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跪在了阎罗殿,上面的那个人有点生气。
偷瞄了一眼,面色铁青,是非常生气。
迫于威慑,我只能一五一十交代了违法经营经过。
我不敢再直视他那双蓄着潮湿雾气的眼,生怕看到别样的涟漪。
但有一说一,我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这几天遇到各种各样来买解药的人,有一件事情我越来越想不明白。
有点执拗地梗着脖子,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人为什么不能自己决定是否带着记忆
科学家为什么不能带着记忆下辈子继续研究
相爱的人为什么不能带着记忆再次重逢
有遗憾的人为什么不能带着记忆去尽力弥补
我掷地有声地问着他,他没有打断我。
即使额头上的青筋暴露了隐忍的情绪,他还是静静听着我说完。
你啊,让你找快乐,你是来给我找麻烦吗
他有点委屈。
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
我也有点委屈
倘若是一个心怀仇恨想要来世寻仇的人呢
要是每个人都带着记忆,死亡这件所有人来说唯一公平的事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谁给你的权力允许生命重复,这种重复是惩罚还是救赎
这三连问打得我猝不及防。
他语气很软,也很无奈。
况且这事也不归我管。
他随意地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在一众罗刹惊慌的注视中离开阎罗座。
没有人见过历来都高高在上的阎王为任何一个亡灵走下神位。
他就这样走到我面前,缓缓蹲下,在我耳边低语：
更不是你该管的事。
不过你的功德可归我管。
不想功德尽失永远留在这地府,就不要知法犯法。
我这么会察言观色的人怎么会听不出他的隐忍和威胁。
不知何时判官笔出现在他手中,他将我一把扶起后快速倒扣住我的手腕。
不由分辩就在我脸上一通涂涂画画。
我瞅了一眼周围随时待命的罗刹,敢怒不敢言,只得疯狂翻白眼。
三天之后印记就会消失。
这只是小惩大诫。
以后要听话。
这个不懂看人眼色的万年老鬼,越画越起劲。
许是白眼影响了他的创作欲。
他骤然松开我的手腕,掌心顺着手臂攀上来。
轻轻捂住了我的眼睛,白玉扳指磕在眉骨泛起酥麻。
翻白眼不好看哦。
没有想象中的冰凉传来,只是一阵寻常人般的温暖,还伴着一股冷冽的幽兰香。
来不及过多体会这双判过无数人生死的手有着怎样的力量与厚度我就落荒而逃。
如鼓的心跳比脚步声更急促,真怕自己把持不住在大殿上扑倒他。
还有就是我早上没有洗脸,
好担心有眼屎被他摸到！
09
在一路奇怪的目光中,我回到了孟婆店。
孟婆一看到我,一口汽水就笑喷到了一个光头亡灵的头上。
你这是怎么了哈哈哈哈哈,是新的行为艺术吗
给我镜子！
不看不知道,功德圆满四个大字水灵灵地顶在我那同样水灵灵的脸上。
臭阎王,我要跟你绝交。
我冲着阎罗殿的方向大喊。
是阎君干的我可不信。
他老人家没有一点架子,而且泰山崩于前而不倒。
这次虽是你理亏,也不至于啊。
没有任何人能惹他动怒。
上次有个虐杀了十几个人的连环杀手,连黑白无常都忍不住想踹他几脚。
我们阎君还和和气气地对他宣判：
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受九九八十一道刑罚后堕入鼠道。
下辈子记得好好做老鼠呐。
孟婆模仿的那云淡风轻的样子还真有几番他的神态。
这么看来,堂堂阎王捉弄我的原因只有一个,他针对我！
这可愁死我了！
被上司针对,我之后就赚不了钱了。
我的功德可怎么翻倍呀
我抱着孟婆嚎啕大哭。
想起自己又要苦口婆心地劝别人喝孟婆汤。
她哭得比我更厉害。
生命的重复是惩罚还是救赎
这句话一直在我的脑海中。
如果人们需用保留记忆对抗遗忘的恐惧,又要用遗忘维持生存的钝感,怎样才能两全其美呢
10
辗转一夜,我聪明的脑袋瓜又想到了个好办法。
这钱还是得赚,但不能什么钱都赚。
只有通过我的层层验证,才能买解梦丹。
起码他得是个好人。
起码他保存记忆情有可原。
虽然生意会差一点,但曾深受资本迫害的我怎么会成为不择手段的奸商呢～
打定主意,第二天我顶着一张大花脸正常出摊。
一出门,我就惊得一口包子梗在喉咙。
我们的阎王大人也如常上班,只是把阎罗殿（简陋版）搬到了我摊子边。
牛头马面打着哈欠,搬着小板凳和小桌子一路小跑。
阎王大人信步而来,端详了我的脸后满意点头。
这墨效果不错,看来可以多备些。
随后神色如常地坐下判案。
看我还杵在原地,还自以为好心地解释。
早就料到你不会听本君的话,那本君只好亲自监督咯。
我陪着笑,有点心虚有点谄媚还有点猥琐。
那也太委屈您了吧,您那金碧辉煌的阎罗殿放着落灰才是真可惜。
小小在下,不足挂齿,不劳您费心啦～（比心）～
没关系,我乐意。
我没有理由把你关起来。
但是你卖一颗,我就减你一分功德。
你！
我指着他的鼻子气得发抖,转念一想：
这么说来,你可以随意修改功德簿
要是我色诱他,说不定能让他直接把我的功德加满呢。
