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恶刃昭昭 > 第一章


1,

编辑部的玻璃窗外,暴雨如注。虞昭昭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封匿名邮件,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邮件里是阳城化工厂排污口的照片,漆黑的废水直接排入河道,而下游三公里处就是阳城最大的饮用水取水点。

昭昭,主编找你。同事小李探头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环球时报阳城分部的主编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五十多岁的赵主编掐灭手中的烟,将一份文件推到虞昭昭面前。

阳城化工厂的报道,上面叫停了。赵主编的声音压得很低,对方背景很深,连总社都打来电话。

虞昭昭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就因为他们每年给政府交几个亿的税那些因为癌症死去的村民呢那些畸形的孩子呢

冷静点。赵主编揉了揉太阳穴,我不是说不报,是要更谨慎。这些照片,他指了指虞昭昭的手机,足够开篇了。但我们需要更多内部证据,最好是能找到他们的排污记录和体检报告。

雨水顺着虞昭昭的发梢滴落,她站在阳城中学的校门口,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遇见齐临。

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天气。十五岁的虞昭昭因为又把同学打哭,被罚留校打扫卫生。当她抄近路穿过那条阴暗的小巷时,看到了三个高大的男生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没爹没妈的野种,今天带保护费了吗为首的黄毛男生一把揪住那瘦弱男孩的衣领。

男孩沉默着,雨水顺着他的黑发流下,遮住了眼睛。但他的背挺得笔直,像一棵在狂风中不肯弯腰的小树。

哑巴了黄毛扬手就要打。

三个人欺负一个,你们还真是有出息。虞昭昭的声音让三个男生同时回头。她当时扎着高高的马尾,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关你屁事,虞昭昭。黄毛显然认识她,别以为你爸有钱我们就怕你。

虞昭昭把书包往地上一扔:那就试试。

接下来的两分钟,三个男生见识到了阳城中学女霸王的名不虚传。虞昭昭的拳头又快又狠,一个回旋踢就把黄毛放倒在地,另外两个想跑,被她一手一个拽回来,撞在一起晕头转向。

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人,她揪着黄毛的耳朵,我就把你们扒光了挂在校门口,听明白了吗

三个男生屁滚尿流地跑了。虞昭昭这才转身看向那个被欺负的男孩。他正蹲在地上捡散落的书本,动作很慢,右腿似乎受了伤。

你没事吧虞昭昭蹲下来帮他。

男孩抬起头,虞昭昭第一次看清他的脸——苍白的皮肤,漆黑的眉眼,右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最让她惊讶的是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完全没有刚刚被欺凌的恐惧或愤怒。

谢谢。他说,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我叫虞昭昭,高一二班。你呢

齐临。高一五班。

虞昭昭注意到他的校服洗得发白,但很干净,书包虽然旧,却缝补得很整齐。她扶着他站起来,发现他比自己矮半个头,瘦得惊人。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齐临摇摇头:不用。

少废话,你这样能自己回家虞昭昭不由分说地架起他的胳膊,指路。

两人在雨中走了将近四十分钟,来到了阳城最老旧的平房区。齐临的家是一间低矮的砖房,门前有个小院子,种着些常见的花草。一位白发老人正站在屋檐下张望,看到齐临立刻迎了上来。

小临,怎么又受伤了老人心疼地扶着孙子,然后警惕地看向虞昭昭。

爷爷,这是虞昭昭,她帮了我。齐临轻声说。

老人的表情柔和下来:谢谢你,小姑娘。进来喝杯热茶吧。

那间简陋却整洁的小屋,成了虞昭昭最常去的地方。她发现齐临的爷爷有一整面墙的书,齐临会弹古琴,会下围棋,还会用木头雕刻各种小动物。

而齐临则惊讶于虞昭昭火爆脾气下隐藏的敏锐和正义感,她虽然不爱读书,却能一眼看穿事情的本质。

虞昭昭出生的时候,就有位高人跟她妈妈说,这个女孩若是按照一般小孩来养,活不过八岁。要想这孩子平安长大得送到武当山去。

于是,刚满两岁的虞昭昭就被送到了武当山,一直到十岁才被接回来。

虞昭昭性格火爆,谁要是惹她,懒得废话,直接一拳撂倒。

虞昭昭的妈妈本以为会接回来一个知书达理的淑女,却没想是一个四处惹祸的债头子。

齐临因为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性格内向,不善言语。

他们俩都是学校里的异类。

两个在学校里都被孤立的人,就这样成了彼此唯一的朋友。虞昭昭保护齐临不受欺负,齐临则教虞昭昭下棋,听她抱怨学校里的一切。在齐临面前,虞昭昭不必伪装成淑女;而在虞昭昭身边,齐临可以暂时放下警惕,露出罕见的笑容。

雨停了。虞昭昭从回忆中抽身,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十年了,她依然记得齐临家的每一个细节,记得他教她下棋时专注的侧脸,记得他雕刻时微微皱起的眉头。

齐临,你到底在哪里她轻声问,却只有沉默的街道回应她。

虞昭昭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化工厂方向。无论对方背景多深,她都要揭开这个黑幕。这是她作为记者的使命,也是十年前那个为了保护朋友可以不顾一切的虞昭昭从未改变的初心。

2,

齐临站在虞家别墅的铁门外,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房子,三层欧式建筑,门前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喷泉,车库门口停着几辆他叫不上名字的豪车。

站这儿干嘛进来啊!虞昭昭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她今天穿了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也难得地散了下来,看起来和学校里那个霸王花判若两人。

齐临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校服和有些开胶的运动鞋,喉咙发紧:我...我还是不去了。

少废话!虞昭昭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我特意邀请你的,你敢不来

被强行拉进别墅的齐临瞬间被淹没在喧闹的音乐和刺眼的灯光中。大厅里至少有三十多个少男少女,穿着光鲜亮丽,举着高脚杯谈笑风生。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酒精和蛋糕甜腻的混合气味,让齐临感到一阵眩晕。

昭昭,这是谁啊一个烫着波浪卷的女生走过来,上下打量着齐临,目光在他破旧的运动鞋上停留了几秒。

我朋友,齐临。虞昭昭简短地介绍,然后拉着齐临往餐厅方向走,饿了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餐厅的长桌上摆满了齐临从未见过的美食:三层高的奶油蛋糕、装饰着金箔的巧克力喷泉、摆成金字塔形状的马卡龙...他的胃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随便吃,别客气。虞昭昭塞给他一个盘子,这个鹅肝酱特别好吃,还有这个龙虾...

齐临小心翼翼地夹了几块看起来最普通的点心,生怕弄脏了洁白的桌布。他注意到有几个女生在窃窃私语,不时朝他这边看过来,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

昭昭,你妈找你!有人在门口喊道。

你先吃,我去去就回。虞昭昭匆匆离开。

齐临端着盘子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他小口咬着手中的点心,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却让他更加不自在。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格格不入——墙上巨大的抽象油画、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刺眼光芒、周围人谈论的国外度假和名牌包包...

你就是那个被虞昭昭保护的'小宠物'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齐临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名牌衬衫的男生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边站着几个跟班似的少年。

齐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放下手中的盘子。

听说你爸妈都死了跟爷爷住贫民窟男生夸张地捂住鼻子,难怪身上有股穷酸味。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齐临的手指悄悄攥紧,指甲陷入掌心,但他脸上依然平静。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男生伸手推了推齐临的肩膀,虞昭昭不在这儿,没人保护你了。

周子豪,你干什么虞昭昭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餐厅门口响起。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推开那个男生,欺负我朋友活腻了

开个玩笑而已,这么认真干嘛叫周子豪的男生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这小男朋友连玩笑都开不起

他是我表弟,一个优雅而冷淡的女声插了进来,看在今天是你生日的份上,昭昭,别闹得太难看。

齐临转头,看到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她的眉眼和虞昭昭有几分相似,但更加精致刻板。女人的目光在齐临身上扫过,像在看一件不太干净的家具。

妈!是他们先——

够了。女人打断虞昭昭,林部长刚到,你该去打个招呼。她转向周子豪等人,脸上立刻挂上得体的微笑,孩子们,客厅有刚从法国的甜点师做的的甜点,不去尝尝吗

人群散去后,女人看了齐临一眼:昭昭,你该学会选择朋友。那种孩子...不适合你。

哪种孩子虞昭昭的声音陡然提高,齐临比你请来的这些虚伪家伙强一百倍!

