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是永初十五年,我在京城当乞丐的第三个年头。
在我幼时,爹爹总告诉我京城不好,总说宁为乡间一农夫,不为朝堂一任官。
曾经我不明白,如今我也不明白,京城很繁华,白日车水马龙,夜间灯火阑珊,来来往往的人们都穿着缀珠嵌玉的靴子,每走一步腰间别的荷包拍打着大腿外侧,发出厚实的闷响。对我这个乞丐出手也大方,行乞一天的铜钱能让我买四个馒头一个包子,甚至可以给别人分半个包子,不会饿肚子。
当真是京城风水养人啊,竟让我圆润了不少。
在京城虽没有口腹之忧,但夜间总会梦到爹爹和在临川的日子,那时可真是快活,爹爹教我认字,读书,骑马,射箭,他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愿意同我讲。
不,不对,在阿娘的事情上他从不肯告诉我半个字,我也从没见过我阿娘一面,阿娘或许是同爹爹如今一样,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
在我追忆似水年华的时候,总和我一起行乞的小乞丐靠近我:念无忧,你听说了吗,丞相家的千金前几日上吊去世了!
丞相千金,我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前段时间被皇上赐婚嫁给太子当太子妃的人。
圣旨下来的那一天,街上的人传的沸沸扬扬,都说这是一段好姻缘,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我还没张口细打听,小乞丐已经按捺不住秘密全盘托出:好像是那千金早就有了心上人,想与那人私奔抗旨,结果在半路上被宰相大人抓到,当场杀了那男人,小千金受不了刺激,当晚就上吊了。唉,丞相府如今都乱成一锅粥了。
做太子的女人,应该会很好吧,不愁吃不愁穿还有钱花,我不明白那千金为何不想嫁。我也不明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能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去死。
罢了,这不是我该想的问题。
我起身拿起面前残破的碗,数着里面躺着的好几铜钱,止不住的开心,今天可以买四个馒头两个包子!
你在这等着我,姐姐我去买包子,分你一个。对着小乞丐说完,我便哼着歌迈着大步走进一条小路,小路的尽头就是包子铺。
可没等我走到,突然感觉颈后一痛,便晕了过去。
等我恢复意识,蒙蒙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金线织的衣服上面绣着梅花,满头的金钗。
我想起身,才发现自己的手脚早都被绑了起来嘴里也被塞上了布条不能说话,我不解的扭动,那妇人一直打量着我的脸和身子,片刻后才张嘴,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你想不想嫁入太子府当太子妃,今后不用再每日乞讨,看人眼色过日子。
我顿时明白了,老妇人想让自己替嫁,这泼天的富贵怎能拒绝,我连忙点了点头不带丝毫犹豫。
从那日起,我往后余生都与苏沐春这个名字分不开了,在丞相府的日子每天都有嬷嬷来教导我礼仪规矩,我学的极快,嬷嬷们都夸我聪慧。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给的神仙生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我也很喜欢丞相府,府内有一颗桃花树,不知是这丞相府的土地肥厚还是京城精气养树,这颗桃树长的极其高大,站在府外都能看到,所以闲暇时我总喜欢爬上去坐在枝头看这京城的风景如画。
转眼就到了永初十七年春,我已在丞相府待了两年。但我就要走了,今日是苏沐春出嫁的日子。
寅时三更,我脑子还没有清醒时,丫鬟们已捧着东西鱼贯而入,拉着我坐在了雕花铜镜前。
青丝挽同心,朱颜点绛唇,纫佩系琳琅,辞镜别芳华。
丞相夫人见我身着嫁衣的第一面,眼里的泪就如雨般落了下来。
我不知道心里为何很难过,或许是这些日子他们待我不薄我不舍离开,又或许是我的爹爹没能见到我出嫁。
拜别了丞相夫妇,出了丞相府,我就坐上了去皇宫的婚轿。
八抬大轿,红妆十里,锣鼓喧天,沿路洒满了金箔,好生风光。
到了大殿下,嬷嬷拉开轿帘告诉我该起身了,我还未反应过来,一双白净修长的手就伸到了我的眼前,听见轿夫们皆跪拜,我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那天之骄子,我的夫君——太子殿下:萧景承。
我将手轻搭在他手心,他顺势握紧,搞得我心头一颤,红霞悄然爬上了我的脸。
他的手,很温暖,身上有很好闻的檀香。
我的心里第一次对男子有了些许涟漪,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这到底是何种情绪,爹爹没有教过我。
一步,两步,三步……离大殿越来越近,我也明白自己没有退路了……
一拜天地日月鉴,二拜高堂养育恩,夫妻对拜结同心
拜完堂,我被宫里的丫鬟领去了东宫。
天色已晚,我已经在这床上一动不动坐了好久,正当我准备挪一挪屁股的时候,门开了,我闻到了檀香,是太子殿下来了。
听着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好像要蹦出来。眼睛里有了光亮,我的头盖就落到了地上。
