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贵女重生抱紧病娇将军 > 第一章

大周朝丞相千金虞归晚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满心都是悔恨。
她轻信探花郎的甜言蜜语,执意退掉与少年将军季长珩的婚约,却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魂魄飘荡间,她看见那个被她辜负的男人单枪匹马杀入仇人府邸,浑身是血地将她残破的尸身抱在怀中,在漫天火光里吻着她冰凉的额头殉情而亡。
再睁眼,她竟回到三年前退婚前夕,听闻刚刚封狼居胥的将军旧伤复发闭门不出。
她闯进将军府,撞见那个曾为她摘星星摘月亮的男人正虚弱地咳血,却在看见她时下意识躲闪:别碰,脏...
01
虞归晚从噩梦中惊醒时,窗外正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她猛地坐起身,锦被从身上滑落,冷汗浸透了轻薄的寝衣。眼前似乎还残留着灼热的火光,耳边回荡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呼喊。指尖下意识抚过脖颈——那里本该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如今却光洁如初。
小姐守夜的丫鬟白芷听到动静,急忙掀开帷帐,可是梦魇了
虞归晚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白芷,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在三年前那场变故中,为了护主被活活打死。而现在,她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今夕是何年虞归晚声音发颤。
永和十七年三月呀。白芷疑惑地递上热帕子,小姐莫不是发热了明日还要去李尚书家的诗会呢。
永和十七年!
虞归晚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发白。她竟然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一切悲剧开始之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个春天,正是她执意要与季长珩退婚的时候。
季将军...近日可好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白芷面露诧异:小姐怎么突然问起季将军昨日不是还说要找老爷退婚么...小丫鬟犹豫片刻,还是老实回答,听说将军半月前从北境凯旋,受了些伤,一直闭门不出。
虞归晚心头猛地一颤。是了,就是这个时候。季长珩在狼山一役中率三百轻骑直捣敌营,生擒匈奴左贤王,却也在乱军中被毒箭射中胸口。前世她对此漠不关心,甚至暗自庆幸他有伤在身,没精力纠缠退婚之事。
备轿。虞归晚突然掀被下床,我要去将军府。
现在白芷惊得瞪大眼睛,这都三更天了!
现在。虞归晚已经自己系上了裙带,手指微微发抖。她必须立刻见到季长珩,确认那不是梦,确认那个为她赴死的男人还好好地活着。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丞相府的马车就已停在了将军府门前。看门的小厮见到虞归晚的令牌,吓得连通报都忘了,直接让人开了侧门。
将军在何处虞归晚步履匆匆。
后、后园梅林...小厮话未说完,就见那道窈窕身影已经穿过回廊。
四月的梅林早已过了花期,只剩下郁郁葱葱的叶子。晨雾中,虞归晚看见梅林深处有个白色身影正倚在石桌旁。她的脚步突然变得沉重,心跳如擂鼓。
那是季长珩。
他比记忆中瘦了许多,一袭素白长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正低头看着手中什么东西。晨风吹起他未束的发丝,露出苍白如纸的侧脸。
虞归晚鼻尖一酸,正要上前,却见男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石桌上的绢帕里。那绢帕瞬间被染得通红,刺得她眼睛生疼。
季长珩!她失声喊道。
男人浑身一颤,下意识将染血的绢帕藏入袖中,转身时甚至踉跄了一下。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满是错愕,随即浮起深深的慌乱。
虞小姐季长珩迅速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在下不知贵客莅临,失礼了。
虞归晚的眼泪夺眶而出。就是这个声音,在她魂魄将散之际,抱着她的尸身哭得肝肠寸断。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在季长珩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抱住了他。
晚晚来了...她将脸埋在他胸前,泣不成声,这次不会再丢下你了...
季长珩整个人僵在原地。他能感觉到怀中人在发抖,温热的泪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主动投怀送抱。可下一秒,他突然惊醒般推开她,力道大得自己都后退了半步。
别碰...季长珩别过脸,声音沙哑,...脏。
虞归晚这才看清他的模样。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今眼下一片青黑,唇边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被她碰过的地方,白衣上赫然印着几点猩红。
你的伤...她伸手想扶他,却被躲开。
小伤而已,不劳虞小姐挂心。季长珩垂着眼帘,嘴角却强撑起一抹笑,听闻小姐近日与林探花交好,在下...祝你们百年好合。
这句话如刀子般扎进虞归晚心里。前世她就是在此时迷上了新科探花林鹤,被对方的甜言蜜语哄得神魂颠倒,执意要与季长珩退婚。
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她急急上前,我是来看你的,你的伤...
将军!一个侍卫匆匆跑来,看到虞归晚时明显一愣,随即附在季长珩耳边低语几句。
季长珩脸色骤变,随即强自镇定道:虞小姐,在下有军务在身,恕不奉陪了。说罢转身便走,脚步虚浮却坚决。
虞归晚站在原地,看着晨风中那道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见季长珩在转角处又扶墙咳了起来,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前世他为她报仇那夜,身上不断涌出的血。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02
季长珩离去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虞归晚望着青石板上零星的血迹,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前世她从未注意过,那个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独自一人时会虚弱成这样。
小姐...白芷小心翼翼地上前,将军府的人说,太医正在前厅候着。
虞归晚心头一紧。果然,他的伤势远比表现出来的严重。她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向方才季长珩倚坐的石桌。青玉案面上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渍,旁边落着一方素白帕子——正是他情急之下从袖中掉落的那块。
帕子已经染透了大半,但一角仍能辨认出精致的兰草纹样。虞归晚颤抖着手指抚过那处绣纹,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这是她十四岁那年遗失的帕子。
那年上元灯会,她在猜谜台前与人争执,是季长珩出面解围。当时她只顾着生气,连道谢都不曾,更没注意帕子何时丢失。没想到他竟一直留着,还随身携带至今。
这不是小姐旧物吗白芷惊讶道,将军怎么...
虞归晚将染血的帕子紧紧攥在胸前。前世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随手遗失的一方帕子,会被他当作珍宝般收藏多年。就像她从来不知道,那个总是笑着包容她所有任性的男人,背地里为她做过多少事。
回府。她突然转身,我要看这些年他送的所有东西。
丞相府藏珠阁内,虞归晚命人搬出七个樟木箱子。当她掀开第一个箱盖时,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箱中整整齐齐码着数十个锦盒,每个盒子上都贴着小小的笺条,写着晚晚及笄礼、晚晚生辰礼之类字样。她随手打开一个,里面是枚羊脂玉簪,玉质温润如水,簪头雕着栩栩如生的海棠花——她最爱的花。
这是...白芷突然轻呼。
虞归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盒底还垫着一张对折的纸笺。展开后,上面是季长珩熟悉的笔迹:
见玉如见君。珩遥祝晚晚芳辰安康。
字迹已经褪色,显然有些年头了。她慌忙翻看其他盒子,每个里面都藏着类似的小笺,有些甚至只有短短一句今日见晚晚笑靥,甚悦。
怎么会...虞归晚跌坐在满地礼物中间,指尖发颤。前世她从未正眼看过这些礼物,更没发现过这些藏在暗处的心意。季长珩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年复一年地准备这些她根本不屑一顾的礼物
最底层的箱子上了锁,虞归晚试了几把钥匙都打不开。正着急时,她忽然想起季长珩曾说过的话——晚晚的生辰便是最好的密码。
咔嗒一声,锁应声而开。
箱中静静躺着一座精巧的紫檀玲珑塔,共七层,每层檐角都悬着纯金铃铛。这是她及笄那年,季长珩派人送来的贺礼。当时她嫌俗气,直接命人丢进了库房。
虞归晚小心捧出玲珑塔,发现塔底刻着两行小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落款是长珩手雕,永和十五年春。
这是...他自己雕的她轻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突然注意到第三层塔身有个不起眼的凸起。鬼使神差地按下去,塔身竟弹开一道暗格!
暗格里塞满泛黄的纸页。虞归晚抽出一看,顿时泪如雨下——那是她这些年随手丢弃的诗稿、画坏的扇面,甚至还有小时候练字用的废纸。每一张都被细心展平,边角处都标注着获得的日期。
最上面那张是她十三岁时写的打油诗,歪歪扭扭的字迹旁,季长珩用漂亮的小楷写着:晚晚第一首诗,虽不合平仄,天真可爱至极。
小姐!白芷慌张地递上帕子,您怎么...
虞归晚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从前只知道季长珩爱她,却不知道这份爱如此深沉又卑微。他像守护珍宝般收集着她的一切,哪怕是她随手丢弃的垃圾。
备轿。她突然站起身,去李尚书府上的诗会。
白芷瞪大眼睛:可小姐不是说死也不去...