昭昭!女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齐临慢慢站起身:谢谢邀请,我先走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齐临!虞昭昭想追上去,却被母亲拉住。

让他走。他不属于这里。

齐临走出虞家别墅时,天已经黑了。夜风拂过他发烫的脸颊,带走了一些难堪和耻辱。他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是他花了两个月时间雕刻的木头小鹰,本想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虞昭昭的。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齐临!等等!

齐临条件反射地把木盒塞回书包,转身看到虞昭昭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是含着泪。

对不起,她抓住齐临的手腕,我妈就那样,势利眼。你别往心里去。

齐临轻轻挣脱她的手:她说得对,我不属于这里。

放屁!虞昭昭突然提高了音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就够了!她一把抢过齐临的书包,翻出那个小木盒,这是什么给我的礼物

不等齐临回答,她已经打开了盒子。木头小鹰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每一片羽毛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你...你自己做的虞昭昭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

齐临点点头:不太好看,你可以——

虞昭昭突然抱住了他,力道大得让他差点喘不过气。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她的声音闷在齐临的肩膀里,谢谢你,齐临。

齐临僵在原地,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虞昭昭身上有淡淡的柑橘香气,混合着她特有的那种活力四射的温度。这是他第一次与人拥抱。

我们回去吧,虞昭昭松开他,拉起他的手,我带你从后门进去,不让我妈看见。蛋糕还没切呢!

齐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觉得,或许自己真的可以属于某个地方——有虞昭昭在的地方。

他们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丛后,三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就是明天,黄毛刘威咬着牙说,等那小妞落单的时候,让她知道得罪我们的下场。

那个小跟班怎么办胖一些的王虎问。

一起收拾,刘威冷笑,我要让他们后悔认识对方。

3,

放学铃声响起时,虞昭昭往书包里塞了最后一本课本,然后就去五班找齐临。

窗外夕阳将整个教室染成血色,给齐临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他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正在完成数学作业的最后一道题,睫毛在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快点啦,再晚小卖部的肉包子就卖完了。虞昭昭用笔帽戳了戳齐临的手肘。

齐临抬头,嘴角微微上扬:再等一分钟,马上好。

这是他们周四的固定节目——放学后去买肉包子,然后坐在河堤边吃,看着太阳慢慢沉入地平线。

自从生日派对后,虞昭昭和母亲大吵一架,更加频繁地往齐临家跑。齐爷爷总是笑眯眯地欢迎她,还会给她泡一种特殊的草药茶,说是能降火气。

好了。齐临合上作业本,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书包。

两人并肩走出校门,虞昭昭习惯性地走在外侧,像是一道屏障将齐临与外界隔开。这半年来,自从她教训了刘威三人后,学校里没人敢再找齐临麻烦。但虞昭昭依然保持着这个习惯,仿佛随时准备为齐临挡下任何危险。

明天周六,爷爷说要做红烧鱼,你来吗齐临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当然!我带那瓶我爸收藏的茅台,爷爷不是说想尝尝吗虞昭昭咧嘴一笑,反正我爸酒柜里少一两瓶他也发现不了。

齐临刚要说话,突然脚步一顿。虞昭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旁,刘威、王虎和李强正靠在墙边抽烟,身边还站着几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社会青年,其中一个手臂上纹着狰狞的骷髅头。

别理他们。虞昭昭拉住齐临的手腕,改变方向朝另一条路走去。她能感觉到齐临的手腕在她掌心微微发抖,但当她看向他的脸时,却发现他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有种说不出的决绝。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口哨声。

哟,小两口这是要去哪儿啊刘威的声音越来越近。

虞昭昭把齐临往自己身后一拉,转身面对追来的七八个人:刘威,上次挨打没挨够是吧

刘威吐掉嘴里的烟头,脸上横肉抖动:虞昭昭,今天可没这么容易了结。他指了指身边的几个社会青年,知道这是谁吗城西黑龙帮的兄弟!就因为你多管闲事,我们三个被开除,档案上永远背着处分!

那是你们活该。虞昭昭冷笑,同时悄悄把书包往地上放,活动了下手腕。她注意到对方至少有两个人腰间鼓鼓的,像是藏着什么家伙。

臭婊子!王虎突然冲上来,挥拳就打。

虞昭昭侧身闪过,一个肘击打在王虎后颈,胖子顿时扑倒在地。但还没等她站稳,另外三个青年已经围了上来。其中一人掏出了弹簧刀,刀锋在夕阳下闪着寒光。

昭昭,小心!齐临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虞昭昭感到一股大力将她推开,紧接着是布料撕裂的声音。她踉跄几步站稳,回头看到齐临的校服袖子被刀划开一道口子,鲜血迅速洇红了白色布料。

齐临!她尖叫一声,怒火瞬间烧红了眼睛。一个回旋踢将持刀青年踹飞,紧接着抓住另一个人的头发狠狠往下一拽,膝盖重重顶在对方面门上。

但对方人太多了。虞昭昭刚放倒两个,就被人从背后勒住了脖子。她挣扎着,用手肘猛击身后人的肋骨,却听到一声闷响——齐临不知何时捡了块砖头,正砸在勒住她的人的背上。

跑!昭昭,快跑!齐临大喊,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

虞昭昭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刘威从背后掏出一根铁棍,朝齐临后脑勺挥去。

不!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虞昭昭挣脱束缚扑向齐临,却看到齐临转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抓住刘威的手腕一拧,铁棍当啷落地。这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文弱安静的齐临,而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幼兽,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但这一分神让她付出了代价。脑后一阵剧痛,有人用重物击中了她的头。虞昭昭眼前一黑,跪倒在地,温热的血液顺着后颈流下。她模糊地看到至少三个人在围攻齐临,铁棍和拳脚如雨点般落在他瘦弱的身体上。

住手...求你们住手...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人一脚踹在腹部,疼得蜷缩起来。

臭婊子,今天就让你们知道得罪老子的下场!刘威狞笑着举起铁棍。

就在铁棍即将落下的瞬间,一个瘦小的身影猛地扑在虞昭昭身上。齐临用整个身体护住了她,铁棍重重砸在他的背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

齐...临...虞昭昭想推开他,却摸到一手温热的血。

别怕...齐临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的脸惨白如纸,嘴角渗出血丝,但双臂依然死死地护着虞昭昭,像是筑起一道血肉城墙。

铁棍、拳脚、甚至刀锋,全都落在齐临身上。虞昭昭在他身下嘶吼、挣扎、咒骂,却无法挣脱他的保护。齐临的呼吸越来越弱,鲜血从他的额头流下,滴在虞昭昭脸上,和她的泪水混在一起。

警察!住手!远处传来警笛声和呵斥。

施暴者一哄而散。虞昭昭挣扎着坐起来,齐临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她怀里,像一只被撕碎的布偶。他的校服几乎被血浸透,右臂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最可怕的是腹部的一道刀伤,鲜血正汩汩涌出。

救命...谁来救救他...虞昭昭颤抖着用手按住齐临的伤口,鲜血立刻从她指缝间溢出。她从未感到如此无助,即使是当初一挑三的时候也没有。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虞昭昭死死抓着齐临的手不放,直到医护人员强行将她拉开。

患者生命体征微弱,需要立即手术!

