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时光与你共长生 > 第一章

1
画中谜影
梧桐叶在暮色中簌簌作响,林静婉裹紧米色风衣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十一月的风冷得刻薄,她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发愁。
林静婉是京都博物馆临摹民国画作最出神入化的画师,可最近收到的这副画却让她犯了难。那副画作损坏严重,有弹孔和撕扯的痕迹,画作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硝烟的灰烬,将大部分的色彩都藏起来了,称得上是千疮百孔。
这副画是一位华侨收藏家出高价拍卖下来的,无偿献给京都博物馆。巨推测,应该绘于民国二十到二十八年之间,作者信息不详,但可以看出画技精湛,采用中西式技巧结合,不难猜出作者应该是留过洋的。
手机弹窗弹出一条消息。
她收到了来自老师的再三叮嘱。
小静,这副画真的很重要,一定不能出差错。
老师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她打开手机相册,端详着拍下来的那幅画。画中应该是个青年人,最令人发愁的原因在于,很难意会到作者的心境,在当时的背景下宣扬个人英雄主义不太可能,如果是呼吁爱国,那只画一个人程度不深,画中青年气势恢宏,看样子也不太像批判战争带来的苦难。
走出咖啡馆,林荫道下,树影婆娑。
画中人物被子弹击中的地方,她一直找不到称心如意的红色颜料。看到咖啡馆旁有一家颜料铺,似乎之前从未留意过,她好奇的走进去。
店内装潢老旧,墙上涂的是深绿色的油漆,墙皮都有些脱落了,柜台上还摆着老式的留声机。
店铺老板是一个身着长衫的老人,他本来坐在柜台后的凳子上,看见林静婉后,立刻走上前。
姑娘,要买颜料吗老人看上去年龄已经很大了,苍老的嗓音却很坚定。
我需要红色颜料,要很正的鲜红,就像……就像鲜血一样。
你要的东西我这里没有,但我可以帮你指路。老人背着手走进库房,出来时手中拿着一板颜料递给林静婉,她打开后发现里面只有三种颜色,黑,白,红。
林静婉迷惑不解地看着老人。
年轻人,你的眼睛里有未完成的誓约。老人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即使最锋利的刮刀,也刮不干净回忆的底稿。
这话什么意思老人的话有些勾起林静婉的好奇心。
记忆颜料可以带你找回你缺失的东西,找到他记得问问他的愿望。
老人不理会她的问题,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若是用洁白无瑕的颜色,能听见风浪里的怒吼声。说完老人走进屋内,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她觉得荒谬。
子夜画室,林静婉展开那副画。身着长衫的年轻人站在硝烟弥漫的废土上,手握拳向天高呼,虽然画已经磨损,但依然可以看清画中人的面容,是个爽朗的青年。
这副画最出彩的地方大概就是生命力吧,凡是看过一眼的,都会被画中人物所带的青春激昂,英勇气概所震撼。
闭上眼,她似乎还能听到青年为了革命,在风中声嘶力竭的怒吼,坚韧而有穿透力。
画上已经看不出长衫的颜色,但林静婉潜意识里觉得就应该是白色的,干净得没有一丝斑驳的雪白色。
当她打开颜料盒却发现白色用光了,便鬼使神差地打开白天得到的颜料,提起狼毫笔尖蘸取白色颜料的刹那,周围的景象突然变得模糊,林静婉只感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
画架上的画墨迹未干。
2
时空交错
睁开眼,林静婉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和自己的画室一模一样的地方,只不过陈设老旧很多,墙上挂起的那些画竟然和自己画的一模一样。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在木地板上,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
一个约莫十岁的孩子在将画室中的画一件件搬出室外。门外一个身着西装,面容清秀俊朗的年轻人走进门,摘下帽子弯腰询问那个孩子。
怎么把这些画都搬出来了他的声线温润清澈,像是藏地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之余透着微冷。
我师父说如今上海局势动荡,没有人会买这些画了,与其卖给日本人不如毁掉。
上海局势动荡日本人,林静婉大惊失色,她连忙翻看墙上的挂历,民国二十六年几个清晰的大字明晃晃摆在眼前。
不是2015年吗恍惚间她突然找回醒来前的记忆,她记得自己用了那板颜料里的白色,醒来就到了这里。
