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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血戏袍
暮春的雨裹着寒意,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青瓦,苏黎握着锈迹斑斑的铜钥匙,推开了周氏宗祠斑驳的木门。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潮湿的霉味,仿佛封存了百年的时光在此刻被唤醒。
这座位于西南边陲的古村落,因交通闭塞而保留着诸多古老的习俗。周氏作为村里的大姓,宗祠更是重中之重,平日里除了族老,鲜少有人踏足。苏黎是受周德海之托,来此整理尘封已久的族谱。周德海是村里德高望重的族长,也是苏黎母亲的远房表哥,在得知苏黎在研究民俗文化后,便邀请她来帮忙。
祠堂内光线昏暗,仅靠几缕透过雕花窗棂的微光照明。苏黎摸索着打开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扫过供奉的牌位和褪色的楹联。正中央,一尊高大的神像威严耸立,只是神像的面部和右手臂残缺不全,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沿着墙根,苏黎找到了那个堆满杂物的木柜。柜门早已腐朽,轻轻一拉,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柜子里杂乱地堆放着旧账簿、褪色的族谱,还有一些布满灰尘的戏服。苏黎小心翼翼地将戏服一件件取出,突然,一件暗红色的戏袍映入眼帘。
那戏袍颜色暗沉如血,布料上绣着精美的图案,却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得诡异可怖。戏袍的领口和袖口处,还残留着一些黑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苏黎心头一颤,她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戏袍,更让她惊讶的是,戏袍内侧绣着癸酉年三个小字。
癸酉年……苏黎喃喃自语,根据老族谱记载,1993年正是癸酉年,而那一年,村里的戏班突然集体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为了一桩悬案。难道这件血戏袍与当年的戏班失踪案有关
正当苏黎沉浸在思考中时,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寂静。苏黎心头一惊,迅速将血戏袍塞进背包,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在祠堂后的小院里,聚集了不少村民,他们围在一个人身边,神情惊恐。苏黎挤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周德海。周德海双目圆睁,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面色青紫,显然已经断气。他的手中,死死地抓着一个傩面,那傩面雕刻精美,面部的残缺部位竟与祠堂里的神像完全吻合。
族长这是遭了邪祟啊!人群中有人惊呼。
肯定是宗祠里的东西动不得,动了就触怒了祖宗!另一个声音带着颤抖。
村民们议论纷纷,脸上满是恐惧。苏黎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周德海手中的傩面和他的尸体。从表面看,周德海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可他的死状却如此诡异。
这时,一个年轻的警察拨开人群走了进来,他叫陈默,是镇上派出所新来的警员。陈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他仔细勘查了现场,随后将目光落在了苏黎身上。
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陈默问道。
苏黎摇了摇头,我在祠堂里整理族谱,听到声音才赶过来的。说着,她将自己在祠堂里发现血戏袍和傩面的事告诉了陈默。
陈默眉头紧锁,1993年戏班失踪案,我在档案里看到过。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新的线索。他让人将周德海的尸体抬走,准备进行尸检,同时吩咐村民们不要破坏现场。
夜幕降临,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苏黎回到周德海安排她住的老宅,拿出背包里的血戏袍,再次仔细端详。戏袍上的每一针每一线,都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尘封的往事。她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将今天的发现一一记录下来。
突然,她想起自己在祠堂里拍照时,好像拍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苏黎拿起相机,一张张翻看白天拍摄的照片。当翻到最后一张时,她的手猛地颤抖起来。照片中,在祠堂的阴影处,有一个戴着全脸傩面的身影,那人背对着镜头,站在周德海尸体不远处。可是,在整个案发过程中,她和其他村民都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
苏黎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她迅速将照片放大,试图看清那人的模样。可傩面完全遮住了那人的面容,只能看到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身形修长,在昏暗的光线下,宛如鬼魅。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走动。苏黎屏住呼吸,缓缓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一角。月光下,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棵老树的影子在风中摇曳。可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紧紧地盯着自己。
苏黎回到桌前,将照片导出到电脑上,反复查看。她发现,那个戴傩面的人脚下似乎有一滩水渍,像是刚从水里出来。联想到村子旁边的那条河,苏黎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一早,苏黎来到村委会,想要查阅更多关于1993年戏班失踪案的资料。村委会的档案室里堆满了文件,灰尘厚得能盖住手指。在一个破旧的纸箱里,她找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本,扉页上写着周文远三个字。
周文远是当年戏班的班主,苏黎心中一喜,翻开日记本,开始仔细阅读。日记本里记录了戏班排练、演出的日常,也记载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原来,在戏班失踪前的一段时间,周文远经常梦到一个戴着全脸傩面的人,那人总是在梦中对他说:该还债了。
随着阅读的深入,苏黎发现,周文远似乎知道一些关于宗祠神像和傩面的秘密。他在日记中写道:神像残缺,是因为它封印着一个邪恶的东西。而傩面,是打开封印的钥匙。但还没等他把秘密完全写下来,日记就戛然而止,几天后,戏班便集体失踪了。
苏黎合上日记本,心中思绪万千。周德海的死、血戏袍、傩面、戴傩面的神秘人,还有1993年的戏班失踪案,这一切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她决定去找陈默,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他。
在派出所里,陈默正在整理周德海的尸检报告。看到苏黎进来,他示意她坐下。
尸检结果出来了,周德海是死于心脏骤停。陈默说,但奇怪的是,他的心脏没有任何病变,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停止了跳动。
苏黎将周文远的日记本和相机里的照片拿给陈默看,详细地讲述了自己的推测。陈默听得很认真,眉头越皱越紧。
看来这个案子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陈默说,1993年的戏班失踪案,一直是个悬案。现在这些新线索,说不定能揭开当年的真相。
两人决定再次前往周氏宗祠,重新勘查现场。当他们来到祠堂时,却发现供奉神像的地方,原本残缺的神像已经被修复完整,而那个与神像残缺部位吻合的傩面,却不翼而飞。
苏黎和陈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复了神像又是谁拿走了傩面难道是那个戴全脸傩面的神秘人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两人快步走出祠堂,只见一群村民正围着一个人指指点点。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着一件灰色的风衣,眼神躲闪。
他鬼鬼祟祟地在祠堂周围转悠,肯定有问题!一个村民大声说道。