现在就去。虞归晚擦干眼泪,目光落在染血的帕子上,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虞归晚心里装的是谁。
李尚书府的花园里,正值桃李芬芳。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亭中吟诗作对,公子们则在湖畔斗文比武。虞归晚一出现,立刻引来无数目光——不仅因为她丞相千金的身份,更因她今日格外明艳的打扮。
虞妹妹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虞归晚后背一僵,缓缓转身。来人一袭月白长衫,面如冠玉,正是前世将她骗得家破人亡的林鹤。此刻他手执折扇,笑得温文尔雅,与记忆中那个狞笑着掐住她脖子的恶魔判若两人。
林公子。她强忍恶心,行了个疏离的礼。
林鹤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冷淡,反而凑近一步:听闻妹妹近日与季将军有些龃龉要我说,武将粗鄙,哪配得上妹妹这般才貌...
林公子慎言。虞归晚冷声打断,季将军乃国之栋梁,岂容轻辱
林鹤脸色微变,还没等他反应,园中突然一阵骚动。虞归晚抬头望去,心跳骤然加速——季长珩竟出现在了园门口!
他显然是从病榻上强撑而来,脸色苍白如纸,却仍保持着挺拔的军姿。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季长珩径直走向主座向李尚书致歉,说是军务耽搁来迟了。
虞归晚的目光一刻不离那道身影。她看见季长珩在无人处悄悄扶了下柱子,看见他落座时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胸口,更看见他几次看向自己这边又迅速移开视线。
听说季将军在边关中了毒箭...
可不是,太医都说能活下来是奇迹...
就这样还来诗会,怕是...
周围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虞归晚心如刀绞。她突然明白季长珩为何抱病前来——他是听说她要来,怕她与林鹤独处!
诗会进行到献礼环节时,虞归晚突然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季长珩面前。园中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对已经传出退婚风声的冤家。
将军。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海棠花的香囊,声音清亮,听闻将军旧伤未愈,归晚特制此安神香囊,望将军笑纳。
香囊下坠着的流苏上,赫然用金线绣着一个小小的珩字。
季长珩瞳孔骤缩,整个人僵在原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香囊,又看向虞归晚,嘴唇微微发抖却说不出话。
怎么,虞归晚故意提高声音,将军嫌弃我的手艺
园中响起低低的哄笑。季长珩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起身行礼,双手接过香囊时指尖都在颤抖:多、多谢虞小姐...
叫我晚晚。她轻声说,只有他能听见,就像你从前那样。
季长珩耳尖瞬间红透,手中的香囊仿佛有千钧重。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深深一揖,将香囊珍而重之地贴胸收起。
虞归晚转身时,正对上林鹤阴鸷的目光。她微微一笑,昂首走回座位。前世今日,她正是在这场诗会上被林鹤的花言巧语迷惑,当众给季长珩难堪。而这一次,她要让所有人知道——
那颗曾被轻易丢弃的真心,如今有人视若珍宝。
03
香囊送出的当晚,虞归晚正在灯下翻看季长珩这些年写给她的信——前世她连拆都懒得拆的那些信。忽然听见窗外一阵骚动,白芷慌张地跑进来。
小姐,将军府派人来了!
虞归晚心头一跳,手中的信纸飘落在地。她匆忙整理衣襟迎出去,却在看到来物时僵在原地——季长珩将她白日送的香囊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将军说...多谢小姐美意,但此物太过贵重,不敢承受。侍卫低着头,双手奉上一个锦盒。
虞归晚指尖发冷,接过盒子时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她猛地掀开盒盖,香囊静静躺在丝绸衬布上,旁边多了一枝干枯的梅花——是她去年随手丢在季长珩身上的那枝。
他...将军身体如何
侍卫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头:将军不让说。
待侍卫走后,虞归晚将香囊紧紧攥在手里,突然发现锦盒底层似乎有夹层。她用力掰开暗格,里面竟藏着一张染血的北境布防图,图上墨迹未干,显然是季长珩刚刚绘制的。
他在病中还在处理军务...虞归晚喉头发紧,转向白芷,去打听将军府今日可有太医来过。
白芷带回的消息让她如坠冰窟——季长珩箭伤恶化,高烧不退,太医束手无策,私下说若熬不过今夜恐怕凶多吉少。
备马!虞归晚扯下屏风上的斗篷,现在就去将军府!
小姐!这都二更天了,您...
我说现在!
将军府大门紧闭,虞归晚直接让人撞开了侧门。府中侍卫见是她,拦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一路跟着她闯到内院。
将军在何处虞归晚厉声问。
老管家红着眼眶指向梅林深处的小楼:小姐...将军有令,谁也不见...
虞归晚已经提着裙摆奔向小楼。楼前守卫的副将见她来了,竟松了口气:虞小姐,您快去看看将军吧,他...
推开门,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屋内只点了一盏灯,昏暗的光线下,季长珩蜷缩在床榻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中衣。听见动静,他艰难地睁开眼,待看清来人后,瞳孔骤然收缩。
晚...虞小姐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怎么...
虞归晚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吓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烧成这样还不请太医你不要命了!
季长珩下意识往后缩,却被她一把按住。他呼吸急促,苍白的脸上浮起不自然的潮红:脏...别碰...
闭嘴!虞归晚直接掀开他的被褥,浓烈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季长珩胸前的中衣已经渗出一片暗红,伤口显然已经崩裂多时。
拿热水、干净布巾,还有...她快速报出一串药名,快去!
副将慌忙去准备。季长珩虚弱地挣扎着要起身:虞小姐,这不合适...你我尚未...
再动一下我就扒光你的衣服。虞归晚恶狠狠地威胁,手上动作却轻柔至极,已经开始解他的衣带。
季长珩顿时僵住,耳尖红得滴血。当衣衫褪下,露出那道横贯胸口的狰狞箭伤时,虞归晚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伤口已经化脓,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明显是中毒未清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她颤抖着手指轻触伤口周围,太医没给你解毒吗
季长珩别过脸:解药...只有三副...伤兵营更需要...
虞归晚如遭雷击。她记起来了,前世曾听说季长珩在狼山之战中将救命解药全部分给了部下,自己硬扛着毒发。当时她还笑他沽名钓誉,却不知他因此落下病根,每逢阴雨天便咳血不止。
你这个...这个傻子!她哽咽着骂,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他胸口。
季长珩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想给她擦泪:别哭...我不疼...
药和热水很快送来。虞归晚抹去眼泪,开始专心处理伤口。她前世在流放途中跟一个老军医学过医术,此刻手法竟出奇地熟练。
忍着点。她将烈酒倒在伤口上,季长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却一声不吭。虞归晚心疼得指尖发颤,俯身轻轻往伤口上吹气:很快就不疼了...
季长珩怔怔地望着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烛光下,少女垂落的发丝扫过他胸膛,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这场景太过美好,让他疑心是濒死前的幻觉。
晚晚...他无意识地轻唤出声,随即猛地回神,虞小姐,我...
叫我晚晚。虞归晚头也不抬,正小心地为他敷上药膏,我允许你这么叫。
药敷好后,她扶他躺下,又用湿巾细细擦拭他脸上的冷汗。季长珩始终睁着眼睛看她,好像一闭眼她就会消失似的。
睡吧。虞归晚柔声道,我守着你。
不行...季长珩挣扎着要起身,你名声要紧...
再动我就亲你了。
这句话像定身咒,季长珩瞬间僵成一块木头。虞归晚忍不住轻笑,替他掖好被角,手指无意间拂过他颈侧——那里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她突然记起,这是三年前她遇刺时,季长珩为她挡下的那一刀留下的。当时她只顾着害怕,连句谢谢都没说。
长珩...她轻声唤道。
床上的人已经迷迷糊糊睡去,却在听见呼唤时下意识嗯了一声。虞归晚心头酸软,轻轻握住他滚烫的手。这只手上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茧子,也有新添的伤痕,却依然修长好看。
夜深了,虞归晚靠在床边的姿势逐渐变成半趴在床上。朦胧间,她感觉有人轻轻抚过她的发梢,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一场美梦。
晚晚...有人在她耳边极轻地叹息,你若一直这样待我,我死也甘心了...
虞归晚想睁眼,却抵不过睡意,最终沉沉睡去。
天光微亮时,她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抬头发现季长珩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凝视着她,眼中情绪复杂难辨。见她醒来,他迅速垂下眼帘,耳尖又红了。
你好些了吗虞归晚伸手探他额头,烧已经退了大半。
季长珩轻轻点头:多谢虞小姐...救命之恩。
门外突然传来副将焦急的声音:将军!宫里来人了,说北境急报,请您立刻入宫!
虞归晚心头一紧。前世这场北境之战,季长珩拖着病体出征,差点命丧沙场。她猛地抓住季长珩的手腕:你不能去!伤还没好...
虞小姐。季长珩突然正色,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我是军人。
短短五个字,让虞归晚哑口无言。她看着他强撑着起身,忍着疼痛让侍从更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却始终挺直脊背。
至少让我帮你。她拿起药箱,不由分说地为他重新包扎伤口,这次特意缠得紧一些,答应我,若觉得不适立刻撤军,别硬撑。
季长珩深深看她一眼,轻轻点头。临出门前,他突然转身,从枕下取出那个海棠香囊,珍而重之地系在腰间。
虞小姐的祝福...长珩带着上战场。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若能活着回来...