这殿下面如冠玉,鼻高唇薄,一双凤眼含情,生的真是好看,是我见到过最好看的人。
我在打量着萧景承,萧景承也在打量我,他的手缓缓落在我的眼睛旁,柔情似水。
这时我竟觉得:为这人而死也值得。
丫鬟奉上了合欢酒,萧景承含笑接过,俯身与我齐眉,交臂与我一同饮下。转身拿起一把剪刀,缠着我的青丝落下,与他的发交缠在一起,用红绳系住。
他说:共饮合欢酒,白首不分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阿沐,这京城太冷了,谢谢你能进宫陪我。
我以为萧景承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冷,虽说已入春,但寒气还未完全消散。我就轻轻握住他的手,学着小时候爹爹给我取暖的样子,低头在手掌内哈气,想着这样就暖和了吧,只听到头顶的人无奈一笑。
他抽出被我握住的手,从婚服的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里面躺着的是一支白玉簪:这是本王为你准备的礼物,阿沐喜欢吗。
我欣喜的接过,不等我询问,萧景承就牵着我的手,朝着床榻走去,倾身而下……
温热的手层层剥开我的衣服,温柔小心,像在碰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脖颈间传来阵阵酥意,是殿下落下的细吻。
他贪恋着,喊我夫人,看殿下满目的桃色,眼尾染上情欲,我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温柔乡了。
永初十八年夏,我与殿下打算去京城外的山庄避暑,可在半路上遭遇了不测。
在马车行到一条僻静的山林时,黑压压的一群人从天而降,黑衣上还挂着树叶,似是蛰伏了很久。
此行虽然带了护卫,可终究是寡不敌众,活着的人寥寥无几。
我来不及思考,连忙夺过脚下尸体手上拿着的弓箭,配合着殿下杀敌,我该庆幸爹爹之前教会了我骑马射箭,不然如今连自保都是问题恐怕还会连累殿下。
我看了看马车前面的马,还有一个喘气的,趁敌人不注意,一箭断了束缚它的绳子,转身跳上马,一手抓住了殿下的胳膊助他上马。
又用箭刺向马的屁股,它一吃痛就带着我们冲了出去,后面的刺客眼看追不上马的速度,迅速拿起弓箭朝着我们射箭,千防万防我的左肩还是受了一箭。
我来不及思考痛,因为这马带着我们到了一处悬崖,来不及跳下马,我与殿下就双双坠了下去。
可是我没有感觉到痛,睁眼,发现殿下在最后拥我入怀,当了我的肉垫。所幸这悬崖下植被茂盛,殿下只受了一点擦伤并无大碍,我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人玩笑的看着我:从前竟没发现本王的太子妃如此擅长武学,不像闺阁女子的做派。
幼年时,因为顽皮,爹爹教了我一些骑马和射箭的功夫罢了,在殿下面前露怯了。我连忙解释,怕萧景承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萧景承凤眼一眯,漫不经心道:你是第二个救本王的女子了,本王年少时在临川,也受过一位姑娘的恩情
年少临川!我表情一愣,压住心底的波涛汹涌,装作平静的打探。
萧景承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本王那时跟着父皇去临川狩猎,由于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进了山林也不曾有人护着看着,就迷了路,很不幸遇到了一头大虫,本王以为自己要死在那物的爪牙下了,突然一个女子从天而降杀了那猛兽,救了本王。
只是本王还没来得及细问,那姑娘就扛起大虫跑了。
我的记忆突然清晰,想起来幼时有段时间爹爹总是看着她不让他出门,有一天趁爹爹出门办事,因为好几天没有吃肉,便拿着刀出去看能不能猎到什么东西,刚走进山里就看见一只大虫,我兴奋的不得了手起刀落就把大虫拿下,扛在背上跑回了家,丝毫没有注意到大虫旁边还有一个少年……
我尴尬的咳了咳,连忙转移话题:那殿下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据丞相府嬷嬷说这苏沐安常年缩在闺阁里很少出门,太子和苏沐安应该压根没见过,不然为何新婚之夜见到我的脸一点都没惊讶。但还是有点不放心,想亲口听到萧景承说。
萧景承若有所思,说道:第一次见阿沐是在丞相府的桃花树上。
我惊讶的啊了一声。
他的眼底流出笑意:应该是永初十六年,那时我出宫办事,路过丞相府时,抬头就看见丞相府内的桃树上坐着一个姑娘在啃桃子,眼睛不知道在欣赏着什么,脸上淌着笑意。
我还在想这女子到底是谁,如此另类有趣,便听到树下的奴婢喊着:小姐你快下来了吧,夫人看到又要说你了。我才知道是丞相之女,我的未婚妻。
萧景承说完,抬手整理了我脸上的碎发,温柔落下一吻:阿沐,我对你一见钟情。
我松了口气,笑着回应殿下,我也没有认下那第一份恩情,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是苏沐春,不能再生出其他端倪连累了丞相府。
毕竟,欺君,可是死罪。
永初十九年秋,萧景承去了临川,带回来了一个女子。
得知他将回府的消息,我早早就在门口候着了,我看着萧景承下了马车,又看着他转身温柔扶着轿中的女子下来。
待我看清那女子的脸时,我愣住了。
那女子正是四年前经常与我行乞的小乞丐!