难道老人说的是真的那个颜料真的有记忆
男人逆着光走进来,一步步向她靠近。只见他乌发浓稠如墨,双眸狭长,显得温文尔雅;眉骨突出,在双眼处映出一片阴影,如剑般锋利的眉毛更是给他增添几分英气。
真正的艺术,要像落红,把根系扎进腐烂的落叶里开出花;而乱世更能造就艺术家。年轻人已经走到林静婉的面前,将照在她脸上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
林静婉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站如松是什么样子,此人身形高大,肩膀很宽,标准的倒三角身材,关于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她脑海里浮现出不卑不亢四个字。
他眼角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不如将这些画卖给我吧。
林静婉怔住了,与他对视的瞬间,她认出这是画上的青年,他的长相与气质竟与自己的想象大差不差。面对这样温润如玉的青年,她完全控制不住心跳

你放心,我不会转手卖给日本人的。看着林静婉呆呆的样子,青年莞尔一笑,看样子你是不记得我了。
嗯…确实,不太有印象。
林静婉讷讷地望着他,看来这位男士和这间画室的主人很熟悉。
是我,李砚云,在法兰西留学时我们见过的。
啊我想起来了,好久不见。她觉得继续说不认识可能不太好,这里也没有人会相信她是穿越来的,便假装想起来应付过去。
本来没想到要回来,听说上海沦陷,我就决定回来了,国家有难,个人生死是最微不足道的。
林静婉震撼,在这样的年代,正是无数有志之士有这样超脱世俗的思想觉悟,有这般清醒独行的风骨,足以拨开时代的迷雾,迎来光明的解放。
会好起来的,我们的国家在百年之后,定会繁荣昌盛。
林静婉望向满目疮痍的上海滩街巷,脑海中却映照着百年后的盛世图景。钢铁巨龙般的立交桥横跨大江南北,大楼的玻璃窗折射着夕阳的余晖,纵横交错的公路旁铸起一座座高楼大厦。
我也相信。李砚云目光如炬,字字铿锵,静婉,你可以继续画画,笔就如利剑,勾勒出我们这一代人在硝烟中跋涉的斑驳足迹,撕开侵略者伪善的面具,将其狰狞丑态永远钉在历史的里程碑上。让那些在战火中凋零的生命,那些在废墟中挣扎的灵魂,透过你的画布,向后人诉说这个时代的悲怆与不屈。
3
烽火情缘
停战协议的签订,使社会终于暂时安稳下来。林静婉和李砚云作为留过洋的才子,都在国立大学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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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婉越来越发现李砚云有很多超前的思维。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他却告诉学生,男女平等。
初春的晨雾还未散尽,学堂已传来琅琅书声。林静婉捧着朱批的课业本穿过回廊,忽听得教室里传来清朗嗓音:男女同为人,犹日月共悬天,何来尊卑之分
她顿住脚步。透过雕花窗棂,望见身着青衫的李砚云立于松木讲台前,修长手指正轻叩书页。
晨光斜斜切过他的侧脸,在灰墙上投下挺拔的剪影。
先生此言差矣!前排学子霍然起身,《礼记》有云:男帅女,女从男,夫妇之义由此始也。此乃天地纲常——
你可知女娲抟土造人之典李砚云不疾不徐打断,袖中滑出一枚青铜司南置于案上,传说中补天造人的始母神,不正是女子司南铜勺在晨光中微微颤动,指向南方。
堂中响起细碎的骚动,那学子顿时哑口无言。
再看这司南。李砚云指尖轻推铜勺,磁石制成的勺柄悠悠转动,磁石分阴阳两极,相斥相引方成指引。若只许阳极显赫,要这司南如何指路铜勺突然停住,直指方才辩驳的学子。
林静婉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今日课后,以朝代兴衰为题作论。李砚云话音刚落便响起摇铃声。
他走出门恰好撞上趴在墙后偷听的林静婉。
林静婉用笔尖轻点李砚云的肩,笑着说你呀,被张先生听见,又该骂你离经叛道。
李砚云则不以为然,我这可是新式思想。
她想,她早晚会沉沦的。
或是他澄澈的双眸,或是他的风华正茂,他的满腔热血。
早晨,林静婉还在院里睡着,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昨夜她画画熬得太晚,不知不觉睡着了。
李砚云静悄悄走到她的身边,手掌悬在离她面颊三寸处,晨光从指缝漏下来,在林静婉鼻尖跳成细碎的金斑。
她感受到了这片阴凉,睁开眼,睡眼惺忪。
李砚云,你怎么来了
没吃早餐吧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绿豆糕。