陈默走上前去,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我是警察,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是来旅游的,听说这里的宗祠很有名,就想来看看。
旅游你大晚上的在宗祠周围鬼鬼祟祟,分明是心怀不轨!村民们不依不饶。
苏黎仔细打量着男人,突然发现他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她想起在周德海尸体旁,曾看到过一些细小的木屑,难道这个男人和周德海的死有关
陈默也注意到了男人手上的伤口,他神色严肃地说:跟我回派出所一趟,配合调查。
男人脸色大变,转身想要逃跑,却被眼疾手快的村民们拦住。在扭打过程中,一张照片从男人的口袋里掉了出来。苏黎捡起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她的面容与祠堂里供奉的一位周氏先祖的画像极为相似。
这照片哪来的苏黎厉声问道。
男人见事情败露,只好垂头丧气地说:这是我妹妹的照片。她……她失踪了,我听说这里发生过很多离奇的失踪案,就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她的线索。
陈默将男人带回派出所审讯,苏黎则继续在村里调查。她走访了村里的老人,试图从他们口中了解更多关于1993年戏班失踪案和宗祠秘密的信息。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告诉苏黎:当年戏班失踪前,村里就流传着一些邪乎的说法。说宗祠里的神像是个不祥之物,它守护的不是周氏族人,而是一个被封印的恶鬼。戏班的人不知怎么触怒了恶鬼,所以才遭了报应。
那傩面又是怎么回事苏黎问道。
老太太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傩面是打开封印的关键。老一辈人说,千万不能让傩面凑齐,否则恶鬼一旦被放出来,整个村子都要遭殃。
苏黎的心中越发感到不安。周德海的死、神秘的血戏袍、戴傩面的人,还有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而那个被封印在宗祠里的恶鬼,究竟是什么
夜幕再次降临,苏黎独自走在回老宅的路上。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虫鸣声在黑暗中回荡。突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很轻很轻,若有若无。苏黎心中一惊,加快了脚步,可那脚步声也随之加快。
她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柱扫过空荡荡的小路,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苏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继续往前走。可没走多远,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还伴随着一阵低沉的笑声,阴森恐怖,仿佛来自地狱。
苏黎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拔腿就跑。她拼命地朝着老宅的方向跑去,身后的脚步声和笑声越来越近。当她终于跑到老宅门口,颤抖着打开门冲进去,迅速把门关上时,那声音却突然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苏黎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冷汗湿透了后背。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苏黎颤抖着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你不该来这里。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分不清男女,有些秘密,还是永远被埋葬比较好。
你是谁苏黎大声问道,和周德海的死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冷笑,很快,你就会知道答案了。记住,别再插手,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你。说完,电话挂断了。
苏黎握着手机,呆立在原地。她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而前方等待她的,或许是更加危险和恐怖的事情。但她也清楚,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她一定要揭开这层层迷雾,找出真相……
第二章:七日槐
归墟镇的晨雾还未散尽,苏黎握着罗盘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这棵三人合抱的古树扭曲如虬龙,枝干上缠绕着褪色的祈福红绸,昨夜骤雨冲刷过的树皮裂开狰狞的伤口,正不断渗出暗红液体。她伸手触碰,粘稠的汁液在指尖凝结成细小的血珠。
姑娘别碰!王有财佝偻的身影突然从树后转出,这个棺材铺老板裹着油渍斑斑的蓝布衫,手里攥着把沾着木屑的斧头,三十年前的戏班就是碰了这槐树才遭的灾。他将斧头狠狠劈进树干,暗红液体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细碎的雾珠,看,又开始滴血了。
苏黎翻开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记着三天前王有财的证词。此刻老人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树梢,枯枝间零星点缀的槐花竟泛着诡异的猩红,在晨风中簌簌坠落,落在石板路上发出细微的噗嗒声,像是无数细小的血滴。
那年也是这样。王有财的声音混着槐树汁液滴落的声响,1993年戏班失踪前七天,老槐树突然开出血色槐花。当时班主周文远带着戏服来我这儿修补,我亲眼看见他袖口沾着这种汁液......老人突然噤声,枯瘦的手指着树干上的刻痕——那是深浅不一的刀痕,排列成某种诡异的图案,最下方赫然刻着个数字6。
与此同时,采药少年阿水正在后山的浓雾里发抖。他蜷缩在布满青苔的岩石后,看着百米外的周德海与神秘女子。女人穿着绣金线的戏服,头上戴着镂空的笑面傩具,红绸流苏垂在肩头,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
你以为拆了戏台就能了事女人的声音像浸在蜜里的毒,尾音拖着悠长的颤音,地脉的债,总要有人还。她抬手抚过周德海的脸,傩具缝隙里飘出一缕青烟,还记得当年你父亲把周文远推进戏台暗格里的样子吗
阿水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昨天在祠堂后墙根挖到的铜铃,上面刻着周家班的字样。此刻那女人突然转身,戏服后摆扫过岩石,露出腰间悬挂的铃铛——和他挖到的一模一样。少年惊恐地发现,女人脖颈处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白,缝合线在衣领间若隐若现。
三日后子时,带齐当年的东西。女人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否则下一个躺在我傩面下的,就是你女儿。她转身消失在雾中,只留下满地猩红槐花。周德海跪在原地,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黎在道观废墟的瓦砾堆里发现那本残破的手札时,夕阳正将云层染成血色。牛皮封面上镇煞录三个字已经模糊,翻开内页,朱砂字迹在昏暗中泛着诡异的光:归墟镇地脉如人之血脉,七处穴位对应七座古戏台。每逢癸酉年,地脉逆行,横死者怨气凝结成'七日回魂煞',需以活人血祭方能平息。
她的手指停在某段批注上:民国二十二年,镇民拆毁东戏台,当夜七具尸体自棺中坐起,面容与戏台梁柱上的傩面雕刻相同。若要破煞,需找到当年戏班未亡人,以其血祭七傩......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最后一行用红笔写着:小心槐树,它记得所有事。
苏黎突然想起王有财说的话,1993年周文远带着戏服去修补时,袖口沾着槐树皮的汁液。她掏出相机,放大那张拍到神秘人的照片——黑袍下隐约露出的衣角,竟也沾着暗红的痕迹。
更鼓声惊破夜色时,苏黎正在祠堂研究族谱。陈默的电话突然打来,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你快到村口来,槐树......出事了。
月光下的老槐树通体赤红,树干上浮现出细密的裂纹,渗出的汁液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树身某块剥落的树皮后,露出半块石碑,上面用朱砂写着轮回六,数字旁画着七个残缺的傩面图案。
白天我查了镇政府档案。陈默举着手电筒,光束扫过石碑,所有死者都参与过去年拆除古戏台的工程。周德海是项目总负责人,包工头负责施工,还有三个工人......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光束定格在石碑底部——那里刻着个模糊的名字:周文远。