通知医院准备血库!

小姑娘,你也要去医院,你的头部受伤了...

虞昭昭恍惚间被扶上另一辆救护车。最后一眼,她看到齐临被推进救护车,一位医护人员正在给他做心肺复苏。

阳城中心医院急诊室外,虞昭昭头上缠着绷带,像困兽般来回踱步。她父母接到消息后立刻赶来了,母亲高雯一看到她就要带她去更好的私立医院。

我不走!齐临还在里面!虞昭昭甩开母亲的手。

昭昭,听话!高雯压低声音,那孩子...情况不好。他爷爷已经来了,你在这里只会添乱。

虞昭昭这才注意到,走廊长椅上坐着一位白发老人,腰板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那是齐爷爷,但此刻的他与虞昭昭印象中和蔼可亲的老人判若两人——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爷爷...虞昭昭走过去,眼泪再次涌出,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老人抬头看她,目光中的锐利稍稍软化:不怪你,孩子。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小临从小就倔,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一位医生匆匆走出来,白大褂上沾着血迹:家属患者失血过多,需要紧急输血,但他是AB型Rh阴性血,我们血库库存不足...

抽我的!虞昭昭立刻站起来,我是O型,万能输血者!

医生摇摇头:不行,必须同型血。

老人缓缓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部老式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我是齐卫国,编号710439。立刻调派军区总医院最好的外科团队来阳城,我孙子需要手术。同时准备AB型Rh阴性血,直升机转运。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一位将军在发号施令。

虞昭昭瞪大眼睛。齐爷爷挂断电话后,医院走廊突然骚动起来。院长亲自跑来,身后跟着一群白大褂。不到十分钟,整个医院似乎都围绕着齐爷爷运转起来。

老先生,您...您是...院长声音发颤。

不必多问。齐爷爷摆手,准备转运,首都的医疗团队半小时后到。

虞昭昭的父亲虞会彦突然倒吸一口冷气:齐卫国...天啊,您是那位齐卫国抗美援朝战斗英雄共和国勋章获得者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坐下,恢复了那雕塑般的姿态。

虞昭昭的母亲脸色变了:昭昭,过来。不要打扰...

不!虞昭昭甩开母亲的手,跪在齐爷爷面前,爷爷,齐临会没事的,对吗他那么坚强,他...他为了保护我...她的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

齐爷爷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小临会挺过来的。我们齐家的孩子...没那么容易倒下。

当首都的医疗团队抵达时,虞昭昭被强行带离了医院。她最后看到的,是齐临被推往直升机平台的画面——他浑身插满管子,脸色惨白如纸。

那天之后,虞昭昭再也没见过齐临。她每天去医院询问,得到的回答总是患者已转院。一周后,她偷偷跑到齐临家,却发现小院门锁紧闭,人去楼空。邻居说,老人带着孙子连夜搬走了,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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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昭昭站在空荡荡的小院里,看着齐临常坐的那把木椅,上面还放着一块未完成的木雕。她捡起来,发现是一只小鹰的雏形,翅膀刚刚开始成形,似乎正要展翅高飞。

她将木雕紧紧贴在胸口,泪水无声滑落。

4,

环球时报调查记者办公室的灯光在深夜依然亮着。虞昭昭盯着电脑屏幕上那组数据,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急促的节奏。阳城化工厂的排污数据与下游村庄癌症发病率的相关性分析图在屏幕上闪烁,红色曲线几乎呈垂直上升趋势。

又加班清洁阿姨推着拖把走进来,昭昭啊,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虞昭昭揉了揉太阳穴,扯出一个微笑:马上就走,张姨。

等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小木盒。盒子里是一只残缺的木头小鹰,翅膀处有明显的断裂痕迹,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暗红色——那是十年前齐临的血。这半只木鹰是她唯一从齐临家带走的物品,也是她十年来从未放弃寻找齐临的动力。

你到底在哪里...她轻声自语,手指抚过木鹰粗糙的表面。

电脑突然弹出一封加密邮件。虞昭昭皱眉,点开附件——是一组照片,拍摄于阳城化工厂后方的秘密排污口。照片上不仅有排污场景,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与工厂负责人交谈。其中一张近距离特写让虞昭昭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个侧脸,那道疤痕,那只戴着翡翠戒指的手——十年前杀害她小叔的凶手。

虞昭昭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水杯被震倒,水渍在文件上蔓延开来。十年前,她的小叔虞明——那位获得普利策奖的战地记者,在调查东南亚人口贩卖时被杀害。官方说法是遭遇抢劫,但虞家人都知道,是因为小叔触及了某个强大犯罪集团的利益。

而现在,这个凶手出现在阳城,与化工厂的人密谈。

虞昭昭迅速回复邮件:信息来源更多细节

对方秒回:明天上午十点,青藤咖啡馆。单独来。

屏幕的蓝光映在虞昭昭脸上,勾勒出她紧绷的下颌线。十年过去,那个冲动暴躁的少女学会了控制情绪,但眼中的火焰从未熄灭。

她关掉电脑,从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都是与小叔之死有关的嫌疑人。她在最上方那个一直被圈着的名字旁打了个星号:林世雄。

次日清晨,虞昭昭比约定时间早了一小时到达咖啡馆。她选了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黑咖啡,同时观察着每个进出的顾客。记者生涯教会她谨慎——上周她收到的死亡威胁邮件还没查出来源。

虞小姐

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虞昭昭转头,看到一位穿着米色风衣的优雅女性站在她面前。女人约莫三十五岁左右,栗色短发,五官精致,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间那颗红色的痣,为她平添几分神秘感。

我是苏瑾。女人自然地坐下,点了杯红茶,久仰大名,阳城最敢说的调查记者。

虞昭昭没有寒暄的兴致:照片是你发的你怎么知道林世雄和我小叔的关系

苏瑾微微一笑,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不只是知道。我们追踪林世雄五年了,他是'黑船'组织在亚洲的二把手。化工厂只是他们洗钱的幌子,真正的主业依然是人口贩卖,尤其是妇女儿童。

虞昭昭翻开文件,第一页就是林世雄的资料,下面附着十几张女性照片,都是失踪人口。

'黑船'虞昭昭皱眉,国际刑警通缉的那个犯罪集团

正是。苏瑾啜了一口茶,你小叔当年就是因为他们而死的。他太接近真相了。

虞昭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木盒边缘: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们需要你。苏瑾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虞小姐,你认为记者能改变什么你报道化工厂污染,它关闭了吗你曝光官员贪污,他被判刑了吗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捅进虞昭昭心里。三年来,她发表了无数揭露黑暗的报道,但真正因此得到正义的受害者屈指可数。

所以呢她反问,你是什么人警察特工

苏瑾笑了:我是'婋'组织的创始人。我们是一群女性,专门处理法律无法制裁的罪恶——家暴致死却逍遥法外的丈夫,买卖未成年少女的皮条客,性侵却靠关系脱罪的名流...还有像林世雄这样的人贩子。

虞昭昭听说过婋——近五年崛起的秘密组织,传闻专门为女性受害者复仇。去年那个连环强奸犯在狱中被神秘刺杀,坊间传言就是婋的手笔。

你在招募我虞昭昭眯起眼睛,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足够愤怒。苏瑾直视她的眼睛,还因为你有着常人没有的身手和勇气。十年前你就能一挑三,经过专业训练会更强。最重要的是,你和我一样,不再相信体制内的正义。

虞昭昭没有立即回答。她想起齐临浑身是血的样子,想起小叔的葬礼,想起那些因为她的报道来求助却最终绝望的受害者...法律确实给了他们公道吗

如果我加入,能亲手抓到林世雄吗她终于开口。

苏瑾的笑容扩大了:不仅能抓到,还能亲手审判。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经过严格训练。