她好似也不相信当今令人羡慕的太子妃是我,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我只听到殿下说:阿沐,这位姑娘叫念无忧,就是之前同你说对本王有恩的那个姑娘,她如今在临川孤身一人,本王便一同带了回来。
无忧念无忧!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勾勾的盯着小乞丐,冲击太大,我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如何回应萧景承,如何同他们吃完饭,如何自己回到寝殿。
夜里我辗转反侧,恍惚间闻到了檀香,是殿下。
他将我拥入怀里,轻声安抚我:抱歉,本王擅自将人带回来,但无忧对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想把她留在东宫,纳为侧妃,顾她余生,算是还了她的恩。
我的脑子已经做不出任何思考和反应。
第二日,小乞丐就找了过来。
她跪在我面前,不停道歉:对不起姐姐,我只是在京城找不到你,才去了姐姐你的家乡打探消息,可是我找不到你,我以为你死了。
所以在知道有人在找你时,我不想再在世间独自一人流浪,就鬼迷心窍认了那人,我从没想过那人就是太子殿下,我以为就是普通官人。
她哭的梨花带雨,一边哭一边磕头,我终究是不忍心。
记得我第一次见小乞丐,是永初十二年,我才刚进京城当乞丐,京城繁荣,乞丐也多,渐渐就形成了各自的帮派,每个帮派都有自己的乞讨领地,但人多肉少,各帮派经常会为了争地盘打的不可开交。
由于爹爹在世时常教我练武,所以我身子骨还算强壮,虽为女子却能打的那些男乞丐下跪求饶,渐渐在乞丐帮有了自己的一处容身之地。
有天在买包子的路上,在巷末听到一阵打闹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有女孩的哭泣声,我闻声而去,发现一堆乞丐在围攻一个小姑娘,我虽不是什么善人,但也看不得一个小女娃娃被一群男子欺负,便上前三下五除二把那些人打跑了。
我蹲下身问那姑娘:小姑娘你是谁,家住在哪里,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她只可怜巴巴的盯着我手上的包子,没有回答。
我无奈,这姑娘不会是饿傻了吧,便把自己刚买的热乎包子递给了她,小姑娘接过,狼吞虎咽的全部吃完,才有力气回了话:
我没有名字,我的家遭了旱灾,爹娘都在逃往京城的路上饿死了,我没有家了。
我刚刚只是捡了路上一个烂果子吃,那些人就说我占了他们的地盘,骂我不懂规矩,上来就要揍我。
我心生怜悯,因为我也没有家了。
思考片刻,我问小姑娘:你愿不愿意以后跟我混,我不能给你很多东西,但是我乞讨的运气还不错,不会让你饿肚子。
那姑娘一听不会饿肚子,连忙点头,生怕我下一秒反悔。
看着她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以后就叫你小乞丐了,你以后叫我姐姐好不好。
好,姐姐。
就这样,一个人的乞讨,变成了两人行。
在无聊时,我总同她讲我在临川逍遥快活的日子,这丫头总是很羡慕的求我,让我以后有机会带她回临川。
回忆结束,我起身扶起了跪在我面前的小乞丐。
哎,我和她又有何异呢,我也是替了别人的身份……
最后我同意了萧景承纳她为侧妃,但没有婚嫁仪式。
我要给小乞丐办的,但是她又哭了:姐姐能接受我入府,我已感恩戴德,不敢奢求其他,只希望我和姐姐之间不要生出间隙,还同之前一样好不好。
自她入府来,便整日往我这跑,给我讲笑话逗我开心,连萧景承都打趣道:这侧妃到底是给本王娶的,还是给阿沐娶的,如初对你比对本王还上心。
永初二十年冬末,皇帝病入膏肓,朝廷动荡不安,几位皇子与大臣们拉帮结派,似有夺权之意。
而萧景承半个月前又奉皇上旨意平定南疆暴乱,多少人诅咒着他死在战场上。
东宫外虽动乱,但由于丞相的帮助和萧景承派来保护东宫的护卫,东宫内仍是一片祥和。
我与小乞丐每日一同用膳,一同散步,一同玩闹,倒不像是东宫的两位娘娘,更像是一对关系极好的姐妹。