苏黎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新收到的邮件附件是张老照片。泛黄的合影里,年轻的周德海站在父亲身后,而站在最中央的戏班班主周文远,手中拿着的正是苏黎在祠堂发现的血戏袍。照片背景里,老槐树开着雪白的槐花。
还有三天。陈默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按照三十年前的时间线,第七天会发生什么
回答他的,是老槐树突然发出的吱呀声。树干上的裂纹急速蔓延,猩红汁液喷溅在两人身上。苏黎抬头,看见无数血色槐花簌簌坠落,在月光中拼凑出七个模糊的人影,他们戴着不同的傩面,正朝着同一个方向——那座被拆除的古戏台旧址。
回到临时住处,苏黎将所有线索铺在桌上。周德海书房的工程图纸、阿水提供的铜铃、道士手札的复印件,还有那张神秘照片。她的目光突然被照片背景里的槐树吸引——树身某个位置,隐约刻着与石碑上相同的轮回字样。
电脑屏幕突然闪烁,自动播放起她白天拍摄的槐树视频。画面里,王有财挥斧砍树时,袖口滑落露出的皮肤下,竟浮现出与树干裂纹相同的纹路。苏黎倒回视频开头,发现老人望向镜头的瞬间,傩面般的笑容里闪过森然的寒光。
窗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撒落槐花。苏黎握紧抽屉里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她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一场跨越三十年的轮回,而那棵滴血的老槐树,正注视着所有试图揭开真相的人。
当第七日的晨雾再次笼罩归墟镇时,苏黎站在老槐树前,看着树干上新出现的轮回五字样。她终于明白,所谓的七日回魂煞,或许根本不是诅咒,而是某个精心设计的轮回机制——而自己,很可能就是这场轮回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第三章:笑面傩
归墟镇的夜被暴雨劈成两半,苏黎举着雨伞冲进警戒线时,陈默正在给第二具尸体拍照。闪电划破天空的刹那,苍白的光束照亮那具跪坐在戏台废墟上的躯体——死者右掌齐腕而断,脸上戴着狰狞的判官傩面,朱砂勾勒的眉眼仿佛随时会渗出血珠。
死者叫吴三柱,是去年拆除古戏台的包工头。陈默扯下乳胶手套,声音混着雨声,断掌处有整齐的切口,像是被某种锋利的戏刀所伤。他翻开证物袋,里面是半截染血的卷尺,在尸体旁发现的,估计是他的随身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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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黎蹲下身,手电筒的光圈扫过傩面的纹路。这张面具雕刻精细,额间的王字与眼角的鬼面图腾,竟与她在老道士手札里见过的记载完全吻合——那是属于戏班武丑的专属脸谱。她突然想起阿水描述的神秘女子,腰间悬挂的铜铃与此刻死者颈间的红绳,似乎有着同样的磨损痕迹。
你看这个。陈默掀开死者染血的衣襟,后腰处赫然烙着个槐树形状的胎记,和周德海尸体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祠堂的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晃,苏黎将拓印的傩面纹路铺在案上。这些从死者面具上提取的图案,此刻正与她从道观废墟找到的残破人皮鼓碎片重叠——鼓面的暗纹竟是用傩面脸谱拼接而成,而每块碎片边缘,都残留着暗红的槐树汁液。
这鼓面的材质......陈默凑近细看,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人皮。他突然想起白天走访时,棺材铺老板王有财说过的话:戏班失踪那年,有人听见周家班的戏棚里传出人皮摩擦的声音。
苏黎的手指突然顿在某块碎片上。那上面刻着的不是脸谱,而是歪歪扭扭的字迹:七月初七,血祭开锣。她翻开老道士手札,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褪色的戏票——1993年7月7日,正是戏班最后一场演出的日期。
当年的戏班可能不是失踪,而是被做成了祭品。苏黎的声音发颤,周德海、吴三柱,他们参与拆除戏台,或许是在破坏某种封印。她突然想起阿水描述的神秘女子,那身绣金线的戏服,会不会就是用当年戏班的布料缝制而成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时,村民们突然在镇口的芦苇荡里发现了可疑人物。那是个穿着戏服的年轻女人,脸上戴着镂空的笑面傩具,红绸流苏在风中飘动。当陈默带人围捕时,女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猩红槐花和半张撕碎的戏票。
就是她!阿水在派出所里浑身发抖,那天和周族长密谈的就是这个女人!他指着证物袋里的戏服残片,这花纹和她衣服上的金线一模一样!
苏黎仔细观察戏服残片,绣线间果然夹杂着细小的槐树纤维。但当她放大监控录像里女人逃跑的画面时,却发现了不对劲——那女人奔跑时,戏服后摆露出的脚踝皮肤呈现青灰色,与活人皮肤的色泽截然不同。
更诡异的是,当晚陈默在追捕途中捡到的傩具碎片,经鉴定竟是用现代树脂材料制成。这个发现让所有人大吃一惊——难道凶手故意设下圈套,用假线索误导调查方向
暴雨持续了整整三天,苏黎在周德海书房的暗格里发现了尘封的秘密。暗室四壁挂满老照片,其中一张泛黄的合影让她血液凝固——照片里,襁褓中的自己被裹在血红色的戏服里,衣摆绣着癸酉年七月初七,与她在人皮鼓上发现的日期完全吻合。
暗室中央的檀木匣里,整齐摆放着七张傩面,每张面具背后都刻着名字:周文远、吴三柱、周德海......还有一个空白的面具,边缘沾着新鲜的槐树汁液。匣底压着本日记,周德海潦草的字迹透露出惶恐:父亲说必须完成血祭,否则整个周家都会被地脉吞噬。但那孩子......她不该卷进来......
苏黎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王有财打来的。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姑娘,快救救我!那个戴笑面傩的女人来找我了......她说该还三十年前的债了!电话那头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紧接着是刺耳的笑声,混着熟悉的铜铃声。
当苏黎和陈默赶到棺材铺时,王有财已经断气。他的脸上戴着那副笑面傩具,嘴角被割裂成诡异的弧度,双手紧握的斧头上,凝固的血珠与槐树汁液混在一起。
陈默在搜查王有财的屋子时,发现了一本账簿。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三十年前的交易:周家班支付高额费用,要求定制七具特殊的棺材,内衬用槐树皮缝制,棺盖上雕刻傩面图案。而最后一页,赫然写着苏黎父亲的名字。
原来你父亲当年参与了戏班的事。陈默将账簿递给苏黎,或许你来到归墟镇,根本不是偶然。
苏黎的目光落在账簿边缘的涂鸦上——那是个婴儿的简笔画,脖子上挂着铜铃,与阿水挖到的铃铛一模一样。她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总做的噩梦:黑暗中响起锣鼓声,七个戴着傩面的身影围着槐树起舞,而自己被裹在血戏服里,看着他们将某人推进棺材......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老槐树在狂风中发出凄厉的呜咽。苏黎握紧口袋里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指向北方——那里,是被拆除的古戏台旧址。她知道,第七日的血祭即将开始,而自己很可能就是这场轮回中最重要的祭品。
当钟声敲响午夜十二下时,苏黎站在老槐树下,看着树干上浮现的轮回四字样。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戏腔,笑面傩具的红光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她终于明白,所有的误导性线索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而真正的凶手,或许早已隐藏在每一个看似无辜的眼神背后。
第四章:镇煞录
归墟镇的雨连下了七日,苏黎蜷缩在祠堂偏殿的煤油灯下,第三次翻开《镇煞录》。泛黄的纸页间渗出淡淡的槐花香,与空气中腐木的气息交织成诡异的味道。她的指尖抚过那些朱砂字迹,突然在页边空白处发现一道极细的刻痕——那是半朵未完成的槐花图案,与村口老槐树树干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陈默,你看这个。她举起手札,借灯光将纸页透光。在烛火摇曳间,原本工整的文字竟浮现出另一层墨痕,像是用特殊药水书写的密文。陈默凑近细看,瞳孔猛地收缩——那些隐藏的字迹,赫然是用戏班脸谱的线条勾勒而成。
是傩面密码。苏黎的声音微微发颤。她取出从死者身上拓印的傩面纹路,将判官脸谱的图案覆盖在手札上。奇迹般地,密文瞬间变得清晰:地煞封于戏台,人皮为鼓,骨槌为引,七七之期,镇魂归位。
陈默倒抽一口冷气:1993年戏班根本不是失踪,而是......他的目光扫过墙角那几块人皮鼓碎片,被做成了镇压地煞的法器。
暴雨拍打着窗棂,苏黎的思绪却回到了三天前。当时她在王有财的棺材铺里,曾瞥见一本布满血渍的账本。此刻她立刻冲向棺材铺,在发霉的樟木箱底翻出那本账簿。泛黄的纸页间,1993年6月的记录让她浑身发冷:
周家班七人,人皮七张,槐木七根,另需处子血三升......
