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梧桐初遇
九月的梧桐大道飘着细碎的金黄,顾南乔拖着行李箱站在法学院公告栏前。玻璃映出她及腰的长卷发,发尾随着她阅读《新生守则》的动作轻轻摇晃,在阳光里漾开蜂蜜般的光泽。
学妹需要帮忙吗
甜腻的声线裹着香奈儿五号的味道飘来,顾南乔转身时,看到涂着奶茶色唇釉的女生正冲她晃着学生会工作证。胸牌上外联部部长林浅的字样被水晶指甲划过,在秋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彩光。
听说今年宿舍分配紧张呢。林浅亲昵地挽住她手臂,不过我们学生会有预留的三人间,只要参加迎新晚会表演......
顾南乔的目光落在对方腕间的梵克雅宝手链上。母亲是珠宝鉴定师的她自然认得,这是去年情人节限量款——显然不该出现在勤工俭学的学生会干部身上。
《B大住宿管理条例》第四章第十五条,她抽出胳膊后退半步,学生宿舍分配必须通过后勤系统公开抽签,林学姐是要违反校规吗
林浅的笑容僵在嘴角,精心卷过的刘海被忽然刮过的秋风吹乱。远处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音,顾南乔看到梧桐树下来往的新生中,有个穿白衬衫的男生驻足望向这边。他手里转着的万宝龙钢笔在阳光下划出流银的弧线,袖口露出半截青竹刺绣——这是江氏集团继承人特有的定制标记。
江砚学弟!林浅瞬间切换出更甜美的声线,蝴蝶似的扑过去,我带你去金融系报到吧今年的实验室准入名单......
顾南乔看着男生淡漠地侧身避开,黑色镜框后的凤眼掠过公告栏上的《宪法修正案解读》海报。她突然想起今早刷到的那条热搜:江氏长子放弃常春藤全额奖学金选择B大。
不需要。男生的声音像浸过山涧的冷玉,我读过校规。
林浅的珍珠耳钉在颤抖,顾南乔忍不住轻笑出声。这声笑似乎惊动了梧桐树上的灰喜鹊,扑棱棱飞起时抖落几片金叶,正落在江砚肩头。他抬手拂去落叶时,顾南乔看见他冷白腕骨上蜿蜒的青色血管,像雪地里蛰伏的春溪。
当晚的宿舍卧谈会,室友苏棠抱着iPad尖叫:法学院新生当场怼哭学生会部长的视频上热搜了!评论都说你是绿茶粉碎机!
顾南乔敷着面膜刷校园论坛,置顶帖里飘着自己和江砚同框的照片。拍摄者抓拍到她笑起来的瞬间,江砚正偏头看向她的方向,飘落的梧桐叶悬在他们之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的金色蝴蝶。
这叫正当防卫。她戳着屏幕上林浅扭曲的表情,《刑法》第二十条......
话音未落,阳台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整栋楼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顾南乔冲到窗边时,看见楼下花坛里躺着摔碎的珐琅彩水杯,而对面男生宿舍的某个窗口闪过浅紫色的裙角。
第二天全校都在传,江砚的追求者试图用失手掉落水杯制造邂逅,结果误把英国古董杯当成普通玻璃杯。顾南乔在食堂听到这段时,正巧看见江砚端着餐盘经过。他今天换了件灰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愈发凌厉,行走间带起的风里有雪松与广藿香交织的气息。
要帮忙吗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正在播放的《文物保护法》科普视频,这个够她写三千字检讨了。
江砚的目光在她锁骨间悬挂的银杏叶项链上停留片刻,那是顾南乔用大英博物馆失窃案庭审记录折成的工艺品。不必。他放下餐盘时,不锈钢勺碰在骨瓷碗上发出清响,我有监控备份。
顾南乔夹起一块糖醋小排,酸甜酱汁在齿间迸开的瞬间,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真正昂贵的瓷器,从不怕被赝品碰瓷。
第二章
琥珀陷阱
辩论赛宣传海报贴满教学楼时,顾南乔正在模拟法庭背诵《合同法》第五十二条。苏棠风风火火冲进来,指甲油蹭在了她刚整理的证据清单上。
徐芊芊要当金融系一辩!苏棠晃着手机,论坛都在赌你和江砚会不会在场上打起来。
顾南乔用湿巾擦着被染红的纸页。徐芊芊这个名字她熟——开学三个月蝉联校花榜第一,父亲是证监局高层,最近总穿着定制旗袍出现在金融实验室。手机突然震动,辩论队长发来消息:【对方要求增加商业欺诈辩题】
她望向窗外。深秋的雨丝斜打在玻璃上,金融系大楼的轮廓在雨幕中模糊成青灰色的剪影。三天前江砚发来的消息还躺在对话框里:【徐提供的套利模型数据异常】后面跟着十二个Excel附件。
雨下大了。
辩论赛当天,礼堂吊灯将红木辩台照得如同审判席。徐芊芊穿着月白色旗袍站在反方席,珍珠纽扣在领口蜿蜒成欲飞的鹤。顾南乔注意到她耳垂上摇晃的翡翠坠子——正品老坑玻璃种,市值堪比一套学区房。
根据反方提供的套利模型...徐芊芊的PPT翻到第三页,年化收益率稳定在23.7%...
礼堂突然断电。黑暗中有玻璃碎裂的脆响,顾南乔感觉有人撞到自己后背。应急灯亮起时,她看见徐芊芊正俯身去捡江砚脚边的陶瓷杯碎片,旗袍开衩处露出绷紧的大腿线条。
别动。江砚的声音比瓷片还冷。他弯腰时,顾南乔瞥见他后颈处有一道新鲜划痕,血珠顺着脊椎隐入衬衫领口。
徐芊芊的珍珠手链卡在了瓷片间。顾南乔突然举起手机:《民事诉讼法》第六十三条,电子数据可作为证据。闪光灯照亮徐芊芊瞬间惨白的脸,刚才断电前三秒,我正好拍到你修改数据的操作界面。
全场哗然。江砚不知何时绕到了投影仪后方,U盘插进主机的声音清晰可闻。大屏幕突然亮起,十二个数据模型对比图瀑布般流泻而下,每个异常波动点都标着鲜红的批注。
年化收益率实际为9.8%。江砚的钢笔尖点在某个暴涨的折线上,这个峰值对应的是徐局长去年处罚的内幕交易案。
徐芊芊的翡翠耳坠疯狂晃动。顾南乔从公文袋抽出一沓文件:《刑法》第一百八十一条,编造并传播证券交易虚假信息罪,立案标准是...