一日我与小乞丐在园内围炉煮茶,她总说自己近日晚上睡不好,白天没精神,胃口还差见到东西就想吐,我连忙叫来了太医给她看看。
恭喜太子妃,这位小主是有孕了,但脉象不稳,需要服用保胎药。
有孕了!我惊喜的看着小乞丐的肚子,忍不住动手戳了戳,
小乞丐娇羞道:姐姐,太医还在呢。
我连忙收手,赏了太医一些银两,就让身旁的奴婢带太医下去熬煮补胎药。
姐姐很喜欢孩子是吗小乞丐看着我高兴的模样打趣道。
是啊,往后我们东宫可要热闹起来了。我是最怕冷清的,有了一个小家伙刚好来闹腾闹腾,一定十分有趣。
哼哼,姐姐要真喜欢热闹,就该自己也赶紧生一个出来,两个孩子玩闹也有个照应。
听着小乞丐的话,我下意识摸了摸我的肚子,心里也觉得奇怪,萧景承对自己的恩宠也不少,甚至每月比小乞丐多得多,为何就没有一点动静,之前让太医诊脉,也没诊出个缘由来。
罢了,许是缘分还没到,我也就没再继续想。太医熬好了药让婢女端了过来,我拿起药碗,吩咐奴婢去拿一些蜜饯。
小乞丐撒娇的说: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怕苦。
我只笑不语,等婢女把蜜饯拿来,手里的药也被我吹到了入口不烫的程度,就把药碗放在了小乞丐的嘴边,亲手喂着她喝了下去。
喝完,小乞丐就连忙抓过旁边放着的蜜饯塞进嘴里。
这下可轮着我打趣了:是谁刚刚说不怕苦的
小乞丐姗姗的笑着:还是姐姐最了解我。
自从得知小乞丐怀孕后,我越发的小心谨慎,小乞丐吃的东西,穿的衣服,喝的补胎药我都要一一检查无误,这可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我身为太子妃应当保护好太子的血脉。
小乞丐怀胎十月,权权由我悉心照料,也给萧景承寄去书信,但每一封都未得到回信,我的心头越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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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有一天,两个婢女在嚼舌根说:太子殿下在战场遇刺身亡,连一个全尸都没找到,被我和小乞丐听到,小乞丐没受住刺激,动了胎气,羊水破了。
我急忙叫太医,抱起小乞丐进了寝宫,将她放在床上,安慰着:别怕别怕,姐姐在呢姐姐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小乞丐承受的痛我不能身受,只能把自己的手给小乞丐,任由她抓着,白皙的小臂上留下一道道血色抓痕。
终于一声哇孩子出来了,是个小男孩。待稳婆处理好孩子,我才将抱到小乞丐面前,对她说:看这孩子眼睛可真像你,鼻子像殿下。小乞丐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我:嘴巴像姐姐。
安抚小乞丐睡下后,我正要去抓来那两个婢女问话时,却不曾想她们早已服毒自尽。不等我冷静下来,又听到东宫外有骚动,我紧绷着神经,怕来者不善。
听到门外的护卫下跪拜见,我才知道,是太子殿下回来了!萧景承他没有死!
我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哭着就朝萧景承跑去,紧紧抱住他,好像一松手他就要幻成泡影散去。
他轻声在我耳边说道:阿沐辛苦你了,东宫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永初二十二年,皇帝驾崩,萧景承顺理成章坐上了皇位,改年号永易。
殿下给了我皇后之位,封了小乞丐为妃。
永易二年春,后宫里只有我和小乞丐两人,冷清的很。不,只有我这里冷清罢了,小乞丐膝下有皇子,欢笑声总能从她的宫里传到这边来,殿下也爱过去。
细想上次与萧景承见面已上两个月前了,我不明白他如今对我为何如此冷淡,只能安慰自己是他公务繁忙,抽不出身过来。
我躺在摇椅上摇摇晃晃的思考,没等我想明白,萧景承就气冲冲的来了。
不等我行礼,他便猛拽着我朝寝殿走去。丞相好大的官威,朕才刚登基不久,丞相就惦记上了皇嗣之事,想要皇后为皇室开枝散叶呢!
