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清是个小可怜皇子,
我是天劫重伤的狐族公主,
我用心头血喂养了他十年,
他当上皇帝后,却用尽手段把我逼走……
1.
咳咳,咳咳。
姑娘!您怎么又开窗了,您的咳疾尚未大好,太医说您现在可受不得寒。您要是还不好,陛下可是要拿奴婢问罪的。小宫女桃花一边念叨着关上窗,一边拿了厚重的披风给我披上。
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倚靠在窗下的贵妃榻上看桃花像蜜蜂一样忙个不停,也不嫌累。
看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忍不住问忙碌的小蜜蜂,不,是小宫女:
桃花,你说萧元清怎么还不来找我
桃花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轻轻捂住我的嘴:姑娘!奴婢跟您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直言陛下的名讳,被人听见了可是要杀头的!
呸呸,你的手干不干净!你刚擦了桌子!我一脸嫌弃的捏着桃花的手拿开,反驳道:我跟别人怎么能一样!他敢杀我的头我就敢打他!
急的桃花直跺脚:姑娘,您怎么越说越大胆了!
我在一旁看着桃花着急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笑的乐不可支。
桃花是萧元清登基之后派来照顾我的小丫头,她不知道我和萧元清的过去,自然会有这些担忧,但我知道,无论我做了什么,萧元清都不会怪我的。
吱呀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耀眼的阳光一瞬间洒入大殿,刺的我不得不用手轻轻遮挡住眼睛。
当室内恢复原先的昏暗时,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吉祥躬着身子站在我面前。
见是吉祥,我立马坐直身子,傲娇的看着他:怎么是你,萧元清呢
吉祥已经习惯了我的这种态度,从刚开始的诚惶诚恐,到现在已经泰然自若了。
笑眯眯上前一步:姑娘,陛下初登大宝,分身乏术,想来看姑娘也得等一段日子了。
哼!没时间来看我,倒是有时间娶皇后!
吉祥苦笑,看了一眼缩头缩脑的桃花,知道指望不上了,只能陪小心道:姑娘,前朝之事繁琐,日后有时间了,陛下自会跟您解释的。
既如此,那你来是作何
吉祥招手让身后的小太监上前来,小太监捧着的托盘上面放着一把匕首和一只玉碗,吉祥躬着身子,态度严肃恭敬:姑娘,奴才来取这个月的药引子。
所谓药引子,就是我的心头血,因我是妖族,与常人不同,我的血可以延年益寿,当然也能养护萧元清那破败不堪的身子。为了保护我,对外只说是药引子。
如果没有我的心头血,萧元清不知道会痛苦多久,想到此处,拿起匕首,如以往的每一次一般,毫不犹豫的刺入胸口。
接过玉碗后,吉祥苦心劝道:姑娘,这每月一碗的心头血对身体的伤害极大,您可要好好将养身子,皇上挂念您呢。
那他怎么不来看我我苍白着脸色,满脸的不高兴,我已经三天没见元清了。
这话说出口我知道不会有回应的,因为我知道,萧元清从一个人人都可以欺负的皇子走到如今这一步是多不容易。纵然他如今已是天子,可前朝仍有许多人不服他,因而他才会娶了丞相家的千金做皇后,以便得到丞相的支持。
越想心里越是憋闷,我不喜欢萧元清与别的女子在一起,烦躁的挥手让吉祥退下。
桃花见我心情不愉,只默默包扎伤口不说话。其实这个小小的伤口我一个治疗术就可以恢复如初,可萧元清怕我暴露身份,不许我在人前使用法术。而且真正让我脸色苍白虚弱至极的,是失去的那一碗心头血,偏桃花这个傻丫头什么也不知道,每次都认真仔细的帮我处理伤口。
桃花的关切让我想到了家中的亲人们。
山中不知人间月,不知道爹爹娘亲和兄长姐姐们有没有想我,今年已经是我在人间彷徨的第十年了。
而今年,也是我用心头血喂养萧元清的第十年了。
2.
我本是狐族最小最受宠的公主,名为灵溪,三百岁时因贪玩偷溜出狐族,导致渡劫失败,身受重伤,暂时无法回去。
爹爹便命从小照看我的狐青婆婆带我来龙气最盛的皇宫养伤,因此认识了年仅九岁,被扔在冷宫的萧元清。
初见时,他只是一个无人看顾的小可怜,饭吃的是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浑身都是被打的青青紫紫的痕迹,虽是皇子,可因生母出身卑微,又早逝,没有母家撑腰,连皇上也不喜,过的连个奴才也不如。
甚至小小年纪身体也破败不堪,如果不是狐青婆婆,恐怕萧元清根本活不到现在。
即便是狐青婆婆帮他保住了性命,他现在也需要每月用我的心头血入药。前段时间狐青婆婆说要回狐族一趟,看能不能找到能治愈萧元清身子的圣药,找到了就不必再每月喝我的心头血了。
我虽活了几百年,可并未遇到过同他一样的人儿,也不曾与除了父兄之外的男子长时间相处过,所以与他也算是两小无猜,小时便时时黏在一处的,可是他登基为帝后,我便不能常常见到他了。
但我相信他,他说过等朝堂稳定下来便与我一同回狐族,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许是看我心情不好,桃花过来扶着我的手臂提议:姑娘,不如我们去御花园逛逛吧,这会儿梅花开的正好。
我重新倚靠在贵妃榻上,懒懒的瞥了桃花一眼,什么破提议,每次取完心头血都是我最虚弱的时候,外面那么冷,这时候去是要冻死谁
但桃花是个傻丫头,半点看不懂我的眼色,她以为我是同意了,就去准备了手炉和大氅。
寒冬时节,冷风簌簌,风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刚出来我就后悔了,但又不想让桃花小瞧我,只好硬撑着走走停停。
虽然树杈上都光秃秃的,但前日的一场大雪盖在树枝上厚厚的一层,像是穿了一件洁白无瑕的衣裳,银装素裹的倒也好看。
娘娘饶命,娘娘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姑娘,前面好像有人!