她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考虑清楚就打给我。但记住,一旦加入,没有回头路。

虞昭昭接过名片,苏瑾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对了,你一直在找的那个男孩——齐临,我们有线索。

虞昭昭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在哪

先证明你的价值。苏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推门离去。

5,

三个月后,虞昭昭站在一座隐蔽山庄的地下训练场里,汗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她的右手关节处有新鲜擦伤,左肋处一片淤青,但眼神比任何时候都锐利。

再来!她对陪练的教官喊道。

教官是个前特种部队女兵,代号铁兰。她摇摇头:今天够了,你的肋骨需要休息。

我说再来!虞昭昭冲上去,一记鞭腿扫向对方头部。

铁兰轻松格挡,顺势一个过肩摔将虞昭昭放倒在地:愤怒是好事,但失控的愤怒会害死你和你的队友。

虞昭昭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天花板的灯光刺得她眼睛发疼。这三个月的训练比她想象的残酷十倍——格斗、枪械、潜行、爆破...每天训练结束,她几乎连爬回宿舍的力气都没有。但每当她想放弃时,就会想起齐临护在她身上的样子,想起小叔残缺不全的尸体,然后咬着牙继续。

昭昭,铁兰伸手拉她起来,苏瑾找你。

淋浴后,虞昭昭换上便装来到苏瑾的办公室。这里更像一个书房,四壁都是书架,中间一张红木办公桌。苏瑾正在翻阅一份文件,见她进来便示意她坐下。

适应得如何苏瑾问。

还活着。虞昭昭简短回答。

苏瑾笑了:好答案。知道为什么给你取代号'红隼'吗

虞昭昭摇头。

红隼是一种小型猛禽,体型不大但凶猛精准,专门捕食比它大的猎物。苏瑾递给她一份档案,就像你。

虞昭昭翻开档案,第一页是她的照片和个人资料,甚至连她中学时打架的记录都有。第二页开始是任务简报——解救一名被拐卖的16岁少女,据信被关在城郊某会所。

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苏瑾说,理论上应该有老手带你,但情况紧急,女孩明天可能就要被转运出境。

虞昭昭仔细阅读资料,当看到会所老板照片时,她瞳孔微缩——这是当年校霸三人组之一的王虎,如今竟然成了人贩子。

我一个人去她问。

铁兰会在外围接应,但潜入和救人全靠你自己。苏瑾递给她一个小型耳麦,记住我们的原则:不伤无辜,不杀非罪,但对待目标...不必留情。

当晚凌晨两点,虞昭昭穿着服务生制服,推着清洁车进入金悦会所后门。保安简单检查了她的假工作证就放行了——苏瑾准备的假身份天衣无缝。

按照情报,女孩被关在三楼最里面的房间。虞昭昭顺利到达三楼,却发现走廊尽头有两个守卫。她低头推车向前,在接近守卫时故意打翻水桶。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乱地蹲下收拾,同时观察守卫的站位。

趁一个守卫弯腰帮她捡东西时,虞昭昭闪电般出手,一记手刀击中他颈部动脉。另一个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一个扫腿放倒,紧接着太阳穴挨了一拳,昏死过去。

她从守卫身上摸出钥匙,打开尽头那扇门。房间里,一个瘦小的女孩蜷缩在角落,手脚都被绑着,嘴被封住,脸上满是淤青。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虞昭昭轻声说,迅速割断绳索,能走吗

女孩虚弱地点头。虞昭昭扶她起来,突然听到门外脚步声——有人来了。

躲好。她把女孩推到床下,自己闪到门后。

门开了,一个肥胖的身影晃进来。即使十年过去,虞昭昭也一眼认出那是王虎。他比小时候更胖了,脖子上挂着金链子,手里拿着一瓶酒。

小贱人,今晚有贵客点名要你...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虞昭昭的匕首已经抵在他喉咙上。

记得我吗,王虎她在耳边轻声问。

王虎浑身发抖:你...你是...

虞昭昭。十年前你们三个差点打死一个男孩,记得吗她的刀刃微微用力,一丝鲜血顺着王虎的肥脖子流下。

不关我的事!都是刘威的主意!王虎哭嚎着,那小子没死!他——

虞昭昭的刀顿住了:你说什么齐临没死

他活得好好的!去年我还在一场军火交易上见过他!他现在是——

王虎的话永远没能说完。窗外突然一声枪响,子弹穿过玻璃,精准地击中他的太阳穴。鲜血和脑浆溅了虞昭昭一脸。

狙击手!她立刻扑倒,同时对着耳麦大喊,铁兰,有埋伏!

耳麦里只有杂音——信号被屏蔽了。

虞昭昭迅速评估形势:窗外有狙击手,门外可能有更多敌人,带着女孩硬闯是找死。她看向通风管道——勉强能容一人爬行。

跟我来。她撬开通风口盖板,帮助女孩爬进去,自己紧随其后。

她们在黑暗狭窄的管道中爬行了近二十分钟,终于找到一个出口。虞昭昭小心推开盖板,下面是会所的锅炉房。确认安全后,她们跳下来,从后门逃出。

铁兰如约在五百米外的巷子里等候。看到虞昭昭带着女孩跑来,她立刻发动摩托车。

上车!有人泄露了行动!

回到安全屋,虞昭昭洗掉脸上的血迹,发现苏瑾正在等她。

王虎死了,但他说齐临还活着。虞昭昭直视苏瑾,去年在一场军火交易上见过他。这是怎么回事

苏瑾的表情变得复杂:我们确实有情报显示齐临与'黑船'有联系,但具体身份还不确定。

什么意思虞昭昭的声音危险地低沉下来,齐临成了罪犯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卧底。苏瑾递给她一份加密文件,这是王虎说的那场军火交易的记录。买家的代号是'夜枭',据说是'黑船'的新晋军火供应商。

虞昭昭翻开文件,里面有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其中一张是一个高挑男子的背影,穿着黑色风衣,站姿挺拔。尽管像素很低,尽管只是一个背影,虞昭昭的心脏还是狠狠抽痛了一下——那个背影,她怎么可能认错

是他...她轻触照片,但怎么会...

我们会查清楚。苏瑾承诺,但在此之前,你需要专注下一个任务。下周阳城有个慈善晚宴,'黑船'的人会出席,包括林世雄。

虞昭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去。

很好。苏瑾满意地点头,这次你有搭档,是我们安排在'黑船'内部的眼线。晚宴上她会与你接触,代号'白鹭'。

虞昭昭再次看向那张模糊的照片。十年了,她终于有了齐临的线索,却可能是最糟糕的那种。她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如果齐临真的堕落了,如果他与杀害她小叔的凶手为伍...