林静婉一怔,原来这个世界的她也喜欢吃绿豆糕。
谢谢她的嗓音缱绻而温柔,这是南北巷那家吗,这要排很久吧。
南北巷有一家糕点铺,非常出名,是整个上海糕点做的最好吃的,天刚微微亮就得去排队,晚了就卖完了。
也没有很久。李砚云笑笑,好吃吗
好极了,你不坐下一起吃吗
我还有事儿,下次再来。李砚云垂眸轻笑,袖口滑出一截麦色手腕,虎口处有道浅白印子。
你就专门来给我送糕点啊
也正好看看你。李砚云眼眸一弯,笑意淡若清风,诶,阿婉的笔法越发精湛了。李砚云拿起她昨夜完成的作品,纸上人的模样与他完全吻合,分明就是他的肖像画。
哪有,随便卖弄罢了。
观察我还挺仔细。嗓音撩心入骨的隐匿着笑意。
林静婉呼吸一滞,脸瞬间红了,急忙抢过画。
能送我吗李砚云弯腰,几乎靠近她的耳畔。
林静婉摇摇头,下意识后退一步,红着脸跑开这次没画好,下次再送你。
李砚云追赶着拉过她的衣角。
静婉。
她回头,撞上他眼底的暗潮涌动。
等到解放了,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林静婉愣住了,随后又回过神,洋溢起笑容。
好啊。
这天,林静婉踩着青石板上的晨露往画室去时,梧桐叶正扑簌簌落在油纸伞上。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裱画店的桐油味,在薄雾里洇成她熟悉的晨曲。
推开门她发现柜台不见了。
她调转头四处奔走,却看见榆木柜台竟被搬到街心,李砚云踩在柜台的台面上,他已将一身洋装脱下,换上了儒雅的长衫。月白杭绸长衫被秋风鼓起,像只扑棱羽翼的白鹤。
年振臂高呼,扬手撕碎《申报》,碎雪般的纸片纷纷扬扬落下。
白鸽群从褪色的匾额后惊起,扑棱棱掠过李砚云翻飞的衣角。他鞋跟碾过散落的铅字,那些法兰西带回的腔调竟褪得干净:今日撕的是报纸,来日便要撕了这吃人的契约;今朝是上海,明日就是整个中华民国!
此刻,他脸上那严肃的表情,是她此前未曾目睹过的。
戴铜盆帽的洋人记者举起相机时,李砚云忽然转头望来。晨曦中,他眼底的灼热如同太阳冉冉升起。林静婉愣在原地,呼吸滞了一瞬,手中的画箱掉落,洒了一地的绘画工具。
林静婉弯腰去拾滚落的画纸,瞥见自己画箱夹层里,那张未完成的肖像草图正微微翘起边角——画中身着西装的青年站在欧式洋楼面前,唇角永远噙着云淡风轻的笑。
她顺势抓起散落的笔和纸,将眼前意气风发,眼含热忱的青年留在白纸上。
待到人群散去,她满怀期待地拿着速写小跑着递给李砚云。
怎么样画的像吧。
画上青年站在晨光中,丰神俊朗的面容清晰可见
不需要将我的脸画出来,如果有幸我能出现在后辈眼中,我更希望他们先看见我走过的路。
林静婉抿着嘴唇笑,夸他是青年先锋。
不过你做这些别被发现了,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的,我不希望是你…………
好了好了,不会的阿婉。李砚云拍拍她的肩。
李砚云。

恍惚间她像仿佛拾回了一些记忆似的,突然郑重地问。
如果解放了,你会做什么
他目光闪烁,笑意吟吟,突然说起他们的家乡话,我想回到我的家乡,好好看看这些年错过的东西,一口温柔细腻的吴侬软语激荡着林静婉的心。
那……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还没想好。
4
血色誓言
深夜,雨丝渗入窗棂,在林静婉手中的《申报》上洇出淡黄水痕。她第三次翻到同一页了,报纸边缘已被揉出细碎裂纹。她只觉得今天心里慌得很,便站起来在屋里徘徊。
师父,师父她的小徒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林静婉心猛地揪紧了。
怎么了她站起身
阿蘅喘着气,脸色煞白:外头...外头都在说,今天早上警察抓了好多学生...听说...听说...
林静婉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扶住绣架才勉强站稳:听说什么
男孩蓑衣上的雨水在地板上蜿蜒成河。少年攥着半片染血的布块,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哭腔:听说…他们抓了游行队...李先生说若是戌时未归...阿蘅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可能!林静婉猛地打断他,他答应过我,会小心的...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眼前浮现出三天前的那个傍晚。一向稳重的李砚云翻墙进来找她,月光下他眼如繁星。他的呼吸粗重,鼻息拂过她的面颊,温热而克制。
她还记得他说话时,手指轻轻拂过她鬓角的温度,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却掩不住眼底的忧虑。她当时就该察觉到的,就该拦住他的...