林小满,不要露出奇怪的笑容,不要打歪主意。
功德簿岂能随意修改,不过只要理由正当,自然能。
那你有什么理由减我的功德,地府可没明文规定不能卖解药。
确实没有规定。
所以我的理由是:
不敬地君。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
与阎王斗,奇傻无比。
于是奈何桥边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
一众亡灵跪在一个草率的案桌前接受宣判。
然后转身走入孟婆店喝碗孟婆汤。
再然后走我面前买一颗解梦丹。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条为提高效率特别设置的流水线。
一天,一个西装革履,气质斐然的男子擦着嘴角的孟婆汤走到我面前。
听说,这里有可以保存记忆的解梦丹
我一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同样吃惊的眼。
林小满
高焕
虽然容貌与年少时有所差异,但我还是凭敞开的衬衫衣领肯定就是他。
我的初恋。
11
准确来说,是我的第一个暗恋对象。
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因为我并不想此刻见到他。
高焕是我高中学校最受欢迎的男生,白衬衫永远松开第一颗扣子,对谁都笑眼弯弯,谦虚有礼。
很多女生喜欢他,没有例外,我也是那仰望的一员。
而且是最有耐力的一员。
到了学业繁忙的高三,很多女生都被他的不接受不拒绝劝退。
只有我依旧每天追在他屁股后面。
买礼物。
写情书。
带早餐。
帮写作业。
……
我用尽全力追赶只因为他曾悄悄对我说过一句：
过满则溢,林小满,你什么都刚刚好的样子,我觉得最好。
我以为于他而言我就是那特别的刚刚好。
直到我在楼梯间听到他对一堆坏笑着的男生说：
要不是林小满成绩好,作业正确率高,谁要跟那平平无奇的女生拉扯！
原来刚刚好就是平平无奇啊。
毕业那天,他校服第二、第三、第四颗纽扣同时出现在三个女生的笔袋里。
本人却早已飞往墨尔本参加留学夏令营。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成了我为数不多的心动中最见不得人的案底。
好久不见啊,你怎么死这么早。
你这脸化成这样还真是不好认呢。
他强忍笑意。
呵呵,早死早享受。
我随意敷衍并试图转移话题。
你要买解梦丹啊
可不是嘛,没想到你上学时那么规矩的人居然把生意做到地府来了。
话说你是怎么死的。
……睡死的。
真的吗我跟你死的一样离谱。
我刚刚创业成功,赚到了第一桶金。
结果一高兴喝水被呛死了！
嗯,死得好。
我小声嘀咕。
不过你怎么不去投胎,要不咱一起走
连解梦丹都被你做出来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
下辈子来我公司上班！
我谢谢您。
他歪头朝我浅笑,两颗小虎牙衬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熟悉的感觉,我知道他中央空调的开关又打开了。
我走不了。
这是为什么
我低头不语,并不想让他知道我生前过得那般狼狈。
难道你是不想陪我走
我记得当年你一直追在我屁股后面呀。
其实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
啊啊啊！别说了。
过去不懂事还提那些做什么。
后来我交了好多男朋友,早把你忘了。
我手舞足蹈打断他的自信发言。
再听他说下去,我脚下的魔仙城堡都快竣工了。
旁边的阎王看似事不关己,其实耳朵都竖直了。
我才不要让他听我当舔狗的日子呢！
而且,我不能走是有原因的。
原因,什么原因
因为,因为……
死脑子快想啊！
头皮里汗珠疯狂往外渗,却没有借口冒出来。
我向阎王投去求救的眼神,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盘瓜子嗑得津津有味。
怒火中烧,报复心理开始在作祟。
我酝酿出了几滴猫尿含在眼眶里,轻咬着嘴唇让自己看起来委屈又害羞。
随即剥了一颗瓜子趁阎王不注意递到他唇边。
他下意识猛地往后躲,我快速按住他后背,身体贴了上去。
我被这死鬼看上了,他亲自索命,让我睡着睡着就死了。
还不让我投胎,我没法跟你走了。
呜呜呜～
12
阅人无数的阎王瞳孔放大片刻后便了然。
薄唇微扬,不退反近,扬起下巴含住了瓜子仁。
本君每天让你享福,免受人间之苦不好吗满满～
我故作娇羞扭头一笑。
趁着亲近瞬间,我贴着他的耳朵悄悄叮嘱：
保险起见,你快帮我查查他生前功德如何
随后又假装尴尬,离开了他怀抱。
高焕面露难色,一时不知道如何自处。
哈,阎君大人眼光‘真好’啊！
奇怪的重音很难让人听不出他的讥讽。
嗯,比你好不少。
吃了瘪的高焕不知死活地接话：
您这阎王还去人间选妃呀,也不知多久一次
一生一次。
他看都没看高焕一眼,手上没闲着,嘴上也没闲着。
既然你一切手续已办妥了,快去投胎吧。
错过时候,只能帮你改去畜生道了。
声音不疾不缓,却有种莫名的威慑力。