我会查清真相。她对自己说,无论结果如何。

6,

阳城国际酒店的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虞昭昭调整了一下耳中的微型通讯器,确保那缕头发完美地遮住了它。她今晚的装扮格外精致——墨绿色丝绒礼服勾勒出匀称的身材,红唇微扬,长发盘起,只留几缕卷发垂在颈边,既符合记者身份,又不至于太过显眼。

红隼,就位了吗耳麦里传来苏瑾的声音。

虞昭昭拿起一杯香槟,嘴唇几乎不动地低声回应:就位。还没看到'白鹭'。

她会在适当时机接触你。记住,今晚的主要目标是确认林世雄是否出席,不要轻举妄动。

虞昭昭的目光扫过宴会厅。这场名为关爱妇女儿童的慈善晚宴聚集了阳城的名流富商,其中不乏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的视线在一个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脸上掠过,寻找着那道疤痕——林世雄左脸颊上有一道从眼角延伸到下巴的狰狞疤痕,据说是她小叔临死前用钢笔划伤的。

突然,宴会厅入口处一阵骚动。虞昭昭转头看去,呼吸瞬间凝固。

一个高挑的男人正在入口处签名。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领结一丝不苟,侧脸线条如刀削般锋利。与十年前那个瘦弱男孩相比,现在的他肩膀宽阔,身材挺拔,唯一不变的是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和那种安静却不容忽视的气场。

齐临。

虞昭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香槟杯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她急忙放下杯子,心跳如擂鼓,血液冲上耳膜,耳边苏瑾的询问变得遥远模糊。

十年。三千多个日夜的寻找、等待、猜测,而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仿佛从她最深的梦境走入现实。

齐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她的方向。两人的目光穿过嘈杂的人群相遇,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轻启,随即又恢复平静,朝她点了点头,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致意。

虞昭昭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拿起另一杯香槟猛灌一口。他认出她了,却装作不认识为什么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王虎临死前说的军火交易是真的吗无数问题在她脑海中炸开。

红隼发生了什么你的心率异常。苏瑾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没事,只是...看到了一个熟人。虞昭昭低声回答,同时用余光观察齐临。他正与几位商人交谈,举止优雅得体,时不时露出礼貌的微笑,与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判若两人。

一位穿着白色礼服的女人走到虞昭昭身边,假装欣赏她胸前的翡翠胸针。红隼我是白鹭。女人低声道,林世雄不会出席,但他派了心腹来——黑色西装,领结,泪痣,正在和张市长交谈。

虞昭昭的心沉了下去。白鹭描述的是齐临。

确定是他她艰难地问。

千真万确。他是'夜枭','黑船'的新晋军火供应商,表面做外贸生意,实则为多个犯罪集团提供武器。白鹭递给她一张折叠的纸条,这是他的资料,小心,他很危险。

白鹭迅速离开,融入人群。虞昭昭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打开纸条,上面简要记录了夜枭的崛起——五年前出现在地下军火市场,以精良的改装武器和严守信用著称,去年开始与黑船密切合作。

最下方一行字让虞昭昭的手微微发抖:疑似与记者虞明之死有关。

她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如纸。十年等待,换来这样一个答案——齐临不仅成了罪犯,还可能是杀害她小叔的帮凶

回到宴会厅,虞昭昭决定主动接近齐临。无论纸条上写了什么,她需要亲自确认。深吸一口气,她朝齐临走去,却在半路被一个服务生拦住。

虞小姐服务生递给她一张折叠的餐巾纸,那位先生让我交给您。

虞昭昭打开餐巾纸,上面写着一行字:后花园喷泉旁,十分钟后。单独来。——齐临

字迹工整有力,与少年时期如出一辙。虞昭昭犹豫片刻,对着耳麦低声道:我去后花园见个人,保持通讯。

谁任务优先,红隼。苏瑾警告道。

齐临。她简短回答,然后摘下耳麦放入手包。有些对话,需要完全私密。

后花园比宴会厅安静许多,只有喷泉的水声和远处隐约的音乐。月光下,齐临的背影修长挺拔,他正望着喷泉出神,手中拿着一杯威士忌。

好久不见。虞昭昭走到他身边,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加平静。

齐临转身,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十年岁月将他眼中的青涩稚嫩打磨成了深邃沉稳,但当他看向虞昭昭时,眼底闪过一丝熟悉的光芒。

十年零四个月。他轻声说,你长高了,但眼神没变。

这个精确的时间计算让虞昭昭心头一颤。他还记得,和她一样清楚地记得分别的日子。

你倒是变了很多。她尽量保持语调轻松,外贸商人看来过得不错。

齐临微微一笑:勉强糊口。听说你成了著名记者我很喜欢你那篇关于山区女教师的报道。

他竟然关注她的工作虞昭昭不知该感到温暖还是警惕。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她直接问道。

齐临的笑容褪去,眼神变得复杂:我有我的理由。昭昭,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这个久违的称呼几乎击溃虞昭昭的防线。她想起那个浑身是血却依然护住她的少年,想起医院走廊里绝望的等待,想起无数次梦到他回来却总是在抓住他前醒来。

很好。她撒谎道,然后话锋一转,你呢当年转院后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联系我

齐临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爷爷带我去了北京,后来...我出国留学了。最近才回阳城。

他在撒谎。虞昭昭的记者直觉告诉她,齐临的每个回答都经过精心设计,避开了所有关键信息。

齐临,看着我。她上前一步,直视他的眼睛,你真的在做外贸吗

月光下,她清晰地看到齐临的瞳孔微微收缩,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为什么这么问

直觉。虞昭昭决定冒险一试,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这个晚宴吗我在调查一个叫'黑船'的组织。

这次,齐临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瞬。他放下酒杯,声音低沉下来: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昭昭。有些黑暗...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比如军火交易她紧盯着他的眼睛,比如...谋杀记者

齐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痛:谁告诉你的这些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而陌生,听着,立刻停止调查,忘记'黑船',忘记今晚看到我。为了你自己的安全。

虞昭昭挣脱他的手:果然是你。'夜枭'。

齐临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你知道这个代号...说明你已经陷得太深了。他看了看表,我该回去了。考虑我的警告,昭昭。有些路,一旦走上就无法回头。

他转身要走,虞昭昭拉住他的袖子:等等!她不知该质问还是恳求,齐临...那天你为什么要保护我如果你真是罪犯,为什么当年会——

齐临回头,月光下他的眼神柔软了一瞬:因为是你。简单的四个字,却让虞昭昭的心脏漏跳一拍。

明天下午三点,老河堤。他低声说,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单独来。

说完,他大步离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虞昭昭呆立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握过的温度。齐临承认自己是夜枭,却又暗示他有苦衷他是在威胁她,还是在保护她

回到宴会厅,她重新戴上耳麦,苏瑾的声音立刻传来:红隼!汇报情况!

确认'夜枭'身份,虞昭昭艰难地说,是齐临。

耳麦那头沉默了几秒:我就知道。红隼,你必须立刻撤离,他对你构成严重威胁。

不,虞昭昭下定决心,他约我明天见面。这是接近'黑船'的好机会。

太危险了!他会认出你的身份!

十年了,他依然是我最了解的人。虞昭昭看着远处与人交谈的齐临,他正礼貌地微笑,完全看不出刚才花园里的凌厉,而我,也可能是唯一能让他放下戒备的人。

第二天下午,虞昭昭提前一小时到达河堤。这里曾是他们的秘密基地,小时候经常一起坐在这里吃包子、看日落。如今河堤翻修过,但那棵老柳树还在,枝条垂入水中,随风轻摆。

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就像十年前那样。腰间别着手枪,后腰藏着匕首——希望不会用到它们。

齐临准时出现,也穿着便装——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阳光下,他看起来比昨晚年轻许多,几乎像是那个她记忆中的少年。

你来了。他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个纸袋,肉包子,老张家的。

虞昭昭接过,香气扑鼻,确实是老张家的味道。这个细节让她鼻子一酸——他还记得。

昨晚...她斟酌着词句,你说有些黑暗比你想象的更危险。是什么意思

齐临望着河面:意思是,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昭昭,你为什么调查'黑船'

因为小叔。她决定部分坦白,我相信'黑船'与他的死有关。

齐临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这是他一贯的思考动作:如果我说,停止调查,我会帮你查清虞明的事,你愿意相信我吗

凭什么虞昭昭反问,你已经是'黑船'的人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从未伤害过你。齐临转头看她,眼神真挚,也永远不会。

虞昭昭想相信他,但白鹭的警告和王虎临死前的话在她脑海中回响。证明给我看,她说,告诉我这些年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成为'夜枭'

齐临沉默良久,最后摇了摇头:现在不行。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

典型的骗子回答。虞昭昭冷笑。

骗子不会记得你喜欢吃老张家的肉包,不喜欢葱。齐临轻声说,不会记得你怕雷声,不会记得你第一次打架是因为有人欺负流浪猫。

虞昭昭的心再次动摇。是的,没人比她更了解齐临,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但人也确实会变,尤其是十年这么长的时间...