够了!徐芊芊扯断了珍珠手链。雪白的珠子蹦跳着滚下辩台,像一场突然降临的冰雹。
赛后庆功宴定在湖边餐厅。顾南乔到露台透气时,发现江砚倚在栏杆上抽烟。月光把他指间的火星氤氲成朦胧的红雾,尼古丁的味道混着他身上的广藿香,莫名让她想起老法庭里陈年的卷宗。
徐芊芊不会罢休。江砚突然开口。烟灰落进湖水的声音像一声叹息。她父亲刚拿到我们集团内审资料。
顾南乔的指甲无意识刮擦着栏杆锈迹。她知道江氏正在筹备IPO,这种时候的监管审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远处传来玻璃杯碰撞的脆响,她转头看见徐芊芊正端着香槟走向金融系的男生们,旗袍换成了露背礼服,蝴蝶骨在灯光下如同即将破茧的翅膀。
下周三实验室有设备验收。江砚碾灭烟头,她负责对接。
顾南乔摸到口袋里冰凉的金属——父亲送的生日礼物,微型执法记录仪。水面突然跃起一尾鱼,涟漪将月光碎成千万片银鳞。
周三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顾南乔撑着黑伞站在金融实验楼前,雨水顺着伞骨汇成透明帘幕。她看了眼手表,两点十五分,距离验收组到达还有四十五分钟。
顾学姐柔媚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徐芊芊今天梳着乖巧的公主头,白大褂里露出粉色护士服领子——这是金融系医疗模块实践课的着装。她怀里抱着装满咖啡纸杯的托盘,能帮我开下门吗我手占着...
顾南乔刷卡时闻到浓重的香水味。玫瑰与晚香玉的混合香型,完美掩盖了另一种化学药剂的气息。她看着徐芊芊扭腰走向精密仪器区,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心不在焉的节奏。
监控室屏幕蓝光幽幽。江砚的白大褂下摆沾着雨水,镜片反射着十六个分屏画面。顾南乔把记录仪别在衣领时,他的手指擦过她耳垂,凉得像浸过冰水的玉。
开始了。江砚突然压低声音。屏幕上徐芊芊正不小心碰倒咖啡杯,褐色液体直奔价值千万的量子计算机操作台。顾南乔箭步冲出门时,听见身后主机启动的嗡鸣——江砚远程锁死了核心系统。
走廊传来刺耳的警报声。顾南乔赶到时,徐芊芊正用酒精棉片擦拭溅到白大褂上的污渍,而操作台防护罩上咖啡正顺着防泼溅涂层滑落。
真遗憾。顾南乔举起记录仪,这套德国防护系统刚好昨天完成升级。她按下回放键,徐芊芊故意倾斜托盘的动作在慢镜头下纤毫毕现。
徐芊芊的瞳孔剧烈收缩。她突然捂住右手惨叫:好疼!咖啡烫伤了...几个验收组成员闻声赶来,她立刻泪眼盈盈举起发红的手背,顾同学突然撞到我...
顾南乔笑了。她缓缓从口袋掏出个小瓶子:五分钟前你在洗手间用的EVE止痛片药盒还在垃圾箱。她转向目瞪口呆的验收组,《司法鉴定程序通则》规定,伤情鉴定需在...
够了。人群后传来江砚的声音。他手里拿着刚打印出的监控报告,最后一页盖着鲜红的公证处印章。徐小姐,令尊应该不想看到这份材料出现在明天证监局的晨会上。
雨停了。夕阳穿透云层,把徐芊芊惨白的脸染成橘红色。她离开时白大褂擦过门框,飘落一张医疗模块实践课成绩单——59分,不及格。
晚风送来桂花香时,顾南乔发现江砚的左手在流血。大概是抢修设备时被划伤的,殷红的血线顺着掌纹蔓延成诡异的图案。她下意识抓住他手腕,触到脉搏剧烈的跳动。
医务室消毒水味道刺鼻。江砚坐在诊床上看顾南乔翻找纱布,灯光把她睫毛的阴影投在脸颊上,像两片颤动的鸦羽。他突然说:你比我想象的莽撞。
《刑事诉讼法》第五十条。顾南乔剪开纱布,公民有权扭送现行犯。她缠绷带时发现江砚腕内侧有个极小的纹身——区块链加密符号,隐约可见一串字符。这是...
江砚突然抽回手。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喉结滚动时带起衬衫领口细微的褶皱。IPO路演推迟了。他转移话题,父亲说要多谢你。
顾南乔想起徐芊芊离开前怨毒的眼神。她把剩余纱布收进急救箱,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医务室里格外清脆。她不会放弃。
我知道。江砚摘下眼镜擦拭。没了镜片阻隔,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浅褐色,瞳孔边缘有一圈罕见的深色环。所以需要更周全的...
话音被破门声打断。苏棠举着手机冲进来:你们上热搜了!屏幕上是徐芊芊刚发的朋友圈:【有些人仗着家里关系打压同学】,配图是打了马赛克的成绩单和红肿的手背。
顾南乔和江砚对视一眼。她看到他眼底浮起一丝罕见的笑意,像冰封湖面下的暗流。普法情景剧怎么样他递来一张报名表,校园艺术节还缺个节目。
一个月后的艺术节颁奖礼,徐芊芊看着大屏幕上滚动的最佳编剧奖:《证券法实施条例之咖啡奇缘》,捏碎了手中的水晶奖杯座。台下掌声雷动,顾南乔接过奖状时,发现观众席第一排的江砚正用钢笔在节目单背面画着什么——放大看是枚被咖啡杯压碎的翡翠戒指。
散场时有人往顾南乔包里塞了盒茶叶。洞庭碧螺春,附赠卡片上打印着:【敬最好的对手】。她转身时看到江砚站在走廊尽头,月光透过玻璃穹顶将他轮廓镀成银色。他指尖转着那支万宝龙钢笔,笔帽上的白星标志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某种摩尔斯密码。
顾南乔突然很想知道,当这支笔在那些机密文件上签字时,会不会也留下同样优雅而危险的轨迹。
第三章
玻璃迷宫
盛夏的阳光像融化的琥珀,黏在德恒律所二十七层的玻璃幕墙上。顾南乔将最后一份并购文件塞进碎纸机,看着纸屑如雪花般簌簌落下。三个月前她以实习生身份踏入这里时,没想到会这么快正面遭遇职场绿茶。
顾律师,能帮我看下这份尽调报告吗
柳梦妍的声音甜得像掺了蜜糖的砒霜。她今天穿着米色雪纺裙,胸前别着雏菊形状的工牌夹,鬓角碎发用珍珠发卡别起,活脱脱刚从校园剧走出来的清纯学妹。如果顾南乔没看见她昨天在洗手间补妆时,对着镜子练习的不经意间撩头发的十七种角度的话。
第十页现金流折现率算错了。顾南乔用红笔圈出数字,建议重做。
柳梦妍的睫毛快速扇动,像受惊的蝶翼。哎呀,都怪我数学不好...她突然转向顾南乔身后的空位,江总监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还有几个财务问题...
