲霜癫狂大笑,蛊虫婴孩突然爆体。漫天血雾里,青铜棺盖轰然掀开,躺在其中的巫族圣女缓缓睁眼——与我十指相扣的银铃,正随着她的呼吸泛起幽光。
明凰,这具身体用着可好圣女抚摸着与我相同的面容,腕间银铃荡出涟漪,当年若不是你将我困在寒潭棺中,何至于用这些残次品……
裴砚之突然割破掌心,血溅朱凰弩。凤凰纹路次第亮起,箭匣弹出一支刻满往生咒的骨箭:十七年前你为炼长生蛊,亲手将女儿献给巫神,如今还想故技重施
骨箭破空的刹那,圣女与沈傲霜同时惨叫。青铜棺炸成齑粉,乱葬岗千百座荒坟齐齐裂开,爬出的尸骸皆顶着我的脸!
这些才是你的好姐妹。圣女在消散前轻笑,三百个试蛊的容器,如今只剩你一个……
裴砚之将我拽上马背时,我右耳银铃咔嗒碎裂。蛊王顺着耳道钻入颅内,剧痛中浮现陌生记忆:四岁的我被银铃女人抱在怀中,看她将另一个我推入炼丹炉……
抱紧!裴砚之突然勒马。前方断崖处,青枭正率暗卫围剿最后一批蛊人。月光照亮崖底奔腾的洛水,河面漂浮的竟全是青铜棺碎片!
我呕出黑血,指尖深深抠进他伤口:你早知我是蛊人……为何还要……
因为你是最完美的那个。他抹去我唇畔血渍,眼底映着冲天火光,完美到……连巫神都舍不得让你死。
五更梆子响时,我们站在镇北侯府密室。墙上的浴火凤凰图渗出鲜血,青枭撬开暗格,取出一卷泛黄的《炼蛊札记》。
我抚过母亲画像旁的批注,朱砂字迹力透纸背:**明凰周岁时误吞噬心蛊,唯以至亲血脉为引,方可炼成蛊王。**
裴砚之忽然将剑穗上的长命锁按进我掌心。锁芯弹出一粒药丸,腥苦味与儿时被迫吞食的补药一模一样。
解药,或是毒药。他拭刀的动作优雅如抚琴,选吧,我的大小姐。
窗外忽起惊雷,暴雨冲刷着祠堂檐角。我吞下药丸的瞬间,蛊王在颅内发出濒死嘶鸣。走马灯般的记忆汹涌而至:母亲握着我的手将匕首刺入心口,血珠坠入丹炉时轻笑:活下去,哪怕成为怪物……
晨光刺破云层时,我攥着沈傲霜的断肢踏入刑部。尚书府送来的密函在烛台上燃成灰烬,灰烬中显出一行血字:**下一个是俞嘉礼。**
青枭在檐下擦拭染血的螭纹刀,突然轻笑:大小姐可知,裴大人腰间那块血玉玦,是用他生母的脊骨雕的
我望向宫城方向,那里传来新丧的钟声。裴砚之正在斩杀最后一名蛊人,绣春刀上的血汇成细流,蜿蜒成凤凰衔月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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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骨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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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最底层的暗牢终年不见天光,石壁上凝结的冰霜泛着幽蓝。沈傲霜被铁链悬在刑架上,断臂处的腐肉引来成群尸蝇,每只蝇虫腹部都鼓着张扭曲的人脸——这是南疆的怨蛊,专食将死之人的恨意。
滴答。
我拎着青铜灯盏踏入牢房时,灯油恰巧坠在她溃烂的右脸。腐肉遇热卷曲,露出森森白骨,她喉咙里挤出嗬嗬怪笑:好妹妹,你身上......有股子棺材味儿。
姐姐倒是香得很。我抚过刑架旁盛开的曼陀罗,花瓣突然收拢成利齿,啃噬她脚踝溃烂的皮肉,用八十一个童男的精血养颜,难怪连东厂的阉人都被你迷了魂。
沈傲霜的尖叫声撞在玄铁牢笼上,化作无数血色蝙蝠。这些畜生撞上我腰间血玉玦的瞬间,竟凝成冰晶噼啪坠地——昨夜吞下的解药,让我的血成了蛊虫的剧毒。
知道为何留你到今日么我捏碎冰晶中的蝙蝠残骸,指尖染上猩红,你义父书房暗格里,有卷《炼蛊札记》……故意停顿的刹那,她瞳孔骤然收缩。
裴砚之的绣春刀突然破空而来,刀尖挑着本泛黄古籍。书页无风自动,停在一幅插画:少女被钉在青铜棺中,心口插着银铃簪,棺外跪拜的巫族长老皆生着与沈傲霜相同的吊梢眼。
原来姐姐不是尚书养女……我拾起她腰间碎裂的银铃,铃舌竟是截婴孩指骨,而是巫族圣女用亲女儿炼的蛊人啊。
沈傲霜突然暴起,残存的右臂暴涨三倍。皮肤寸寸剥落,露出底下纠缠的蛊虫触须:那老贱人骗我!她说我是圣女转世……啊!