周德海的父亲,那个老族长。陈默看着账簿上的签名,声音发涩,他才是当年血祭的主谋。而周德海主导拆除戏台,或许是想毁掉父亲的罪证,却意外触发了地煞的反噬。
苏黎的手机突然震动,是阿水发来的语音。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姐姐,我在后山的山洞里发现了东西......好多白骨,还有刻着傩面的鼓槌!
当两人赶到山洞时,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洞壁上插着的火把明明灭灭,照亮满地散落的人骨。在洞穴深处,七根骨槌整齐排列,每根槌头都雕刻着不同的傩面图案,而槌柄上缠绕的红绳,正是用戏班的戏服布条制成。
《镇煞录》说‘骨槌为引’。苏黎蹲下身,小心拾起一根刻着武生脸谱的骨槌,这些骨槌,应该是用戏班成员的腿骨做成的。她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槌柄内侧——那里刻着极小的字:周文远,卒于癸酉年七月初七。
陈默的手电筒扫过洞壁,照见用朱砂绘制的符咒。那些图案与《镇煞录》中记载的地煞阵图完全吻合,而阵眼处,赫然画着个怀抱婴儿的女人,脖颈处缠绕着槐树根须。
这个女人......苏黎的声音颤抖,和我在周德海书房暗室看到的画像一模一样。她是我的母亲。
回到祠堂,苏黎将七根骨槌与傩面拓印一一对应。当她把刻着判官脸谱的骨槌放在吴三柱的傩面旁时,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骨槌槌头的凹陷,竟与傩面右掌缺失的部位完美契合。
原来每具尸体的傩面残缺,都对应着不同的骨槌。陈默的声音充满寒意,凶手在按照当年血祭的顺序,用同样的方式复仇。
苏黎突然想起自己携带的相机——那是父亲遗物,镜头边缘缠着的红绳与骨槌上的布条如出一辙。她的后背渗出冷汗,翻开相机内存卡,调出那张拍到神秘人的照片。在放大的画面里,黑袍人手中握着的,分明是一根刻着生角脸谱的骨槌。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刺耳的铜锣声。两人冲出门,只见老槐树的方向火光冲天,血色槐花在夜空中飞舞,宛如一场盛大的祭典。
当他们赶到时,第三具尸体已经跪坐在槐树下。死者是当年参与拆戏台的工人老张,脸上戴着缺失左眼的傩面,而那只缺失的眼睛位置,正对着苏黎手中相机的镜头。
陈默在死者身旁发现了半张人皮,上面用鲜血写着:轮到相机了。苏黎的相机突然自动开机,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诡异的视频——画面里,戴着笑面傩具的女人正在用骨槌敲击人皮鼓,而背景中,婴儿的啼哭声与锣鼓声交织在一起。
是我。苏黎的声音沙哑,1993年七月初七,我就在那场血祭现场。她的目光落在老槐树树干上新出现的轮回三字样,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卷入这场腥风血雨——她不仅是见证者,更是当年血祭中唯一存活的祭品。
暴雨冲刷着尸体上的血污,苏黎握紧相机,镜头里倒映出她苍白的脸。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戏腔,那声音混着槐树的呜咽,仿佛在诉说着三十年前的冤魂终于等到了复仇的时刻。而此刻的她,既是解开谜题的钥匙,也是凶手名单上的下一个目标。
第五章:双生魂
归墟镇派出所的荧光灯在深夜嗡嗡作响,陈默将DNA检测报告推过桌面时,纸张摩擦声像砂纸刮过苏黎的耳膜。血戏袍上的组织样本,与你的基因匹配度99.7%。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仅如此,周德海指甲缝里的槐树汁液,也检测出与你相同的特殊基因标记。
苏黎的指尖死死抠住金属桌沿,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肤。三天前在祠堂发现的血戏袍,此刻仿佛化作一条猩红的蛇,顺着记忆的缝隙钻进她的血管。那戏袍内侧绣着的癸酉年,还有周德海书房暗室里婴儿时期的戏服,所有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拼凑。
不可能。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1993年我才两岁,怎么可能......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骚动。三个村民举着火把闯进来,为首的老汉手指颤抖地指着苏黎:就是她!昨夜子时,我看见她穿着血戏袍在老槐树下敲鼓!
证词录音在房间里循环播放,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苏黎心上。杂货店老板娘发誓说亲眼看见她往人皮鼓上涂抹槐树汁,而阿水却坚持看到戴笑面傩具的女人与苏黎同时出现在后山。最诡异的是陈默在凶案现场找到的相机存储卡——某张照片里,戴着判官傩面的凶手转身瞬间,露出的瞳孔竟泛着与苏黎相同的琥珀色。
你最近有没有出现记忆空白陈默突然开口,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他调出苏黎手机里的备忘录,最新一条记录停在凌晨三点,内容只有重复的血字:该还债了。而那时,苏黎坚称自己正在民宿熟睡。
苏黎冲进卫生间呕吐,镜中的倒影随着顶灯闪烁忽明忽暗。她撩起鬓角的头发,赫然发现耳后不知何时出现了槐树状的胎记,与周德海、吴三柱尸体上的印记如出一辙。记忆突然刺痛她的太阳穴,零碎画面如走马灯闪过:戏台上的锣鼓、燃烧的火把、还有某个怀抱婴儿的身影......
暴雨夜的归墟镇像座孤岛,苏黎握着父亲遗留的相机冲进祠堂。闪光灯刺破黑暗的刹那,她在取景器里看见自己的倒影——瞳孔正诡异地收缩成针尖状,与相机里凶手的眼睛一模一样。
祠堂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戏腔,她顺着声音走向神像后的暗门。门后是间堆满戏服的密室,每一件都绣着癸酉年,而最中央的檀木架上,摆着七张完整的傩面,其中一张笑面傩具的红绸流苏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你终于来了。沙哑的女声在身后响起。苏黎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里,戴笑面傩具的女人正缓缓摘下面具。那张脸与她在镜子里见过无数次,却带着她从未有过的阴鸷笑容。
我们是双生魂。女人抚摸着苏黎的脸,指尖冰凉,1993年那场血祭,你活了下来,而我被困在傩面里。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癫狂,周德海他们想把我们彻底抹去,可槐树记得一切!