玻璃门反射出她调整肩带的小动作。顾南乔看了眼手表——三点二十分,距离瑞士客户到访还有十分钟。她慢条斯理地转着婚戒(实习首日江砚送的防骚扰道具),戒指内圈刻着《合同法》第五十二条原文。
江砚在会议室。她起身时故意碰倒咖啡杯,褐色液体精准漫向柳梦妍的裙摆,抱歉,我帮你...
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江砚带着三位白衬衫客户走出来,领带上的温莎结严谨如财务报表。柳梦妍的惊叫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楚楚可怜的抽泣。顾南乔欣赏着她凝固的表情,心想这条三千块的裙子算是废了。
正好介绍下。江砚的声音像冰镇香槟滑过玻璃杯,这位是瑞银的克劳斯先生,他女儿也在法学院就读。
克劳斯的目光在柳梦妍湿漉漉的裙摆上停留片刻,微笑道:看来亚洲办公室比传闻中更有...活力。
当晚的部门聚餐定在外滩法餐厅。顾南乔站在露台吹风,黄浦江的波光在眼底碎成千万片金箔。身后传来熟悉的雪松气息,江砚的袖口擦过她手臂,递来一杯薄荷水。
柳梦妍是陈董安排进来的。他声音很低,她舅舅在证监局。
江面游轮拉响汽笛。顾南乔想起父亲书房的监控录像——上周柳梦妍误入合伙人办公室时,曾用手机拍下过并购案报价单。冰块在她齿间碎裂,凉意顺着咽喉滑入胸腔。
《刑法》第二百一十九条。她转着杯壁凝结的水珠,商业秘密罪,五年以下。
江砚的轻笑混在夜风里。他今天换了副金丝眼镜,镜链垂在颈侧,随呼吸轻晃。顾南乔突然注意到他左耳垂上有颗极小的痣,像财务报表末尾精心隐藏的备注。
她动了我的电脑。江砚突然说,昨天午休时。
顾南乔的指甲陷入掌心。她想起柳梦妍工位上那个粉色U盘——造型可爱却装着专业级加密软件。需要我...
话音未落,包厢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他们冲进去时,看见柳梦妍正手忙脚乱地擦拭江砚西装上的红酒渍,V领毛衣因为前倾动作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对不起学长!她带着哭腔,我帮你送去干洗...
顾南乔从公文包抽出湿巾。江砚接过时,她瞥见他锁屏上的邮件界面——发件人赫然是柳梦妍,主题栏写着【昨晚的讨论】。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十七分。
回程的出租车里,顾南乔反复回想那个邮件截图。江砚的公寓在相反方向,但他坚持送她回家。霓虹灯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色块,喉结的阴影随着吞咽动作在颈间滑动。
邮件是伪造的。他突然开口,时间戳有问题。
顾南乔的公寓楼下栽着桂花树。江砚付钱时,司机误把他们当成情侣,笑着说了句感情真好。电子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在狭小空间格外清脆,像某种隐秘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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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顾南乔推开车门,夜风送来他身上淡淡的红酒香。她突然转身,《电子签名法》第十三条,可靠的电子签名需满足...
四个条件。江砚接上她的话,镜片后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就像你的戒指,要同时具备唯一性和不可篡改性。
电梯镜面映出顾南乔泛红的耳尖。她摩挲着戒指内侧的刻字,忽然意识到这是江砚第一次正面回应这个玩笑般的婚戒。
第二天晨会上,柳梦妍的汇报PPT出现了严重错误。当她结结巴巴地解释数据来源时,顾南乔将平板推到会议桌中央。屏幕上是经过司法鉴定的邮件元数据分析,发送IP定位在律所三楼女洗手间。
顺便一提。江砚按下遥控器,投影切换成监控画面,昨晚两点,保洁阿姨在清理那个隔间。
柳梦妍的珍珠发卡掉在地毯上。散会时她拦住顾南乔,眼眶通红:你以为赢了吗江氏集团正在被调查...
顾南乔的钢笔突然在她领口停住。香奈儿邂逅柔情。她轻嗅,很适合伪装成体香。笔尖缓缓下移,点在柳梦妍颤抖的手背上,但香水挥发速率会随体温变化——你补喷太频繁了。
茶水间的咖啡机咕噜作响。顾南乔看着柳梦妍逃窜的背影,想起今早收到的匿名包裹——盒碧螺春,茶叶里混着几粒白色晶体。她悄悄取样送检的结果今早刚出:苯甲酸钠,过量摄入会导致记忆力减退。
午休时她闯进江砚办公室。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划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像某种危险生物的警戒色。她将检测报告拍在桌上,纸页边缘沾着咖啡渍。
他们在试探。江砚的钢笔尖点在苯甲酸钠分子式上,上次是监控,这次是投毒。
顾南乔的指节敲打着《刑法》修正案。下次可能就是真刀真枪了。她突然注意到江砚左手无名指有道新鲜伤口,血珠凝在戒指边缘,你的手...
玻璃爆裂声骤然响起。江砚猛地将她扑倒,碎碴如冰雹般砸在他背上。顾南乔仰躺着,看见他镜片后的瞳孔紧缩成点,温热的血滴在她锁骨凹陷处汇成小小的湖泊。
急诊室的荧光灯惨白如验钞灯。顾南乔捏着镊子,小心取出江砚后颈的玻璃碎片。他的皮肤在冷光下泛着大理石般的质感,肩胛骨随着呼吸起伏,像蛰伏的鹰。
别动。她蘸取消毒水,棉签擦过一道较深的伤口时,江砚的肌肉明显绷紧。他的后颈有一颗小痣,藏在发际线边缘,像财务报表里被刻意淡化的关联交易。
江砚突然转头。这个角度他的睫毛几乎扫到顾南乔下巴,呼吸带着薄荷漱口水的气息。你手在抖。他说。
碘伏瓶被打翻,褐色液体在诊单上洇开地图般的痕迹。顾南乔低头包扎时,发现江砚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个环形痕迹——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压痕,与她的婚戒尺寸完全一致。
回律所的路上,柳梦妍打来慰问电话。顾南乔按下免提,甜腻的嗓音在车厢里回荡:江总监没事吧都怪那扇老窗户...