裴砚之的刀比她的悲鸣更快。
蛊肢斩落的瞬间,我袖中朱凰弩连发九箭,箭箭穿透她周身大穴。腐血喷溅在石壁,竟开出大片殷红的往生莲——这是巫族禁术,以怨气为壤的索命花。
别让她死透。裴砚之甩去刀上秽物,留口气钓大鱼。
我掐住沈傲霜的下颚,将鸩酒混着解药灌入。她浑身筋络暴起如蚯蚓蠕动,喉咙里挤出破碎字句:俞嘉礼......楼心月......在苗疆......用你的脸......
话音未落,牢顶突然炸裂。月光裹着蛊虫倾泻而下,虫群凝成楼心月的模样。她足尖轻点血色莲花,银铃脆响中抛来枚翡翠耳珰——正是我及笄时丢的那只!
好妹妹,你这张皮囊,可值十万金铢呢。楼心月的声音裹着蜜糖般的恶毒,腕间银铃荡出涟漪。我右耳坠着的母蛊突然暴长,尖刺扎入耳骨汲取鲜血。
裴砚之挥刀斩断蛊丝,将我推向暗牢机关:去密室!
青砖地面突然塌陷,我坠入地下暗河。腥臭河水裹着浮尸撞来,每具尸体都顶着我的面容。腕间蛊王突然躁动,指引我游向河心漩涡——那里悬着具水晶棺,棺中少女心口插着的,正是母亲画像中那支银铃簪!
哗啦!
裴砚之破水而入,绣春刀劈开棺盖。棺中尸身突然睁眼,与我十指相扣的银铃迸出火星。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四岁生辰那日,母亲哭着将我按进丹炉,炉外站着的巫族长老……竟与尚书府管家生得一般无二!
醒过来!裴砚之咬破舌尖,将血抹在我眉心。朱砂印记灼烧的剧痛中,水晶棺突然炸裂,暗河化作血海翻涌。浮尸们齐齐唱起童谣:朱凰泣血,白虎衔月……
我们被冲上岸时,身处南疆十万大山的祭坛。九十九具青铜棺环绕血池,每具棺椁都刻着我的生辰八字。楼心月立在祭坛中央,脚下踩着具无头尸——竟是吏部尚书!
这份投名状可够诚意她踢开尚书头颅,露出颈腔里蠕动的蛊虫,好妹妹,你猜俞嘉礼此刻在做什么
山风送来丝竹声,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这曲调……是养父临终前哼的《安魂谣》!
裴砚之突然将我推向祭坛边缘:朱凰弩!
我旋身挽弓的刹那,血池沸腾。俞嘉礼一袭白衣自池中升起,怀中焦尾琴淌着血水。他拨动的琴弦竟是条条蛊虫,奏出的《安魂谣》催动青铜棺椁次第开启——
每具棺中都爬出个我,眉心点着朱砂,腕缠银铃。
这些年辛苦师妹替我试蛊。俞嘉礼含笑望来,眼下泪痣红得妖异,作为报答,师兄给你备了三百具身体……
裴砚之的刀光劈开琴弦时,我射出了朱凰弩最后一支骨箭。箭矢穿透俞嘉礼心口的瞬间,他忽然化作青烟消散,只余焦尾琴坠入血池。
是傀儡蛊!楼心月尖叫着跃上祭坛,银铃震碎半数青铜棺,你以为赢了吗真正的俞嘉礼早就——
她的话被惊天雷鸣打断。血池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冰窟。我攥着裴砚之的刀穗下坠时,望见冰壁上嵌着具冰棺……棺中少年与裴砚之生得一模一样,心口插着柄刻有白虎纹的短刀!