滴着暗红色墨汁的判官笔彷佛一把架在高焕脖子上的铡刀。
高焕态度大变,害怕又不甘心,扑通一声跪下。
阎王大人,我就开个玩笑,您别生气！
我死得实在不值得。
容我卖一颗解梦丹就走。
小满,只要我还有记忆,我就还有机会拿到那第一桶金力挽狂澜。
你就帮帮我吧！
我本有点心软,转头却瞟到了阎王朝我摇摇头。
这人功德不行。
别怪我不帮他咯。
我扶起他,故作无奈道：
今天不巧,刚好卖完了。
这解梦丹一批要淬炼七七四十九日。
你怕是赶不及了。
是吗那算了。
高焕一脸怅然若失,耷拉着肩膀转身离去。
我长长舒拉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舒完,高焕猛然回头,像疯了一般冲到我摊子前乱翻一通。
找到解梦丹后拔腿就跑。
我被吓得连连后退,却稳稳落在一个怀里。
回神后,高焕早已被牛头马面按在桥头动弹不得。
说了不卖就不卖！你还敢抢
我冲到他面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解梦丹。
拿取之际,手腕上的一根头发紧紧缠上了他的手腕。
13
我做的生意越多,别人赊的账也越多。
不过但凡有人赊账,我都会向他们索要一根头发作为凭据。
头发上有原主最难忘却的遗憾。
我已经记不得有多少人向我赊过账了。
但这笔帐,我记得。
那个与爱人相约赴死的小姑娘。
高焕不仅是个中央空调,还是那个缩头乌龟
我试探性地问了问。
或许,你认识清媛吗
顿时,他的脸色像见了鬼一样难看。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不用管,说！你为什么骗人家一起死
你那样做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清媛,我我……没有骗她。
我们恋爱不久后她却生病了。
治了很久都治不好。
她爱我爱得发狂,居然说要让我跟她一起死。
死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当时我是很爱他,头脑一热就同意了。
可是亲眼看到她痛苦地死去和死后的惨状,
我……害怕了。
他声音颤抖,头越来越低。
我已经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呵,要不是我提起,你可能已经忘了她吧。
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这个伪君子！
我攥紧了手中的解梦丹,十分想控制住要破口大骂的冲动。
毕竟我现在的crush还在旁边。
果然,我没忍住。
当阎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旁边的茶水已经被我泼到了高焕脸上。
余温尚在的水珠还溅到了他白皙的额间。
你个死渣男,哪里配吃我的解梦丹！
给我滚,不然我就让阎王给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一听地狱,高焕吓得屁滚尿流,立刻就往奈何桥上跑去。
生怕他再走晚1秒,阎王就要重新改写他的命书。
可是他跑得再快还是没有阎王大人的手快,看到孤独终老四个字快速落下时,我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我这人心情好就会变得有点狗腿。
谢谢阎王大人这么配合我的工作！
哎哟,这脸怎么被溅到水了呀！
我立马凑到他面前,朝他额头一通乱擦。
那皮肤摸起来嫩得像老酸奶一样。
人真的会情不自禁欣赏一切美的事物。
招魂的眼,墨黑的眉。
高挺的鼻梁,带笑的唇。
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他也丝毫不觉得局促,由着我看。
怎么,刚才还没演痛快
轻佻的神色在他脸上豪不违和。
一阵心慌。
我强装镇定,开始跟他大眼瞪小眼,气氛逐渐向诡异的方向发展。
从暧昧转向较真。
最后以我睁大眼睛直至泪流满面宣告结束。
这男人总是能面不改色地让我落败。
虽然他总是帮我,但是他还是反对我卖解梦丹。
每每一天下来,我卖一颗,他划一笔。
我瞪他一眼,他朝我笑一下。
今日销售量888,今日功德-888。
又是功德有亏的一天啊。
14
闲暇时,我忍不住跑去跟孟婆吐槽。
阎王的权利也太小了吧。
连我都管不了,只能扣我的小功德。
孟婆摇了摇头,调整了下脸上的流云面膜。
你就偷着乐吧,他可是能让上面的人改法规呢。
对你已经是纵容得过分了。
要是阎君大人也这么宠我就好了。
短暂的惆怅后她还是担心起自己的铁饭碗。
我说咱还是悄悄干吧。
毕竟我一个公职人员,要是丢了铁饭碗,我就缠着你跟你去投胎！
你别怕。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我们这阎王可能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只是死要面子拉不下脸承认,就只好吓唬吓唬我们。
你想的怪美。
可是你钱越多,功德就越少了呀！
姐,你清醒一点,你当初赚钱是为了要投胎转世的！