当陈默找到苏黎时,她正蜷缩在人皮鼓旁,手中握着刻着生角脸谱的骨槌。祠堂的地面满是槐树汁液绘制的符咒,而她脖颈处的胎记此刻泛着诡异的红光。
你看这个。陈默举起从民宿找到的日记本,最新一页画满扭曲的戏脸,笔迹鉴定结果显示,这些涂鸦与你在《镇煞录》上的批注出自同一人。
苏黎的头痛欲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看见1993年的火场中,戏班主周文远怀抱着襁褓中的自己,身后是举着火把的周氏族人;听见母亲绝望的哭喊混着人皮鼓的声响;感受到冰凉的刀刃划过皮肤的刺痛......原来她不是旁观者,而是当年血祭中被选中的容器。
周德海父亲为了完成镇煞仪式,将戏班与地煞之力封进你的体内。陈默的声音带着不忍,但他们没想到,地煞会分裂出另一个人格。这些年,你在无意识中寻找真相,而另一个'你',在执行复仇。
更鼓声惊破雨夜,老槐树突然发出震天的轰鸣。树干上的轮回二字样渗出鲜血,七具白骨从地底下缓缓升起,每具白骨手中都握着对应的骨槌。苏黎看着自己的双手,发现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缝合线,就像阿水描述的神秘女人。
该开锣了。另一个声音从她喉咙里溢出,带着熟悉的戏腔。苏黎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朝着戏台旧址走去。陈默试图阻拦,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在地。
在血色月光下,苏黎看着自己的倒影分裂成两个。一个穿着血戏袍,手持骨槌敲响人皮鼓;另一个浑身浴血,戴着笑面傩具跳起诡异的舞步。她终于明白,所谓的七日回魂煞,不过是被封印的双生魂在寻找重聚的契机——而当第七日的血月升起,地煞将彻底苏醒。
祠堂方向传来爆炸般的声响,苏黎的记忆彻底撕裂。在最后的清醒时刻,她看见1993年的自己被塞进人皮鼓,而那个抱着她的男人,正是与自己有着相同面容的戏班主周文远......
第六章:骨槌现
归墟镇的雨停了,空气中却弥漫着更浓重的腥甜。苏黎攥着从陈默那里借来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宗祠地窖潮湿的石壁。三天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后,她在老槐树的年轮里发现了暗门机关——此刻脚下的台阶布满青苔,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微弱的回响,仿佛地底藏着无数张嘴在窃窃私语。
小心!陈默突然拽住她的手腕。手电筒的光圈撞上前方的铁栅,七面巨大的人皮鼓赫然立在石台上。鼓面绷着泛青的人皮,血管纹路清晰可见,每个鼓身都刻着狰狞的傩面图腾。更诡异的是,鼓架由槐木雕刻而成,七个凹槽里空无一物,唯独在最中央的鼓架缺口旁,刻着歪斜的咒文:以骨为槌,七日还魂。
苏黎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前几具尸体残缺的部位——周德海手中的傩面缺右手,吴三柱断掌,老张少了左眼。此刻对照鼓架缺口,竟严丝合缝地对应着缺失的部位。这些鼓是用来......她的声音被地窖的回音撕扯得支离破碎,拼凑地煞的肉身。
陈默蹲下身,用镊子夹起鼓架旁的碎木屑。是槐木,和骨槌材质一样。他将证物袋举向光源,木屑缝隙里渗出暗红汁液,还记得《镇煞录》里说的吗地煞需以戏班人骨为引,而这些鼓......他的目光扫过鼓面扭曲的人脸,每一面都是当年被剥皮的戏班成员。
苏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如潮水翻涌:双生魂的对峙、1993年火场的婴儿啼哭、还有母亲脖颈缠绕的槐树根须。她突然冲向墙角的蛛网堆,扒开腐朽的戏服,七根骨槌赫然躺在那里——武生脸谱的缺右手,老生脸谱的少半张脸,每个槌头都缺了与死者、鼓架对应的部位。
周德海他们以为拆了戏台就万事大吉。她的手指抚过骨槌上的裂痕,但地煞的封印早就藏在这些鼓里。凶手不是在复仇,而是要完成三十年前未竟的仪式。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祠堂方向升起滚滚浓烟。
当两人冲回地面时,整个归墟镇陷入混乱。村民们举着火把涌向宗祠,脸上带着狂热的表情。鼓声!听见了吗杂货店老板娘抓住苏黎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是地煞醒了!
陈默掏出对讲机,却发现所有通讯设备都在滋滋作响。苏黎的目光扫过人群,突然僵住——人群中赫然出现几个熟悉的身影:本该死去的周德海、吴三柱、老张,他们脸上戴着残缺的傩面,正朝着地窖方向缓缓移动。
是骨槌共鸣。苏黎举起手中刻着武生脸谱的骨槌,槌头接触空气的瞬间泛起幽蓝光芒,每敲响一面鼓,对应部位的死者就会......她的话被地窖传来的轰鸣打断,第一面人皮鼓的鼓面开始震颤,渗出黑色的液体。
陈默猛地拽着她退到墙角。只见周德海的尸体走到鼓架前,缺失的右手突然长出一截惨白的肢体,精准地嵌入鼓架缺口。他们变成了活尸陈默的声音带着颤抖,而苏黎的目光死死盯着鼓架中央的缺口——那里刻着的,分明是笑面傩具的轮廓。
不能让他们集齐骨槌!苏黎转身冲向地窖,却发现入口已被槐树根系缠绕封闭。身后传来村民癫狂的嘶吼,无数双手从四面八方伸来,指甲缝里渗出槐树汁液。她举起骨槌砸向鼓面,震耳欲聋的声响中,记忆碎片疯狂重组:母亲被剥下的人皮、周文远绝望的眼神、还有自己被塞进鼓身时的窒息感。
你终于想起一切了。熟悉的戏腔在耳畔响起。苏黎的瞳孔骤然收缩,镜中倒影分裂成两个——正常的她握着骨槌,而戴笑面傩具的自己正从人皮鼓中爬出。当年他们把地煞和我的魂魄都封进了你体内。另一个她抚摸着鼓面,人皮上的血管突然开始跳动,现在该完成最后的仪式了。
陈默的枪声惊破混乱,子弹却穿过戴傩面的虚影。苏黎看着村民们如同提线木偶般举起骨槌,七面鼓同时发出嗡鸣。当她敲响第一面鼓时,整个归墟镇的槐树开始渗血,树皮裂开巨大的伤口,露出无数双惨白的手。
第七面鼓的鼓架缺口正对着苏黎的心脏。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向鼓架,手中的骨槌自动嵌入凹槽。记忆彻底贯通:1993年的血祭不是为了镇煞,而是为了将地煞之力注入婴儿体内;周德海拆除戏台是为了阻止仪式,却反而唤醒了被封印的双生魂。
原来我才是地煞的容器。她的声音混着鼓点,眼泪滴在鼓面上,人皮突然裂开嘴露出笑容。当最后一根骨槌归位时,整个归墟镇开始震颤,槐树化作巨大的锁链缠绕天空。村民们的身体扭曲变形,与鼓面的人皮融为一体,而戴笑面傩具的她,正站在地煞虚影中央,举起刻着苏黎面容的骨槌。
该开锣了。双重声音在天地间回荡。第一声鼓响震碎祠堂的瓦片,第二声鼓响让老槐树轰然倒塌,第三声......苏黎在癫狂的鼓点中看见陈默绝望的眼神,终于明白这场跨越三十年的阴谋——不是地煞要还魂,而是被牺牲的戏班,要用她的身体完成最后的复仇。
第七章:记忆茧
腐木的霉味混着槐树汁液的腥甜,苏黎在黑暗中醒来,手腕被铁链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头顶的煤油灯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布满符咒的石壁上,那些朱砂绘制的傩面图腾仿佛活了过来,随着光影扭曲蠕动。
欢迎回家,小戏子。沙哑的女声从角落传来。戴笑面傩具的女人缓步走出阴影,红绸流苏扫过地面的人皮鼓,发出细碎的声响。苏黎的瞳孔猛地收缩——傩具眼角的裂纹竟与她记忆中某个场景重叠:三天前在祠堂地窖,鼓架中央的凹槽边缘,同样刻着这样的裂痕。
你对《傩戏谱系考》很感兴趣女人举起一本泛黄的古籍,正是苏黎从周德海书房顺走的那本。扉页的折痕处,几行蝇头小楷被朱砂圈起:笑面傩,主司生死簿,裂纹数即阳寿残烛。苏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终于明白,这些天在凶手照片里看到的傩面裂纹,每天都在增加,而此刻,笑面傩眼角的裂纹恰好是三道。