哥……哥我转头看向身侧之人。
裴砚之扯开衣襟,心口同样的位置,赫然是柄朱凰纹短刀的旧疤。
我们在冰棺前坠落,坠向更深处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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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故人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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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窟寒雾缭绕,青铜灯树在崖壁上投下狰狞影子。我攥着裴砚之的刀穗下坠,耳畔呼啸的风声中,冰棺里少年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他眉骨处的旧疤、唇角微陷的弧度,甚至衣襟下若隐若现的朱凰纹,都与身旁之人分毫不差。
砰!
裴砚之揽着我撞碎冰棺,玄铁护腕在冰面上擦出火星。棺中少年的躯体突然化作冰晶消散,唯余心口那柄白虎短刀当啷坠地。刀柄嵌着的血玉玦,竟与裴砚之腰间那块严丝合合!
哥……我指尖刚触到玉玦,冰窟突然震颤。头顶传来楼心月的尖笑:好一对痴儿!这具冰棺埋了二十年,等的就是今日!
裴砚之突然撕开衣襟。他心口的朱凰纹疤渗出黑血,与冰面上白虎刀的血槽共鸣震颤。我腕间银铃炸成碎片,蛊王顺着血脉钻入心口,剧痛中浮现陌生记忆——
永宁元年冬,镇北侯夫人抱着双生子跪在巫神像前。穿黑袍的长老将朱凰短刀刺入哥哥心口,又将白虎刀悬在弟弟头顶:双生子乃大凶之兆,留哪个
都要留。夫人割破手腕,血浸透神像底座,以我巫族圣女之血为契,让他们互为镜影。朱凰噬心,白虎衔月……
记忆碎裂时,我正被裴砚之按在冰壁上。他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掌心朱凰纹亮如烙铁:现在明白了我才是该死在二十年前的'凶兆'。
冰窟顶端突然炸开,楼心月踏着蛊虫瀑布跃下。她身后跟着三百个我,每个眉心都点着泣血朱砂。
多感人的兄弟情。她踢开白虎刀,腕间银铃荡出涟漪,可惜裴砚之活不过今夜子时。朱凰白虎相生相克,当双刀共鸣——
她突然惨叫。
裴砚之的白虎刀贯穿她后心,刀身却燃起朱凰烈焰。真正的裴砚之自暗处走出,拾起冰棺中的朱凰短刀:楼姑娘话太多了。
两个裴砚之隔着冰棺对峙,朱凰与白虎纹在他们周身流转。我忽然看清真相——冰棺里封着的才是真正的裴家次子,而眼前人……
你是巫族用白虎刀炼的傀儡!我举起朱凰弩,箭尖对准他后心,二十年前被舍弃的那个!
啪!
傀儡的假面应声而裂,露出底下与俞嘉礼一模一样的脸。他抚摸着泪痣轻笑:师妹终于聪明了一回。
真正的裴砚之突然呕出黑血,朱凰纹如活物般在他皮肤下游走。冰棺中的白虎刀腾空而起,与朱凰刀在空中相撞。气浪掀翻祭坛时,我望见穹顶浮现星图——朱凰白虎纠缠的轨迹,正对应我与裴砚之的生辰八字!
小心!
俞嘉礼的傀儡身突然暴起,白虎刀直刺裴砚之心口。我本能地扑过去,朱凰弩的骨箭却调转方向射穿自己手腕——蛊王在阻止我救他!