如果我说我想在这里永远陪着你,你相信吗
我睁大眼睛,拼命煽动着我茂密的睫毛,一脸无辜又充满期待地看着孟婆。
鬼都不信。
孟婆嫌弃地别开了眼。
15
日复一日,我出摊的时候都有一个人陪着我。
我在一边生意兴隆,他在旁边像闹脾气的小媳妇疯狂记小本本。
但他从未阻止我。
我表面无语,实际上对他越来越依赖。
有他在旁边,我可以更有底气判断解梦丹卖给了哪些人。
贼心不死的杀人犯想下辈子去找把他送进监狱的律师复仇,我一看阎君的眼色就给了他一个打耳光。
意外溺水身亡的小男孩哭着说想回家找妈妈,趁阎王伏案工作,我眼疾手快将药丸塞进了男孩嘴里。
我那因贪污受贿而被判死刑的上司想下辈子能接着花偷藏起来的赃款,我听完直接拿起一旁准备好的棍子一路追着他打。
这人真是不要脸,最恨贪污受贿的人！
我打完人,气喘吁吁地扛着棍子回来。
你这打的也太狠,多少有点私人恩怨哈。
阎王难得调侃。
渐渐我觉得,在地府赚钱挺好的。
每天活儿轻松,日入百万。
最近考虑在孟婆店附近买个房。
寸土寸金的奈何桥边将会有一间林小满的房子。
幻想在首都市中心有一间自己的房子,是我曾经每天睡前的安眠药。
每每下班回到出租屋,看着毫无生气的家具,我只想倒头就睡。
偶尔心血来潮打算学网上装饰一番,又觉得自己是大冤种,付了房租还给白房东花钱。
要是自己有个家,就算厕所只有2㎡,我也会每天跪着刷厕所。
原以为的奢望居然在这世人以为的阴暗之所都能得到。
是的,我开始贪恋阴曹地府的一切美好。
更贪恋那名不正言不顺的陪伴,那妇唱夫随的安全感。
又一天,阎君依旧来的比我还早。
看到他已经在摊子边低头批阅着命书,我莫名心安。
看来阎王大人还真是闲呀,每天都比我来的早。
我一边说着一边朝他那边探头,只见生死簿上涂涂改改着许多我看不清的字句。
你不该反思一下吗
我有什么好反思的,自己的生意想什么时候开门就什么时候开门。
我现在也是有钱人了。
等过几天买个店面,阎王大人你就不用风吹日晒地在我旁边待着了。
还不快谢谢我。
我嘚瑟地摇头晃脑。
到底是谁不听我的话,不然我至于来这儿吗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大声叫卖起来,远方的一对老夫妻却让我发不出声。
16
我来到地府快200天了,人间也过去了近40年。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幸好,他们长命百岁。
我一眼就认出了爸妈,鼻头一酸,冲过去紧紧抱住他们。
爸妈,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先是一怔。
眯着那浑浊的眼睛看了一阵,随即老泪纵横。
对父母,我始终是亏欠的。
自小成绩优异的我,从来都是他们的骄傲。
可是工作后我才发现,彻头彻尾的小镇做题家只有在父母眼里才是宝。
来到社会只是一片块可有可无的边角料。
我越来越不想回家。
不是因为不够想念,而是因为我没有能力给他们我想给的一切。
巨大的愧疚感让我开始逃避面对那两双殷切盼望的眼。
一个月打一次电话时听老爸说腰疼,想给他们买个按摩椅。
打开银行卡却发现这个月工资还没到账。
总想着等等,等等吧,等我有钱了就买。
总会有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吧。
这一等就等到死。
满满,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真是好狠的心,为了工作,丢下爸爸妈妈就先走了。
妈妈生你是为了让你累死的吗
爸妈,对不起。
妈妈吸着鼻子,又哽咽起来,结果越说越气,给了我一个暴栗。
啊,熟悉的感觉～
骨肉情深的戏码结束后,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我拉着爸妈走到了阎王面前。
爸妈,这是阎王大人。
大人,这是我爸妈。
让我看看他们下辈子投胎哪家,说不定我还有机会再做他们的女儿。
我那历来相信传统文化的爸妈,一听是阎王,扑通一声,双双跪下。
我们那受尽万魄叩拜的阎王大人居然慌了神,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示意旁边的地差把他们扶了起来。
站着也无妨。
他低头细细查验了片刻。
二位心胸豁达,一心向善。
除了孩子离开后郁郁寡欢,没做什么功德有亏的事。
可以自行选择投胎通道。
可有何心愿
其他没啥,就下辈子还想要这个老伴儿。
爸爸握着妈妈的手,声音坚定而有力。
阎君眸中一动。
随后他在空中大手一挥,两道命书就飘到了爸妈的手中。
爸妈终得顺利投胎。
临别之际,我给了他们一大把解梦丹,拉着两人到一边低声叮嘱：
爸妈,这药一颗可以保留你们一世的记忆。
你们先走啊,总有一辈子,我会来找你们的。
嘿嘿,下次我可是个有钱人,我一定好好弥补你们。
向来不善表露情感的父亲,又红了眼眶。
这傻丫头,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变成什么人,就算你是个穷鬼投胎,爸妈也等着你。
呜呜呜～第一次后悔死这么早了。