林静婉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脚踩在院里的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她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可怕。
师父,不能去,现在外头乱的很。男孩紧紧抱住林静婉的腰,将她拦回来,李先生肯定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厉害一定逃得掉。
三天前的雨天,李砚云翻过西墙时惊落了满架忍冬,鬓角沾着星点白花,却把怀里的油纸包护得严实。
呐,你爱吃的,排了半条街呢。他献宝似的展开绿豆糕,指尖的薄茧蹭过她掌心。青瓷碟上还搁着半块没吃完的糕点,此刻在潮湿空气里正慢慢发霉。
林静婉一夜没睡,熬到了天亮。
远远地,她看见一群人围在告示栏前。她的脚步慢了下来,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告示栏上贴着一张名单,最上面的那个名字刺得她眼睛生疼:李砚云。
五更鼓响时,林静婉踩碎了满地月光。阿蘅的哭喊声像断线的纸鸢飘在身后,青石板缝隙里钻出的车前草沾着晨露,如同那人总也熨不平的衬衫下摆。
耳边传来路人的议论声:哎呦这些学生,听说死得可惨了...才二十岁啊...
林静婉感觉一阵晕眩,扶住墙壁才没有倒。
不会是李砚云的,不会的。
南北巷街口的布告栏前聚着鸦群般的人群。浓墨写就的正法二字下,李砚云的名字正在渗血。卖糕点的老汉摇头叹息:听说那后生硬气得很,子弹卡壳三次都不肯跪...
林静婉只觉得心绞痛,无法呼吸。
她只身一人站在空旷的街道上,风吹得地上的报纸四处纷飞。
她好像看到:
囚车铁链的撞击声割破晨雾。刑场上,政府的官兵押着几个学生,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人格外显眼。青年的白色的长衫浸透赭色血污,却比身后灰蒙蒙的天光还要皎洁。
官兵野蛮地拖拽他的身体,跪下。
李砚云一动不动。
叫你跪下。冰冷的枪头顶着他的太阳穴。
李砚云不屈。
砰!
惊飞的老鸹掠过刑场,叼走了半片带血的绿豆糕。
她想起几天前那个冰冷的躯体明明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林静婉再次打开那盒颜料,想起老人说的话,这次她选择了黑釉窑变的玄色,眼前的事物再一次模糊。
5
迷失时空
这是繁荣而平静的上海。
是在那个时间以前还是之后呢。
李砚云现在会在哪呢。
她想找到南北巷那个卖绿豆糕的老汉,却发现那里已经是一位年轻男人在经营。
你好,请问这家店从前的老板呢
我父亲他已经过世了
林静婉一惊,这绝对不是那个时代。
那你认识一个叫李砚云的年轻人吗
没听过。男人摇摇头。
就个子这么高。林静婉用手比划着,是个留学生,双凤眼,高鼻梁,头发乌黑,他还经常在您这买过糕点。
不认识啊,经常在这买糕点我会有印象的,但我完全不记得有这个人。
林静婉后悔自己从没问过他住哪,连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
号外号外,‘东方缪斯’林静婉大师遗作在国立美术馆陈列。卖报小男孩举着报纸,边跑边吆喝着。
你好,我要一张报纸。听到自己的名字,林静婉瞳孔地震。
好嘞
林静婉看着报纸上自己的名字,陷入沉思。去那里应该会遇到他吧,要是她开的画展,他一定会去的吧。
她在画展等了一天,也没等到想见的人。
难道时间错乱了这个时空里面没有他那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空
她决定搞清楚心底的谜团,找到美术馆负责人问道,你好,请问这个画展的作者在哪里。
林静婉小姐她已经过世了,这里陈列的作品全都是后来发现收集起来的。
听到这个回答,林静婉莫名觉得有些晦气,虽然她知道说的不是现在的她。
当林静婉看见展板上对她生平的记述时,终于明白了。
『林静婉女士,为保护组织机密情报与珍贵画作,面对敌人的威胁,宁死不屈,英勇牺牲。』
原来已经解放了。
平行世界的她,已经死过了。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那她该怎么办。
6
战火情深
1937年,全面抗战打响。
林静婉在一片硝烟弥漫中醒来。
小心。温暖的手掌压住她的后背,两人一起摔倒在街边的柱子后。李砚云将她拽到桌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铅笔写的字条,把它收好,解放后再看。李砚云喘着粗气,战火的喧嚣中,他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闻言林静婉以为是什么重要情报,便将它藏在画框中。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林静婉。李砚云笃定的说,语调却异常轻松。
林静婉猛地抬头,心底发怵。
或者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她。因为曾经我亲手将这个世界的她,送去了另一个时代。李砚云望着她,情深意切,属于未来的时代。
所以曾经我们的确见过林静婉问道,她感觉心脏紧张得快要跳出来。
还相爱过。李砚云嘴角漫开一个温柔至极的笑,林静婉却在里面找到了苦涩。
是我自私想再见你一面,所以我现在必须送你离开这。李砚云握着她的手突然松开,她的手腕上还残存着他的余温,你快走,将那些画作全部带走!