江砚突然急刹车。梧桐树影斑驳地落在方向盘上,他抽走顾南乔的手机:柳小姐。声音比液氮还冷,转告陈董,他女儿在剑桥的赌债我已经打包成加密邮件。
电话那头死一般寂静。顾南乔看着江砚的侧脸,阳光将他镜框的阴影投在鼻梁上,像道小小的悬崖。她突然想起父亲的话:最危险的对手往往戴着最精致的面具。
当晚的临时股东会上,陈董突然撤回了对江氏的内审提案。散会时顾南乔在电梯间捡到柳梦妍落下的口红——YSL方管13号,膏体被刻意削成尖锥状。她转开底座,发现里面藏着微型存储器。
江砚的公寓弥漫着龙舌兰与代码的气息。三台显示器同时运行着数据恢复程序,蓝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海般的阴影。顾南乔站在他椅背后,注意到他后颈的纱布边缘渗出淡红。
别管那个了。她递过消炎药,指尖无意擦过他耳后。江砚突然抓住她手腕,掌心温度烫得惊人。
存储器有木马。他的声音沙哑,正在反向追踪。
顾南乔看着代码如瀑布般在屏幕上流淌。江砚的睡衣领口随着前倾动作敞开,锁骨处露出半截纹身——是组经纬度坐标,定位在苏黎世湖畔。她想起瑞银克劳斯那句意味深长的我女儿也在法学院。
凌晨三点十七分,追踪程序发出提示音。定位地图上闪烁的红点让顾南乔血液凝固——那是她父亲的别墅坐标。与此同时,江砚的手机亮起,匿名短信只有四个字:【茶叶有毒】。
晨光透过纱帘时,顾南乔在江砚沙发上醒来,身上盖着件沾有广藿香气息的西装外套。茶几上摆着拆解的口红存储器,旁边是她的婚戒,内侧刻字被灯光照得清晰可见:
【第五十二条
以欺诈、胁迫手段订立合同,无效】
而江砚的戒指不知所踪。
第四章
暗室回声
暴雨敲打着顾家别墅的玻璃花房,顾南乔盯着父亲书房那面古怪的墙。自茶叶投毒事件后,她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墙纸接缝处有细微的色差,像财务报表中被刻意调整的数字。
小姐,您的茶。管家放下骨瓷杯,大吉岭的香气里混着一丝苦杏味。顾南乔的指尖在杯沿停顿——父亲从不在书房喝调味茶。
管家离开时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如幽灵。顾南乔数到第三十下心跳,伸手按住墙纸凸起处。《物权法》第七十条在脑海闪过:业主对建筑物专有部分享有单独所有权...
暗格无声滑开。潮湿的霉味裹着泛黄的文件涌出,最上面是张1999年的合影。年轻时的父亲站在某栋欧式建筑前,身旁是依稀可辨的江父,而中间那位穿旗袍的女子——顾南乔的呼吸凝固了——眉眼与江砚有七分相似。
照片背面用褪色墨水写着:【L项目终审,苏黎世】。她翻到下一页时,医疗报告上的拉丁文诊断书如毒蛇般窜入视线:砷中毒引发的多器官衰竭。患者姓名栏赫然是江砚母亲的名字。
瓷杯突然从手中滑落。顾南乔俯身去捡,发现地毯上有几粒白色晶体,与茶叶中检测出的苯甲酸钠一模一样。窗外闪电劈过,照亮书桌底部粘着的黑色装置——正在运转的窃听器。
手机在口袋震动。江砚发来的定位地图上,红点停在城郊某画廊。附加信息只有一句:【周令姿,小心她的薄荷糖】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顾南乔握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后视镜里别墅灯光渐远如沉没的灯塔。导航显示目的地是白鸟艺术空间,股东名单里跳动着陈董女儿的名字。
画廊门口摆着巨型镜面装置,顾南乔在扭曲的倒影中看到自己苍白的脸。入口处工作人员递来香槟杯,杯沿卡着片薄荷叶。周馆长特意准备的迎宾酒。女孩笑容标准得像AI生成。
展厅中央,江砚正与一位穿雾霾蓝旗袍的女人交谈。周令姿的珍珠项链缠在纤长指间,随着谈话节奏轻轻绕动,像条温顺的白蛇。顾南乔注意到她每次倾身时,发梢都会扫过江砚的袖扣。
这位就是顾律师吧周令姿转身,香水前调是清新的西柚,后调却藏着危险的龙涎香。久仰了,砚哥常提起您呢。
称呼亲昵得刺耳。顾南乔接过香槟时,周令姿的指甲在她掌心微妙地刮了一下。展墙上悬挂着幅诡异画作:无数眼睛嵌在齿轮中,标题是《窥视者1999》。
喜欢吗周令姿的声音贴着耳廓滑入,根据真实事件创作。她指向角落里的签名——艺术家名字缩写是J.Chen。
江砚的酒杯突然倾斜,红酒泼在周令姿旗袍下摆。她惊呼后退时,顾南乔看清了她藏在袖口的微型注射器。抱歉。江砚递出手帕,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在射灯下泛红。
茶歇区飘着大吉岭的香气。周令姿端着茶盘走近,腕间翡翠镯子叮当作响。顾律师脸色不太好呢。她放下茶杯,琥珀色液体里沉着片可疑的白色残渣。
顾南乔的钢笔在指间转了三圈半——比平时快了0.5秒。江砚突然按住她手背,体温高得不正常。我们该走了。他声音平静,但顾南乔感觉到他脉搏每分钟至少120次。
停车场灯光忽明忽暗。顾南乔刚拉开车门就腿软跪地,视线边缘出现彩色光斑。江砚把她塞进后座时,她闻到他领口沾染的龙涎香——周令姿的香水,但混入了别的气味,像是...苦杏仁
她下药...顾南乔的舌头像浸了麻醉剂。朦胧中看见江砚拆开薄荷糖包装,糖纸内侧有荧光记号。他快速在手机输入什么,然后猛地踩下油门。
后视镜里,周令姿站在画廊台阶上,蓝旗袍变成紫红色——灯光把她的表情扭曲成胜利的微笑。
医院的荧光灯像无数把冰冷的手术刀。顾南乔躺在急诊床上,听着遥远的地方传来江砚与医生的争执。苯丙胺类衍生物...断断续续的术语飘进耳朵,她想起父亲书房那些白色晶体。
护士扎针时,顾南乔突然抓住江砚手腕。他的皮肤滚烫,腕间区块链纹身泛着不自然的红。这次...换我...药物让话语支离破碎,但她确信江砚听懂了。他反握住她的手,戒指压痕在彼此皮肤上烙下相同的印记。
凌晨三点,顾南乔在高烧中醒来。单人病房里只有静脉点滴的滴答声,而江砚蜷缩在陪护椅上睡着了。月光描摹着他疲惫的轮廓,镜链垂在胸前随呼吸起伏。她注意到他手机屏幕还亮着——是封打开的邮件,附件照片赫然是父亲书房那张合影。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顾南乔挣扎着爬起来,从项链暗格取出微型U盘——里面存着所有绿茶对手的档案。当她试图下床时,发现病房门把手在缓缓转动...
