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巷初逢
苏州城的梅雨季,像是老天打翻了水盆,细密的雨丝如银线般无休止地洒落,将整座城浸润在一片湿漉漉的朦胧之中。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油亮,倒映着街边斑驳的墙垣和撑着油纸伞的行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腥味与陈旧木质的混合气息,黏腻得令人心生烦闷。
沈烬攥着刚从当铺赎回的银簪,那银簪在昏暗的雨幕中泛着幽冷的光。这簪子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虽历经岁月磨损,样式不再新颖,却承载着他对母亲的无尽思念。他心急地穿梭在狭窄的巷弄间,脚步匆匆,溅起朵朵小水花。
突然,巷子口闯出三个地痞。为首的络腮胡满脸横肉,酒糟鼻在雨中泛着诡异的红,眼神中透着贪婪与狡黠。他一把扯住沈烬戏服的后领,嘴里喷着令人作呕的酒气:小戏子挺会躲啊上次赊的酒钱该结了吧沈烬心中一紧,他清楚自己从未赊过这人的酒钱,分明是地痞在讹诈。他反手就是一肘,手中的银簪在雨中划出一道冷光:老子什么时候赊过你的账!自幼在戏班摸爬滚打的他,翻跟头、踢腿、出拳等功夫练得扎实,三两下就将一人踹翻在地。然而,对方毕竟人多势众,另外两人迅速围拢过来,几拳混着污言秽语砸来,很快便将他按在斑驳的砖墙上。
这位爷的玉佩倒是别致。就在沈烬感到绝望之时,一个温润的嗓音传来。众人回头,只见顾砚之倚着雕花门扉,一袭象牙白长衫,宛如从水墨画中走出的人物。长衫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细腻与考究,手中的折扇轻点着袖口,扇面上的墨竹刺绣在雨幕里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随风摇曳生姿。他慢条斯理地打开折扇,露出半幅未干的山水画,画上的山峦、树木在雨中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水汽,墨色晕染得恰到好处,透着一股雅致的韵味。不介意我借个光避雨吧他的声音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优雅,仿佛这混乱的场景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
络腮胡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说道:哪来的公子哥,一边儿去!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铜哨声。顾砚之袖中滑出枚刻着竹纹的令牌,在雨中泛着冷光。那令牌质地温润,竹纹雕刻得栩栩如生,每一片竹叶都仿佛带着生机。巡捕们举着灯笼冲进巷子时,沈烬正咬着对方手腕,后颈蝶形刺青在雨水冲刷下愈发鲜红,宛如一朵盛开在暗夜的彼岸花。
松开。顾砚之蹲下身,声音轻得像哄炸毛的野猫,再咬下去,你的牙该崩了。他掏出薄荷香的丝帕,想要擦拭沈烬嘴角的血迹,却被沈烬偏头躲开:多管闲事!顾砚之微微一笑,将画轴凑近沈烬鼻尖,宣纸上隐约透出松烟墨香:明日辰时,我在庆云班后台等沈老板评评画。说完,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把令牌塞进沈烬掌心,转身消失在雨巷深处。他的步伐从容不迫,长衫在雨中微微飘动,仿佛自带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沈烬攥着还带体温的令牌,看着令牌上的竹纹与扇面如出一辙。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他却觉得后颈发烫——不是因为伤口,而是那道目光,像松烟墨般,悄然渗进了心底。自那日雨巷一别,沈烬掌心的竹纹令牌被他反复摩挲得发亮,却始终没舍得送去当铺。每当想起顾砚之临走时那句等沈老板评评画,后颈的皮肤就莫名发烫,像被戏台的聚光灯灼着似的。他啐了口唾沫,骂自己没骨气,可练功时却不自觉地将鹞子翻身做得更利落,仿佛真有人在暗处看着。
第二章:后台初会
半月后的清晨,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庆云班的戏台上,光影交错,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庆云班后台飘着桐油与脂粉混杂的气息,那是沈烬熟悉的味道。他刚勒紧戏服腰带,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砚之抱着一摞画稿跨进门槛,他今日身着月白长衫,长衫上沾着细碎金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发间还别着支竹节银簪,与记忆里雨巷中温润公子的模样重叠。沈烬看着他,心里却无端地升起一股烦躁,仿佛自己的领地被侵犯的野猫,瞬间竖起浑身刺。