那你怎么办,你不和我一起走吗林静婉声音中带着颤抖。
为了解放。他顿了顿,目光坚毅如铁,总得有人留下来做些什么。
将林静婉安顿好后,李砚云站起身,毅然决然地走向战火深处。
林静婉意识到事态的紧急,她立刻回到画室,将储藏室里的画从画框上取下来,放入皮箱。当她重返街头,李砚云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顿时感到不妙,前所未有的恐惧爬上心头,焦急的四处寻找,终于在废墟中看到了他最后的身影。李砚云站在被炸毁的残垣断壁上,双手持着手枪,高喊着和平万岁。声音如惊雷般响彻整条街道,整个上海,乃至整个历史长河。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林静婉心头猛地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
这辈子她本从未害怕失去过什么,现在她找到了答案。
李砚云回头,看见了躲在角落里强忍着眼泪不出声的林静婉,露出她见过他所有笑容中,最灿烂的笑。
我想好了,我的愿望是……
又一次被击中,他倒下了,英勇的,壮烈的……
她看着李砚云颤颤巍巍伸出的手,立刻明白了含义。
待街道恢复平静,她跑到李砚云身边,俯身将耳朵凑到他的嘴唇边。
我……我的衣衫里……
雪白的长衫已被鲜血浸透,林静婉翻开他的领子,在长衫里她找到了一张老旧的相片,照片上她看见自己穿着那时女留学生都爱穿的白色小洋裙,看到她身边那个人时,她惊讶得张开嘴,眼睛瞪得老大。
她身旁的李砚云竟然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服装——卫衣和牛仔裤的搭配将他身上的少年感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想起美术馆负责人告诉她,林静婉已经死了。
活在这个时代的应该是她。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对吗林静婉有些哽咽,我才是…而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忍看你离我而去,我改变了历史,所以无数次的死亡便是对我的惩罚。李砚云嘴角泛起微笑,脑海里已开始走马灯。
当他将从西洋带回来的相机对准少女的脸庞,她正透过泛黄的相纸凝视着他。镜头将她清丽的容颜定格,惊艳了他一生的时光。
看着他的眼,林静婉只想到波澜壮阔。
她看着青年嘴角最后一抹释然的微笑,眼泪终于止不住的留下来。
手中的画纸落在地上,鲜血在白纸上漫开。
回到画室,林静婉将最后一支红颜料打开绘在纸上,那是红得如血液一般的颜色。时空穿梭,她再度回到了画室,是那个陈设崭新的画室。
她仿佛看见,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终将崛起为东方巨龙,以文明为魂,在世界的版图上镌刻下的璀璨印记。那些在废墟中播下的希望种子,终将长成参天大树,荫庇后世子孙。
7
长生之愿
再次睁开眼她回到了画室,画架上那副临摹《长生》,却奇迹般复原,真迹却裂开成了两半。
她顾不得想太多,发疯似的跑到那家颜料铺面前。
老人却不在了。
是他……林静婉落泪,他等了我八十年
她立刻取下画架上的那副《长生》,画中的少年中弹后却依然屹立烈火中,鲜血在胸口浸开成一朵花,雄姿英发。
最终她在画框里找到了那张纸条。
铅笔的写下的苍劲有力的大字映入眼帘。
我的愿望是,希望你好好生活。
随后林静婉将画中年轻人英俊的脸模糊处理,仿佛将他这个人的存在抹去,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位年轻人是谁,长什么模样,从此他的面容只存在于她的心中。
《长生》的临摹稿最终完成,栩栩如生,仿佛是真品再现,除了林静婉,没有人知道画中人胸口的红色是怎么绘出的。
后来有人采访她为什么将人物面中模糊处理,她看向远方平静得不能再平静,那天清晨,她将画作递给李砚云的场景再次浮现,阳光正好,风华正茂少年郎。
这是他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