没有如果。虞归晚打断他,眼眶发热,你必须活着回来,我...我还有话对你说。
季长珩眼中似有星光闪烁,最终化作一个郑重的点头。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挺拔如松,唯有腰间那个香囊随风轻轻摆动,像是一朵盛开的海棠。
虞归晚站在门前,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晨雾中。她转身回屋收拾药箱,无意间碰落了枕边的一个小木匣。匣子摔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她这些年随手丢弃的每一样小物件,糖纸、枯花、写废的诗稿...全都按日期整齐排列。
最上面是一张崭新的纸条,墨迹未干:得晚晚亲手疗伤,此生无憾。
04
季长珩入宫的第三日,虞归晚正在书房临摹他的字帖,白芷慌慌张张冲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将军、将军他...
虞归晚手中的笔啪地掉在宣纸上,墨迹晕开一大片:他怎么了
将军跪在咱们府门前!白芷急得语无伦次,淋着大雨,怎么劝都不起来!
虞归晚顾不得换衣,赤着脚就往外跑。春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花。丞相府朱红的大门前,一道玄色身影笔直地跪在雨幕中。
长珩!
雨水模糊了视线,虞归晚踉跄着冲下台阶。跪着的人闻声抬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已经泛青。他胸前的衣料隐隐透出暗红,显然伤口又裂开了。
晚...虞小姐。季长珩声音沙哑,却仍保持着跪姿,请转告丞相大人,季某...恳请收回成命。
什么成命你先起来!虞归晚去扶他,触手却是一片滚烫。这人竟还在发烧!
季长珩固执地摇头:听闻皇后要为虞小姐...举办选妃宴。他说出这三个字时,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季某自知...配不上小姐,但请丞相...再给季某...一次机会...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虞归晚这才看清他的模样。雨水顺着他的下颌不断滴落,睫毛上挂着水珠,整个人摇摇欲坠却仍强撑着不倒下。最刺眼的是他身前青石板上晕开的淡红色——那是从他伤口渗出的血水。
傻子!虞归晚眼泪夺眶而出,谁要去选妃宴了我...
晚晚!丞相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府里去。
虞归晚转身,见父亲撑着伞站在台阶上,面色凝重。她突然明白过来——选妃宴是父亲对她的考验,想看她对季长珩是否真心。
父亲!她扑通一声跪在季长珩身旁,雨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裙,女儿此生非季长珩不嫁!
胡闹!丞相怒喝,你当初不是吵着要退婚吗
是女儿眼瞎心盲!虞归晚重重磕了个头,抬起时额上已见红痕,求父亲成全!
季长珩见状,竟挣扎着挪了半步,用身体为她挡去部分雨水:丞相大人...全是季某的错...虞小姐金枝玉叶...不该淋雨...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雨水中。虞归晚慌忙去扶,却摸到他后背一片湿热——伤口完全崩裂了。
长珩!她失声痛哭,不管不顾地抱住他,我带你去找太医...
季长珩虚弱地摇头,颤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竟是一朵完好无损的海棠绢花。
路过...锦绣坊...看到...觉得很配你...他断断续续地说,将绢花递给她,不...不脏...我用油纸...包好的...
虞归晚再也忍不住,在滂沱大雨中嚎啕大哭。她终于明白前世季长珩为何会在她死后疯狂——这个傻子,连咳血都要躲着她,却记得给她带一朵喜欢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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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大人!她转身对父亲重重叩首,若您不答应,女儿就跪死在这里!
丞相长叹一声,终于走下台阶:季将军,老夫并非要拆散你们。只是小女从前任性,老夫不得不...
话未说完,季长珩突然向前栽倒。虞归晚一把抱住他,触手却是一片滚烫。鲜血从他嘴角不断涌出,将她的衣袖染得通红。
太医!快叫太医!
混乱中,虞归晚隐约听见父亲急令下人帮忙抬人。她死死抱着季长珩不松手,眼泪混着雨水落在他脸上:你不准死...不准死...我还没告诉你我爱你...
季长珩已经陷入昏迷,却像是有感应般,嘴角微微上扬。
丞相府东厢房内,太医进进出出。虞归晚跪在床前,固执地握着季长珩的手不放。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嘴唇因失血而泛白,胸前缠着的白布不断被鲜血浸透。
箭伤毒性未清,又淋雨感染...老太医摇头,将军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救救他...虞归晚声音发抖,用什么药都行,我...
有一味'雪灵芝'可解百毒,但生长在昆仑绝顶,十年才得一株...
我知道哪里有!虞归晚突然想起,父亲书房的多宝阁上就有一株!
丞相面露诧异:你怎知...
求父亲赐药!虞归晚又重重磕头,女儿愿受任何责罚!
看着女儿额上的血痕,丞相终是长叹一声,命人取来雪灵芝。虞归晚亲自将药研成粉末,一点一点喂进季长珩口中。
咽下去...她贴在他耳边轻声哄着,长珩,乖,把药咽了...
季长珩喉结微动,竟真的咽下了药粉。虞归晚喜极而泣,继续喂水喂药,直到他眉头稍稍舒展。
三日不眠不休的守候后,季长珩的高烧终于退了。虞归晚累得趴在床边睡着,朦胧间感觉有人轻抚她的发丝。
晚...晚...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季长珩清明的目光。他虚弱地笑着,手指还停留在她发间。
你醒了!虞归晚想叫太医,却被他轻轻拉住。
别走...季长珩声音很轻,我有话...对你说...
虞归晚坐回床边,小心地扶他靠坐起来。季长珩却突然握住她的手,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虞小姐...考虑过退婚吗
虞归晚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你...你不要我了
不!季长珩急得又要咳血,我是怕...连累你...他艰难地抬手,指向窗外,北境...战事将起...我可能...
闭嘴!虞归晚红着眼眶捂住他的嘴,你敢说一个'死'字试试
季长珩怔住,眼中泛起水光。虞归晚俯身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肩头:季长珩,你给我听好了。这辈子,你活我活,你死我死。
晚晚...季长珩声音发抖,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虞归晚抬头看他,眼泪滴在他脸上,上辈子我瞎了眼,这辈子你别想甩开我。
季长珩不明所以,却仍为她擦去泪水:别哭...我...我娶你就是...
虞归晚破涕为笑,正要说话,却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白芷慌张地跑进来:小姐!林鹤公子求见,说有要事相告!
虞归晚脸色骤变。季长珩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虞小姐...认识这位林公子
一个跳梁小丑罢了。虞归晚冷笑,转向白芷,告诉他,我未婚夫醒了,没空见闲人。
白芷瞪大眼睛——小姐何时承认过季将军是未婚夫
季长珩耳尖通红,却悄悄握紧了她的手。
林鹤站在丞相府回廊下,听着白芷的传话,脸上温润的笑意逐渐扭曲。他望向东厢房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阴毒。
季长珩...他轻声呢喃,袖中的手攥紧了一封密信,你以为抢得走吗
雨幕中,一只信鸽从丞相府后墙飞出,朝着北方的夜空振翅而去。
05
季长珩醒后的第七日,圣旨到了。
虞归晚正在为他换药,听见前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副将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脸色煞白:将军!北境八百里加急,匈奴连破三城!皇上命您即刻率军出征!
药碗从虞归晚手中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季长珩却神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他缓缓坐起身,胸前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动作间隐约可见血色渗出白布。
备马,点兵。他声音沉稳,丝毫不见病弱,一个时辰后出发。
副将匆匆离去。虞归晚站在原地,指尖不受控制地发抖。前世这场北境之战,季长珩足足打了两年,回来时身上添了七道新伤。
晚晚。季长珩轻声唤她,帮我穿上铠甲好吗
玄铁打造的铠甲冰冷沉重,虞归晚几乎抬不动。季长珩想自己来,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虞归晚红着眼眶瞪他,硬是一件件帮他穿戴整齐。
当最后一块护心镜扣好时,她终于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他:一定要回来...
季长珩转身,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有晚晚等我,阎王爷也不敢收我。
城门外,三万铁甲肃立。虞归晚站在送行的人群最前方,手中捧着一个绣着并蒂莲的锦囊。季长珩身着戎装,在马上向她微微倾身。
这个给你。虞归晚将锦囊系在他剑柄上,平安符,我亲手绣的。
季长珩珍重地抚过锦囊,指尖在并蒂莲上流连。他没看见的是,锦囊夹层里藏着她的一缕青丝,和用血写在小笺上的七十六遍盼君归。
大军开拔,尘土飞扬。虞归晚站在原地,直到最后一个士兵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转身时,她看见林鹤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虞妹妹对季将军真是情深义重啊。他缓步走近,可惜将军此去凶多吉少...
林公子慎言。虞归晚冷眼看他,诅咒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林鹤笑容一僵,随即又恢复温文尔雅:在下只是关心妹妹。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劳费心。虞归晚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袖中手指掐入掌心。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还没找到林鹤通敌的确凿证据。
回府后,虞归晚径直去了藏珠阁。那座紫檀玲珑塔还放在案上,她伸手抚过塔身,突然想起什么,开始逐层检查机关。
第三层的暗格她已经发现,里面藏着她的旧物。但季长珩说过,这座塔共有七层机关...