铁链哗啦作响,苏黎扑向古籍。油灯昏黄的光晕下,她疯狂翻找书页,在归墟镇傩戏传承章节发现了惊人线索。1993年的记录栏里,原本被墨水覆盖的文字在槐树皮汁液的侵蚀下逐渐显形:周氏宗祠收养女婴一名,生辰八字契合地煞宿主之相。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周德海书房暗室里那张婴儿合影,母亲脖颈缠绕的槐树根须,还有《镇煞录》密文里提到的容器。原来从被收养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成为这场血祭的关键——不是受害者,而是被选中的祭品。
1993年那场大火,不是意外。女人摘下傩具,露出与苏黎一模一样的面容,却带着森然笑意,周文远偷走了你,想毁掉地煞的容器,可他忘了,戏班的人早就把魂魄封进了戏服和傩面里。她的指尖划过苏黎耳后的槐树胎记,你以为双生魂是地煞的诅咒错了,那是我们留给你的钥匙。
苏黎的目光突然被墙角的铜镜吸引。镜面布满裂痕,却清晰映出她身后的景象:戴笑面傩具的女人正举起骨槌,而自己的影子竟诡异地与傩面重叠。她猛地转身,铁链却将她拽回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将骨槌嵌入鼓架中央的凹槽。
该解开最后一道谜题了。女人的声音混着人皮鼓的嗡鸣,你以为相机里拍到的神秘人是凶手不,那是三十年前的你。她甩出一叠照片,每张取景框里都有个戴傩面的身影,而照片背面的日期,正是苏黎记忆中缺失的片段。
苏黎的头痛欲裂,记忆如玻璃般碎裂重组。她看见自己穿着血戏袍站在老槐树下,手中握着刻着笑面傩的骨槌;看见周德海跪地求饶时,自己眼中闪过的阴鸷光芒;更可怕的是,她想起在吴三柱遇害现场,相机自动拍摄的瞬间,取景框里倒映的根本不是凶手,而是她自己戴着判官傩具的模样。
你不是在追查凶手,而是在逃避真相。女人将《傩戏谱系考》重重摔在地上,书页间飘落的不是槐花,而是带血的戏票存根。苏黎颤抖着捡起碎片,1993年7月7日的日期刺得她双眼生疼,而票根背面的图案,正是她现在穿的血戏袍上的刺绣。
铁链突然收紧,苏黎被拽到铜镜前。她惊恐地发现,镜中的倒影正在发生变化:皮肤逐渐变得青白,脖颈浮现细密的缝合线,而头顶的发髻里,缓缓长出与戏班主周文远一模一样的银纹。当年周文远抱着你冲进火海时,地煞的力量就完成了转移。女人的声音带着癫狂的笑意,你既是容器,也是钥匙,更是......
话未说完,地窖突然剧烈震颤。七面人皮鼓同时发出刺耳的嗡鸣,槐树根系从石壁裂缝中钻出,缠绕住苏黎的脚踝。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变成惨白的骨爪,指甲缝里渗出暗红汁液,而相机自动开启,取景框里,她的面容彻底变成了周文远的模样。
最后一道裂纹,该你自己刻上了。女人将染血的骨槌塞进苏黎手中,笑面傩具的眼角裂开最后一道纹路。苏黎的意识开始分裂,一半是追查真相的自己,另一半是被封印的地煞魂魄。她听见陈默在远处的呼喊,却无法控制身体走向鼓架中央。
当骨槌敲响第七面鼓时,归墟镇的槐树同时炸裂,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树干中伸出。苏黎的记忆彻底贯通:她不是被卷入阴谋的无辜者,而是三十年前血祭的延续;戴笑面傩具的女人不是凶手,而是她分裂出的守护人格;而所有的死者,不过是地煞复苏过程中必须献祭的祭品。
原来......我才是地煞。双重声音从她口中溢出,相机自动拍摄下最后一张照片。取景框里,穿着血戏袍的苏黎戴着笑面傩具,而鼓架上的七根骨槌,此刻拼成了她完整的面容。老槐树的年轮停止转动,祠堂地窖的符咒亮起猩红光芒,第七日的血月终于升起,照亮了这场跨越三十年的——自我献祭。
第八章:镇魂夜
归墟镇的第六日黎明被槐树汁液染成暗红。苏黎蜷缩在祠堂阁楼的角落,怀中紧抱着用朱砂拓印的族谱残页。楼下传来重物撞击门板的闷响,村民们的嘶吼声混着傩面碰撞的脆响,如同潮水般漫上楼梯。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手中墨迹未干的族谱——那些被槐树汁液侵蚀的空白处,此刻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
他们来了!陈默踹开虚掩的窗户,警服上沾满血迹。他身后的街道上,上百个戴着残缺傩面的村民正挥舞着骨槌与戏刀,脸上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白,脖颈处蜿蜒着槐树根系。最前方的身影穿着周德海的中山装,缺失的右手握着判官傩面,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幽绿的光。
苏黎抓起陶罐,将熬煮了整夜的糯米水泼向墙上悬挂的血戏袍。奇迹般地,暗红布料上浮现出银色咒文,每个字都像活过来的蜈蚣般扭曲蠕动:以魂为引,以血为契,地煞归位,万魂同祭。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终于明白戏袍为何与自己DNA吻合——那根本就是用当年被献祭的婴儿胎衣缝制而成。
铁链声突然从祠堂地窖传来,苏黎与陈默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暗门。潮湿的台阶上布满槐树叶,每片叶子都沾着新鲜的血迹。当手电筒的光束照亮地窖时,两人僵在原地——七面人皮鼓正在自主震颤,鼓面上的血管纹路凸起如蚯蚓,而原本插在鼓架上的骨槌,此刻竟悬浮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笑面傩具轮廓。
小心!陈默将苏黎扑倒在地。三根骨槌擦着头皮飞过,钉入石壁溅起火星。苏黎的目光落在鼓架中央的凹槽旁,那里不知何时刻上了倒计时:轮回一。更诡异的是,她怀中的族谱残页正在快速褪色,原本清晰的生辰八字化作黑色烟雾消散,唯独陈默相机里的照片保持着原样。
所有物证都在篡改真相!苏黎抓起糯米水泼向族谱,奇迹般地,墨迹下又浮现出新的文字:1993年7月7日,周氏宗祠收养地煞之女,以戏服为茧,以傩面为锁。她的记忆突然刺痛——母亲临终前的眼神、周文远怀抱自己冲进火海的背影、还有那夜人皮鼓的第一声轰鸣。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槐树根如同巨蟒般破土而出。一个戴着笑面傩具的身影从鼓面升起,红绸流苏滴着血水,正是苏黎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你终于看懂剧本了。双重声音在地窖回荡,女人的指尖划过苏黎的脸,当年周文远用你的命封印地煞,可地煞的魂魄早已与你融为一体。
陈默举枪的手在发抖:所以这些天的凶案,都是她自导自演
不,是我们共同的执念。笑面傩摘下,露出与苏黎一模一样的面容,脖颈处的缝合线却在不断崩裂,村民们不是被控制,而是自愿成为祭品。三十年前他们参与了血祭,现在要用自己的命完成赎罪。她指向地窖深处,数十具尸体正缓缓坐起,每个人胸口都插着与自己命格对应的骨槌。
苏黎的瞳孔骤然收缩——其中一具尸体穿着戏班主的长袍,怀中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那分明是1993年火场的场景。记忆彻底贯通:周文远不是想救她,而是要用婴儿的纯净魂魄镇压地煞;而她这些天追寻的真相,不过是地煞苏醒前的自我催眠。
铁链突然缠住苏黎的脚踝,将她拽向鼓架中央。陈默扣动扳机,子弹却穿过笑面傩的虚影,击碎了后方的铜镜。碎裂的镜面中,无数个苏黎同时浮现,有的戴着判官傩面,有的穿着血戏袍,而最中央的倒影,赫然是头戴王冠的地煞虚影。
糯米水!苏黎突然挣扎着喊道,泼向鼓面!陈默反应过来,将整罐糯米水泼出。人皮鼓发出凄厉的惨叫,鼓面上的血管纷纷爆裂,涌出带着槐花香的黑血。笑面傩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她的声音却越发清晰:没用的,第七日血月升起时,所有封印都会......