冰淇淋车!齐临突然指着远处,像个发现宝藏的孩子,还记得吗我们总是一起吃一个甜筒,你吃上半部分,我吃下面脆皮的部分。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跑向冰淇淋车。虞昭昭看着他奔跑的背影,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总是安静跟在她身后的男孩,现在跑在她前面,为她买冰淇淋。

齐临举着两个甜筒回来,递给她一个:现在你不需要分给我了,自己吃一个完整的。

虞昭昭接过甜筒,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一股电流般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她急忙缩回手,掩饰性地舔了一口冰淇淋。

太甜了。她皱眉。

你以前就喜欢这么甜的。齐临笑道,记得有一次你一口气吃了三个,回家牙疼得直哭...

闭嘴!虞昭昭脸红着捶了他一拳,齐临假装吃痛躲闪,两人笑成一团,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这一刻,虞昭昭几乎忘记了所有怀疑和警惕。直到她的余光瞥见齐临腰间若隐若现的枪套,和里面那把改装过的格洛克——正是婋组织情报中夜枭的标志性武器。

现实再次残酷地提醒她:这个给她买冰淇淋的男人,可能也是杀害她小叔的帮凶。

昭昭齐临注意到她的走神,怎么了

没什么。她强迫自己微笑,只是...想起一些事。

太阳渐渐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并肩坐在河堤上,就像十年前那样,只是中间隔着太多未说出口的秘密和谎言。

明天还能见面吗分别时,齐临问道。

虞昭昭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还有工作。

齐临没有坚持,只是轻轻拥抱了她:小心些,昭昭。阳城的夜晚...不太安全。

虞昭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拿出手机,拨通了苏瑾的号码:我需要'夜枭'的全部资料。越详细越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为什么突然这么执着

因为...虞昭昭看着远处齐临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我总觉得,他不仅仅是'夜枭'。

7,

凌晨三点,虞昭昭站在齐临公寓楼下的阴影处,黑色紧身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她抬头看向十二楼那扇窗户——一片漆黑。根据她这两天的监视,齐临每晚两点左右回家,三点十五分准时熄灯睡觉。

红隼,就位了吗耳麦里传来苏瑾的声音。

就位。虞昭昭轻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开锁工具,确认目标在公寓内

热成像显示卧室有一人,应该是他。苏瑾停顿了一下,昭昭,你确定要这么做如果被发现——

我不会被发现。虞昭昭切断通讯,深吸一口气。记者和杀手的双重训练让她成为顶尖的潜入者,但今晚的任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让她心跳加速——她要搜查齐临的家,寻找他是夜枭的证据。

电梯停在十楼,她走楼梯上到十二楼,脚步轻盈如猫。齐临的公寓门锁是高级电子锁,但对虞昭昭来说不成问题。三十秒后,随着轻微的咔嗒声,门开了。

公寓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几缕微光。虞昭昭屏住呼吸,轻轻带上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是齐临身上的味道,她这几天近距离接触时已经熟悉了这个气息。

根据热成像显示,齐临应该在主卧熟睡。虞昭昭戴上夜视镜,开始搜索客厅。公寓装修简约现代,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书架上整齐排列的军事历史和武器专业书籍显示主人的兴趣。

她轻手轻脚地检查每一个抽屉,用微型相机拍下可疑内容。客厅没有收获,她转向书房。门没锁,推开的瞬间,虞昭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书房墙上贴满了照片和文件,中心是一张黑船组织高层的合影,每个人的脸上都画着红圈,林世雄的脸上甚至打了个血红色的叉。旁边是详细的行动时间表和人员部署图,看起来像是一次针对黑船的军事行动策划。

这...不可能是犯罪证据...虞昭昭困惑地走近,突然注意到书桌下方有一个隐蔽的保险柜。

专业的直觉告诉她,真正的秘密就在那里。保险柜是军用级别的,但对婋组织的特训包含了破解这种保险柜的技巧。十五分钟后,随着一声几乎不可闻的滴声,保险柜门缓缓打开。

里面整齐地放着几份文件和一把手枪。虞昭昭抽出文件,借着夜视镜的微光阅读——是军方加密的行动报告,署名夜枭行动组,内容是关于渗透黑船组织的进度汇报。最下面一份文件上赫然写着:已取得林世雄信任,即将接触核心层。目标:获取虞明遇害真相及'黑船'亚洲区人员名单。

虞昭昭的手开始颤抖。这些文件表明,齐临不是黑船的军火商,而是军方卧底那么他接近她是任务需要,还是...

找到你想找的了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虞昭昭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她缓缓转身,看到齐临靠在门框上,手中握着一把枪,枪口稳稳对准她的心脏。

夜视镜让他的脸呈现出诡异的绿色,但那双眼睛——虞昭昭永远不会认错——正冷静地注视着她,看不出愤怒还是失望。

齐临,我...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嘘。齐临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然后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公寓各个角落,最后比了个三的手势。

虞昭昭立刻明白了——公寓被监听了,三个窃听器。齐临是在告诉她,他们不能在这里自由交谈。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记者也会做贼。齐临故意提高音量,语气冰冷,或者说,我该称呼你'红隼'

他知道!虞昭昭的呼吸一滞。齐临不仅知道她今晚会来,还知道她的杀手身份。这是一场陷阱

齐临走近一步,枪口依然对准她:把东西放回去,然后双手举过头顶。

虞昭昭慢慢将文件放回保险柜,同时评估着反击的可能性。齐临站的位置太完美,封死了所有进攻角度。而且,如果他真是军方卧底,身手绝不会比她差。

现在,转身面对墙,双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齐临命令道。

虞昭昭照做,感觉到齐临靠近她背后。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后颈,激起一阵战栗。

聪明如你,应该知道'婋'组织已经暴露了。齐临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苏瑾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说完,他后退一步,声音恢复正常: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报警。告诉苏瑾,'夜枭'向她问好。

虞昭昭转身,齐临已经收起枪,侧身让出通道。他的表情复杂难辨,但眼神中有种她读不懂的急迫——像是在催促她快离开。

你不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她试探道。

不重要。齐临耸肩,记者想挖点猛料,可以理解。不过下次,建议你走正门。

他在演戏,为了监听器那头的耳朵。虞昭昭决定配合:抱歉,职业习惯。我这就走。

齐临护送她到门口,在即将分别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一个东西塞进她手心。虞昭昭立刻认出那是一只木头小鹰,和她珍藏的那只残缺的正好是一对。

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他嘴唇几乎不动地低语,单独来。

虞昭昭紧握木鹰,点点头,迅速消失在楼梯间。

回到安全屋,她立刻向苏瑾汇报了情况——当然,隐去了齐临给她的木鹰和明天的约定。

他竟然知道你的代号!苏瑾在视频通话中脸色阴沉,这太危险了,红隼。'夜枭'比你想象的更狡猾。

但他可能是军方卧底,不是真正的罪犯。虞昭昭拿出偷拍的照片,看这些文件,他似乎在策划对'黑船'的行动。

苏瑾眯起眼睛:轻易相信敌人提供的'证据'是致命的错误。这些完全可能是伪装。昭昭,别让个人感情影响判断。

我没有。虞昭昭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木鹰,只是陈述事实。

事实就是,'夜枭'是'黑船'的主要军火供应商,他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苏瑾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包括你小叔的。

虞昭昭猛地抬头:你确定

我们最新情报显示,虞明遇害当天,'夜枭'就在现场。苏瑾推过来一份文件,而且,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接近你是为了获取'婋'组织的情报。

