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爱情是世上最美的意外,也是最残忍的命运。当两颗心相遇,却被命运阻隔,那份刻骨铭心的痛,大概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注定要相遇,却又注定无法相守。他们像是两条平行线,看似永远不会交汇,却又在某个瞬间奇迹般地相遇,留下一道永恒的痕迹,然后又各自远去,成为彼此心底最柔软的伤痛和最温暖的回忆。
1
林沐第一次见到程岩,是在医院的走廊上。
那天北京下着连绵细雨,灰蒙蒙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她急匆匆地赶来医院看望突发脑梗的外婆,心里满是担忧和自责——如果她不是总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或许能早些察觉外婆的身体状况。
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焦虑和痛苦,刺激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林沐抬头看了眼导航牌,加快脚步往神经内科病房走去。转角处,一个高大的身影与她迎面相撞,对方手中的保温杯瞬间失去平衡,热水撒了一地。
对不起！两人同时开口。
林沐下意识蹲下身去捡杯盖,抬头的瞬间,对上了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那是一种很特别的眼神,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又像是宁静湖面上的清辉,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那人穿着一身洁白的大褂,眉眼间带着连日加班的疲惫,眼角有几条细小的纹路,却掩不住骨子里的温柔。
你没事吧有没有烫到男人关切地问,声音低沉而温和,像是一杯温热的咖啡,在这个阴冷的雨天给人带来一丝暖意。
没事,我没有烫到。林沐摇摇头,将杯盖递给他,倒是你的水撒了,要不要我帮你重新倒一杯
不用了,谢谢。男人接过杯盖,微微一笑,我叫程岩,是这里的医生。
他们的手指在空中轻轻相触,一瞬即逝,却像是有细微的电流通过,让林沐的心跳漏了一拍。
林沐。她简短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看了眼手表,不好意思,我外婆在住院,我得先过去了。
是神经内科吗程岩问,我正好也要去那边,一起吧。
就这样,他们并肩走在医院的长廊上,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响。林沐偷偷打量着身边的人——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侧脸线条分明,眉宇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踏实感。走到病房门口,程岩轻声说了句祝你外婆早日康复,就转身离开了。
程岩,医院的骨科主治医师,三十岁,未婚。这是林沐后来才知道的事,当她问起外婆的主治医生有关这位年轻医生的情况时。而她,二十八岁,城市规划设计院的项目负责人,刚刚结束一段长达五年的感情,心里空荡荡的。
那段感情的结束并不戏剧化,没有背叛,没有争吵,只是两个人慢慢变得陌生,像是两条原本平行的线,不知何时开始渐行渐远。分手那天,她前男友轻声说：林沐,你太独立了,好像从来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她没有反驳,因为她知道这是事实——她的确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风雨。
外婆住院的这段时间,林沐几乎每天都会来医院。偌大的医院,却总是能偶遇程岩。起初只是点头问好,后来变成了简短的交谈,再后来,他们开始在医院的咖啡厅小坐。
你总是很忙吗我好像每次来都能看到你在医院。一次下班后的咖啡时间,林沐问道。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米色长裤,淡妆,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却透着一种知性的美。
程岩笑了笑,他已经换下了白大褂,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袖子随意地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医生嘛,总是这样的。尤其是现在医院人手不够,经常需要加班。他喝了口咖啡,你呢工作很顺利
还行吧,就是最近几个项目都赶在一起,有点焦头烂额。林沐轻轻叹了口气,设计院就这样,忙起来连轴转,闲下来可能一整天都没什么事做。
要注意休息。程岩的眼中流露出真诚的关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简单的对话,平淡如水,却在林沐心里泛起涟漪。她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轻松地和一个异性聊天了,没有目的,没有防备,就只是单纯地享受交谈的过程。
三月的北京,春天悄然而至,医院的樱花开了。一个周六的下午,林沐坐在樱花树下等外婆做最后的检查——医生说外婆的情况已经稳定,可以出院了。阳光透过樱花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一场粉色的雪。
好美啊。林沐不由自主地感叹。
是啊,很美。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沐回头,看到程岩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杯奶茶。他今天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整个人看起来温暖而亲切。
尝尝,新开的店,听说很不错。程岩走到她身边,递过一杯奶茶,然后在她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谢谢。林沐接过奶茶,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们坐在樱花树下,看着来往的人群,偶尔交谈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坐着,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外婆今天要出院了。林沐打破沉默,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关心。
程岩转头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他顿了顿,以后还会来医院吗