原来,是父亲与他起争执了,我不懂朝堂之事,眼下也不懂如何安抚萧景承。
我的沉默在萧景承眼里像是默认,他狠狠的将我扔在床榻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皇后就这么想要一个孩子吗,哼!不知道皇后的身子能不能承受得起。
话闭,便欺身而下。粗鲁的扯开我身上层层的衣服,像是在发泄怒火,我不敢反抗。
头上的珠钗被他撞的散落一床,砰!有东西好像碎了,我循声看去,是殿下大婚时送的白玉簪断在了床沿边缘,摇摇欲坠,像是要跌下去摔的粉碎。
我挣开身上之人的束缚,朝着玉簪爬去,在它掉下去的前一秒,握住了,断掉的边缘划破我的手掌。
萧景承一句话也没说,又将我拽回去,好痛,脖子好痛,胳膊好痛,我开始怀疑他是人还是一条狼狗,他没有收起他的尖牙,狠狠的朝着我咬来,我成了他的盘中餐。
手掌里的伤口流出血染红了床单,身上人的暴行刺痛着我的眼睛。
脸上潮湿,我的眼泪终究是不挣钱的流了下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不发出一丝呜咽声音……
陛下发泄完后,起身穿好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留下一句:皇后的肚子可要接住这份福气,不要让丞相失望!
我看着萧景承离开的背影,心好痛,为什么,不应该是手痛吗,不应该是身上痛吗……
呜咽声终究是从唇齿间溜了出来。
丞相与殿下斗了几年,我就疼了几年,最后倒下的还是丞相。
永易四年夏,皇上以谋反的由头抄了丞相府,也将我打入了冷宫。
我身着白衣,骑着一匹烈马,手握着剑,一路冲出了宫,我想去看看丞相府。
与那些侍卫交手的时候,早已遍体鳞伤,鲜血将白衣染红,又逢京城七月漫天飞雪,像极了我那年身着嫁衣,踏着满天金箔嫁进宫的模样。
可就在我刚踏出宫,一道冷冽的声音就从宫门上传来:苏沐春,朕命令你回来!你今日胆敢踏进丞相府一步,朕定让你生不如死!
我抬头望去,是身披龙纹暗金袍的萧景承。
我哀求道:我只是想回丞相府看看,求陛下看在往日夫妻情分上放我一马,我一定会回来的。
宫墙上的那人仿佛一尊冰雕,手上拿着弓箭的手不带丝毫放松,我知道,他不肯。
那我也不必犹豫了,头也不回的朝丞相府奔去,休~的一声,一支箭落在了我的左肩,之前为救萧景承留下的疤痕上,是萧景承放的箭。
八年夫妻情分,竟如此不留情。
我没有心思悲伤,火速赶往丞相府,到了丞相府门口,一片死寂。
放在大门上的手不停颤抖,我害怕是最坏的一种结果。
我幻想着,萧景承能看在丞相辅佐他上位的恩情上留丞相府百名人口一命,可终究是我低估了萧景承的阴狠。
厚重的门一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全府上下的人全都被诛杀在了丞相府中央,丞相夫妇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
鲜血遍地都是,染红了门,窗和桃树的树干,活脱脱一个人间炼狱。
我喘不上来气,眼泪决堤,哀嚎声响彻京城。
萧景承带着军队姗姗来迟,层层将我围住。
那抹黑影脚底踏着丞相府百名人口的血朝我走来,我一把拔出肩头的箭朝他刺去,萧景承眼眸一暗,用手接住了我的箭,抬腿将我踹出百米远,我感觉胸口一闷,一口血就从嘴里喷了出来。
你想杀朕是疑问,但是萧景承的脸上只有玩弄的恶劣。
萧景承,你该死!我怒叫着他的名讳。
该死,苏丞相通敌叛国,辜负了朕的信任,朕杀了这种小人,何错之有,何以该死萧景承走近我,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逼着我直视他的眼睛。
不可能!是你陷害的丞相!是你想除掉丞相而已!我嘶吼着眼前的魔鬼。
萧景承冷笑一声:朕未登基时,就与皇后恩爱多年,在皇后眼里朕就是这样的人吗,好生伤朕的心,那几年的情谊对皇后来说都是假的,都是靠近朕的伪装吗。可是朕当时可是真的爱皇后啊。