次日清晨,护士发现VIP3房病人失踪。病床上留着张字条,用《刑法》条文拼成一句话:【第234条
故意伤害罪
证据在白鸟地下室】
而此刻的顾南乔正站在周令姿的私人工作室里。监控屏幕显示着江砚被画廊保安围堵的画面,他白衬衫上沾着可疑的红渍。周令姿背对着门哼歌,正在往注射器里抽取某种透明液体。
1999年苏黎世。顾南乔按下录音笔,你为陈董做了什么
周令姿转身时注射器闪着寒光。她今天换了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枚冰冷的硬币。顾小姐病还没好呢。她晃了晃针管,镇静剂而已...
顾南乔突然笑了。她按下手机播放键,扬声器传出周令姿昨晚的电话录音:【老东西书房的东西拿到了,江夫人当年的药方...】
《刑事诉讼法》第五十四条。顾南乔走向展示柜,里面陈列着各种药瓶标本,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罪。她突然砸碎玻璃,抓起标着砷的瓶子,就像这样取证。
警报声骤然响起。周令姿扑来时,顾南乔侧身闪避,针头扎进展柜软包。她趁机将U盘插入主机,屏幕立刻弹出无数监控画面——包括周令姿在茶歇区下药的全程。
没用的。周令姿喘着气扯乱头发,你以为江砚真不知道他母亲怎么死的她突然撕开衣领,锁骨处露出与江砚相似的纹身,他接近你只是为了...
枪声。
周令姿的珍珠项链应声而断。保安破门而入时,顾南乔看见江砚站在走廊逆光处,手中伯莱塔92F还冒着青烟。他左臂鲜血淋漓,白衬衫被染成淡粉色,镜片后的眼神让她想起受伤的猛禽。
警察五分钟后到。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烧到39度还敢...
顾南乔晃了晃从展示柜取出的药瓶。标签下隐约可见褪色的医院标志——与江砚母亲病历上的印章一模一样。她眼前突然发黑,最后的意识是江砚接住她时,那枚消失的戒指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指间。
再醒来是在江砚的顶层公寓。落地窗外黄浦江流光溢彩,而床头柜上摆着个陌生相框——里面是她和江砚在辩论赛的合影,梧桐叶悬在他们之间,像被施了魔法的金蝴蝶。
浴室水声停了。江砚擦着头发走出来,锁骨处的纹身还沾着水珠。顾南乔注意到他右肩新增的绷带,血迹渗出纱布边缘,形成奇怪的符号。
周令姿是陈董的私生女。他扔来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刚解密的邮件,二十年前她母亲在苏黎世诊所工作。
顾南乔点开附件。扫描的病历显示江砚母亲曾接受特殊治疗,签字医师姓Chen。而最后页的药剂清单上,父亲的名字出现在担保人栏。
茶叶里的苯甲酸钠...她喉咙发紧,是复制当年毒药的...
江砚突然单膝跪在床前。他摘下眼镜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顾南乔。他第一次完整叫她的名字,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违反《刑法》第二十二条。
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两人无名指上的戒痕完美重合。顾南乔忽然明白那些戒指、纹身、加密数据——全是精心设计的防护系统,而她现在正式获得了访问权限。
窗外游轮拉响汽笛。江砚的唇擦过她指尖时,顾南乔摸到他后颈那道陈年疤痕——形状像极了她项链里藏的照片上,江母耳坠的轮廓。
游戏升级了。他说。
第五章
翡翠陷阱
苏富比秋拍预展现场,顾南乔的指尖悬在拍品目录上方。第37号拍品是组三连屏翡翠插牌,
provenance显示曾为江夫人旧藏。她的余光瞥见江砚下颌线骤然绷紧——这是他们调查以来,首次在公开场合见到与他母亲直接相关的物品。
喜欢这个
香风袭来。黎晚秋一袭墨绿丝绒礼服站在展柜旁,胸前的翡翠吊坠在射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这位新晋画廊主两个月前从苏黎世归来,左手腕总缠着条绣有中药纹样的丝巾。
顾南乔的婚戒硌在掌心。她注意到黎晚秋查看拍品时,吊坠内里闪过金属光泽——那根本不是实心翡翠,而是精心设计的容器。
明代玉雕工法。黎晚秋的指甲轻叩玻璃,可惜有裂。她转身时丝巾拂过江砚袖口,留下淡淡药香。顾南乔鼻腔一刺——是当年病历记载的毒药载体,苦杏仁与龙涎香的混合气息。
江砚突然咳嗽起来,指节泛白地按住胸口。顾南乔扶住他时摸到衬衫下的异常隆起——是那本从周令姿工作室带出的药剂师笔记,此刻正贴在他心口位置。
砚哥不舒服黎晚秋递来水晶杯,冰块碰撞声清脆如警铃,特调的枇杷露。
顾南乔抢先接过,杯壁粘着的白色粉末在灯光下无所遁形。她假装失手打翻,液体泼在地毯上立刻泛起细密泡沫。《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条在脑海闪现:有毒物质非自然挥发...
抱歉。她掏出绣着银杏的手帕——浸过中和剂的特制布料。黎晚秋弯腰去捡碎片时,吊坠从领口滑出。顾南乔看清了那个微型机关:翡翠背面刻着1999.12.24,正是江母忌日。
拍卖师槌声解救了对峙。江砚拉着她退到立柱后方,呼吸仍带着不自然的急促。吊坠里有东西。他耳语时热气拂过她耳廓,周令姿笔记提到过...
顾南乔的视线突然扭曲。黎晚秋刚才弯腰的姿势与父亲书房照片里江母的身影重叠,同样纤细的颈线,同样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她猛地攥紧江砚手腕:她们是...
眩晕袭来。预展大厅的灯光在视网膜上拖出彗星般的尾迹,顾南乔踉跄着摸向手包里的解毒剂。指尖却触到陌生的金属物体——有人在她不注意时调换了包。
南乔江砚的声音像隔着水幕。他捧住她脸的手在颤抖,区块链纹身因充血变得鲜红。顾南乔想告诉他黎晚秋的丝巾有问题,但舌头重得像铅块。
最后的意识是江砚将她打横抱起,而黎晚秋站在旋转楼梯顶端,翡翠吊坠在她锁骨间轻轻摇晃,像只窥视一切的眼睛。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顾南乔在病床上挣扎醒来,发现右手连着输液管,透明液体正一滴滴注入静脉。床头柜摆着杯喝了一半的水,杯底沉着未溶尽的白色颗粒。
别动。江砚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他站在心电图仪后方,镜片反射着跳动的绿色波纹,他们在生理盐水里掺了LSD。
顾南乔的视线滑向房门——锁孔被胶状物封死。江砚的白衬衫领口沾着血迹,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枚素圈银戒,戒面刻着细密的二进制编码。
第几阶段了她努力控制发音。幻觉如潮水漫上视野,法律条文在脑中自动播放:《刑法》第三百三十四条...非法供应麻醉药品...量刑标准...