裴砚之的刀锋停在傀儡眉心,突然转头对我笑了。那笑容与记忆中的养父重叠:阿愿,其实你早该杀了我。
白虎刀刺入他心口的刹那,我腕间蛊王破体而出。它吞下裴砚之的心头血,化作浴火凤凰冲霄而起。整个冰窟在凤鸣中崩塌,俞嘉礼的傀儡身被烈焰吞噬前,突然抛来枚翡翠耳珰——
正是养母咽气时攥着的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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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密林·子时**
我背着裴砚之的尸身冲出火海时,十万大山正在坍塌。青枭率暗卫跪在焦土上,每人腕间都缠着浸血的往生绳。
大小姐,该启程了。
他递上冰棺中拾到的《双生札记》,泛黄纸页记载着惊天之秘:我与裴砚之竟是巫族用圣女血肉炼的人蛊,他承白虎煞气镇我体内蛊王,如今枷锁已碎……
苗寨废墟中忽然传来芦笙曲调。我循声望去,见俞嘉礼坐在焦木上抚琴,脚边躺着楼心月被蛊虫啃噬殆尽的头颅。
师妹这出戏可精彩他琴弦一挑,林间冒出数百苗民,每人都顶着我的脸,但你猜,真正的裴砚之此刻在哪儿
我低头看怀中冰冷的尸身,他心口的朱凰纹正渗出血珠。血珠坠地竟开出往生莲,花蕊中躺着枚带血的虎符——可调动北境三十万大军的玄铁虎符!
你以为他是为你而死俞嘉礼的琴音忽然凄厉,二十年前镇北侯与巫族合谋炼人蛊,是为造出不死军团。而你,亲爱的师妹……
他掀开焦尾琴,琴腹中蜷缩着个男婴。孩子心口插着银铃簪,正与我腕间蛊王共鸣震颤!
才是真正的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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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葬魂谷**
我站在悬崖边,脚下是裴砚之练剑的寒潭。青枭说昨夜潭底浮出三百青铜棺,每具棺中都封着与我一模一样的少女,心口皆插着银铃簪。
大小姐,边境急报!
暗卫捧来染血的密函,火漆印着猛虎衔月。信中画着裴砚之立于尸山血海,脚下踩着北狄可汗的头颅——落款日期竟是三日前!
我捏碎虎符,碎屑割破掌心。血珠滴入寒潭的刹那,潭水翻涌如沸。裴砚之的尸身突然睁开眼,瞳仁深处燃着朱凰烈焰。
他握住我流血的手按在胸口,那里跳动着蛊王的气息:阿愿,这局棋才刚开始。
崖顶忽起惊雷,暴雨冲刷着墓碑上未干的血字:**兄
裴砚之之墓**。我摘下银铃簪插入坟冢,簪头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微雕的北境布防图。
青枭在身后轻叹:您终于成为真正的'朱凰'了。
我望向北方硝烟,那里有新坟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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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朱砂烬
一、血祭苍狼
北境的风裹着沙砾砸在玄铁面具上,我望着烽火台燃起的狼烟,掌心虎符被体温焐得发烫。三十万裴家军跪在葬魂谷外,铁甲碰撞声似万鬼哭嚎——他们每个人的心口都嵌着青铜棺碎片,是被巫族炼化的活尸。
大小姐,俞嘉礼的先锋营已过黑水河。青枭递上染血的密报,鬼面具下独眼泛着幽光,探子说敌军阵前……押着裴大人的尸身。
我抚过冰棺边缘的霜花,棺中裴砚之的尸身突然睁眼。蛊王在他心口游走,将朱凰纹染成墨色:阿愿,该让世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朱凰泣血。
子夜时分,我单骑冲入敌阵。腕间银铃荡开音波,所过之处活尸军纷纷跪地。俞嘉礼的白玉战车从尸山后缓缓驶出,他怀中抱着的男婴突然啼哭,心口银铃簪迸出青光——竟与裴砚之眉心的朱凰纹共鸣!
师妹可知这孩子的生辰俞嘉礼的指尖划过婴儿脖颈,与你被推入丹炉那日,正好相隔二十年。
焦尾琴突然自燃,火舌舔舐过琴身暗纹,显出密密麻麻的命格符咒。我瞳孔骤缩——那些符咒竟与养母临终前塞给我的护身符一模一样!