林沐低头看着手中的奶茶杯,轻声说：应该不会了,除非外婆复查。她抬头,对上程岩的眼睛,不过,我们可以约在医院外见面。
程岩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啊,我很期待。
风吹过,又一阵樱花雨落下,几片花瓣落在林沐的头发上。程岩伸手,轻轻拂去那些花瓣,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林沐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的男人,心跳不由加速。她知道,自己动心了,而且是那种不可救药的、一见倾心的动心。
2
生活从来不是偶像剧,感情更没有那么简单。它夹杂着责任、现实和无法言说的牵绊,就像一杯苦涩的咖啡,不是加了糖就能变甜。
外婆出院后,林沐和程岩开始有了更多的接触。他们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在西单的小餐馆吃饭,一起在什刹海划船,一起在颐和园的长廊下漫步。北京的春天短暂而美好,他们抓住每一个共处的机会,像是要把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程岩喜欢听林沐讲她的工作,城市规划背后的理念和故事；林沐则对程岩在医院的经历充满好奇,那些生死瞬间,那些温暖人心的故事。他们聊得投机,仿佛认识了很久很久,又像是刚刚相遇,一切都新鲜而美好。
四月的一个傍晚,他们坐在后海边的咖啡馆里,窗外柳树随风轻摆,湖面波光粼粼,夕阳的余晖洒在湖面上,像是撒了一层金粉。
我一直想问,林沐轻轻搅动着咖啡,目光落在窗外的景色上,你为什么选择做医生
程岩望着窗外,眼神变得有些深远：可能是因为我妈妈吧。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她从我小时候就开始生病,那时候经常去医院,我看到医生救死扶伤的样子,觉得很神圣,就想着长大后也能帮助别人。
你妈妈...现在还好吗林沐小心翼翼地问道。她注意到每次谈到家人,程岩都会变得有些沉默。
程岩笑了笑,但笑容中带着一丝勉强：还是老样子吧,有好有坏。他转移了话题,说说你吧,为什么选择城市规划这个专业
林沐知道他不想多谈,也就顺着他的话题继续下去。但这个小小的疑问,却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
五月初,林沐决定向程岩表白。那天晚上,她精心准备了晚餐,在自己的小公寓里摆好了蜡烛和鲜花。她换上了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化了精致的妆容,紧张地等待程岩的到来。
门铃响起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裙摆,走去开门。程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雏菊,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我记得你说过喜欢雏菊。他将花束递给她。
谢谢,很美。林沐接过花,心里甜滋滋的,进来吧,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烛光晚餐进行得很顺利,他们聊着近来的生活和工作,气氛轻松而愉快。林沐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想要说出那句藏在心底已久的话。
甜点上桌后,林沐终于鼓起勇气：程岩,我有话想对你说。
程岩放下勺子,微笑着看着她：嗯,我听着。
这段时间,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林沐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
就在这时,程岩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林沐的话。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抱歉,我得接一下。他站起身,走到阳台上接电话。
林沐坐在餐桌前,看着窗外的灯火,心里莫名地感到不安。不一会儿,程岩走了回来,脸色已经变得苍白。
怎么了林沐关切地问。
抱歉,我要先走了。程岩的声音急促,家里有点急事。
电话那头,林沐隐约听到了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岩,妈妈又犯病了,你快回来！
林沐点点头：没事,家里有急事就赶紧去吧。
程岩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说了句嗯,改天再联系,便匆匆离开了。
门关上后,林沐站在原地,望着桌上还未吃完的甜点和燃烧的蜡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她收拾好餐桌,将程岩送的雏菊插在花瓶里,然后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程岩的消息。
到了深夜,林沐的手机终于收到了一条短信：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我妈妈患有躁郁症,今天又发作了,情况不太好。
林沐回复：没关系,家人最重要。她现在好些了吗
过了一会儿,程岩回复：医生给她打了镇静剂,暂时睡着了。
林沐想了想,又发了一条：如果需要帮忙,随时告诉我。
谢谢你,林沐。晚安。
躺在床上,林沐久久无法入睡。程岩的妈妈患有躁郁症,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她想起了程岩每次提到家人时的沉默,心里顿时明白了很多事情。
一周后,他们在一家安静的茶馆见面。程岩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像是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
最近怎么样林沐轻声问,递过一杯茶。
程岩接过茶,苦笑了一下：还能怎么样,继续生活呗。
林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妈妈的病...严重吗
程岩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气：她的病时好时坏,已经持续二十多年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大部分时间还好,但一旦发作起来,就很难控制。上次你看到的,就是她发作的样子。
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她吗
嗯,我爸早就受不了走了,从我十岁开始,就只有我和她相依为命。程岩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她生病不是她的错,我不能像我爸那样抛弃她。
你需要帮忙吗林沐伸手覆上他的手,我可以...