看我眼泪汪汪地送走了父母,一直在旁边默默不语的阎王大人好心分了我一个衣角擦眼泪。
谢谢。
不客气,别难过。
说不定等他们下次来的时候,你还没投胎呢。
虽然,但是,有他这么安慰人的吗！
爸妈的出现,也让我沉沦中清醒。
我到底是应该重入轮回还是一直留在这奈何桥边
跟他较劲这么长时间也该结束了。
有一层窗户纸,我想捅一捅。
17
没有心情怼他,我抹了把鼻涕。
话说你可以投胎吗
从未听说过有此先例,历代阎王只能升仙,没有转世一说。
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因此幻灭。
我还是不死心,又鬼使神差的地了一句。
那你是希望我投胎还是不投呢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他迎上我赤裸裸的目光,睫毛微颤,并没有马上回答。
长久对视和沉默之后,他深吸一口气。
我自然想圆满地送每一个亡灵离开。
这是我的使命。
咯噔,什么声音
原来是破罐子真的被摔碎了。
虽不是我想听到的回答,我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生气。
只不过是暧昧结束罢了。
可我说话的语气还是很冲。
您老人家真想让我走,就该睁一只闭一只眼！
玉帝老儿都没有你管的那么宽。
一天天在我这扣我功德算怎么回事儿
你让我省点心,我自然就不会来了。
如此也好。
我第一次恨他的波澜不惊。
18
从那以后,我没有再卖解梦丹。
他也没有再出现。
其实,我赚的钱早就够我衣食无忧、纸醉金迷地过好几辈子了。
房子也不打算买了,继续在孟婆那蹭吃蹭喝挺好的。
反正也没人陪我住,我才不要给某些人贡献KPI。
当务之急我要赶紧想办法投胎,去找几个比他更帅的男人。
然后把钱砸在那些男人脸上,让他们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讨人喜欢的话！
只要不想起他,我每天就能过得很滋润。
在孟婆店里听听八卦。
蹲忘川河边钓钓鱼。
去十八层地狱喝喝茶。
躺在奈何桥下睡睡觉。
我与整个地府的灵、鬼、魂都成了好朋友。
对了,我还捡了一只狗。
虽然我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地府会有一只没有投胎的狗。
只知道突然有一天它就出现了。
从此它每天都会准时守在孟婆店外,不要吃不要喝,非要等我跟他玩闹一番才离开。
在这无边无际的地府,有狗陪我。
可再也没有人管我了。
我第二次春心萌动就这样死得悄无声息。
我没有再主动去见他,一心等待功德归零的通知。
然而比通知先来的,是噩耗。
孟婆汤,失效了。
我并不知道是不是解梦丹的缘故。
19
起初有亡灵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孟婆以为是吃了解梦丹的轻微后遗症。
只要再次服用孟婆汤就好了。
所以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一颗解梦丹的效果只能持续一世。
却有越来越多的亡灵带有好几世的记忆。
一旦消息传出去,地府可就乱套了。
孟婆一大早顾不上梳头就匆匆来找我。
那可是她平时要花好几个小时打理的黑长直呀。
问题到底出在哪了～
当务之急是先确定配方有没有弄错！
别急,先好好想想。
配方怎么会错呢
老娘做了几千万年,闭着眼睛都知道放哪几味料！
孟婆一脸笃定。
既然配方没错,难道是原料出问题了
有可能！
那我们先查一下原料吧,我帮你！
慢着,有一味原料不在我这儿。
那在哪
我先在这儿检查,你去帮我把这件事告诉阎君,他自会明白一切。
拜托你了,小满。
情况紧急。
实在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我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人。
以防万一,我带了些解梦丹的材料在身上想让他看看。
没有相见的这些日子,通往阎罗殿的路,我总是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
似乎是因为今天理由充分,我埋头走得格外急切。
哎呀——老娘的脑袋！
我只觉得自己像撞到了一块有温度的铁板,熟悉又想念的味道钻进鼻腔。
踉跄着向后仰倒,却被一双手稳稳托住后腰。
还是这么冒冒失失。
待我站稳后,那双手才缓缓收回。
他眼底乌青也挡不住那动人的气韵。
出事了！
我用着急掩饰微妙的尴尬。
我已知晓缘由。
消息真灵通。
好歹我也是阎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闲。
很久没见面的暧昧对象,就这样一本正经地聊起了正事。
气氛有点诡异。
孟婆让我来找你。
那最后一味材料究竟是什么呀
我的眼泪。
20
历任阎君被选择的标准只有一个。
美貌
他的功德达到圆满。
也就是说他没有遇到任何一件不开心的事,也没有做过一件恶事。
做人多多少少都会功德有缺。
这种人可能得千百万年才出现一个吧。
我暗自思忖。