指尖在塔底摸索,突然触到一个极隐蔽的凸起。虞归晚用力一按,最底层塔身突然弹开,露出一个狭小的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
漆印已经破损,显然被人拆阅过又重新封上。虞归晚小心拆开,只看了一眼就浑身发冷——这是三年前兵部发往北境的密函,上面详细标注了边关各处的防守弱点。而函末盖的,赫然是她父亲的私印!
不可能...虞归晚双手发抖。前世虞家被抄的罪名就是通敌卖国,可她一直以为那是林鹤栽赃。如今铁证就在眼前,难道父亲真的...
信纸突然从手中被抽走。虞归晚抬头,看见丞相不知何时站在面前,面色凝重地看着那封密函。
父亲!这...
这是假的。丞相沉声道,为父从未签发过此函。
那印章...
三年前为父的印鉴曾遗失过半月。丞相眼中闪过厉色,看来有人处心积虑要置我虞家于死地。
虞归晚脑中灵光一闪:林鹤!他三年前刚入京,就住在我们府上!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什么。丞相立即命人封锁消息,虞归晚则开始仔细检查玲珑塔的其他机关——季长珩特意送她这座塔,绝不只是为了藏一封密函。
果然,在第五层又发现一个暗格。这次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和数字。虞归晚辨认半晌,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敌国安插在朝中的细作名单!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了收受的银两数目和传递的情报内容。
长珩早就发现了...她喃喃自语,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警示我...
名单最后写着一行小字:证据藏于狼山古庙,佛龛之下。珩已派人看守,待时机成熟即可一举擒获。
虞归晚心跳如鼓。前世季长珩正是在狼山一带大败匈奴,难道那场战役背后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小姐!白芷慌张地跑进来,林公子在府外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虞归晚与父亲交换一个眼神,迅速将密函和名单藏好:告诉他我身体不适,改日再...
话音未落,前院突然传来嘈杂声。紧接着是林鹤带着笑意的声音:虞妹妹何必躲着我
虞归晚脸色骤变——林鹤竟敢擅闯内院!她快步走出藏珠阁,正好看见林鹤施施然穿过月洞门,身后跟着两个面生的侍卫。
林公子好大的胆子。虞归晚冷声道,丞相府内院也是你能闯的
林鹤笑容不变,目光却扫向她身后的藏珠阁:听闻妹妹近日对机关术颇有兴趣,在下特来...
滚出去。虞归晚直接拔下鬓间金簪对准他,再进一步,我就以刺客论处。
林鹤眼中闪过一丝阴毒,随即又恢复温润:妹妹误会了。在下只是来告知,季将军的先锋部队在狼山遭遇埋伏,伤亡惨重...
虞归晚耳边嗡的一声,手中金簪当啷落地。林鹤趁机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若妹妹想知道将军生死,今晚子时,醉仙楼见。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藏珠阁,转身离去。
虞归晚强撑着回到房中,关上门才瘫软在地。林鹤的话不可全信,但无风不起浪...她必须确认季长珩的安危。
夜幕降临,虞归晚换上一身夜行衣,正准备溜出府去,突然听见窗外一声轻响。她警觉地握住枕下匕首,却见一个黑影利落地翻窗而入。
谁!
虞小姐莫怕。黑影摘下蒙面巾,竟是季长珩的副将赵锋!他衣衫破损,满脸血污,将军命我连夜回京,将此物交予小姐。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染血的布包。虞归晚颤抖着打开,里面是她的那个平安符,已经被刀剑划破,但里面的青丝和小笺完好无损。
将军说...让小姐放心,他没事。赵锋低声道,狼山确有埋伏,但将军早有准备,反将敌军围剿。只是...
只是什么
将军在混战中为救一个孩童,胸口中了一箭...见虞归晚脸色煞白,赵锋赶紧补充,没有伤到要害!将军还亲手斩杀了敌将,让我带回这个给小姐看。
他又掏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匈奴文字。虞归晚接过令牌,翻到背面时浑身一震——令牌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林字!
林鹤...她咬牙切齿,果然是他!
赵锋继续道:将军还说,请小姐务必保管好玲珑塔,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索要都不可交出。尤其是...
尤其是林鹤。虞归晚握紧令牌,他还说什么了
副将犹豫片刻:将军说...若他此次...有不测,请小姐打开玲珑塔最顶层的机关。
虞归晚心头猛地一揪:什么意思他是不是伤得很重
赵锋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将军...将军中箭后不肯卧床休养,每日亲自巡营...伤口已经化脓了...
虞归晚眼前一黑,扶住桌子才没倒下。她深吸一口气,转身从柜中取出一个药箱:把这些带给将军,每日换药。告诉他...若他敢死,我立刻随他去。
副将红着眼眶接过药箱,正要离开,虞归晚突然叫住他:等等!你说...最顶层的机关
她冲回藏珠阁,捧起玲珑塔仔细摸索。前六层的机关她都找到了,唯独最顶层毫无头绪。塔尖处雕刻着一朵小小的海棠花,她试着旋转、按压,都没有反应。
难道...虞归晚灵机一动,拔下金簪,在海棠花蕊处轻轻一刺。
咔嗒一声,塔顶缓缓打开,露出一个精巧的玉匣。匣中放着一枚虎符和一张字条:
晚晚亲启:若见虎符,则珩已不在。此符可调动季家暗卫三百人,誓死护你周全。——长珩绝笔
字条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林鹤乃匈奴细作,证据在塔身夹层。勿悲勿念,愿来生再会。
虞归晚的眼泪砸在字条上,晕开了墨迹。她紧紧攥着虎符,心如刀绞——季长珩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把所有的退路都留给了她。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虞归晚擦干眼泪,开始仔细检查塔身夹层。既然季长珩用生命为她铺路,她绝不会让林鹤的阴谋得逞。
北境的风裹挟着雪花呼啸而过,季长珩站在营帐外,望着京城的方向。胸前的箭伤疼得钻心,他却一动不动,仿佛要透过千山万水看到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
晚晚...他轻声呢喃,手中握着那个被鲜血浸透的平安符,等我...
06
玲珑塔夹层中的证据让虞归晚整夜未眠。天刚蒙蒙亮,她就带着密函去见了父亲。丞相看完后脸色铁青,当即派心腹去狼山取回更多证据。
林鹤此人心思缜密,必会察觉异常。丞相沉吟道,晚晚,这几日你暂避风头,不要出府。
虞归晚点头应下,心里却另有打算。季长珩在前线拼命,她岂能坐等回房后,她取出季长珩留下的虎符,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符上还残留着一丝他的气息,让她眼眶发热。
小姐!白芷慌慌张张跑进来,赵副将又来了,说是有紧急军情!
虞归晚心头一跳,急忙迎出去。赵锋满身是血地靠在回廊柱子上,见她就扑通跪下:虞小姐!将军...将军他...
他怎么了虞归晚声音发抖。
昨日敌军突袭,将军为救被困村民,独自引开追兵...至今下落不明!赵锋递上一支染血的箭,只在悬崖边找到这个...
箭杆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晚字——是季长珩随身携带的那支。虞归晚双腿一软,扶住栏杆才没倒下。前世季长珩就是为她而死,这一世难道又要重蹈覆辙
带我去找他。她突然抓住赵锋的手臂,现在就去!
可丞相大人...
父亲上朝去了,来不及告诉他。虞归晚已经转身回房,快速换上男装,我知道一条近路,天黑前能赶到狼山。
白芷急得直跺脚:小姐!太危险了!
虞归晚充耳不闻,将玲珑塔中的证据贴身藏好,又取出季长珩送她的匕首别在腰间。临行前,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若季长珩真的不在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狼山山势险峻,密林丛生。虞归晚跟着赵锋一路疾行,终于在日落时分赶到那处悬崖。崖边散落着打斗的痕迹,几具匈奴士兵的尸体尚未清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将军就是在这里...赵锋指着崖边一滩血迹,声音哽咽。
虞归晚跪在那摊血前,指尖轻触已经干涸的血迹。是季长珩的,她莫名地确定。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崖边一棵老松的树枝上挂着一块碎布——是季长珩内衫的料子。
他掉下去了虞归晚声音发颤。
不一定。赵锋指向悬崖侧面,那里有条隐蔽的小路,将军可能...
话未说完,林中突然传来弓弦震动声。赵锋反应极快,一把推开虞归晚,自己却被箭矢射中肩膀。
有埋伏!他咬牙拔箭,虞小姐快走!
十几个黑衣人从林中窜出,刀光剑影直逼而来。赵锋护着虞归晚边战边退,很快被逼到悬崖边缘。
把东西交出来。为首的黑衣人冷声道,玲珑塔里的。
虞归晚心头一震——果然是林鹤的人!她握紧腰间匕首,突然注意到黑衣人手腕上的刺青:一个蛇缠剑的图案。前世抄家时,她在那些官兵手上见过同样的标记。
想要自己来拿。她冷笑一声,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卷绢布晃了晃,林鹤的命就攥在这里!