不,林沐。程岩抽回手,摇了摇头,这不是你该承担的。他直视着林沐的眼睛,声音低沉,我不能离开她太久,也不能让她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但我不能把这种负担强加给别人,尤其是...你。
林沐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没有能力开始一段正常的感情,或者说,他不愿意让自己所爱的人陷入这样的困境。
我理解。林沐轻声说,心里却泛起苦涩。原来爱一个人,有时候并不只是感情的事,还有现实的枷锁和无法逃避的责任。
那次见面后,他们的联系变得少了。不是刻意疏远,而是都在给彼此一些空间。林沐忙于工作,程岩忙于医院和照顾母亲。他们偶尔会发短信问候,但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频繁地见面。
外婆的病情完全好转,林沐去医院的次数也减少了。她和程岩的关系,似乎也随之淡了下来,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两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六月底的一天,林沐接到了一个猎头电话。对方是一家国际知名的建筑设计公司,总部在新加坡,他们看中了林沐的能力和经验,提供了一个去国外发展的机会,条件很好——薪资是现在的三倍,还有股票期权和完善的福利,但需要长期驻外,至少三年。
您考虑一下,下周给我答复。猎头在电话那头说。
挂了电话,林沐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繁华的城市,心里五味杂陈。留在北京,有熟悉的生活和工作,有刚刚康复的外婆,还有...程岩；去新加坡,则意味着全新的开始,更广阔的舞台,但也意味着要离开这里的一切。
正在犹豫之际,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程岩发来的短信：最近怎么不来医院了
简单的一句问候,却让林沐的心猛地揪紧了。她望着手机屏幕,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3
林沐回复了程岩的短信：最近工作太忙了,没时间去医院。有空一起喝咖啡吗
程岩很快回复：好啊,明晚有空吗
有空。老地方见。
第二天晚上,他们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见面。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店里几乎没有其他顾客,只有轻柔的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窗外的霓虹灯将城市点缀得如梦似幻,偶尔有疲惫的行人匆匆走过。
程岩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半小时,进门时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像是刚洗过澡。
抱歉,妈妈今天情绪有点不稳定,我哄了她很久才睡下。他在林沐对面坐下,声音里带着疲惫,等很久了吧
林沐摇摇头：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她推过一杯咖啡,已经帮你点好了,黑咖啡,不加糖。
谢谢。程岩接过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最近工作顺利吗
林沐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男人,心里一阵心疼。他瘦了,眼下的黑眼圈更深了,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生活重压着,喘不过气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说出来。
我可能要去国外了,新加坡。林沐低着头,用勺子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不敢看他的眼睛,一个不错的工作机会,国际知名的建筑设计公司。
咖啡厅里突然安静下来,连背景音乐的声音都似乎变小了。林沐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感觉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程岩沉默了许久,久到林沐以为他不会回应,才缓缓开口：什么时候走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询问一个陌生人的行程。
下个月。林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猎头已经联系我好几次了,他们很急,希望我能尽快入职。
又是一阵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们隔开。
林沐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样的反应——是挽留是祝福还是一声叹息她只知道,此刻的沉默像一把利刃,切割着她的心。
去吧,那边发展空间更大。程岩最终开口,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讨论一个与己无关的话题,新加坡是个好地方,气候也适宜,比北京好多了。
这种客套的回应让林沐心里一阵刺痛。她鼓起勇气抬头,直视着程岩的眼睛：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期待。
程岩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咖啡杯,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又闭上了。就这样反复几次,他终于开口：林沐,我们......