而成为阎王之后,除了掌管地府事宜,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就是提供孟婆汤最重要的原料：
阎王泪。
原来只有幸福到极致的人才能消除除所有人的记忆。
但是从他素来不苟言笑的脸上我看不出任何喜乐。
所以你每天晚上都要偷偷去哭几个小时攒阎王泪吗
这画面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哭得梨花带雨的阎王,好想见识一下。
他面色凝重,没有回应我的玩笑话。
可是,小满。
最近,我好像有了烦心事。
所以阎王泪,失效了。
从未见过,他情绪低落至此。
那孤傲伟岸的身躯透着无措。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我抱住了他。
没关系,有烦心事解决了就好了。
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彷佛缴械投降一般。
他紧紧地回抱住了我。
真是败给你了。
他总说一些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总做一些让人费解的事情。
我们很快回到孟婆店。
一个左手夹着电子烟,右手懒散勾着罐冰镇可乐晃荡的老头正在和孟婆有说有笑。
21
阎君,你们可算来了！
太乙天尊是上头专门派下来处理此事的人。
天尊一见我们,便收起了嬉笑态度,反而恭恭敬敬地朝阎王行了个礼。
阎王双手拱于身前也回了个礼。
看来两人是平级。
太乙天尊单刀直入。
阎君我也不跟你多寒暄,此番下来就为两件事。
一则嘛～
大胆阎君你可知罪
他声音突然提高了不少,虽是在对阎王说话,头却转向我。
你竟然允许一个亡灵在这地府贩卖解梦丹如此之久！
知情不报就算了,还大肆纵容！
原来这是来找我算账了。
我刚要开口辩驳。
阎王大人便将我护到身后抢先开口：
本君以为,亡灵保留记忆或许并非全是坏事。
故而未曾上报,只是记下服了解药之人暗中观察。
一个轮回下来发现合理保存记忆确实有提高凡人幸福感之效。
况且由本君监督,服下解药的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天尊大可放心。
原来,我说的话,他都记得。
原来,我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早已在他的周全打算中。
心不争气地酸痛了一下。
最近本君正打算将这个情况上报。
或许未来可以推出两款孟婆汤针对不同的亡魂使用。
一款消除所有记忆。
一款可以保留部分记忆。
可是还没来得及告知,孟婆汤却出了大问题。
想必第二件事,你就是为了那孟婆汤吧。
有靠山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我悄咪咪地从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冲着太乙天尊连连点头。
太乙天尊也不气恼,一脸轻松吧唧吧唧地抽起了烟。
听来有几分道理！
哎呀,那你也得尽快呈上项目计划书呀。
都是老同事,你办事又靠谱。
没大问题,我肯定给你通过。
你这没有文书办事,程序就乱了呀。
速速把文书补上啊。
不是,你们天上办事都这么不严谨的吗
本准备唇枪舌战一番的我一时竟无用武之地。
好了,还是第二件事比较重要。
这孟婆汤要是彻底失效了。
你这阎王也别当了。
眼泪失效的原因你我心知肚明,能解决吧老弟。
22
阎王瞳孔轻颤,无奈苦笑。
我一时也没有解决之法。
看自家人受委屈,我一下就来气了。
怎么,还不能允许人有烦心事啊
我们阎君大人最近就是不开心,怎么啦
说！你是不是扣他工资了
太乙天尊不怒反笑,有点玩味地看着炸毛护主的我。
护主这词怎么怪怪的。
比起扣工资,怕是有的人让他伤心吧
这老头内涵我但并没有过多解释,嘿嘿坏笑道。
我有一计。
此次出事阎王确有责任。
故而罚你重入轮回,给你一世之期重新找回至真至纯的阎王泪。
至于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地府的一切事宜都由孟婆暂为掌管。
孟婆泪虽不及阎王泪纯净,但加大其他材料的计量再加上本尊的仙法,消除凡人的记忆还是勉强够用的。
一旁看戏,莫名加官进爵的孟婆嘴角轻颤,不知是哭是笑。
至于她林小满嘛,人家功德都赚够了。
你为何久久留着人家不放
我功德什么时候满的
这个坏蛋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心虚地避开了我疑惑又幽怨的目光。
林小满,你也要罚。
就罚你下一世陪他找回眼泪。
要是没办好,你的冥府账户清零。
我哭死,怎么人人都惦记我的钱呀。
今天本尊做主了,林小满把解梦丹配方交与孟婆改良。
使用的具体规则详见稍后发下来的天庭文书。
阎王和林小满二人,不可服用解梦丹,立即投入轮回。
等下等下,我能不能带只狗走
别胡说,地府不允许养狗的！哪里有狗
哎哟,出差一趟,累死我了,你们得快点回来。
我可不想天天出差。
走了！