话未说完,地窖顶部轰然坍塌。槐树根如同触手般缠住众人,苏黎在混乱中摸到父亲遗留的相机。取景框里,戴笑面傩具的自己正对着镜头微笑,而背景中,祠堂外的村民们已经堆成一座血肉祭坛,每个人脸上的傩面都拼凑出苏黎的面容。
最后二十四小时。笑面傩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当倒计时归零,你要么成为地煞的容器,要么......话音消失的瞬间,苏黎手中的相机突然自动开机,开始播放一段从未拍摄过的视频:1993年的血祭现场,周文远将婴儿塞进人皮鼓的刹那,鼓面倒映出的,竟是苏黎此刻惊恐的脸。
更鼓声惊破夜幕,苏黎在槐树根的缠绕中艰难起身。陈默昏迷在血泊中,手中还紧握着染血的相机。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皮肤下的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槐树根的模样,而祠堂外,老槐树的树冠已经化作巨大的沙漏,倒计时的轮回一在月光下闪烁着猩红的光。
她踉跄着走向血戏袍,用糯米水再次泼洒。这次,布料上浮现出最后的咒文:解铃还须系铃人,唯有宿主自毁,方能镇魂于槐。苏黎的眼泪滴在戏袍上,记忆碎片终于完整——原来三十年前那场大火,是她亲手点燃的;而此刻即将苏醒的地煞,正是她用七具尸体、无数执念,还有整个归墟镇的命,重新召唤出来的。
相机突然发出蜂鸣,最新照片显示:戴笑面傩具的苏黎站在老槐树下,手中的骨槌已经敲响了第一声鼓,而背景里,陈默的尸体正缓缓戴上判官傩面。倒计时开始流动,归墟镇的夜空被染成血色,镇魂夜的最后二十四小时,终于拉开帷幕。
第九章:焚身祭
归墟镇的第七日黄昏,血色残阳将戏台废墟染成修罗场。苏黎踏着满地碎瓷与焦木,相机在掌心沁出冷汗。三天前还人声鼎沸的镇子,此刻只剩缠绕着红绸的槐树在风中呜咽,那些被槐树根穿透胸膛的村民尸体,脸上的傩面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镇西那座被夷为平地的古戏台旧址。
你终于来了。沙哑的戏腔从瓦砾堆中飘出。一个半透明的身影自灰烬中升起,身着褪色蟒袍,脸上戴着缺角的老生傩面,正是记忆中怀抱婴儿冲进火海的戏班主周文远。他的指尖穿透苏黎的肩膀,凉意直抵骨髓:知道为什么所有证物都会改变吗因为这个世界本就是一场未散的戏。
苏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相机突然自动开机,播放出一段从未见过的影像:1993年血祭当夜,周氏族人将戏班成员捆上戏台,周文远的妻子被活生生剥下人皮蒙鼓,而台下欢呼的村民面容,竟与如今归墟镇的居民分毫不差。
他们都是当年施害者的转世。周文远的残魂拂过满地槐花,花瓣瞬间化作灰烬,地煞的轮回不是诅咒,是他们集体潜意识的自我审判。每到癸酉年,被封印的记忆就会苏醒,驱使他们重演当年的罪孽。
苏黎踉跄着扶住断柱,指甲深深抠进刻满符咒的木头。那些被槐树汁液覆盖的古老文字突然发光,拼凑出《镇煞录》缺失的终章:以魂为引,以戏为牢,唯有让施害者亲历被害之苦,方能解百年血咒。她的记忆如潮水倒灌——母亲临终前用血在她掌心画的,不是求救符号,而是戏台的轮廓。
你的相机,是我最后的封印法器。周文远抬手抚过相机镜头,镜片泛起涟漪,它承载着戏班七十九人的记忆,所以能抵抗地煞篡改现实的力量。但现在......他的傩面裂开一道细纹,指向苏黎身后逐渐聚拢的黑影,他们要拿回属于自己的戏份了。
数十个戴着傩面的村民从槐树后走出,周德海、吴三柱、王有财,每个人的瞳孔都变成诡异的槐树叶形状。他们手中的骨槌在暮色中泛着幽光,敲击地面的节奏与苏黎的心跳渐渐重合。更可怕的是,陈默的身影也在其中,判官傩面下露出一抹她从未见过的冷笑。
为什么不反抗苏黎举起相机对准人群,闪光灯照亮一张张扭曲的脸,你们明明知道自己在重复悲剧!