林沐屏住呼吸,等着他的下文,心跳如鼓。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那句悬而未决的话。
我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归宿。程岩最终说道,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林沐苦笑,眼眶微微发红：我没有要你承诺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只是想知道,我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程岩的手停在半空中,像是被这个问题击中了。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闪烁：林沐,你是个很好的人,聪明、独立、善良。任何男人都会......
不,林沐摇头打断他,我不需要这样的评价。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一瞬间,哪怕只有一瞬间,想过和我在一起
程岩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有,当然有。他的声音几乎是沙哑的,但正因为如此,我更不能自私地留住你。他的眼中有痛苦,也有决绝,我母亲的病需要我照顾,可能是一辈子的事。你看到了,她的情况有多糟糕,我根本没有办法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不想让你跟着我受苦,你值得更好的。
林沐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杯,指节泛白。她想说我愿意,想说我不在乎,想说让我陪你一起面对,但看着程岩坚决的眼神,她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已经做了决定,而她,不能自私地打破这个决定。
我明白了。林沐最终说道,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咖啡厅的灯光忽明忽暗,仿佛在嘲笑这场无声的离别。他们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程岩问她新公司的情况,林沐问他医院的近况,像是两个礼貌的熟人,谁都没有再提起那个悬而未决的话题。
离开咖啡厅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外面下起了小雨,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中。程岩坚持要送林沐回家,他们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衫,却冲不走心中的苦涩。
到了。林沐在小区门口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程岩,谢谢你送我回来。
程岩点点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林沐,无论你去哪里,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林沐勉强笑了笑：你也是。她转身准备离开,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程岩,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随时可以联系我。
程岩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雨中,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区的大门内。
接下来的日子,林沐忙着办理离职手续和签证事宜。她给外婆做了详细的安排,联系了阿姨定期去照顾她,又把自己的房子委托给了朋友打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唯独心里那个空洞,越来越大。
林沐和程岩没有再联系,但她知道,如果不去见他最后一面,她一定会后悔。于是在离开的前一天,她鼓起勇气,给程岩发了短信：明天就走了,能来送我吗下午三点,首都机场T3航站楼。
程岩回复得很快：我尽量。
离别的日子如期而至。林沐站在机场的出发大厅,行李已经托运,登机牌拿在手里,只等最后的登机通知。她不停地四处张望,希望能在人群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厅里的人来来往往,却始终没有看到程岩的身影。
EK309航班的旅客请注意,您的航班即将开始登机,请前往21号登机口......广播响起,提醒林沐是时候该走了。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随身的包,向登机口走去。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本来就不抱希望,至少他知道自己要走了。
正当她准备交出登机牌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林沐迅速掏出手机,是程岩的短信：一路平安。对不起,我来不了。妈妈今天状况不好。
林沐站在原地,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咬着嘴唇,强忍住不让自己在公共场合哭出来。深呼吸几次后,她回复：没关系,照顾好你自己和阿姨。保重。