虞昭昭翻开文件,里面是一份模糊的监控截图,显示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站在某个码头,旁边赫然是林世雄。虽然看不清脸,但那挺拔的站姿和侧脸轮廓,确实像极了齐临。

你的下一个任务。苏瑾递给她一个信封,三天后,'夜枭'将在码头与'黑船'进行军火交易。你的任务是清除他。

虞昭昭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里面是夜枭的行动路线图和几张近照——确实是齐临,穿着黑色风衣,在一家餐厅外警惕地环顾四周。

为什么是我她艰难地问。

因为你是唯一能接近他的人。苏瑾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而且,这是为你小叔报仇的机会。

回到自己公寓,虞昭昭取出齐临给她的木头小鹰,放在桌上那只残缺的旁边。两只木鹰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齐临新给的这只翅膀完整,栩栩如生。

她拿起两只木鹰对比,突然发现新木鹰的底座有个几乎不可见的小凹槽。轻轻按压,底座弹开,里面是一张微型存储卡。

虞昭昭立刻将存储卡插入电脑。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密码栏旁边有一行小字:我们的秘密基地在哪

她键入阳城河堤老柳树,文件应声打开。

是一段视频。齐临出现在画面中,背景看起来像是某个安全屋。

昭昭,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已经发现了一些真相,但还不是全部。视频中的齐临神情严肃,我是军方特别行动组'夜枭'的负责人,任务是渗透'黑船'组织。五年前我以军火商身份打入他们内部,现在已接近核心。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复杂:关于'婋'组织...事情没那么简单。苏瑾不是普通的活动家,她与'黑船'有我们尚未查清的联系。你的小叔虞明当年发现了这点,所以被灭口。

虞昭昭倒吸一口冷气,手指紧紧抓住桌沿。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请你看完这个。画面切换到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显示苏瑾与一个男子在隐秘会面。男子转头时,虞昭昭认出了林世雄的侧脸。

这段录像摄于两周前,就在你加入'婋'后不久。齐临的声音再次响起,昭昭,你被利用了。苏瑾派你接近我,是为了获取军方卧底名单。

视频最后,齐临的眼神变得柔和:无论你相信与否,我想让你知道,重逢后的每一分钟,我都是真实的齐临,不是伪装。明天下午,如果你愿意听更多,我会在老地方等你。如果你不愿意...我理解。

视频结束,虞昭昭呆坐在电脑前,大脑一片混乱。齐临是军方卧底苏瑾可能是叛徒她这几个月所做的一切,可能都是在为杀害小叔的凶手工作

她看向墙上小叔的照片——那个总是笑眯眯地给她带各国邮票的叔叔,那个告诉她记者是守卫真相的无枪战士的引路人。

我该怎么办...她轻声问照片中的人,但只有沉默回应。

第二天下午两点四十五分,虞昭昭站在河堤老柳树下,手中握着那把苏瑾给她的配枪。阳光明媚,河水波光粼粼,与十年前他们一起吃包子的日子没什么不同。

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齐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阳光下像个普通的大学生。只有虞昭昭知道,那副温和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轻抚枪柄。今天,她要么得到一个真相,要么完成一个任务。

要么相信一个可能是骗子的初恋,要么杀死一个可能是英雄的爱人。

8,

虞昭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她蜷缩在铁笼一角,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色纱裙,手腕上戴着标有B-17的金属环。咸腥的海风从甲板缝隙灌进来,冻得她皮肤发青。

起来!该你了!铁笼被粗暴地踢了一脚,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用枪管指着她。

虞昭昭缓缓站起,垂下眼帘,做出驯服的姿态。三天前,她故意在酒吧醉酒,被黑船组织的人带走。这是苏瑾制定的计划——伪装成被拐卖女性潜入拍卖会,接近目标。

走快点!男人推搡着她穿过狭窄的走廊。

虞昭昭暗中记下路线:左转两次,下楼梯,经过三个舱门。这些信息对之后的行动至关重要。耳中的微型通讯器传来微弱的电流声,但苏瑾承诺的接应信号还未出现。

拍卖厅比她想象的更奢华。水晶吊灯下,二十余名衣冠楚楚的男女手持香槟,谈笑风生。正中央的展示台上,一个少女正被像商品一样展示,买家们举牌竞价。

B-17,亚洲混血,22岁,精通四国语言。主持人高声宣布,起价八万美元。

虞昭昭被推上台,刺眼的灯光让她眯起眼。她迅速扫视全场——没有林世雄的身影。那个杀害小叔的凶手显然躲在幕后。

十万。

十五万。

二十万。

竞价声此起彼伏。虞昭昭强忍恶心,目光扫过每一个买家。突然,她的呼吸一滞——最后一排,齐临安静地坐着,黑色西装衬得他肤色冷白,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

他怎么会在这里

五十万。齐临突然举牌,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安静下来。

主持人瞪大眼睛:夜枭先生出价五十万!还有更高的吗

齐临缓步走上台,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他的眼神冰冷陌生,与河堤上那个温柔的男人判若两人。

张嘴。他命令道。

虞昭昭顺从地张开嘴,感受到他的手指在她口腔内检查。屈辱感灼烧着她的喉咙,但更痛的是被背叛的愤怒。她竟然差点相信了他的谎言。

我买了。齐临松开手,转向主持人,还有接下来的五个女孩,打包价三百万。

主持人额头冒汗:这...这需要请示林先生...

不必了。齐临突然拔枪抵住主持人太阳穴,告诉林世雄,夜枭来收债了。

枪声炸响的瞬间,虞昭昭本能地扑倒在地。整个拍卖厅陷入混乱,尖叫声四起。她看到齐临利落地解决了两名守卫,然后转身对她伸出手。

昭昭,跟我走!他的声音恢复了熟悉的温度。

虞昭昭迟疑了一秒。这是陷阱还是救赎耳麦中突然传来苏瑾的声音:红隼,计划有变,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但齐临已经抓住她的手腕:相信我!

一声尖锐的耳鸣刺穿虞昭昭的鼓膜——是婋组织的神经声波武器,专门用来惩罚叛徒。她痛苦地跪倒在地,看到VIP包厢的玻璃爆裂,林世雄举枪瞄准了齐临的后背。

小心!她嘶吼着扑向齐临。

枪声与疼痛同时降临。

第8章

破碎的面具

消毒水的气味刺痛鼻腔。虞昭昭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病房里,右肩缠着厚厚的绷带。窗外是蔚蓝的海面,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醒了

齐临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眼角的泪痣在光线下格外明显。

虞昭昭猛地坐起,随即因疼痛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哪她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安全屋。齐临倒了杯水递给她,你中弹后昏迷了两天。

虞昭昭没接水杯,而是迅速评估着逃跑路线。门在右侧三米处,窗户可能锁着,床头柜上有把剪刀...

别费心了。齐临放下水杯,如果我想害你,不会等到现在。

为什么救我虞昭昭冷冷地问,夜枭先生。

军火贩子,黑船的合作伙伴,林世雄的座上宾。虞昭昭一字一句地说,我小叔的死也有你一份

齐临突然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扔在床上:看看这个。

虞昭昭警惕地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沓照片和文件。最上面那张让她呼吸停滞——小叔虞明与一个年轻军官的合影,两人站在军车前微笑。那个军官的眉眼与齐临有七分相似。

这是我父亲。齐临轻声说,和你小叔是战友。

虞昭昭的手指颤抖着翻看其他文件:军方密令、卧底行动记录、加密情报...最后是一段视频,显示苏瑾与林世雄在秘密会面。

我是军方特别行动组'夜枭'的负责人。齐临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五年前奉命渗透黑船组织。苏瑾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林世雄只是她的傀儡。

虞昭昭的大脑一片混乱。如果这是真的,她这几个月一直在为仇人工作但那些照片和文件看起来不像伪造...