江砚突然掀开左袖。区块链纹身此刻泛着荧蓝,组成全新的拓扑图案。他蘸水在床头柜写下【12.24】,数字立刻被某种化学反应染成血红。
记忆碎片骤然拼合。顾南乔想起父亲醉酒后曾喃喃自语的日期,想起书房暗格里那张被烧掉一角的圣诞贺卡。1999年平安夜,江母在苏黎世诊所去世,而父亲当时正在参加国际法医学会。
黎晚秋是周令姿的表姐。江砚将药剂师笔记塞进她掌心,看最后一页。
泛黄的纸页上,潦草记载着某位C教授指示修改处方的记录。而夹层里的照片显示,年轻时的黎晚秋穿着护士服站在配药室,胸前挂着实习药师工牌。
输液架突然摇晃。顾南乔扯掉针头时,发现病房门把手上缠着黎晚秋的丝巾——中药纹样在月光下显出狰狞轮廓,竟是张分子结构图。江砚用打火机灼烧银戒,戒面编码熔化成液态,滴在门锁上发出腐蚀的嘶响。
走廊监控已被切断。他们潜行至安全出口时,楼下传来黎晚秋标志性的高跟鞋声。江砚突然将顾南乔推进储物间,反手锁门的刹那,她看见他后颈的旧伤疤泛着不自然的紫红。
记住纹身图案。他的唇隔着门缝擦过她指尖,是苏黎世银行的保险箱密钥...
储物间弥漫着乙醚气味。顾南乔用消防斧劈开通风管道,攀爬时药剂师笔记从口袋滑落。她伸手去够,却看见扉页夹着的照片飘了出来——父亲与江母在某个学术会议上的合影,两人手中共同捧着的正是那组翡翠插牌。
管道通向医院天台。黎晚秋早已等候多时,翡翠吊坠在夜风中轻轻摇摆。她身后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老人,胸牌上C教授的烫金字刺痛顾南乔的眼睛。
顾小姐比父亲聪明。黎晚秋的丝巾缠在指间,当年顾大律师要是乖乖交出证据...
寒风卷起尘封的记忆。顾南乔突然明白父亲书房那些白色晶体是什么——是当年他从瑞士带回来的证物,二十年来一直用苯甲酸钠防腐保存。而江砚锁骨上的纹身坐标,指向的正是埋藏原始处方的银行。
C教授举起注射器。顾南乔后退时踩到松动的水泥块,黎晚秋的笑声混着急救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千钧一发之际,天台门被爆破撞开,江砚持枪的身影在硝烟中浮现。
但真正让黎晚秋变色的,是他身后穿国际刑警制服的中年男子——顾南乔认出这是父亲的老友,当年负责江母案件的调查员。
游戏结束。江砚的枪口纹丝不动,1999年12月24日的监控录像,刚从苏黎世诊所地下室挖出来。
黎晚秋的翡翠吊坠突然爆裂。微型胶卷从机关中弹出,被直升机气流卷向半空。顾南乔纵身扑救的瞬间,C教授的针头刺入她后颈。天旋地转中,她看见胶卷上父亲修改处方的签名——那根本不是毒药配方,而是解毒剂的成分表。
黑暗中有温暖的手接住她下坠的身体。江砚的声音穿过迷雾:《刑法》第二十条...正当防卫...接着是枪响,重物倒地,黎晚秋的尖叫戛然而止。
顾南乔在ICU醒来时,窗外正飘着初雪。江砚趴在床边熟睡,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换成了铂金钻戒。她试着动弹,发现掌心里攥着半片翡翠——吊坠的机关部分,内侧刻着父亲与江母的名字缩写。
病房门轻轻打开。父亲捧着保温杯走进来,眼下挂着二十年未消的乌青。当年你江阿姨发现新药有问题,他声音沙哑,我们想救人的...
走廊电视正播放新闻:著名医学泰斗陈某涉嫌多起谋杀被捕,其女黎某在逃。画面切换至某艺术基金爆仓的财经快讯,操盘手名单上赫然是江砚用过的化名。
江砚惊醒时,顾南乔正用指尖描摹他区块链纹身的新图案——完整的苏黎世银行保险箱编号。他颤抖着将钻戒套进她左手无名指,戒圈内刻的不再是法律条文,而是经纬度坐标:他们初遇的那棵梧桐树的位置。
七年六个月零十四天。他吻她手背时,眼泪落在戒托钻石上,从开学典礼那天起...
顾南乔摸向颈间银杏叶项链。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江砚总在重要场合转那支万宝龙钢笔——笔帽里藏着能打开所有谜题的密钥,就像她项链里藏着的,是他们故事开始的底片。
雪停了。阳光穿过云层,在钻戒上折射出彩虹。走廊传来脚步声,顾南乔下意识去摸根本不存在的执法记录仪。江砚按住她手,将某份刚解密的文件放在床头——国际刑警对黎晚秋的通缉令,照片里她腕间丝巾松散,露出的疤痕组成两个汉字:【救赎】。
下次庭审在苏黎世。江砚帮她调整输液速度,《刑事诉讼法》第二百八十条...
顾南乔用吻封住他的法律条文。解毒剂在血管里流淌,带来新生般的刺痛。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但此刻,至少这个吻是确凿无疑的证据。
第六章
双戒密码
瑞士的雪落在顾南乔睫毛上,融化成细小的冰晶。她站在苏黎世湖畔的安全屋里,紫外线灯照在翡翠吊坠残片上,微缩胶片正一点点显影。江砚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薄荷与紧张的气息。
这里。顾南乔的镊子尖点在某个模糊人影上。胶片显示1999年平安夜,江母悄悄将某份文件塞进病历夹,而监控角落里的配药室,年轻的黎晚秋正在调换注射液。
江砚的指节发白。他转动戒指,戒面钻石折射的光束投在胶片上,突然显现出隐藏的第二层图像——江母吞下枚胶囊,同时对监控比划三的手势。
不是毒药...顾南乔的嗓音发紧,是父亲研发的代谢抑制剂。她翻出父亲旧笔记本,最后一页草图画着银杏叶形状的分子结构,她本想假死保护证据...
安全屋的警报突然尖啸。江砚扑向电脑,屏幕显示有人触发了湖畔银行的安保系统。顾南乔抓起紫外线灯照向戒指,钻石投射出的光点在墙上组成苏黎世地图,红点标记着某家私人诊所。
声东击西。江砚快速拆卸硬盘,黎晚秋知道我们拿到了胶片。他的衬衫领口擦过顾南乔鼻尖,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三天前为取翡翠吊坠受的伤还未痊愈。
顾南乔的视线落在自己无名指上。婚戒内侧的刻字在紫外线下变成荧光编码,与她项链里的银杏叶标本产生奇异共振。她突然明白江母留下的三是什么意思——《刑法》第三条:法律明文规定为犯罪行为的,依照法律定罪处刑。
雪下大了。他们分头行动前,江砚将另一枚戒指套在她右手无名指。冰凉的铂金圈刻着区块链地址,内壁有细小的磁吸装置。遇到危险就转三圈。他吻她眉心,睫毛上的雪粒簌簌落下,会有人...