走进登机通道的那一刻,林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仿佛还期待着奇迹的发生。但机场依旧是那个机场,人来人往,没有电影里的奔跑相拥,没有感人的告白,有的只是现实的残酷和无奈。
飞机缓缓起飞,林沐靠在窗边,看着逐渐变小的城市,泪水无声地滑落。这座城市承载了太多回忆,有欢笑,有泪水,还有那个未完成的爱情。
或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4
新加坡的生活比林沐想象的还要忙碌。
刚到的前几个月,语言障碍、文化差异和高强度的工作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每天早上七点出门,晚上九点回到公寓,然后继续处理邮件到深夜。周末也常常被各种会议和应酬占据,很少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
但林沐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半年后,她已经能够流利地用英语和同事交流,熟悉了公司的运作模式和当地的生活方式。工作上,她凭借专业能力和敏锐的市场洞察力,成功主导了几个重要项目,赢得了上司和同事的认可。
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唯一让她感到空虚的,是回到空荡荡的公寓时那种无处诉说的寂寞。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还没有找到能够交心的朋友,更别说恋人了。
与程岩的联系,变成了她生活中唯一的慰藉。他们偶尔会通过短信或邮件联系,内容大多是简单的问候和工作近况。程岩会告诉她医院里的趣事,她则分享在新加坡的见闻。他们像是两个普通朋友,谁都没有再提起那段未完成的感情。
今天遇到一个有趣的病人,七十多岁的老爷爷,骨折了还坚持要自己走路,说是怕老伴担心。程岩的短信总是这样,平淡中带着温暖。
今天公司组织去滨海湾花园,真的很美,下次有机会你也该来看看。林沐回复道,附上一张花园的照片。
屏幕那头,程岩看着照片,嘴角微微上扬。他能想象林沐站在那片花海中的样子——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曾经多么希望能陪在她身边,一起看遍世界的美景。但现实是,他们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各自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看起来很美,你过得开心就好。他最终只回复了这样一句。
两年后的春天,林沐在公司年会上获得了年度杰出员工的称号,并且被提拔为公司的区域经理,负责东南亚地区的业务拓展。同事们为她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祝派对,香槟和美食,欢声笑语中,她看起来光彩照人。
恭喜你,林。Anna,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举杯向她祝贺,两年时间从一个项目经理做到区域经理,这在我们公司可是破纪录了。
林沐微笑着与她碰杯：谢谢,这离不开大家的支持。
派对结束后,Anna和几个女同事邀请林沐去附近的酒吧继续庆祝。夜深了,酒过三巡,话题渐渐转向了私人生活。
说真的,林,Anna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你应该找个男朋友了。这么优秀的女人,单身太可惜了。
是啊,另一个同事Sophia附和道,我认识几个不错的男孩,要不要我介绍给你认识
林沐笑笑,轻轻摇头：谢谢,但我现在真的很忙,没有精力谈恋爱。
工作再忙也需要生活啊,Anna不依不饶,你都来新加坡两年了,总不能只有工作吧
我很好,真的。林沐坚持道,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微笑,但眼神已经有些疏离。
回到公寓,林沐坐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城市灯火。新加坡的夜景很美,高楼大厦的灯光像是撒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闪烁着诱人的光芒。但此刻,这一切都无法抚平她内心的孤独。
她拿出手机,找到程岩的聊天窗口,手指在屏幕上徘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她只是发了一张今晚庆祝会的照片,简短地写道：今天升职了,当了区域经理。
隔着屏幕,她似乎能感受到程岩的喜悦和祝福。那种默契,是只有他们之间才能体会的。
林沐确实尝试着约会过。在同事的撮合下,她认识了几个条件不错的男人——有成功的企业家,有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也有同样在设计行业打拼的精英。但每次约会,当对方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或是在餐厅昏暗的灯光下注视着她时,她的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程岩的样子。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那个在樱花树下递给她奶茶的瞬间,那个在雨中送她回家的背影...