恩爱多年,爱我情深,我听到这些话从萧景承的嘴里说出来只觉得可笑:其实那几年对于陛下来说,爱哪位女子都可以,只要是丞相名义下的女儿就行,不是吗
似是被我拆穿了伪装有些恼火,掐在我脖子上的握的越来越紧,在我快要断气的时候,萧景承了松手,将我摔在一旁,嫌弃的用手帕擦了擦手。
朕看在与你夫妻多年,在宫里留你一命。不过皇后之位,现在沦为罪臣之女的你来说,实属配不上,以后就作为朕的金笼雀侍奉朕吧,朕也用惯了你的娇躯。
金笼雀,呵,是地位最低贱的侍寝宫女,说白了就是皇上床上的玩物。
我看着眼前人的恶劣,想着不如随丞相府一同去了。
萧景承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用脚枸勾起我的下巴威胁道:无忧还在朕的后宫呢,她若是知道你死了,不知道会不会随你而去,毕竟你们情同姐妹呢。
我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发现躺在萧景承的寝殿内,不,准确来说是他在寝殿内铸造了一顶带床的笼子,我躺在笼子里。想起身动一下,才发觉自己的手腕,脚踝和脖子上都被拴上了锁链。
丞相府内的一幕幕又浮现脑海冲击着我心,掀起阵阵刺痛,一股寒意自心底而出,这京城可真冷啊。
从那日起,我就一直呆在笼子里,萧景承不准任何人见我,也不许来服侍我的婢女同我讲话,他几乎每天傍晚都来折磨我,下手丝毫不留情,每每被折磨到昏迷。
白天清醒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临川,我想骑马,射箭,想无忧无虑的奔跑在天地间,我想去见爹爹。
萧景承饮酒情深时,也会喊我阿沐,会同我说很多话。
阿沐,朕第一次见你不是在桃树上,是你六岁的生辰宴上,你还记得吗,一个瘦瘦小小的皇子送给了你一个亲手缝制的荷包,可是你却嫌它难看,转身丢到了荷花池里。
朕真的好恨你,为什么你会那么高高在上,折辱别人的心意,还是对你来说,朕的心意不值一提,还是因为当初朕无权无势,你同别人一样都瞧不起朕!
丞相那老东西也该死,他一向不中意我,当年选太子,他就与其他皇子勾结,差点让朕丧命。后来朕登上了太子之位,他为了缓解矛盾,就把自己的千金嫁给朕当太子妃。阿沐,这就是你的好父亲,一个眼里只有权力的小人。
阿沐,你知道你为何一直不曾有孕吗记得大婚之夜朕送你的白玉簪吗,那可是朕费了好大功夫命人特制的,浸有足量的麝香,你每日佩戴,早就损了根本,不可能再有孕,我就是不想看见丞相那老东西得逞,如此肮脏的血脉不配玷污皇室血统。
朕也好恨自己,厌恶丞相居然还要依靠丞相的权势上位,朕明明也该厌恶你的,可阿沐,你做的真的太好了,朕狠不下心杀你。
阿沐,你为何是丞相之女,为何啊。
永易五年秋天的一日清晨,我还在睡梦里,听到有人在喊我姐姐,是幻觉吗,我努力睁开疲惫的眼皮,看着蹲在我面前的小乞丐,瞬间清醒。
小乞丐,你怎么在这。
小乞丐眼睛红红的,看着我身上青一片紫一片的伤,忍不住的哭:陛下,陛下怎么可以这么对姐姐。
我心里苦涩,现如今我是罪人之女,按萧景承的话说:怎么对我都不算过分。
我起身也蹲在了笼子边上,伸出手替小乞丐擦眼泪,又怕连累到她,忙说:你怎么进来的,赶紧走吧,被陛下发现饶不了你的。
小乞丐急忙摇摇头,怕我赶她走,给我解释道:没事的姐姐,陛下昨天已经动身去南域举办狩猎会了,三个月之后才会回来,这寝殿外的护卫被我收买了,所以我才敢光明正大的进来看姐姐。
姐姐不要为我担心了,我只想这三个月好好陪陪姐姐。
罢了,小乞丐的身份对萧景承而言有恩,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最后承受怒火的定是自己。
想到这,我才放下心好好看了看小乞丐的模样:是陛下待你不好吗怎么许久不见,瘦了这么多。
见不到姐姐,胃口便差了些,最近还忙着帮姐姐完成了一件事,奔波劳累,看着也就瘦了些。
帮我完成了一件事情我疑惑的问:是什么事情
小乞丐兴奋的说:我帮姐姐的父亲报了仇!