话音被直升机轰鸣切断。顾南乔望着江砚消失在雪幕中,转身走向相反方向。她大衣口袋里,翡翠残片与父亲研发的解毒剂样本相互碰撞,发出微弱的脆响。
湖畔诊所早已废弃。顾南乔撬开侧门时,霉味裹着药香扑面而来。走廊尽头的手术室亮着诡异蓝光,她数到第三块松动的地砖,果然发现暗格——里面躺着本烧焦的病例登记册,1999年12月24日那页仅剩半截签名:顾。
紫外线扫过残页,突然显现出荧光笔记。顾南乔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是父亲的笔迹:【JC注射液被替换
解毒剂配方在】后面的文字被血迹覆盖。她摸向项链,银杏叶边缘在紫外线下开始发光。
找到想要的了
黎晚秋的声音从背后刺来。顾南乔转身时,看见她站在手术台旁,左手握着注射器,右手拎着个氧气面罩——正是当年江母用过的型号。翡翠耳环在她鬓边摇晃,每个坠子里都装着淡蓝色液体。
你父亲差点毁了我们的计划。黎晚秋踢了踢地上的金属箱,幸好他太在乎你母亲。箱子弹开的瞬间,顾南乔看见熟悉的银杏叶项链——母亲失踪时戴的那条。
血液在耳膜轰鸣。顾南乔的右手无意识转动戒指,第三圈时磁吸装置发出轻微咔嗒声。黎晚秋冷笑着举起注射器:你以为江砚会来救你他现在应该正在银行触发...
爆炸声震碎玻璃。顾南乔趁机扑向金属箱,黎晚秋的针头擦着她脖颈划过。两人扭打间,翡翠耳环碎裂,蓝色液体溅在手术台上,立刻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知道当年江夫人怎么死的吗黎晚秋掐住顾南乔喉咙,她以为吞下的是假死药...指甲陷入皮肉,实际是我换成的神经毒素...
顾南乔的视线开始模糊。她拼命转动戒指,突然摸到金属箱夹层里的照片——母亲与江母在实验室的合影,两人手中试管里的液体正是银杏叶形状。最后的意识里,她将解毒剂扎进黎晚秋大腿,同时听见破门声和江砚的嘶吼。
再醒来是在国际刑警的直升机上。江砚的左臂新增了绷带,正用沾血的平板调取区块链数据。顾南乔想说话,却发现喉咙缠着纱布——黎晚秋最后那下抓挠伤到了声带。
银行保险箱里是这个。江砚展示透明证物袋里的老式胶卷,母亲记录的完整实验数据。他小心地帮顾南乔戴上氧气面罩,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父亲当年投资的'新药',其实是生化武器。
顾南乔摸向空荡荡的脖颈。江砚从口袋掏出她的银杏叶项链——现在挂着两枚戒指,在机舱灯光下闪闪发亮。他帮她系项链时,手指擦过那块陈年伤疤,温度灼人。
黎晚秋跑了。他在她掌心写字,每个笔画都像烙印,但证据已经上传国际法庭。
日内瓦的夕阳将湖水染成金红色。顾南乔站在他们初遇的梧桐树下——江砚不知何时将树种移栽到了瑞士别墅。七年光阴让树干粗了一圈,树皮上还留着当年顾南乔刻的法律条文编号。
江砚单膝跪在铺满银杏叶的草地上。他打开古董怀表,里面不是钟表机械,而是微型投影仪——光束在暮色中展开,显示七年来的每个重要时刻:辩论赛上他们联手抗敌、毕业典礼隔着人海相望、第一次在律所走廊偶遇...
所有巧合都是我的处心积虑。江砚的声音比秋风还轻。他捧出的新戒指内圈刻着《民法典》第一千零四十七条:婚姻应当男女双方完全自愿。
顾南乔的眼泪砸在戒面上。她摸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当年江砚不小心落在模拟法庭的那支,旋开笔帽露出藏在里面的微型U盘。七年来她收集的所有绿茶罪证,此刻终于有了归处。
《刑事诉讼法》第四十八条。她沙哑地说出苏醒后的第一句话,凡是知道案件情况的人,都有作证的义务。
银杏叶突然纷纷扬扬落下。江砚的吻印在她伤痕未愈的喉间,轻柔得像雪落在瑞士的湖面。顾南乔闭上眼,听见怀表齿轮的转动声与心跳渐渐同步,仿佛时光终于走到它该去的地方。
庆功宴上,香槟杯碰撞出清脆声响。顾南乔发现自己的茶杯里浮着片银杏叶形状的结晶,正以诡异的速度溶解。她抬眼扫视宴会厅,落地窗外,穿护士服的女人一闪而过,左手腕上缠着熟悉的中药纹样丝巾。
江砚的戒指突然开始发烫。顾南乔低头,看见戒面投影出新消息:【证据链完整度98%
缺失模块坐标已锁定】。她与江砚对视一眼,同时摸向西装内袋——那里装着明天飞往开普敦的机票。
新的战场在召唤。而这一次,他们将不再分开。
第七章
晨昏线
清晨六点零七分,顾南乔被智能家居系统的提示音唤醒。全息投影在视网膜上投出今日日程:【7:30
出庭
永胜证券案】,后面跟着个闪烁的小小天平图标。她翻身时,发现江砚那侧的被单已经凉透,枕头上放着张便签纸,上面用钢笔写着《证券法》第一百九十三条的条款编号。
浴室镜面自动调成隐私模式。顾南乔刷牙时,镜角浮现江砚的留言:【早餐在恒温箱,牛奶已除乳糖】。她吐掉泡沫,对着空气说了句援引《婚姻法》第四条,智能系统立刻将语音转成文字发送到江砚的私人终端——这是他们之间收到,爱你的暗号。
衣帽间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渐次亮起。防弹材质的律师袍挂在最外侧,内衬口袋里永远备着微型录音笔和解毒剂。顾南乔的手指在袖口停顿——那里多了枚手工缝制的银杏叶暗纹,针脚细密得不像出自江砚那双操作金融终端的手。
下楼时,她听见厨房传来研磨咖啡豆的声响。江砚背对着她站在晨光里,睡袍腰带松松系着,后颈那道旧伤疤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料理台上摆着两台平板,左边是国际原油期货走势,右边是永胜案的证据链分析。
你的当事人又上热搜了。江砚头也不回地说,咖啡机喷出的蒸汽给他镀上朦胧轮廓,这次是'深夜私会女实习生'。
顾南乔从恒温箱取出三明治。蛋黄酱画成的笑脸旁边,摆着三粒蓝莓组成的省略号——这是江砚式的危险提示。她掰开面包,果然在夹层发现张记忆卡。
《民法典》第一千零二十四条。她将记忆卡插入终端,名誉权侵权证据,正好补充我方第五项诉求。屏幕亮起,显示昨晚永胜证券总裁在酒店走廊的完整监控,画面角落有个穿护士服的身影一闪而过。