当年师尊选你作药引,可不是因着什么命格。俞嘉礼忽然捏碎男婴心脏,血雾中浮出张熟悉的脸,而是因你与巫神……
血雾凝成的人脸让我如坠冰窟——那竟是我自己的脸!
7
镜中魇
狂风卷着血砂迷了眼,再睁眼时已置身巫族祭坛。九十九面铜镜环绕血池,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的我:有被炼成蛊人的、有成为圣女的、更多的是躺在青铜棺中的尸骸。
真正的俞嘉礼从镜中走出,白衣染血,泪痣红得妖异:这些才是你的'姐妹',三百具身体试了二十年,总算炼出最完美的容器。
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白虎纹狰狞如活物:知道为何裴砚之的尸身能驱动虎符因我与他……本是一体双魂!
记忆在此时彻底碎裂。
永宁元年冬,巫族长老将双生子魂魄撕碎重组。哥哥承朱凰蛊成镇北侯嫡子,弟弟化白虎煞为炼蛊容器,而我……竟是他们用三百女童血肉养出的粘合剂!
该物归原主了。俞嘉礼的指尖刺入我眉心,朱砂印被生生剜出。剧痛中,葬魂谷三十万活尸军突然调转枪头,将裴家军逼至悬崖。
濒死之际,我望见冰棺中的裴砚之坐起身。他心口的蛊王破体而出,化作浴火凤凰直冲天际。
阿愿,接刀!
裴砚之的白虎刀自九天坠落,刀身映出惊天真相——二十年前被炼化的从来不是双生子,而是巫族借镇北侯府血脉养出的弑神刀!
8
弑神
我握刀跃上祭坛穹顶时,血月恰好升至中天。俞嘉礼在镜阵中央狂笑,每面铜镜都伸出白骨手抓向我的脚踝:没用的!朱凰白虎相生相克……
刀锋斩碎铜镜的刹那,镜中三百亡魂齐声哀鸣。我借着反冲力扑向俞嘉礼,白虎刀贯穿他心口的瞬间,朱凰纹自刀柄蔓延至全身——
原来我才是那把刀!
俞嘉礼的血溅上星盘,夜空突然电闪雷鸣。裴砚之的残魂自云端显现,手握朱凰弩射向血月:阿愿,就是现在!
白虎刀脱手飞旋,将血月劈成两半。月光如瀑倾泻而下,照见十万大山深处三百青铜棺齐齐开启——每具棺中都升起道血色符咒,汇聚成巨大的往生阵。
不!!!俞嘉礼在阵眼中扭曲成团黑雾,我才是天命所归……
阵成之时,我割破手腕将血洒向苍穹。往生莲开遍战场,活尸军在花雨中化为白骨,三十万裴家军的魂魄对着北境叩首,随血月一同消散。
9
烬余
三月后,我站在重建的镇北侯府瞭星台上。青枭说北狄王庭一夜之间被焚为白地,有人看见浴火凤凰掠过可汗金帐。
掌心新生的朱凰纹隐隐作痛,那里嵌着半枚银铃簪——是裴砚之残魂消散前,用最后灵力凝成的。簪头微雕着北境舆图,背面刻着蝇头小楷:
**朱凰烬,故人归。**
雪落满肩时,我仿佛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转身却只有风卷着残雪掠过祠堂,供案上并列着三块灵牌:
**兄
裴砚之**
**父
安明德**
**母
苏挽月**
青枭在阶下擦拭螭纹刀,突然开口:边关送来具冰棺,棺中人身中九箭,心口插着白虎刀。
我抚过裴砚之的旧战甲,甲胄缝隙忽然掉出张泛黄信笺。褪色的朱砂字迹力透纸背,是那年他教我练字时写的诗:
**血染征袍透甲红,
北疆谁敢与争锋。
今朝觅得朱凰影,
散尽烽火照月明。**
窗外忽起鹰啸,北境最新的战报随着海东青落下。展开羊皮卷的刹那,我望见边关落日处,有道玄色身影正勒马回望。
残阳如血,染红他腰间晃动的血玉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