与姐姐一起行乞的那几年,每每听到姐姐聊自己的爹爹,我都在想这样文武双全的人,怎么只会是临川的一界屠夫。
待我去临川找姐姐时,打听了好多人,才听到了一个传闻,说姐姐的爹爹本是京城一任清官,与其夫人琴瑟和鸣,但那夫人在生产时血崩离世了,大人受不了刺激就弃官还乡了。
之后我随陛下回到京城,也试探过殿下好几次关于大人的事情,他不愿意同我多说,还要我不要插手朝廷的事情,直觉告诉我事情不是表明那么简单。
直到陛下登基,我手上也有了权,便派人去打探得知:当年姐姐的母亲生的貌美,南府的将军早就倾慕于夫人,清醒时感情方能克制,可偏偏那日饮了酒,又偶遇了怀着胎的夫人,便色心上头,想要轻薄夫人,夫人受了惊裙下见了血,早产生下了姐姐你不久后就血崩离世了。大人受不了侮辱,想为夫人讨个公道,可那将军可是立下了赫赫战功,朝堂上没有人敢于其作对,皇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要事情过去,大人对这京城失望透顶,便弃官回了乡。
事情查到这本就很清晰了,但我转念又一想,为何那日将军饮酒后会如此巧的遇见了夫人,细细查下去,是大人身边的小侍为了功名背叛了大人,同大人的死对头公卿先生达成了约定,将夫人骗进指定地点,而公卿先生负责给那南大将军灌酒,才酿成了这个悲剧。
这公卿先生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想一石二鸟除了将军和大人,手上有了那小侍的把柄,又能在朝堂上再插入一个自己的人。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不过姐姐放心,这三个人我一个也没放过,估计明天就下葬了吧。
看着眼前这个眉飞色舞,眼里流光溢彩的小乞丐,眼泪比话先托出。
姐姐你莫哭,仇人死了应该高兴才是。小乞丐见我哭了慌忙给我擦泪。
你本不用替我做到这种地步的我看着小乞丐的眼睛。
不,这是我替了姐姐的身份应该做的。我这条命也是姐姐给的,当初姐姐救我于巷尾,助我入太子府,生产那日又护我诞下公主,姐姐的恩情,我是还不完的。
小乞丐说完,便朝着我磕了三个头。
回想这几年,知我来路的只剩下小乞丐一个人了,对我有情的,也只有她了。
自那日起,小乞丐每日都来看我,恨不得时时刻刻与我呆在一起。每日也给我带来好多新奇的吃食,就像从前乞讨我总是给她带包子一样。
有时也会带皇子来,几年不见都有了翩翩公子的风度,而且竟然一点也不怕生。
小乞丐许是知道我怕冷清,当她有事抽不出身过来时,总是让皇子过来陪我闹。久而久之,我竟觉得呆在这笼子里也不错。
可惜,美好的日子过的总是飞快,转眼就到了冬天,萧景承该回来了。
在萧景承回宫的前一日,小乞丐早早就来看我了,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我思考片刻,说道:给我带一瓶毒药吧。
小乞丐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在晚上的时候给我带来了一瓶毒药和一个包子。
她掰开,给了我一半,自己留了一半:姐姐快尝尝,这包子还是原来的味道吗。
我不用尝,一闻到这香味就知道是乞讨时我买包子的那家店。
小乞丐像当初一样狼吞虎咽的吞下手里的半个包子,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姐姐,答应我,以后要好好活着可以吗
我不明白她眼底的情绪,我不知道她为何看起来如此悲伤,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安慰着她:好,姐姐答应你,好好活着。
之前还答应过带你回临川呢,姐姐怎么能先走一步。
小乞丐听罢,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时间不早了,小乞丐该走了,临走前还给我塞了一个香囊,说里面塞了助眠的香料,想我好好睡觉。
话避,她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
明天,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自从萧景承回宫,一天,两天,三天……一连两个月我都没有在寝殿里见到他的影子。
在临近春节时,他踏着冬雪冒着寒气坐在床头,当时我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一个高大的人影映在我脸上,吓得我大叫一声,恼火的瞪着眼前的人。
他眼下青紫,眼眶泛红,似是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一动也不动,只木木的盯着我看,我看不懂他眼里的晦暗。
片刻,萧景承抬起了手,想要触碰我的脸,但被我一把推开,不想与他有一丝肢体接触:陛下,奴婢低贱,怕脏了陛下的金尊玉指。
我看到萧景承的手掌慢慢收紧,似是恼怒,我闭上眼等待着他的折辱,自我成了他的金笼雀,每每有忤逆他的行为,等待我的都是变本加厉的暴虐。
可只听见萧景承起身的声音就没有后续了,我疑惑的睁开眼,发现他早已离开了,只在一旁留下一支梅花,上面还留有冬雪。
此后的每一天萧景承都会过来,给我带不同的玩意,也没再折磨我,只是总盯着我看,我懒得打理他,巴不得他每天来就像个空气一样什么也不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快一年,在永易六年的除夕,萧景承早早来了,却身着婚服,许是又纳了妃。