哟,顾公子这是来查岗沈烬故意将水袖甩在对方画稿上,胭脂红在宣纸上洇开,怕我这粗人演砸了你设计的布景顾砚之却不恼,笑着抖开图纸,西洋透视法勾勒的亭台楼阁在纸面层层叠叠,线条流畅而精准。那些亭台楼阁的设计独具匠心,飞檐翘角、门窗雕花,每一处细节都展现出他的巧思。沈老板误会了,我倒觉得你的鹞子翻身,该配座会旋转的戏台。他指尖划过画中镂空的月洞门,比如这里,当杜丽娘穿过时,幕布后就能切换不同时空。
沈烬凑近细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喉结不自觉滚动。他从未想过戏台上的布景能这般精巧,那些他日夜琢磨的身段步法,似乎真能在顾砚之的画里生出新的魂魄。可话到嘴边又变了味道:花里胡哨!传统戏台哪用得着这些洋把戏顾砚之却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沈老板的《夜奔》,若能让林冲的影子在九重天幕上追逐...他突然握住沈烬沾着油彩的手,在图纸角落勾勒几笔,比如用皮影与真人呼应,岂不比单靠唱腔更显孤寂
沈烬触电般抽回手,耳尖烧得通红:顾公子莫要拿我寻开心!可当他瞥见画稿里若隐若现的小人——分明是照着自己练功模样勾勒的剪影,心跳突然乱了节奏。此后半月,后台常飘着松烟墨香。顾砚之总带着新画稿来,听沈烬挑剔戏服领口太高、布景颜色太艳,却总能将那些气鼓鼓的意见化作更精巧的设计。有时沈烬说得急了,打翻墨砚,顾砚之也只是笑着用帕子擦拭他溅上墨点的指尖:沈老板这是要给我画个墨竹
沈烬每次都跳脚躲开,骂他没个正经。可当月光爬上戏楼飞檐,他又会偷偷展开那些被自己批判过的画稿,对着画中巧妙的机关设计看得入神。他不肯承认,这个总带着笑意的公子,早已在他心里种下了一片竹林,风一吹,便沙沙作响。
第三章:危机与援手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裹着寒意袭来,豆大的雨点砸在庆云班的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后台的烛火在风中摇晃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沈烬死死攥着被利刃划得支离破碎的戏服,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孔雀翎的羽毛散落在地,像是他破碎的希望。
这场中秋夜的压轴演出至关重要,是戏班打响名声的关键,可此刻他的戏服却成了这副模样。他妈的!沈烬一脚踢翻了身旁的木箱,惊得角落里的老鼠四散奔逃。他红着眼眶,胸膛剧烈起伏,满心的愤怒与绝望无处发泄。就在这时,顾砚之撑着油纸伞闯了进来,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青砖地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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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顾砚之瞥见满地狼藉,神色瞬间凝重。他伸手想要接过沈烬手中的残衣,却被一把甩开。不用你管!沈烬梗着脖子,声音里带着哭腔,反正你这种公子哥,根本不懂我们下九流的难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可倔强如他,硬是不肯低头。
顾砚之却不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温柔而坚定:沈烬,相信我。说完,他转身疾步离去,留下沈烬在原地发怔。子时三刻,敲门声急促响起。沈烬打开门,只见顾砚之带着四位绣娘站在门口,每个人怀里都抱着流光溢彩的绸缎,绣针在灯笼的映照下泛着银光。顾砚之的长衫早已被雨水浸透,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却笑得眉眼弯弯:开工吧。
烛火通宵未熄,绣娘们飞针走线,银针在绸缎上穿梭,发出细密的声响。顾砚之则在一旁不时指点,调整细节。他时而拿起剪刀,修剪多余的线头;时而拿起画笔,在绸缎上轻轻勾勒图案。他专注地盯着戏服,眼神中透着执着与认真,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沈烬坐在角落,看着顾砚之困倦地揉着眉心,却依旧专注地盯着戏服,心中泛起异样的情愫。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崭新的戏服终于完成,金线绣就的凤凰栩栩如生,在晨光中展翅欲飞。凤凰的羽毛细致入微,每一根都仿佛带着生命的律动,眼睛明亮而有神,仿佛在凝视着远方。试试顾砚之声音沙哑,眼底布满血丝。沈烬默默穿上戏服,合身的剪裁让他仿佛重获力量。他别过头,小声说道:谢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顾砚之伸手想摸摸他的头,沈烬条件反射地躲开,耳朵却红得滴血。