黑衣人果然被激怒,一拥而上。赵锋拼死抵挡,奈何寡不敌众,很快身中数刀。虞归晚见状,突然转身奔向悬崖侧面那条小路。
追!不能让她跑了!
虞归晚在林间疾奔,耳边风声呼啸。身后追兵越来越近,突然一支箭擦过她脸颊,带出一道血痕。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她本能地选择向右,却猛然刹住脚步——那根本不是路,而是一处断崖!
跑啊,怎么不跑了黑衣人冷笑着逼近,把东西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虞归晚后退几步,脚跟已经悬空。崖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她握紧手中绢布,突然笑了:告诉林鹤,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说完,她纵身一跃!
下坠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虞归晚看见赵锋浑身是血地冲出树林,看见黑衣人惊慌失措的脸,最后看见的是季长珩送她的那支箭,静静躺在崖边的血泊中。
长珩...她闭上眼睛,对不起...
冰冷的水瞬间吞没了她。原来崖下是条湍急的河流,虞归晚被激流裹挟着不断撞击岩石,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意识模糊之际,她似乎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向她游来...
醒醒...姑娘醒醒...
有人在拍她的脸。虞归晚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孔——林鹤。
啊!她惊叫一声,本能地往后缩,却发现全身剧痛动弹不得。
别怕,是我。林鹤温柔地扶她坐起,你从悬崖上掉下来,幸好被树枝挡了几下,否则...
虞归晚警惕地环顾四周,这是个简陋的草屋,自己躺在床上,身上换了干净的女装。腰间匕首和藏着的证据都不见了。
我的东西呢
都在这儿。林鹤指指床头的包袱,姑娘为何孤身一人在狼山可是遇到了歹人
虞归晚愣住了。林鹤看她的眼神充满关切,没有半点阴鸷,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不认识我她试探地问。
林鹤笑了:姑娘说笑了,我们素未谋面。在下是进山采药的郎中,偶然发现姑娘落水。
虞归晚脑中一片混乱。林鹤在玩什么把戏还是说...她摸了摸隐隐作痛的额头,手指触到一个肿块。难道自己摔坏了脑子
姑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林鹤递来一碗药,头部受了撞击,可能会暂时失忆。
我...虞归晚张口,突然发现脑海中一片空白。她记得自己从悬崖上跳下来,记得那些黑衣人,却不记得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狼山。
别急,慢慢想。林鹤柔声安慰,先把药喝了。
药很苦,虞归晚皱着眉喝完,很快觉得昏昏欲睡。朦胧中,她感觉林鹤在为她掖被角,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
睡吧,晚晚。他轻声说,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这个名字让他心头一颤,却想不起为什么。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彻底淹没。
再次醒来时,虞归晚觉得头脑清明了许多。林鹤坐在床边看书,见她醒了立刻放下书卷。
感觉好些了吗
虞归晚点点头,突然注意到自己手腕上多了一枚玉镯:这是...
家传之物。林鹤笑着握住她的手,给你戴上,就不会再丢了。
虞归晚怔怔地看着他,一种莫名的违和感萦绕心头。她应该认识这个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们...是什么关系
林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温柔地笑了:你是我的未婚妻啊。上月我们去狼山踏青,遇到山匪走散了。我找了你好久...
未婚妻虞归晚心头一震,却找不到反驳的记忆。脑海中偶尔闪过的片段里,确实有个穿白衣的男子,但她看不清脸。
对,虞归晚。林鹤轻轻抚摸她的发丝,你是丞相之女,我们定亲三年了。
这个名字让虞归晚太阳穴突突直跳。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锁在记忆深处,呼之欲出却又抓不住。
那...我父母...
别急。林鹤递给她一面铜镜,等你伤好些,我就送你回京。现在先养好身体,好吗
镜中的女子面容苍白,额上缠着纱布,一双杏眼却明亮如星。虞归晚怔怔地看着,这就是她的样子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林鹤的精心照料下,虞归晚的伤势逐渐好转。林鹤每日为她熬药、念诗,无微不至。可每当夜深人静,她总会梦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血与火中呼唤她的名字。
晚晚...晚晚...
那声音让她心碎,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一个月后,林鹤带她回到京城。丞相府朱红的大门近在眼前,虞归晚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怎么了林鹤关切地问。
没事。她摇摇头,只是...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林鹤眼神一暗,随即笑着牵起她的手:回家就好了。
丞相夫妇见到女儿,激动得老泪纵横。虞归晚看着两位老人,心中涌起亲切感,却依然没有记忆。尤其当丞相看向林鹤时,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让她困惑不已。
晚晚能平安回来,多亏林公子啊。丞相夫人抹着眼泪说。
虞归晚乖巧地点头,余光瞥见廊下有个小丫鬟正死死盯着她,眼中含泪。那丫鬟嘴唇蠕动,似乎在说将军二字。
将军什么将军
当晚,宫中设宴为虞归晚康复庆贺。她穿着华美的衣裙,跟在林鹤身侧步入大殿。百官纷纷祝贺,却有不少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那就是虞小姐
听说失忆了...
可怜季将军...
窃窃私语传入耳中,虞归晚心头一跳。季将军这个名字让她胸口突然刺痛。
宴席过半,殿外突然传来骚动。紧接着,一队禁军押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走进来。那人手脚戴着镣铐,却仍挺直脊背,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罪臣季长珩,押到!
虞归晚手中的酒杯啪地落地。那个名字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她混沌的记忆。季长珩...季长珩...
被押着的男人抬起头,目光穿过满殿宾客,直直落在她身上。那双眼睛布满血丝,却盛满无尽的温柔与痛楚。
晚晚...
一声轻唤,如惊雷炸响在虞归晚脑海。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来——梅林中的咳血、雨中的跪求、出征前的轻吻...还有那个为她而死的夜晚。
长珩!她失声喊道,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林鹤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玉镯硌得生疼:晚晚!那是谋反的逆贼!
虞归晚猛地转头看他,眼中怒火燃烧:你骗我!
殿内一片哗然。季长珩剧烈挣扎起来,镣铐哗啦作响:放开她!
皇帝怒拍龙案:成何体统!虞归晚,你与林卿已有婚约,怎可...
陛下明鉴!虞归晚跪地叩首,臣女被林鹤所骗,他根本不是我未婚夫!季将军冤枉啊!
晚晚!林鹤脸色铁青,你病糊涂了。季长珩通敌卖国,证据确凿...
证据在哪虞归晚厉声质问,是你伪造的吧!
皇帝皱眉:虞小姐,你说林卿骗你,可有证据
虞归晚一时语塞。证据都在玲珑塔里,可现在...她突然想起那个小丫鬟,转头寻找,却不见人影。
既无证据,便是胡言乱语。皇帝冷声道,来人,将季长珩押入天牢,择日问斩!虞归晚神志不清,交由林鹤看管。
不!虞归晚想冲上去,却被侍卫拦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季长珩被拖走,最后一眼对视,他竟还对她笑了笑,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别怕。
虞归晚瘫坐在地,泪如雨下。她终于全部想起来了——林鹤的阴谋、季长珩的牺牲、自己的使命...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林鹤蹲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晚晚,你永远逃不掉的。
虞归晚抬头看他,眼中恨意滔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林鹤笑了,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我等着。
07
虞归晚被软禁在丞相府的绣楼里,窗外日夜有林鹤的人把守。白芷偷偷来看过几次,每次都被侍卫粗暴地赶走。直到第五日,林鹤终于出现,手里捧着一套素色衣裙。
晚晚,陛下开恩,允许你去天牢劝降季长珩。他笑得温柔,眼底却一片冰冷,换好衣服,我陪你去。
虞归晚攥紧了被角。自从恢复记忆,她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救季长珩。现在机会来了,哪怕是与虎谋皮。
好。她垂下眼帘,藏起眼中的恨意。
天牢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朽的味道。虞归晚跟在林鹤身后,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最深处的牢房里,季长珩被铁链锁在墙上,白衣已成血色,垂着头一动不动。
长珩!虞归晚扑到牢门前,双手抓住铁栏。
季长珩缓缓抬头,原本清俊的脸庞布满伤痕,左眼肿得几乎睁不开。看到虞归晚,他灰暗的眸子骤然亮起,随即又黯淡下去。
虞小姐...不该来这种地方...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林鹤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塞到虞归晚手里:陛下有令,若季将军愿在认罪书上画押,可免凌迟之苦。
虞归晚盯着那把匕首,浑身发抖。林鹤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杀了他,我就放你父母一条生路。
原来如此。虞归晚在心中冷笑。林鹤不仅要季长珩的命,还要她亲手毁掉自己的心。她接过匕首,看向林鹤:我要单独跟他说话。
林鹤挑眉,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一炷香时间。说完,他转身离去,牢门外立刻站满了侍卫。
虞归晚等脚步声远去,立刻跪到季长珩面前,用匕首去砍锁链。季长珩却猛地摇头:没用的...这是玄铁链...