太乙天尊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23
不一会儿,一道闪着金光的条例就从天而降。
《轮回记忆管理条例》第1版
本药仅限携带三类记忆：
技能性知识（如医术、法律）,不含具体人物事件；
正向情感锚点（须通过地府系统创伤值检测）；
濒死和惩罚体悟（用于预警今生）。
服药签署协议：
·
记忆税按残留时长征收（每年扣减0.02%下一世财富）；
·
严禁利用前世情报干预现世因果链（违者触发幽冥防火墙）；
·
系统将自动植入虚无主义抗体,抵消因记忆重复产生的意义倦怠。
……
这办事效率挺高。
嗯嗯嗯,看来是比我想得周全。
顾不上细细研读,此刻我悲喜交加。
死了一趟,下辈子,下辈子……
下下下下辈子的钱都赚够了。
还顺手拐走了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
只不过我下下下下辈子的财运全系在他身上了。
哎呀,不管了,先拐走再说！
我走到他面前,扬头背手。
堂堂阎王,也要去人间走一趟喽。
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你瞒着我功德的事。
就是没了解梦丹,不知道你以后能不能找到我。
他没忍住轻笑了一声,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道：
我可全都看见了。
原来我趁乱用身上仅有的材料悄悄搓了一颗解梦丹全被他看在眼里。
我嗫嚅：
只有一颗。
给我吧。
我小怒：
凭什么
你安心等我找到你便好。
我傲娇：
求我。
求求你。
他爽快坦然的模样很是招人。
嘿嘿,本姑娘大方就送你吧。
我偷偷摸摸递给他,他趁机一把拉住我的手,怎么也不放开。
这是回礼。
我老脸一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马上就会忘,总归有个印象。
我,没有名字。
心中诧异,但没关系,我以后有的是时间了解他。
当务之急是做个标记。
那你就叫阎回吧。
好。
下辈子见咯～
地府一众前来送别。
奈何桥上,又走过两个牵手之人。
就如同寻常人一般。
阎回番外
01
直到我卸任即将投入轮回之际,我才有了姓名。
我只活过一世。
那一世我生于天地之间,长于山岳之中,死于湖海之滨。
只因我无欲无求,无喜无悲,所以我功德圆满。
在人间匆匆走了一趟之后,我便成为了这地府的阎王。
深夜流泪,白天判案便是我日复一日的工作。
为此我很满足,因为我没有任何想要的。
在地府千万年,我早已看尽了人间百态。
但当生死簿上出现了一个功德如此之低的人时,我还是心生好奇。
难道她作恶多端
我倒是要好好看看这凶神恶煞之人长个什么样子。
想象过千百种她可怖的面容,我却看到一个顶着黑眼圈,面色蜡黄、神色恬静的小姑娘被黑白无常抗进阎罗殿。
原来,坏人也可以楚楚可怜。
林小满,未得圆满,可能是跟她名字有关系。
想建议她下辈子叫林圆满。
仔细查阅才发现,她功德有亏不是因为伤害了别人,而是因为没有善待自己。
她的一生似乎都在为别人而活,为成绩,为领导,为客户……
有的人为别人而活,能感到满足。
那姑且也算一种自愈自乐。
而她不是那种人,她并不快乐。
真是傻透了。
愿意的事不做不就好了。
唔,只活了23年。
也委屈了23年。
我执政那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出现亡灵滞留的情况。
为了保证我的政绩完美,也为了让她快点投胎,我把她分到了孟婆那。
孟婆一天最擅长的事就是让自己过得舒心。
想必这姑娘很快就能学会。
02
再一次见到林小满,还是在阎罗殿。
这一次的她有点肆意,有点无礼。
我没有过多责备。
就当是生命的张扬好了。
她应该跟着孟婆学了不少。
可是一查验,功德亏得更多了。
看来这人不仅惨,还傻。
对了,还急躁。
我正欲弄清缘由。
她却已经冲到了我身边。
从来没有人靠我这么近。
更从来没有人打过我！
诧异不解惊讶愤怒
我当时找不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原因。
很久之后我才在亲吻她的时候知道,那叫紧张。
我想,她一定没有发现我的异样。
习惯了喜形不露于色的我应该掩饰得很好。
了解之后,原来这个笨蛋一直在没事找事做。
经过我的指点,她恍然大悟。
临走还调戏了我一番。
这么多年,觊觎、调戏我的女鬼不计其数。
我堂堂阎君,怎会为之所动
但是这一次我失神了片刻。
当我回过神,她早已逃之夭夭。
而后我发现她的功德因此猛增。
于是我开始盘算一个尽快送走她的好办法
——多粘着她,她应该会很开心。
像我这么尽职尽责到献身的领导不多了。
可是还没等我想好以什么理由接近她时,
她的功德却突然增长得很快。
而且已经两个月了,她都没有再来阎罗殿找我。
难道有比我更会说话的鬼能讨她欢心
难道有比我更帅的鬼绊住了她的腿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立难安,决定去一探究竟。
03
晚上我总有自己的活要干。
夜晚的地府,难得一见。
依稀瞧见一个小巧的身影猫着腰前行。