还大发慈悲的解开了束缚我的脚链,手链和颈链,却把我的眼睛拿黑布蒙上,拿来了一套衣服给我穿上。
我看不见,只觉得衣服颇为繁琐,他穿了很久,穿好后任由他拉着我出了寝殿门,不知道要带我去何处。
宫里一片寂静,一点除夕的热闹劲都没有,不知道小乞丐如今在宫里干什么呢,从前乞讨时她可是最喜欢这除夕夜的,因为有免费的烟花看。
京城的烟花总归是比临川的好看,大而茂盛,一簇能亮起一片天,让人分不清昼夜。
不知走了多久,萧景承扶我坐上了马车,片刻又带我走上了楼梯。扯下蒙着眼睛的黑布,睁眼就是万民朝拜的景象。
我看了看四周,是皇宫的城墙台,又低头撇了自己,身上穿的同萧景承一样也是婚服。
不等我开口,城墙下传来跪拜声: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祝皇上与皇后娘娘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皇后他们在说什么我不解的看向萧景承,他抬了抬手,万簇烟花朝天喷去。
烟火照亮了皇城,照亮了丞相府内已经干枯的桃树,也照亮了萧景承隐在黑夜里的脸,我才看清他眼里的小心和内疚,脸上似有清泪流下的痕迹。
念无忧,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大鸣寺的钟声响起,又是一年新始,是永易七年。
我久久望着萧景承的脸,没有回应他的话。
只缓缓走下高台,又一步一步走向那关着我的笼子,萧景承默默的跟在我的身后。
人人都说京城好,皇宫好,曾经我也痴迷于这表象的繁荣,未能看破这吃人的肮脏。等到看破的时候,早就成了笼中鸟,无法逃脱,一层层的围墙,终隔开了不同的天上人间。
忽而又想起来了桃树,烟火乍现时看到了它斑驳岁月的枯干,等一年春吧,会再活过来的。
这京城就像丞相府的桃花树,多少人的骨血成了那树的养料,开花结果,又吸引着新的人来,一年又一年,枯荣交替,好生无趣,或许无趣的是我罢。
当真怀念乞讨的日子,讨得铜钱就开心,露宿街头又如何,衣衫破烂又怎样,吃饱就行,可如今,我有蜀锦裹体,有大殿避雨,有玉食饱腹,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爹爹,我如今该怎么办呢。
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快要摔地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将我拉住拥入怀,被我用力推开,继续朝着寝殿走去。
我爱萧景承吗永初那些年是爱的,可永易这六年来,爱早就消耗殆尽了。
萧景承的爱像香坛里的一溜烟,变化莫测,不得真假。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寝殿门口,走进,我又回到了笼子里。
无忧,你把她怎么了我背对着萧景承质问道。
欺君,可是死罪。
呵,虽然在城墙上听萧景承喊我名字时,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但这答案被落实了,仍是让人喘不过气。
无忧,朕给你皇后之位,许你锦绣一世,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许你朕的全心全意,朕保证从此后宫只有你一人,求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萧景承上前握住了我的手,站在了我的眼前,眼眸含泪。
看着眼前人的模样,我只觉得好笑,不可一世的天子竟也会求人。
陛下,我累了,此事明日再议吧。
萧景承面露喜色,似是认为没有拒绝就是还有希望,急忙扶我去床榻,让婢女服侍我休息,他起身去了偏殿:
无忧,朕明天回来看你,只要你肯答应,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我躺在床上,等所有人都退下后,拿出了那日让小乞丐带来的毒药。没有犹豫,全部吞了下去。
床榻旁边还放着小乞丐送的香囊,针脚很乱,是她亲手缝的,我拿指尖一寸一寸触着那刺绣,突然感觉针脚一处有异物感,像是藏了什么东西,我拆开香囊,里面躺着一张字条:
姐姐,对不起,不能和你一同回临川了,我顶替了姐姐身份太久,是时候还了。能为姐姐做的我都做了,不想再看见姐姐受辱了。
今后的日子祝姐姐平安喜乐,如有来世,希望还能遇见姐姐。
我攥着纸条放在胸口,来世啊,来世一定不要来京城,我们就呆在临川,无忧无虑。
终于,自由了。
恍惚间,我看到爹爹来接我回家了,他手上拿着一只鸡,仍在我手里,让我去给鸡拔毛,晚些他要给娘亲炖鸡汤,说娘亲怀了小妹妹……
翌日,萧景承早早就到了寝殿门口,可等了许久,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他慌了,推开门朝床榻跑去,掀起床帏只看到里面的人脸色苍白,嘴角淌出血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再无生气。
一代君王,跪在床边,泣不成声。
此后民间总有传闻:
荒唐的皇帝把他心爱的娘娘冰封的尸身扶上龙椅,还将玉玺塞进那娘娘僵硬的掌心,疯癫的说着:这江山颜色多配你的嫁衣。
史官战栗着记录:疯帝抱着白骨早朝三月,直到羽林卫撞见他在桃花树下,正将凤冠戴在一具骷髅头上。
今岁是何年
永易七年
不,是永初多少年了
永初二十九年
不对,永初只有二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