江砚的咖啡杯停在半空。顾南乔太熟悉这个表情——每次他发现数据异常时,右眼睑会轻微颤动,像超级计算机处理溢出数据时的指示灯。
黎晚秋的替身。他放下杯子,杯底在岛台上磕出清脆声响,上周出现在开普敦医院监控里。
阳光穿过落地窗,将两人影子投在大理石地面。顾南乔的脚尖无意识蹭过江砚的拖鞋,这个微小触碰让他转过身来。他指尖还沾着咖啡粉,轻轻抹在她唇上,带着哥伦比亚豆特有的焦糖气息。
今晚七点。江砚的唇擦过她耳垂,记得援引《刑法》第二十条。
顾南乔的耳尖瞬间发烫。这是他们之间的密语——当江砚说要讨论刑法第二十条(正当防卫条款),实际含义是今晚想要。她假装整理文件,将发烫的脸藏在案卷后:需要...补充侦查。
门铃突然响起。快递员送来的包裹上没有寄件人,只有片烫银的银杏叶标记。江砚用频谱仪扫描包裹时,顾南乔已经拆开密封层——里面是盒碧螺春,茶叶间躺着枚微型芯片。
周令妍的笔迹。顾南乔捏起芯片对着光,她在女子监狱该练练字了。芯片插入读取器,投影出段模糊视频:穿着病号服的黎晚秋正在某间实验室调配药剂,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江母的翡翠戒指。
江砚的指节敲击着岛台边缘。三长两短,这是他思考重大决策时的习惯。顾南乔知道接下来他会去书房待上四十七分钟,然后带着完美方案出来——这个规律她统计了三百多天,误差不超过两分钟。
今晚吃火锅吧。她却突然说,超市牛肉打五折。法律人的直觉告诉她,此刻江砚需要的不是数据分析,而是人间烟火气的锚点。
江砚的睫毛在晨光中颤动。他慢慢放松肩膀,区块链纹身从紧绷的袖口露出来:用优惠券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合同法》第三十九条。顾南乔接话,格式条款的合理提示义务。她踮脚取下挂在冰箱门上的便签本,所以我已经计算过最优组合方案。
两人头碰头研究优惠券的样子,像极了当年在法学院图书馆分析案例。江砚的呼吸拂动她鬓角碎发,带着薄荷与咖啡的复杂气息。顾南乔突然发现他左鬓有根白发,在阳光下像截断裂的铂金丝。
别动。她伸手去拔,江砚却趁机吻她指尖。婚戒相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像两个相互印证的完美证据。
傍晚的暴雨来得突然。顾南乔到家时,玄关的地暖已经烘干她湿透的鞋尖。空气里飘着火锅底料的香气,而江砚站在料理台前,正用移液枪往蘸料里添加某种透明液体——这是他特制的解毒剂,自从茶叶投毒事件后成了家里调味品的标配。
永胜案延期了。她脱下淋湿的西装外套,法官收到匿名举报视频。外套内衬的暗袋里,藏着从当事人那里收缴的礼物——支装有可疑粉末的钢笔。
江砚的眉毛都没动一下。他太了解妻子处理这种小麻烦的方式,就像她知道他此刻看似在切羊肉卷,实际正通过眼镜上的微型投影处理三笔跨国交易。
火锅沸腾时,顾南乔的终端突然警报大作。江砚设计的绿茶预警系统捕捉到某位不速之客——他们律所新来的实习生正在别墅区门口徘徊,手机里存着十几张偷拍的江砚通勤照片。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顾南乔淡定地涮着毛肚,偷拍他人隐私,处五日以下拘留。她夹起片雪花牛肉放进江砚碗里,不过这次让我来处理。
江砚的镜片反射着火锅升腾的蒸汽。他夹起牛肉蘸了蘸料,却没送入口中,而是突然转向客厅监控屏幕:她左手提的纸袋,放大。
画面放大后清晰可见某知名蛋糕店的logo。顾南乔立刻会意——上周她刚在这家店实名办了会员卡。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放下筷子。江砚按下隐藏在碗碟垫下的按钮,别墅防御系统悄然启动。
先吃饭。顾南乔把虾滑下进锅里,《刑法》第二十条不急于这一时。
火锅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面容。江砚的脚在桌下轻轻碰她的,带着七年如一日的默契与温度。窗外的暴雨仍在继续,而屋内温暖如春,仿佛所有的阴谋与危险都只是调味料,让这平凡的晚餐更加滋味十足。
睡前按摩是雷打不动的仪式。顾南乔趴在床上看案卷,感受江砚的手指在她颈椎处施压。他最近新学了中医推拿,指腹的薄茧蹭过皮肤时,总让她想起法学院图书馆里那本《法医学》的摩挲感。
这里有个结节。江砚的拇指按在某个点位,对应甲状腺。
顾南乔含糊地应了声。她的注意力被案卷某页吸引——当事人提到某位穿护士服的投资者,左手腕有中药纹身。正要标记时,江砚的手突然移到她小腹,力道变得极轻。
顾律师。他的声音罕见地有些抖,你上次生理期...
卧室突然静得能听见智能家居系统的电流声。顾南乔的大脑飞速计算日期,同时想起最近异常的嗜睡和味觉变化。她翻身坐起时,江砚已经调出手机里的健康监测数据,屏幕上赫然是条陡升的HCG曲线。
《民法典》第十六条。江砚的眼镜滑到鼻尖,涉及胎儿利益的,视为具有民事权利能力。他摘下眼镜的样子像个迷茫的优等生,我们需要...
顾南乔吻住他。这个吻带着火锅的麻辣与咖啡的苦涩,还有他们共同经历的无数晨昏的味道。当她终于放开他时,发现江砚的左手正无意识摩挲着她的婚戒,像确认某种失而复得的珍宝。
教育方案。他声音沙哑,应该先教《刑法》还是《证券法》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纱帘,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银杏叶形状的光斑。顾南乔想起安全屋里那个雪夜,想起湖畔诊所的生死时刻,想起七年来的每一个共同战斗的晨昏。
双管齐下。她将江砚的手拉到小腹,就像我们一直做的那样。
晨昏线在地球表面缓缓推移,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