回应她的是震耳欲聋的鼓点。血戏袍突然从她背包中飞出,自动披在身上,布料上的咒文化作锁链缠住四肢。周文远的残魂飘到她面前,傩面彻底碎裂,露出一张与她七分相似的脸:因为这是他们的赎罪方式。每一次轮回,他们都在尝试用死亡终结罪孽,却永远困在戏本里。
记忆如玻璃般炸裂。苏黎看见自己无数次站在戏台中央,有时是被献祭的婴儿,有时是举着骨槌的刽子手,而所有场景的最后,都是被槐树根绞碎的结局。相机开始发烫,取景框里的画面疯狂切换——1993年的火刑、三天前的凶案现场、还有此刻她惊恐的表情,重叠成同一张脸。
该谢幕了。周文远的声音混着人皮鼓的轰鸣。村民们举起骨槌,组成巨大的戏幕,将苏黎困在中央。她突然明白,自己不是被卷入事件的无辜者,而是这场百年轮回的戏眼——既是地煞的容器,也是解开血咒的钥匙。
原来我才是最大的祭品。苏黎笑出声,眼泪混着槐树汁液滑落。她扯开戏袍,露出胸前浮现的地煞图腾,那图案与相机镜头上的纹路完美契合。当村民们的骨槌即将落下时,她猛地将相机对准太阳穴,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世界开始扭曲。苏黎的意识分裂成无数碎片,看见1993年的周文远将相机塞进襁褓,听见母亲临终前的低语:活下去,结束这场戏,更目睹了无数个平行时空里,自己重复着同样的死亡与重生。而此刻取景框中的照片正在显影——她的双目变成周文远的血瞳,嘴角勾起悲悯的弧度,背景是燃烧的戏台与漫天槐花。
咔嗒。
相机自动吐出最后一张照片,画面上的苏黎化作灰烬,飘散的烟尘中,七面人皮鼓轰然炸裂,无数透明的魂魄相拥着升向血色月亮。归墟镇的槐树同时绽放出雪白的花朵,将所有的暗红与诅咒,永远封存在了这个焚身的黄昏。
当黎明再次降临,归墟镇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陈默在废墟中醒来,手中紧握着一张照片——画面里的苏黎站在老槐树下微笑,身后是嬉闹的孩童与耕作的村民,仿佛一切都只是场荒诞的噩梦。
但当他翻开相机内存卡,所有照片都已消失,只剩最后一张诡异的自拍:镜头前的苏黎双目猩红,嘴角裂至耳根,而她身后的槐树上,挂着七具随风摇晃的傩面,每个眼洞里都闪烁着熟悉的幽光。
祠堂地窖深处,一面崭新的人皮鼓正在缓缓成型,鼓面上的血管纹路组成一行小字:曲终,人不散。老槐树的年轮里,又一圈暗红悄然蔓延,等待着下一个癸酉年的到来。
第十章:守戏人
归墟镇的第七日黎明被槐花香浸透,苏黎跪在戏台废墟中央,掌心攥着破碎的相机残骸。镜头玻璃在她指缝间划出细小的伤口,渗出的血珠却诡异地化作透明的光点,如同被困百年的魂魄终于获得自由。远处传来最后一声人皮鼓的轰鸣,七面鼓面同时炸裂,漫天飘散的人皮碎片在空中拼凑出戏班成员最后的笑容。
结束了......她轻声呢喃,声音却被突然卷起的狂风撕碎。老槐树的树冠剧烈摇晃,树干上的轮回一字样开始剥落,取而代之的是鲜红如血的轮回七,仿佛某个古老的计时器重新启动。陈默从瓦砾堆中爬起,警服沾满灰烬,他望着石碑上的数字,瞳孔猛地收缩:这不是开始,是另一个轮回的倒计时。
苏黎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相机残片上。取景框里残留的半张照片正在显影,画面中她的左耳浮现出细密的傩面纹路,就像被刻进血肉里的永恒标记。记忆突然刺痛——母亲临终前在她耳畔的低语,周文远最后看向相机的眼神,原来一切早有预示。
槐树根从地底钻出,缠绕住苏黎的脚踝,却不再带着攻击性。周文远的残魂在晨光中显现,这次他的面容不再模糊,而是与相机照片里的老生脸谱重叠。你打破了封印,却也承接了地煞的宿命。他的声音带着解脱与悲悯,当年我们用戏服困住地煞,现在轮到你用生命续写这场未完成的戏。
废墟深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数十个透明人影缓缓浮现——是那些在轮回中不断死去的村民。他们的面容不再扭曲,眼中却依旧带着未消散的执念。陈默举起配枪的手在颤抖,苏黎却拦住了他:他们不是恶鬼,是被困在记忆里的守戏人。
她站起身,血戏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当槐树汁液顺着伤口流入血管时,苏黎终于看清了真相:每一次轮回,既是对施害者的审判,也是对戏班亡魂的救赎。而相机的破碎,不是终结,是将选择权交给了活着的人。
我留下。苏黎的声音在空荡的戏台回响。她走向老槐树,掌心贴上树皮的瞬间,所有槐树叶都变成了血红色。周文远的残魂化作流光融入她的身体,记忆如潮水涌来——1993年的血祭真相,地煞的真正来历,还有这个镇子为何永远困在癸酉
年的七月。
陈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下一个轮回,你将成为新的地煞宿主,永远被困在这场戏里!
不,我会成为守戏人。苏黎摘下一片槐叶,叶片上浮现出古老的戏文,地煞不是诅咒,是困住罪孽的牢笼。只要还有人记得真相,这场戏就不算真正结束。她的目光扫过石碑上的轮回七,突然明白了什么——七,正是当年戏班的人数。
村民们的魂魄渐渐聚拢,他们的傩面碎成齑粉,化作点点星光。苏黎张开双臂,任由这些星光融入体内。当最后一缕魂魄消失时,她的左眼突然失明,眼前却浮现出比真实更清晰的画面:未来七代归墟镇的命运,在她脑海中如走马灯般闪过。
三个月后,归墟镇重新热闹起来。游客们惊叹于祠堂里精美的傩面雕刻,却无人注意到供奉的神像眼角有新鲜的裂纹。苏黎戴着单边墨镜站在老槐树下,左耳的傩面纹路若隐若现。每当夜幕降临,她便能听见地底传来微弱的戏腔,那是被困在轮回中的守戏人们在等待下一场开锣。
陈默最终选择离开,临走前将最后一张照片留给了她。照片上的苏黎站在月光下,背后的槐树枝桠间挂着七盏白灯笼,而她的瞳孔里倒映着无数个重叠的自己,每个都穿着不同颜色的戏服,扮演着生旦净末丑。
有些罪孽需用七世轮回洗净。苏黎抚摸着照片喃喃自语,有些真相需以双目失明见证。她将照片塞进怀里,走向正在搭建的新戏台。木匠们忙碌的身影中,她仿佛看见了周文远的笑容,还有母亲温柔的目光。
当第一声梆子响起时,苏黎登上戏台。血戏袍在风中翻涌,她的左眼虽然失明,却能看见每个人灵魂深处的戏服——那是他们前世今生的罪与罚,也是这场永恒戏剧永不褪色的剧本。
归墟镇的故事流传开来,有人说这里住着能看见亡魂的守戏人,有人说每到癸酉
年便会重演血祭。但真正的真相,藏在老槐树的年轮里,刻在新戏台的梁柱上,也封存在苏黎那只失明的左眼之中。
某个暴雨夜,一位年轻的民俗学者来到归墟镇。他在祠堂地窖发现了半本《镇煞录》,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子戴着单边墨镜,左耳的傩面纹路在闪电中忽明忽暗,而她身后的石碑上,轮回七的字样正在被槐树汁液重新书写。
学者翻开笔记本,写下第一行字:归墟镇的传说,或许不是故事的结局,而是新戏的开场锣......
此刻,苏黎站在戏台上,望着漫天飘落的槐花。她知道,下一场戏已经开始,而这一次,她既是观众,也是演员,更是永远无法谢幕的——守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