我带你逃出去。虞归晚声音哽咽,父亲已经收集了林鹤通敌的证据...
晚晚。季长珩突然唤她,目光温柔似水,给我倒碗水好吗
牢房角落有个破瓦罐,里面盛着浑浊的清水。虞归晚慌忙捧来,却见季长珩艰难地抬起被锁住的手,用肮脏的囚衣仔细擦拭手指,才敢接过水碗。
这个动作像刀子般扎进虞归晚心里。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怕弄脏她。
对不起...她泪如雨下,如果不是我轻信林鹤,你不会...
不是你的错。季长珩轻轻摇头,晚晚,听我说。林鹤在军中安插了人手,三日后会假传圣旨开城门迎敌。你必须告诉你父亲...
我们一起走!虞归晚抓住他的手,我可以...
嘘。季长珩突然警觉地看向门口,有人来了。
虞归晚迅速擦干眼泪,将匕首藏在袖中。林鹤踱步进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时间到了。季将军考虑得如何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季长珩冷笑,想让晚晚做你的刽子手做梦。
林鹤脸色一沉,突然拽住虞归晚的手腕: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放开她!季长珩暴起挣扎,铁链哗啦作响,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流下。
虞归晚被林鹤强行拖出牢房,拐过几个弯后,来到一间刑室。墙上挂满各式刑具,中央是个火盆,里面烧着通红的烙铁。
看到了吗林鹤指着那些刑具,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这些都会用在季长珩身上。
虞归晚咬紧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你到底想要什么
林鹤轻抚她的脸颊,被她偏头躲开:我要你嫁给我,在季长珩面前。我要他亲眼看着你成为我的妻子,然后...他凑近她耳边,我会让你亲手给他戴上镣铐,送他上断头台。
疯子!虞归晚浑身发抖,却强迫自己冷静:如果我答应,你能保证不折磨他
当然。林鹤微笑,我甚至可以让他死得痛快些。
好。虞归晚抬起头,但我有个条件——我要再见他一面,单独见。
林鹤眯起眼睛:为什么
告诉他,我爱的人是你。虞归晚强忍恶心,逼着自己说出这句话,让他死心。
这个理由似乎取悦了林鹤。他大笑起来:好!明日大婚前,我让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回到丞相府,虞归晚立刻被关进闺房。夜深人静时,窗棂突然传来轻微的敲击声。她悄悄开窗,白芷满脸是泪地爬进来。
小姐!老爷让我告诉您,证据已经呈给皇上了!小丫鬟从怀中掏出一支金簪,这是将军旧部送来的,说关键时刻能救命。
虞归晚接过金簪,发现比寻常簪子重许多。轻轻旋开簪头,里面竟藏着一粒药丸和一张小纸条。纸条上是季长珩的字迹:服下可假死三日。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形。虞归晚握紧金簪,看向白芷:告诉我父亲,明日按计划行事。
次日黄昏,林鹤派人送来大红嫁衣。虞归晚面无表情地任人摆布,当喜娘为她梳头时,悄悄将药丸含在舌下。
新娘子真漂亮。喜娘笑着为她盖上盖头,林大人见了必定欢喜。
虞归晚被搀扶着走出绣楼,却不是去喜堂,而是径直往府外马车走去。
这是去哪她佯装惊慌。
林大人吩咐,先去天牢完成小姐心愿。侍卫冷冰冰地回答。
马车颠簸着来到天牢。这一次,季长珩被单独关在一间稍干净的牢房,身上的镣铐也卸去了,但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
晚晚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身嫁衣的虞归晚,你这是...
虞归晚示意侍卫退下,等牢门关上,立刻扑到季长珩怀中,将药丸渡入他口中。季长珩猝不及防咽下,惊愕地看着她。
咽下去。虞归晚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极轻地说,这是假死药。三日内,父亲会派人来收尸,到时候...
季长珩瞳孔骤缩,想吐出来已经来不及。他抓住虞归晚的肩膀:你怎么办林鹤不会放过你!
我有准备。虞归晚从嫁衣暗袋里取出那把匕首,不会让他得逞。
季长珩还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捂住胸口倒了下去。虞归晚连忙扶住他,看着他呼吸逐渐微弱,最后完全停止。
来人啊!将军晕倒了!她故意惊慌大喊。
侍卫冲进来,林鹤也闻讯赶来。太医诊断后摇头:气绝身亡。
林鹤脸色阴晴不定,突然掐住虞归晚的下巴:你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虞归晚冷笑,不是你把他折磨致死的吗
林鹤死死盯着她,突然笑了:也好。死了干净。来人,把尸体扔到乱葬岗!
不行!虞归晚拽住他的衣袖,至少...至少让我给他收尸...
做梦。林鹤甩开她,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夫人。
回到林府,喜宴已经备好。虞归晚像个木偶般被牵着拜堂,盖头下的脸冷若冰霜。当司仪喊出送入洞房时,她袖中的匕首已经滑到掌心。
新房内,林鹤挥退所有下人,挑开虞归晚的盖头。烛光下,她美得惊心动魄,眼中的恨意更添几分冷艳。
终于。林鹤抚上她的脸,你终于是我的了。
虞归晚强忍恶心,任由他靠近。当林鹤的唇即将碰到她时,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这是父亲给她的暗号,意味着计划成功!
她猛地推开林鹤,拔出匕首:你这畜生!
林鹤不慌不忙地后退,从枕下抽出一把剑:早知道你会这样。不过...他露出残忍的笑容,你以为季长珩真的死了那药我早就调包了。
虞归晚心头一震:什么
他现在应该正在被押往刑场。林鹤轻笑,我特意嘱咐,行刑要慢一点,让他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虞归晚眼前一黑,几乎站不稳。她错了,又一次低估了林鹤的狠毒。没有犹豫,她转身冲向窗户,却被林鹤一把拽回。
想救他林鹤冷笑,晚了!
虞归晚奋力挣扎,匕首划过林鹤手臂。他吃痛松手,她趁机冲出房门。身后传来林鹤愤怒的吼声和侍卫的脚步声,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刑场在城西,虞归晚提着嫁衣裙摆拼命奔跑。耳边风声呼啸,嫁衣被树枝刮破,金钗玉坠散落一地。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刑台上已经围满了人。
季长珩通敌叛国,罪证确凿!监刑官高声宣读,奉旨凌迟处死!
虞归晚推开人群,声嘶力竭地喊:住手!他是冤枉的!
所有人都回头看她。刑台上的季长珩被铁链锁着,听到她的声音,艰难地抬起头。刽子手已经举起了刀——
圣旨到!
一队禁军疾驰而来,为首的竟是丞相本人。他高举圣旨,声如洪钟:陛下有旨,季长珩一案另有隐情,即刻停刑!
虞归晚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丞相继续宣读:林鹤勾结匈奴,陷害忠良,即刻捉拿问斩!
全场哗然。虞归晚跌跌撞撞地爬上刑台,扑到季长珩身前。他满身是血,但还活着,看到她时,灰败的眼中重新有了光彩。
晚晚...他气若游丝,你来了...
虞归晚颤抖着解开他的镣铐,泪水模糊了视线:对不起...我又差点害死你...
季长珩想抬手擦她的泪,却因伤势太重而无力抬起。虞归晚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听到他轻声说:别哭...我没事...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虞归晚回头,看见林鹤不知何时出现在刑场边缘,手持弓箭对准了他们。
小心!
季长珩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翻身将虞归晚护在身下。箭矢破空而来,正中他的后背。侍卫们一拥而上,林鹤见大势已去,转身就跑。
追!别让他跑了!
虞归晚抱着季长珩,看着他后背的箭伤,心如刀绞。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他为她挡箭
太医!快叫太医!
季长珩的气息越来越弱,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他艰难地抬手,抚上虞归晚的脸:晚晚...这次...我可能真的...
不准说!虞归晚哭喊着,你说过要娶我的!你说过的!
季长珩笑了,眼中满是眷恋:下辈子...一定...
他的手缓缓垂下,眼睛也闭上了。虞归晚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恍惚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林鹤逃往城东悬崖了,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此刻,她的世界只剩下怀中这个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
季长珩...她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若是死了,我立刻随你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他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
08
太医的手从季长珩腕间收回,沉重地摇了摇头。
箭上淬了毒,毒已攻心...老朽无能为力。
虞归晚跪在榻前,双手紧握着季长珩冰凉的手指。床榻上的人面色灰白,胸口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唇边凝结着暗红的血痂。
用我的血。她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太医愣住:虞小姐
我说用我的血!虞归晚猛地拔出随身匕首,在腕间狠狠一划。鲜血顿时涌出,滴落在季长珩苍白的唇上,古籍记载,以血换血可解毒...
胡闹!丞相急忙上前制止,你这是要自己的命!