我在远处看着,等着她向我走近。
怎料她竟歇了下来。
那便由我走近她吧。
她的眉眼舒展了不少,初见时的晦气一扫而空。
这让我更加好奇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开心。
可是有时候话说出来总是会变了味。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不定以后我可以在地府推行。
我是什么时候有了嘴硬这毛病。
她嘴巴一张一合给我说着故事。
单单八卦就能让她如此颜开,很难想象这么容易满足的人生前功德会缺那么多。
那得受了多少委屈呀
那些故事我早在地府看过了千千万万遍。
只因为是她讲的,好像连悲剧都有了生气。
原来她这么努力的快乐,是想尽快逃离地府。
这不正合了我的意嘛,我得快点帮她一把,让她去再漂亮地活一次。
即便她走了,我可能又会变成对一切都不好奇的模样,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她原本一潭死水的眼里波光粼粼,我不知为何喉咙发紧,一阵酸胀,发不出声。
我在想着怎么帮她,她却总想着撩拨我。
我又被调戏了。
迟早有一次我会把我失去清白的夺回来！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
临走,我鼓起勇气摸摸她的头,看她呆愣的那样子满意离去。
04
小财迷又一次跪到了我面前,少见地有骨气。
我静静听着她这个连转世都遥遥无期的人替一群素不相识的人打抱不平。
哼,总是在为别人争取。
生气,心疼,化作委屈。
于是,我狠狠地惩罚了她,祝她未来圆满。
她老喜欢直勾勾地看我,以前不知在哪儿听过一句话直视地君,福泽难致。
我赶紧捂住了她的眼睛。
幸亏她跑得快,她要是再多待一会儿,恐怕我的心会跳出来。
奇怪,手怎么油油的我今天也没碰什么油腻之物。
来不及细想此事原由,因为她此前所言一直在我脑子里打转。
她的眼泪竟然是孟婆汤的解药之一,难道她跟我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的缘分
记忆到底应该怎样保留
这些费脑子的事还是由我把关好了。
那我就去监督她吧。
可以陪她,可以让她赚钱,又可以保证记忆轮回不出差池。
完美！
不过我怎么能让她知道我这般善解人意。
我只能表面上苛扣着她的功德以维护我阎君的威严。
05
她似乎也一晚上没闲着,动了一下自己的小脑瓜。
现在解梦丹并不是人人都能买了。
孺子可教。
我的监工生活过得很自在逍遥。
你们说,哪有人能看着一个娇羞可爱的小女生往自己怀里送不动心
哪有人看着一个惩恶扬善的女英雄不动情
可能只有我这种心如止水的人才能勉强把持住吧。
陪着她的这些日子,生死簿上冰冷的文字渐渐有了温度。
我有时候在想,要是我和她一起去体验一下人间生活,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
不过有我在,一定不会再让她功德欠缺这么多。
当她看似不在意,实则期待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地问我能不能投胎时,我真想不顾一切地点头。
毕竟去体验生活我想了好久。
可是帝君主动离开地府就会灰飞烟灭,我总不能答应了她又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吧。
那还不如不答应。
于是我说不能。
她又问我希不希望她留在地府
我倒是不介意每天来这儿看戏。
可是留在地府她就不能再漂亮地活一次了。
投胎享受是她的盼头呀！
于是我说不希望。
每一个问题我似乎都知道答案,但我又知道自己不能说出她希望的答案。
这比每年地府官员考试还难。
我怕我再出现会惹她不开心,到时候功德更少她更不开心了。
恶性循环不可取。
所以我强迫自己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可是万一她又想出些让人招架不住的鬼点子怎么办
我还是得监督她。
所以我变成了一只狗,每天去看看它。
她毫无戒心,还叫我儿子,让我叫她妈妈。
重申一遍,这年头像我这么尽职尽责到各种献身的领导不多了。
日子过得很快,她的功德水涨船高。
不知道哪天就满了,可能我实在是太忙了,就忘了告诉她。
06
我一直都把自己的念头隐藏得很好。
我以为只要我不说,它就不存在。
直到阎王泪失效的时候,我才不得不承认：
阎王生出了眷恋,对一个功德大亏之人的眷恋。
时隔很久才见到彼此,我们都故作轻松。
我知道要想要阎王泪重新有效,只要她能帮我。
她的拥抱让人沉溺,我心一横。
实在不行我就留下她,就当我失职一回。
好在我有一个开明的上级部门。
虽然失去了万人敬仰,我却有机会去体验一次人间百味。
而且有她陪着我,想必不会是苦日子。
下一世,我叫阎回。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一个原本叫林小满的姑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