对不起,我想我们不合适。每次约会结束后,林沐都会礼貌而坚决地拒绝对方的再次邀约。久而久之,同事们也不再撮合,只当她是个工作狂,无心恋爱。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林沐离开北京已经五年了。这五年,她在事业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成为了行业内备受尊敬的专业人士。但在感情上,她始终是一座孤岛,与世隔绝。
十二月的一天,新加坡难得下起了雨。林沐刚开完一个长达三小时的会议,疲惫地回到办公室,打开手机,看到程岩发来的短信：妈妈去世了。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一柄重锤,击碎了林沐筑起的所有防御。她坐在椅子上,手指颤抖,眼泪不自觉地滑落。那个曾经承诺会照顾母亲一辈子的男人,如今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该是多么的孤独和痛苦。
没有任何犹豫,林沐立刻拨通了上司的电话：对不起,我需要请几天假,家里有急事。她的声音急促而坚定。
是出什么事了吗上司关切地问。
一个...很重要的人,遭遇了变故。我必须回去。
挂了电话,林沐迅速收拾了办公桌上的文件,然后直接前往机场。在出租车上,她订了当天唯一一班飞往北京的航班,并给程岩发了短信：我回来陪你,飞机晚上到。
程岩很快回复：不用了,我没事。
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林沐坚持道。
真的不用...
给我地址。林沐不由分说。
长久的沉默后,程岩终于发来了一个地址。那不是他原来的家,而是一个郊区的小区。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林沐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程岩给的地址。这是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没有电梯,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她按响了门铃,心跳如鼓。
门开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她几乎认不出的程岩——他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眼睛布满血丝,胡子也没有刮,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我回来了。林沐轻声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
程岩愣在原地,眼中闪过惊讶,随即是深深的自责：你不该回来的。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了。
我想陪着你。林沐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抱住他,但程岩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葬礼已经结束了。程岩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你不该为这种事专程赶回来。
林沐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很小的公寓,家具简陋,墙上的漆已经开始剥落。角落里堆着一些纸箱,像是刚搬进来不久。
我不是为了葬礼回来的,林沐坚定地说,我是为你回来的。
程岩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疲惫和苦涩：已经太迟了,林沐。我毁了自己的人生,不能再毁了你的。
什么意思林沐皱眉。
你看看这里,程岩苦笑着指了指四周,这甚至不是我的房子,是租的。我原来的房子已经卖掉了,用来还债。
什么债
医药费、护工费、康复治疗费......程岩叹了口气,这些年,妈妈的病一直在恶化,需要的治疗越来越多,费用也越来越高。保险早就用完了,我的工资根本不够,只能借钱。
林沐心疼地看着他：那现在呢债务还清了吗
大部分还清了,还有一小部分......程岩摇摇头,不说这个了。你怎么样看起来气色不错,事业应该很顺利吧
林沐上前一步：我可以帮你。
不！程岩厉声打断,随即又放软语气,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些年,我一直在治疗妈妈的病,几乎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医院的工作也不得不辞掉,换了一份更自由的工作,可以照顾她。现在她走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去哪里。
林沐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医生,心疼不已。五年前,他是那个穿着白大褂,眼中带着温柔的救死扶伤的天使；而现在,他像是一个迷失的灵魂,被生活的重压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们可以一起重新开始。林沐轻声说,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手。
程岩避开了她的触碰,摇了摇头：不,林沐。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事业有成,前途无量。而我......他深吸一口气,我需要时间,重新找回自己。现在的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林沐坚持道,我只想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面对。
那我等你。她坚定地说,眼中含着泪水,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程岩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感动、不舍、心疼,还有一丝隐隐的希望。但最终,理智战胜了感情。
不要等我,林沐。你值得更好的生活。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回去吧,回到你的事业,你的生活。忘了我,好吗
林沐站在原地,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知道,无论说什么,此刻的程岩都不会改变主意。他需要时间和空间,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他的选择。
好,我不等你。她最终点头,擦去泪水,但如果有一天,你想找我,随时可以联系我。我会一直在那里。