虞归晚挣脱父亲的手,将流血的手腕悬在季长珩唇边:他为我死过两次,我为他流点血算什么
鲜血顺着季长珩的唇角滑落,在他颈边汇成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虞归晚眼前发黑,却固执地不肯收手。恍惚间,她似乎看到季长珩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他咽了!他咽下去了!白芷突然尖叫。
太医慌忙上前,翻开季长珩的眼皮查看,脸色骤变:这...这不可能...
只见季长珩紧闭的眼皮下,眼球正在快速转动。虞归晚的鲜血渗入他口中后,他灰白的脸色竟渐渐有了血色。
继续!太医突然改口,再给他一些!
虞归晚毫不犹豫地将伤口对准季长珩的嘴。随着更多鲜血流入,季长珩的呼吸逐渐变得明显,胸口开始有规律地起伏。
够了!太医急忙按住虞归晚的手腕止血,再取下去小姐会没命的!
虞归晚虚弱地靠在床边,视线模糊地看着季长珩。他的睫毛在轻轻颤动,似乎随时会醒来。而她自己的意识却开始飘远,耳边父亲和太医的呼喊声越来越遥远...
晚晚...
一个微弱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虞归晚强撑着眼皮,看到季长珩正艰难地睁开眼,目光涣散地寻找着她。
我在这...她握住他的手,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季长珩的视线终于聚焦在她脸上,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为什么...这么傻...
虞归晚破涕为笑,俯身轻轻抱住他:因为你更傻。
太医手忙脚乱地为两人诊治。虞归晚失血过多,被强行按在隔壁房间休息。但她刚能下床,就立刻回到季长珩身边。
三日后的深夜,季长珩终于彻底清醒。虞归晚正趴在他床边浅眠,感觉到动静立刻抬头,正对上他清明的目光。
晚晚...季长珩声音虚弱,却比之前有力许多,林鹤...
死了。虞归晚握住他的手,他逃到悬崖边,被追兵包围,自己跳下去的。
季长珩长舒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你的手...他艰难地抬起手,轻触她缠着纱布的手腕,眼中满是痛惜。
小伤而已。虞归晚故作轻松,比起你身上的伤...
话未说完,季长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帕子上。虞归晚慌忙去扶,却被他轻轻推开:脏...别碰...
又是这句话!虞归晚红了眼眶,不管不顾地抱住他:不脏!你从来都不脏!
季长珩僵住,半晌才缓缓抬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这个拥抱很轻,像是怕碰碎了她,却让虞归晚泪如雨下。
为什么...她埋在他肩头哽咽,为什么总要推开我
季长珩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我一身伤病...活不长的...不该耽误你...
虞归晚猛地抬头:谁说活不长太医说了,毒已经解了!
不是毒...季长珩苦笑,是旧伤...这些年征战,内里早已掏空...太医说...最多三年...
三年虞归晚如遭雷击。前世季长珩为她而死时,也不过二十五岁。这一世难道还是逃不过早逝的命运
我不信。她咬牙道,天下名医那么多,一定能治好你。
季长珩没有反驳,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眼中盛满不舍。虞归晚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劝她放手。
季长珩。她突然正色,看着我。
等他依言看来,虞归晚一字一顿地说:你若敢死,我立刻随你去。我说到做到。
季长珩瞳孔骤缩,苍白的脸上浮现惊痛:晚晚!
所以...虞归晚将脸贴在他掌心,为了我,努力活下去好不好
一滴泪从季长珩眼角滑落。他闭上眼,轻轻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虞归晚寸步不离地守在季长珩身边。喂药、擦身、换药...所有事都亲力亲为。季长珩起初还推拒,后来便由着她,只是每次触碰前都会下意识地整理自己,生怕有一丝不洁沾染到她。
这天清晨,虞归晚端着药进来,发现季长珩正在整理枕边的东西。见她进来,他慌忙想把什么藏起来,却不慎洒落一地。
这是什么虞归晚蹲下身,捡起那些小物件——一片干枯的花瓣、一块糖纸、几页泛黄的诗稿...每样东西都用油纸仔细包着。
季长珩耳根通红:...没什么。
虞归晚突然认出,这些都是她小时候随手丢弃的玩意儿。那片花瓣是她八岁时扔在他身上的,那块糖纸是她十岁生辰宴后丢掉的...他竟全都细心收藏至今。
傻子...她声音哽咽,继续翻看,突然发现一个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几十封信——全是她这些年退回去的。
你都...留着
季长珩轻轻点头,目光温柔:舍不得丢。
虞归晚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季长珩手足无措地拍着她的背,不断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惹你哭...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虞归晚抽噎着,我那么对你,你还...
晚晚。季长珩捧起她的脸,认真道,爱一个人,本就不该求回报。
这句话让虞归晚心如刀绞。她俯身吻上他的唇,尝到了药草的苦涩和自己鲜血的铁锈味。季长珩僵住,随即小心翼翼地回应,像对待易碎的梦境。
一吻结束,虞归晚贴着他的额头轻声道:季长珩,我要嫁给你。
季长珩呼吸一滞:可是我的身体...
不管。虞归晚固执地说,一天也好,一年也罢,我都要做你的妻子。
季长珩眼中泛起水光,最终化为一个郑重的点头。
一个月后,季长珩能下床走动了。虽然还是瘦得厉害,但气色好了许多。虞归晚扶着他到院中晒太阳,发现他总是不自觉地按揉胸口。
还疼吗她轻声问。
季长珩摇头:习惯了。
虞归晚心疼地帮他揉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为什么我的血能解你的毒太医说那毒无药可解的。
季长珩神色微变,犹豫片刻才道:...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虞归晚点头。那年她十二岁,在上元灯会上与人争执,是季长珩出面解围。
其实那不是第一次。季长珩目光悠远,真正的初见,是在你八岁那年...
那年寒冬,小虞归晚贪玩落水,是路过的季长珩跳进冰窟救了她。当时她已经没了呼吸,情急之下,季长珩割腕喂血,硬是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们季家血脉特殊,血中含一种奇毒,可克百蛊。季长珩轻声道,那之后,你体内便有了我的血毒...所以你的血能解我的毒...
虞归晚震惊不已。她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只隐约记得八岁那年大病一场,醒来后总做一个关于冰河的噩梦。
所以...你早就认识我
季长珩点头,耳尖微红:从那时起...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虞归晚鼻尖发酸。原来他们的羁绊,远比她知道的要深得多。
正当两人相偎时,白芷匆匆跑来:小姐!宫里来人了!
原来是皇帝下旨,为表抚慰,特许季长珩与虞归晚择日完婚,并加封季长珩为定远侯。传旨太监走后,虞归晚开心地抱住季长珩,却感觉他的身体有些僵硬。
怎么了
季长珩勉强笑笑:没什么...只是觉得...配不上这样的恩典...
虞归晚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有话。当晚,她悄悄找到季长珩的副将赵锋,逼问之下才得知真相——原来季长珩在昏迷时,皇帝曾来探望,太医当着他的面说将军最多活三年。皇帝这才开恩赐婚,左右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混账!虞归晚气得浑身发抖,他当长珩是什么!
赵锋红着眼眶:将军不让我们告诉您...他说...能得您真心相待,已是死而无憾...
虞归晚转身就往外跑,在书房找到了正在写奏折的季长珩。见她怒气冲冲地进来,季长珩立刻明白赵锋说了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
晚晚...
我不准你死!虞归晚夺过他的笔摔在地上,你答应过我的!
季长珩拉她入怀,轻抚她的发丝:我尽力...但生死有命...
我不管!虞归晚抬头看他,泪眼婆娑,我们去求医,天下那么大,一定有办法...
季长珩不忍拒绝,轻轻点头。虞归晚立刻着手准备,决定三日后启程南下寻访名医。
启程前夜,虞归晚在整理行装时,白芷神秘兮兮地进来,递给她一个小包袱:小姐,这是在林鹤书房暗格里找到的。
虞归晚打开一看,是几封密信和一本手札。密信是林鹤与匈奴往来的证据,而手札...她翻开第一页,顿时如遭雷击——
永和二十年冬,虞归晚将死于我手,其父以通敌罪问斩,季长珩殉情而亡...
这是...林鹤前世的手札!上面详细记录了他前世如何设计陷害虞家,如何欺骗虞归晚,最后又如何亲手杀了她...
手札最后一页写着:此番重生,必使虞归晚亲手杀死季长珩,方解我心头之恨。
虞归晚双手发抖。原来林鹤也是重生之人!难怪他处心积虑要离间她和季长珩...
小姐白芷担忧地唤她。
虞归晚深吸一口气,将手札烧毁。无论前世如何,这一世她都绝不会让悲剧重演。看着跳动的火焰,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治好季长珩,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庭院时,虞归晚搀扶着季长珩登上马车。丞相夫妇站在门口相送,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父亲,母亲,放心。虞归晚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带他健康回来。
季长珩握紧她的手,对二老郑重承诺:岳父岳母放心,小婿定当珍重。
马车缓缓驶离京城,向着未知的远方前行。虞归晚靠在季长珩肩头,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无论前路多难,只要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09
南行的第三个月,他们来到一座名为药王谷的深山幽谷。谷中住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据说是前朝太医令,因厌倦宫闱斗争隐居于此。
虞归晚搀扶着季长珩走进茅屋时,老者正在研磨药材。他头也不抬地说:迟了三个月。
两人俱是一愣。老者这才抬眼,目光如电般扫过季长珩:若三个月前来,尚可根治。如今毒已入髓,难了。
虞归晚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求老先生救命!