看着沈烬炸毛的样子,顾砚之忍不住轻笑出声,这笑声像颗石子,在沈烬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那一天,沈烬在台上的表演格外精彩,水袖翻飞间,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台下的顾砚之。而顾砚之望着舞台上耀眼的沈烬,嘴角的笑意从未消散。这场风波,让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变得愈发透明。此后的日子里,顾砚之依旧会带着画稿来后台,沈烬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激烈反驳,偶尔还会就着图纸讨论到深夜,戏服上的针脚与画稿上的墨迹,渐渐织成了剪不断的羁绊。从深秋到初冬,后台的炭火盆换了一茬又一茬,两人之间的情感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升温。
第四章:情定深秋
深秋的苏州,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甜香,那香气丝丝缕缕,钻进人的鼻腔,让人的心都变得柔软起来。沈烬却觉得戏服下的皮肤烫得厉害。每当顾砚之俯身调整他的戏服领口,指尖若有若无擦过脖颈,他就会想起那晚对方熬红的眼睛为自己赶制戏服的模样,耳尖瞬间烧得通红。明明该像往常那样躲开,可此时身体却停在原地,连水袖都忘了甩。
沈老板这出《牡丹亭》,倒像是演活了自己。顾砚之倚在妆台前,看他对着铜镜反复练习眼神,突然轻笑出声。沈烬猛地转身,却撞进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慌乱中打翻了胭脂盒,朱砂在宣纸上晕开,像极了他此刻乱糟糟的心思。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沈烬摸到枕头下藏着的竹纹令牌——那是顾砚之留下的第一个物件。他咬着牙把令牌扔到墙角,可天还没亮又摸黑捡回来,攥在手心死死不肯放开。原来不知何时,他早已习惯了戏台上有束目光只为他停留,习惯了后台飘着的松烟墨香,习惯了顾砚之总能接住他所有的尖刺。
我要娶你。银杏叶纷飞的午后,顾砚之突然将他堵在戏台后巷。巷子里铺满了金黄的银杏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沈烬的后背抵着冰凉的砖墙,看着对方从袖中掏出个锦盒,打开竟是对并蒂莲银镯,花瓣上还刻着烬与砚的小字。银镯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情意。
开什么玩笑!沈烬推着他的胸膛,声音却在发颤,我不过是个下九流戏子,你......话没说完就被温热的掌心覆住嘴唇,顾砚之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颤抖的唇角,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看过你最狼狈的样子,也见过你最耀眼的模样。顾砚之俯身将他圈在怀中,呼吸间全是熟悉的沉香。他的指尖顺着沈烬的腰线缓缓上移,惹得人浑身一颤,这里,我为你缝过戏服。滚烫的唇落在沈烬耳后,这里,我见过你新纹的兰花。
沈烬的眼眶突然发酸,想要推开的手最终蜷成拳头砸在对方肩头:谁要你......抗议的话语被顾砚之的吻堵了回去。柔软的唇辗转厮磨,舌尖轻轻撬开他的牙关,带着松烟墨的气息席卷而来。沈烬的双腿发软,只能紧紧攥着顾砚之的衣襟,任由他将自己抱得更紧。顾砚之的吻沿着下颌线一路向下,在沈烬的脖颈处轻轻啃咬,引得人发出压抑的呜咽。别躲。他哑着嗓子在沈烬耳边呢喃,手掌贴着他发烫的后背缓缓游走,让我看看,你藏了多少心事。
巷口的风卷起几片落叶,轻轻擦过两人交叠的影子。沈烬终于卸去所有伪装,环住顾砚之的脖颈回应这个炽热的吻。戏台上的幕布还在风中轻摆,而他们的呼吸早已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第五章:风雨欲来
好景不长,两人恋情很快在苏州城传开。流言像潮水般涌来,各种难听的话语钻进沈烬的耳朵。有人说他攀附权贵,有人说他不知廉耻,这些流言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腊月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雕花窗棂上,发出尖锐的呼啸声。顾府正厅,檀木八仙桌被拍得震响。沈烬攥着袖口的手微微发抖,看着顾家长辈将婚书摔在地上,墨迹未干的沈烬二字被撕成两半。