程岩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林沐在北京停留了三天,尽管程岩坚持自己没事,但她还是每天去看他,带去一些简单的饭菜和生活用品。程岩的状态很不好,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仿佛失去了生活的重心。
第四天,林沐不得不回到新加坡工作。临走前,她帮程岩整理了一下房间,补充了冰箱里的食物,还留下了一些钱,藏在他的书里——她知道他太过倔强,不会直接接受她的帮助。
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站在机场,林沐再次叮嘱。
程岩点点头,眼神比几天前明亮了一些：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5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五年。
林沐三十八岁生日那天,收到了一个意外来信——程岩回国了,定居在一个沿海小城,开了一家诊所。
生日快乐,林沐。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如果方便,真想见见你。
林沐看着手机,思绪万千。十年了,他们从未真正在一起过,却始终牵挂着彼此。
她回复：我记得。我下周回国参加一个会议,可以去看你。
海边的小城宁静美好,程岩的诊所不大,但很温馨。当林沐推门而入,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程岩比记忆中瘦了,皮肤也黝黑了,但眼神依然温润如初。
好久不见。林沐微笑。
程岩点点头：好久不见。
他们在海边散步,聊着这些年的经历。程岩说起非洲的见闻,林沐谈及工作的成就。十年光阴,浓缩成平淡的对话,却蕴含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
林沐,程岩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们的相遇晚一些,或者早一些,结局会不会不同。
林沐望着远处的海平线：可惜没有如果。
是啊,没有如果。程岩苦笑,我们都走了太远的路,回不去了。
夕阳西下,他们坐在沙滩上,静静地看着潮起潮落。
你现在过得好吗林沐问。
程岩点头：很好。诊所虽小,但能帮到很多人。你呢
也不错。事业顺利,生活......林沐顿了顿,平静。
程岩转过头,目光灼灼：林沐,如果我说,我从未停止过爱你,你会相信吗
林沐心头一震：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现在的我,终于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感情了。程岩苦笑,但我知道已经太迟了。你的生活早已轨道化,而我......也习惯了一个人。
林沐沉默良久,才开口：程岩,爱情不是我们的全部。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责任。或许......她哽咽了一下,或许我们注定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程岩握住她的手：但你永远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6
第二天清晨,林沐离开了小城,回到了她的世界。临行前,她和程岩拥抱告别。
保重。林沐轻声说。
程岩点头：你也是。
回到国外后,林沐收到程岩的邮件：谢谢你来看我。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人生意义,现在我找到了。我会继续在这个小城行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如果有机会,欢迎你再来。
林沐回复：我也很感谢能再见到你。生活还要继续,愿你一切安好。
就这样,他们又回到了各自的轨道,偶尔联系,互相关心,却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又一年冬天,林沐接到公司调派,需要回国发展一个重要项目,为期三年。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接受了这个任务。回国前,她给程岩发了邮件,告诉他这个消息。
程岩回复得很快：欢迎回家。需要帮忙吗
林沐笑了笑：不用了,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没有告诉他,自己将被派往的城市,正是他所在的那个海滨小城。
雪花飘落的傍晚,林沐拖着行李箱来到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她没有通知程岩,而是先安顿好了一切——租了房子,熟悉了工作环境,甚至在家里种了几盆花。
一个月后,她才给程岩发了短信：我回来了,就在你的城市。有空一起喝咖啡吗
程岩很快回复：真的在哪里我去找你。
林沐给了地址,是一家靠海的咖啡馆。
窗外依旧下着雪,海风卷着雪花打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林沐坐在窗边,看着门口。
当熟悉的身影出现时,她的心跳加速了。程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鼻尖和耳朵被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
你真的回来了。程岩在她对面坐下,声音微微颤抖。
林沐点头：公司派我回来负责一个项目,为期三年。
三年......程岩重复着这个数字,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程岩,林沐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们认识十一年了,从未真正在一起过。这三年,或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程岩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林沐,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不是那么懦弱,如果我能勇敢地跟你说我爱你,结局会不会不同。
那现在呢林沐轻声问。
程岩深吸一口气：现在的我,终于有勇气对你说——我爱你,一直都爱。只是我不知道,这份爱是否还来得及。
林沐笑了,眼中含泪：来不来得及,不试试怎么知道
雪越下越大,他们坐在咖啡馆里,聊着过去,谈着未来。窗外的世界银装素裹,而他们的心,终于不再孤单。
或许,有些爱需要时间沉淀,需要经历分离,才能明白彼此的珍贵。十一年的时光,让他们学会了成长,学会了坚强,也学会了如何去爱。
那天晚上,程岩送林沐回家,在门口,他们第一次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