证明给我看。她抬起头,证明你不是在骗我。

齐临沉默片刻,突然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三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的一个刺青——展翅的红隼,与她代号相同的图案。

十年前,你保护了我。他轻声说,从那时起,我就决定成为能保护你的人。

虞昭昭的眼眶突然发热。她别过脸去:我需要更多证据。

好。齐临重新扣好衬衫,但首先,我们得离开这里。苏瑾已经发现你背叛了她。

仿佛印证他的话,远处传来爆炸的闷响。齐临迅速拉起虞昭昭:走!

他们从后门逃出安全屋,钻进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车子刚启动,一发火箭弹就击中了他们刚才所在的建筑。

抓紧!齐临猛打方向盘,车子冲进丛林小路。

虞昭昭紧抓扶手,从后视镜看到三辆黑色越野车紧追不舍。子弹击碎后窗玻璃,她俯身躲避,同时从手套箱里摸出一把手枪。

有多少人她冷静地问,仿佛回到了训练场。

至少十二个。齐临急转弯避开路障,苏瑾的精锐小队。

虞昭昭摇下车窗,回身连开三枪。第一枪打偏,第二枪击中领头车的轮胎,第三枪精准命中驾驶员的肩膀。越野车失控撞向路边。

漂亮。齐临赞叹道,同时加速甩开追兵。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驰,最终停在一座隐蔽的林间小屋前。虞昭昭跟着齐临进屋,看到一个白发老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们。

爷爷,我带来了虞昭昭。齐临说。

轮椅缓缓转过来,虞昭昭倒吸一口冷气——是齐爷爷,但比十年前苍老了许多。更让她震惊的是,老人身旁站着一个她以为早已死去的人。

小...小叔

9,

虞昭昭的双腿发软,几乎跪倒在地。眼前这个满脸疤痕的男人有着和小叔一样的眉眼,但右眼浑浊无光,左脸布满狰狞的伤疤。

是我,昭昭。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我没死,但付出了代价。

虞明缓缓讲述着真相:十年前,他调查东南亚人口贩卖时,发现了一个以慈善为幌子的犯罪网络,领导者正是当时还叫苏梅的苏瑾。就在他准备揭露时,遭到暗杀,被推下悬崖。幸运的是,他被齐爷爷派去保护的军方人员救起。

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虞明指着桌上厚厚的文件,苏瑾不仅掌控黑船,还渗透了多个执法机构。'婋'组织是她精心设计的幌子。

虞昭昭翻看文件,双手不住颤抖。里面是苏瑾与各国犯罪头目的合影、资金往来记录,甚至还有她下令处决人员的名单——其中一页赫然写着虞明的名字。

她为什么要招募我虞昭昭问,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因为她要利用你接近我。齐临轻声说,我是唯一深入黑船核心的军方卧底。通过你,她能掌握我的动向。

虞昭昭想起苏瑾如何鼓励她接近齐临,如何坚持要她汇报每次见面的细节...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执行正义,实则是被利用的工具。

现在她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杀你灭口。齐爷爷严肃地说,昭昭,你必须立刻消失。

不。虞昭昭抬起头,眼神坚定,我要亲手结束这一切。

计划很简单:利用虞昭昭作为诱饵引苏瑾现身。军方会布置包围圈,但最关键的部分需要虞昭昭自己完成——苏瑾太过狡猾,稍有异常就会逃脱。

她明天会约你见面,虞明说,因为游轮行动失败,她需要确认你的忠诚。

我会去的。虞昭昭点头,然后看向齐临,一起

齐临握住她的手:直到最后。

废弃化工厂的铁门在风中吱呀作响。虞昭昭独自走在锈迹斑斑的管道间,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这是她和苏瑾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红隼。苏瑾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你迟到了。

虞昭昭转身,看到苏瑾从水泥柱后走出,米色风衣纤尘不染。但今天,她手中握着一把银色手枪。

游轮上的表现令人失望。苏瑾叹息,我本以为你更专业。

专业到为你杀人灭口虞昭昭冷冷地问,比如我小叔

苏瑾的表情丝毫未变:看来齐临告诉了你不少事。可惜,都是谎言。

是吗虞昭昭拿出虞明给她的照片,那这是什么

苏瑾瞥了一眼,突然笑了:啊,原来虞明还活着。我该亲自确认的。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枪,没错,是我下令杀他。他太接近真相了。就像现在的你。

为什么虞昭昭声音颤抖,你建立'婋'组织,说要帮助女性...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苏瑾的时候,她眉心见的红痣让她印象深刻,她一直将她奉为救苦救难的菩萨。

可不想,那慈眉善目的菩萨竟是吃人的恶鬼。

虞昭昭有一种信仰崩塌的心惊胆寒。

'婋'只是个幌子。苏瑾的微笑令人毛骨悚然,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捕食者和猎物。我选择做前者。

她举起枪:可惜,你选择了错误的一边。

枪响的瞬间,虞昭昭侧身翻滚,同时从后腰抽出自己的手枪。但还没等她瞄准,一连串子弹从高处射来,逼得苏瑾退回掩体。

军方包围了整个工厂!一个蒙面手下跑来报告。

苏瑾咒骂一声,朝虞昭昭连开几枪:你背叛了我!

不,虞昭昭冷静还击,我忠于真相。

激烈的交火在厂房内爆发。苏瑾的手下火力凶猛,压制得虞昭昭几乎抬不起头。就在一颗子弹擦过她脸颊时,齐临从侧面管道滑下,连续击倒两名枪手。

背靠背他问,语气轻松得仿佛回到了中学时代对抗歹徒的场景。

虞昭昭点头,两人迅速形成防御圈。齐临的枪法精准致命,虞昭昭则灵活地填补他的射击死角。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像已经演练过千百次。

苏瑾往东侧通道跑了!齐临大喊。

虞昭昭会意,两人交替掩护前进。通道尽头是一扇铁门,虚掩着。齐临示意警戒,自己上前推开门——

砰!

枪声响起,齐临胸口绽开一朵血花。门后,苏瑾举着冒烟的枪,冷笑凝固在脸上——虞昭昭的子弹已经穿透了她的眉心。

苏瑾缓缓倒下,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齐临!虞昭昭接住踉跄倒下的齐临。鲜血迅速浸透了他的衬衫。

爷爷...说过...我命格克亲...齐临虚弱地微笑,看来...是真的...

闭嘴!虞昭昭的泪水滴在他脸上,你不会死,我不允许!

昭昭...齐临艰难地抬手,抚去她的泪水,这次...换你...保护我了...

他的手垂了下去,眼睛缓缓闭上。

不!齐临!齐临!

虞昭昭的哭喊回荡在空荡的通道中。

10,

一年后,阳城日报头版刊登了虞昭昭的最新调查报道:《跨国犯罪集团黑船覆灭记》。

婋依然还在,只是掌管这个组织的人已经由苏瑾换成了虞昭昭。婋也只是一个专门为女子提供帮助的组织,再也不是哪个黑帮的附属。

阳山山顶的木屋里,虞昭昭坐在门廊摇椅上,看着夕阳将云层染成金红。齐临端着两杯热茶走出来,胸口的疤痕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看什么呢他问。

夕阳。虞昭昭接过茶,和十年前一样美。

齐临搂住她的肩膀:不一样。现在我们一起看。

虞昭昭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两只木头小鹰——一只残缺,一只完整。她把它们并排放在栏杆上,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她问,等长大了,要在山顶建一座木屋,每天一起看日落。

实现了。齐临轻吻她的发顶,虽然晚了十年。

虞昭昭望向远方。山下的城市华灯初上,黑暗中闪烁着无数光点。

有些黑暗永远存在,所以她虞昭昭要做撕破黑夜的灯塔,正如她的名字,昭昭,本身就代表了光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