老者示意季长珩躺下,为他诊脉。枯瘦的手指在腕间停留许久,又查看了胸口的箭伤,最后掀开他的衣领——那里有一道陈年旧疤,形如弯月。
冰河救人的后遗症。老者哼了一声,寒毒积攒十余年,加上新伤旧创,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
季长珩平静地问:我还有多少时日
若静养,两年。老者瞥了眼虞归晚,若奔波劳碌,半年。
虞归晚如坠冰窟,却听老者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她一把抓住老者的袖子,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老者从药柜深处取出一个紫檀匣子:有一古方,名'同心蛊'。需取二人心血相融,种入体内。从此同生共死,伤共担,痛同受。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虞归晚,代价是,若一方身故,另一方必不能独活。
不行!季长珩猛地坐起,我不同意!
虞归晚却已伸手接过匣子:我做。
晚晚!季长珩急得咳嗽起来,若我...
若你死,我绝不独活。虞归晚直视他的眼睛,这话我说过不止一次了。
季长珩还要反对,老者突然开口:还有个条件。他指向门外陡峭的山路,看到那棵古松了吗明日日出前,需取松尖露珠为药引。你二人同去,但只能由你一人攀爬。他看着季长珩,以你现在的身子,怕是半途就会摔下来。
我去。虞归晚斩钉截铁。
老者摇头:必须是他。
季长珩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当夜,他们宿在山腰的小屋。虞归晚辗转难眠,听着季长珩压抑的咳嗽声,心如刀绞。天还没亮,季长珩就轻手轻脚地起身了。
我跟你一起去。虞归晚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季长珩回头,在晨光微熹中对她温柔一笑:放心,为了你,我一定会回来。
虞归晚坚持送他到古松脚下。那松树长在悬崖边,树干倾斜向外,松针上的露珠在晨曦中闪闪发光。要采集露珠,必须爬到最外端的细枝上。
在这等我。季长珩吻了吻她的额头,开始攀爬。
虞归晚揪着心看着他一点点往上爬。重伤未愈的身体显然力不从心,几次差点滑落。当他终于够到最外端的树枝时,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衣衫。
树枝在他体重下发出不祥的吱呀声。虞归晚屏住呼吸,看着他用颤抖的手将露珠一滴一滴接入玉瓶。就在即将完成时,树枝突然断裂!
长珩!
季长珩在坠落瞬间抓住了另一根树枝,悬在半空摇摇欲坠。虞归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却被他一喝止住:别过来!崖边危险!
她眼睁睁看着他艰难地一点一点挪回安全处,落地时直接跪倒在地,咳出一口鲜血。虞归晚飞奔过去抱住他,却被他献宝似的举起玉瓶:拿到了...
瓶中露珠不过十余滴,却映着朝阳,璀璨如钻。
回到茅屋,老者见玉瓶已满,满意地点头:还算有心。他取出匣中两只晶莹剔透的蛊虫,伸手。
银针扎破两人指尖,鲜血滴入蛊虫体内。老者念念有词,蛊虫渐渐变成淡红色,被分别放入二人伤口处。虞归晚只觉心口一热,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血脉流遍全身。
蛊成。老者合上匣子,从此你二人性命相连,痛觉相通。记住,大喜大悲皆伤身,务必心境平和。
离开药王谷时,虞归晚总觉得忘了什么。直到马车行出十里,她才猛然想起:那位老先生...怎么知道你是为救我中的寒毒
季长珩也是一愣。他们确实未曾提及冰河旧事。
或许...季长珩若有所思,是看到我颈间疤痕的形状了吧。
虞归晚将信将疑,但很快被季长珩好转的气色转移了注意力。同心蛊果然神奇,不到半月,季长珩的咳血就止住了,脸上也有了血色。
他们一路南下,遍访名山大川。每到一个新地方,虞归晚都会拉着季长珩去寺庙道观上香。她本不信这些,但现在宁愿把满天神佛都拜遍。
在峨眉山的一座古寺里,一位盲眼老僧突然拦住他们:二位施主,可否讨碗水喝
虞归晚连忙取水给他。老僧喝完,却道:女施主腕间伤痕可还疼
两人俱惊——虞归晚手腕上的割伤早已愈合,且被衣袖遮得严严实实。
老僧又道:侯爷胸口的箭伤,每逢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吧不等回答,他从怀中取出一包茶叶,用山泉水煮开,连饮七日,可除旧疾。
季长珩恭敬接过:多谢大师。不知如何报答
老僧笑了笑:前世你为我挡了一箭,今生我还你一世安康,因果已了。说完竟凭空消失,只剩茶包还在季长珩手中。
虞归晚惊得说不出话。季长珩若有所思:难怪觉得眼熟...前世我殉情时,确实有个老和尚在火场外念经...
无论那老僧是人是仙,他的茶确实神奇。七日后,季长珩多年的旧伤疼痛竟真的消失了,连胸口的箭疤都淡了不少。
一年时光如白驹过隙。当京城的梅花再次盛开时,他们回到了丞相府。太医为季长珩诊脉后连连称奇——原本掏空的身子竟恢复了大半,照这样下去,莫说三年,再活三十年都不成问题。
皇帝闻讯大喜,当即下旨择日完婚。
大婚当日,整个京城张灯结彩。季长珩穿着大红喜袍,骑着高头马来到丞相府迎亲。沿途百姓争相围观,无不赞叹这对璧人天造地设。
虞归晚凤冠霞帔,由兄长背出闺阁。在喜娘的搀扶下,她与季长珩共牵红绸,缓缓走向喜堂。红盖头下,她看到季长珩的手在微微发抖,不由抿嘴一笑——原来叱咤沙场的将军也会紧张。
拜天地时,季长珩的动作格外郑重,仿佛这不是简单的仪式,而是某种神圣的誓言。当司仪高喊夫妻对拜时,他弯腰的幅度比别人深许多,额头几乎触地。
喜娘递上交杯酒,笑问:新人可有不情愿
情愿。两人异口同声,随即相视一笑。满堂宾客都被这默契逗乐了。
酒过三巡,季长珩被灌得微醺,却仍坚持完成所有礼仪。直到夜深人静,他才被允许进入洞房。
虞归晚端坐喜床,听着他略显踉跄的脚步声靠近,心跳如鼓。喜秤挑起盖头,她抬眼,看到季长珩穿着大红喜服的模样,一时竟看呆了——原来冷峻的将军穿红色这样好看。
夫人...季长珩轻声唤道,眼中满是惊艳与珍视。
红烛高烧,映得满室生春。当季长珩小心翼翼地为她卸下凤冠时,虞归晚注意到他指尖在微微发抖。
紧张她轻笑。
季长珩诚实点头:怕弄疼你。
虞归晚主动握住他的手,引导他解开自己的衣带:这样呢
季长珩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却仍克制着动作轻柔。当大红的嫁衣终于滑落,露出里面绣着海棠的肚兜时,他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晚晚...他声音沙哑,我可以...
虞归晚直接用吻封住了他的问题。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季长珩很快反客为主,将她轻轻放倒在铺满红枣花生的喜床上。
会有点疼...他轻咬她耳垂。
虞归晚笑着搂住他的脖子:有蛊虫在,疼也是我们一起疼。
红帐落下,烛影摇红。这一夜,他们终于真正属于彼此,再无隔阂。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幸福。季长珩的身体一天天好转,甚至能重新练剑了。虞归晚每天变着法子给他补身子,以至于将军有段时间见了补药就皱眉。
一年后的某个雪夜,虞归晚在梅林偶遇正在练剑的季长珩。月光下,他身形矫健如龙,哪还有半点病弱模样。她正看得出神,突然腹中一阵抽痛——已经怀孕五月的胎兒第一次踢了她。
长珩!她惊喜地呼唤。
季长珩立刻收剑跑来,听她说胎动的事,兴奋地把耳朵贴在她肚子上。当小家伙又踢了一下时,两人同时惊呼出声——通过同心蛊,季长珩竟也感受到了那一丝微弱的动静!
他踢我了!真的踢我了!季长珩像个孩子似的欢呼,小心翼翼地将妻子搂入怀中。
虞归晚靠在他胸前,突然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自从有孕以来,季长珩那些旧伤再也没疼过,连太医都说他的身体比中毒前还要健康。
是因为蛊虫吗她轻声问。
季长珩摇头,温柔地抚摸她的腹部:是因为爱。他吻了吻她的发顶,你曾说要我长命百岁,我怎敢不从
梅香浮动,雪落无声。前世的悲剧早已远去,而今生的幸福,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