戏子也配进我顾家大门顾老爷的茶盏重重磕在青砖上,溅出的茶汤在沈烬绣着银线的鞋面上洇开深褐,趁早断了念想!沈烬猛地起身,戏服下的内衬被冷汗浸透。他刚要开口反驳,腰间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顾砚之不知何时握住了他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父亲,顾砚之声音沉稳,将沈烬往身后带了半寸,您当年为了续弦商人之女,也曾与族中长辈对峙三日。
厅内骤然寂静。沈烬抬头,看见顾砚之耳尖泛红,却依旧挺直脊背:我记得您说过,真心无关门第。他从袖中取出一沓手稿,宣纸边缘还沾着松烟墨,这是我与沈烬计划的新式学堂,让戏曲走进课堂,让孩子们既能学唱念做打,也能接触西洋数理......沈烬怔怔地望着顾砚之的侧影。烛火将那人的轮廓染成金色,恍惚间又回到初次相遇时,那个撑着折扇替他解围的公子。他悄悄反握住顾砚之的手,指尖触到手背上浅浅的疤痕——那是连夜缝制戏服时被绣针刺破的伤口。
三日后,沈烬站在学堂工地的脚手架上,寒风掀起他改良过的短打戏服。顾砚之仰头递上温热的姜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笑意:沈老板的鹞子翻身,现在能直接跃上三楼了沈烬跳下来时故意撞进对方怀里,听着熟悉的心跳声,突然想起那些争执与拥抱。他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桂花糕:喏,就当聘礼。顾砚之笑着接过,趁机在他唇上轻啄:那我明日便去戏班下三书六礼。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几个穿着蓝布长衫的学生正举着画满戏曲人物的作业本跑过。沈烬望着他们,突然觉得掌心的温度比任何时候都滚烫。
第六章:波折又起
然世事总难遂人愿。顾府高堂震怒,遍邀城中显贵,明里宴请,实则授意众人掣肘。往日与顾家通商的商贾,或碍于情面,或忌惮权势,纷纷以世道艰难为由,撤资毁约。学堂工地日渐冷清,砖石蒙尘,唯有寒风卷着枯叶在未完工的梁柱间打旋。
沈烬攥着泛黄的戏服领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何必为我蹉跎至此你我身份云泥之别,若因我累及顾氏门楣……话音未落,顾砚之已将他抵在雕花木柱旁,砚台般温润的眸中腾起怒意:休得胡言!自雨巷初见,便知你我命数相连。纵是散尽千金、与天下为敌,我亦甘之如饴。
言罢,顾砚之遣人取出祖传的《溪山行旅图》与羊脂玉扳指。画卷展开时,墨香裹挟着岁月气息扑面而来,玉扳指在烛光下流转温润光泽。每典当一物,管家便在账本上重重落笔,字迹晕染开来,似他心中不舍。沈烬见此,背着顾砚之联络戏班旧友,欲办堂会筹款。消息传开,茶楼酒肆议论纷纷,有人赞其义薄云天,亦有人嗤笑戏子攀附。
堂会那日,沈烬一袭朱红蟒袍登台。锣鼓声起,他水袖翻飞如惊鸿,将《长生殿》中在天愿作比翼鸟的痴缠唱得荡气回肠。台下忽有人摔碎茶盏:好个不知廉耻的戏子!伤风败俗之辈,也配教化孩童叫骂声如寒鸦聒噪,沈烬身形微晃,喉间腥甜。
顾砚之却踏着满地碎瓷稳步登台,广袖拂过案几,震得砚台墨浪翻涌:诸位可知,戏曲乃礼乐遗脉,传承千年我与沈郎办学,一为传艺,二为育人。若因门第偏见,让这瑰宝蒙尘,才是真正的大不韪!他言辞铿锵,袖口竹纹暗绣随动作若隐若现,倒比戏台上的角儿更显风骨。
此番话如重锤击锣,震得全场寂静。少顷,前排老秀才率先击节赞叹,掌声渐次如潮。当夜筹得的银钱堆满长案,顾砚之与沈烬相望时,眼底皆有泪光闪烁。
第七章:相守相依
寒来暑往,学堂终成。黛瓦白墙间,飞檐衔着流云,西洋花窗与月洞门相映成趣。开学那日,孩童们身着蓝布短打,背着绣着戏曲人物的书囊涌入。沈烬立于戏台前,手中醒木重重拍下:今日便教你们《穆桂英挂帅》的身段,且看巾帼如何英武!说罢,旋身便是个利落的鹞子翻身,引得孩子们齐声喝彩。
顾砚之则执卷立于廊下,将《西厢记》里的唱词拆解成文法,又以《牡丹亭》的戏文讲说修辞之道。讲到妙处,忽有孩童举手:先生,杜丽娘梦中遇柳梦梅,可是真情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不自觉飘向远处练功的沈烬:情之一字,无关虚实,贵在真心。
暮色四合时,二人常漫步于戏园。池中游鱼戏荷,惊起涟漪点点。顾砚之折下一枝晚香玉,别在沈烬鬓边:那年为你赶制戏服,见你耳尖红透,倒比这花儿更艳。沈烬佯怒要打,却被他握住手腕,掌心温度透过戏服布料传来,一如初见时雨巷中那枚带体温的竹纹令牌。
第八章:岁月静好
每逢中秋,学堂必演大戏。沈烬扮作白娘子,水袖拂过月光,似将银河拢在袖中。顾砚之独坐画案前,笔尖蘸满松烟墨,却迟迟未落——画中那人眉眼含情,岂是笔墨能描摹万一台下孩童学着台上模样比划,咿呀学唱声与锣鼓声交织,惊起满院梨花如雪。
经年过去,沈烬鬓角染霜,教戏时仍会较真孩童的兰花指是否标准。顾砚之批改课业,眼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温柔。某日,有学子捧着新编的戏曲剧本请教,二人并肩而坐,霜白的发丝在风中交缠。远处戏台传来隐约的唱腔,惊起檐下铜铃,清越之声随风散入云间,恰似他们历经风雨却愈发醇厚的情意,在岁月长河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