我瞪了桃花一眼:姑娘我不聋,听到了。
你去看看,是谁在大声吵闹。
桃花走后我就近坐在园子里摆放的石凳旁坐下等。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桃花红着眼睛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华丽衣裙的女子。
小桃花,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疑惑的看向桃花,而后看向她身后的一群人:你们又是谁为何在宫中逗留
桃花红着眼睛刚想开口就被这女子身旁的婢女打断:大胆!见到淑妃娘娘还不行礼!
淑妃宫里哪来的淑妃,先帝倒是有位淑妃,不过不是已经去皇陵了吗
休要骗我,当今宫中只有皇后,哪来的淑妃!
放肆!我们娘娘是当今陛下上月亲封的淑妃!你是哪里来的贱丫头,竟如此无礼!
陛下自先帝逝后宫中就只有......萧元清你说你是萧元清的淑妃
我不信,萧元清不是已经娶了皇后吗,为什么还要娶别的妃子他说过,皇后只是为了安抚丞相的。
你是何人竟敢直呼陛下名讳,可知这是杀头之罪。那位穿着华丽的女子满脸怒色:来人!给我掌她的嘴!
是!
紧接着从淑妃身后走出几个身材粗壮的嬷嬷,想要抓我。
桃花抖着身子挡在我前面,不让她们靠近。
我看你们谁敢!敢动我一下,萧元清知道了必不会放过你们!萧元清都不敢如此待我,区区一个淑妃。
被我的话和气势镇住,几个人回头看看淑妃,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宫倒是不知,宫中还有如此狂妄的女子,今天本宫就替陛下好好教教你规矩!红缨,你去!淑妃看了眼身侧的宫女,宫女微微点头。
一个跨步上前,用力甩开挡在我身前的桃花,一个巴掌迎面而来,此时是我最虚弱的时候,萧元清又不让我使用法术,眼看着这巴掌就要落到我的脸上,只能挨了这下,后面再找机会打回来。
我用自以为凶狠的目光和表情盯着这群人,好牢牢记住她们的模样,方便以后报仇雪恨!
但我并未感觉到疼痛,睁开眼睛一看,一抹高大挺拔的身躯挡在我面前,抓住了红缨打过来的手,是萧元清。
3.
萧元清一把甩开那个叫红樱的宫女,用力之大以至于直接把人甩在了地上。
放肆!淑妃,这就是你们镇国大将军府的规矩吗在宫中大肆喧哗,动用私刑!
萧元清目视着前方的淑妃,声音低沉,蕴含着属于皇帝的威压,虽不曾大声呵斥,但是我知道,他已经在隐忍着怒气了。
呼啦啦除了我之外其他人跪了一地,包括刚刚耀武扬威的淑妃。
陛下恕罪!臣妾是为了教训这个直呼您名讳的贱丫头!才…才…淑妃激动的抬起头,却发现我是全场唯二站着的人,并且萧元清紧紧把我护在身后。
顿时不可置信的指着我:陛下,此人是何人
淑妃,不该问的不要问,你只要知道,以后见了她要像尊敬我一样就可以了,她不是你能惹的人。
吉祥!
奴才在。
传旨,淑妃目无尊卑,禁足一个月,抄女训百遍。
是。
说完,萧元清牵着我的手离开了御花园。
诶,等等,桃花…还有桃花!
萧元清无奈的回头看我:放心吧,有吉祥在。
我这才安安静静的跟着他回到储秀宫,我住的宫殿。
一进门我就用力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坐下,并不理他。
萧元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蹲在我身前,像以前那样仰头看我,语气中带着些小心翼翼:九儿,你生气了
九儿是他为我取的小名,因得知我在家中行九。
你现在可是皇帝,我怎敢生你的气。
萧元清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还说没有生气,普天之下,现在也只有你有资格跟朕生气。
接着又摸了摸我的头:好了好了,我让膳房给你煲了汤,你多喝一些。
我以为他起身是想走,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元清不要走!我只是有点难过,我不生气了!
萧元清双手握住我的手,转过身,严肃的看着我:不,九儿,我说了你有资格对任何人生气,包括我,你唯一不能的,就是让你自己受委屈。
以后再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你首先要做的是保护自己。
可是我怕给你惹麻烦…
萧元清伸出手指轻轻抵住我的嘴唇,目光中带着我看不懂的复杂:九儿,除了你,别的我都不在乎,你明白吗
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那你为什么又要娶淑妃我真的很在意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
她的父亲是庆国的镇国大将军,她和皇后一样,都是为了拉拢朝臣的。
看我脸色还是不好,萧元清用他的额头贴上我的额头,轻声道:我是九儿公主的人,我不会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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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距离跟他四目相对,仿佛回到了当初我们相依相守的时候,他的眼中有我,我的眼中也只有他。
渐渐的,他的目光越来越深邃,像是要把我吸进去一样,他也离我越来越近,终于,四瓣柔嫩的嘴唇紧紧相贴。
他霸道的吮咬我的唇瓣,右手用力箍住我的后颈,不允许我后退逃开,仿佛是没见过的美味,舍不得放开,纠缠的力度让我快要不能呼吸。
我用力拍打他的后背,在我快要窒息时,萧元清终于放开了我,仍是亲昵的啄吻我,我气恼的一把推开他,他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背,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九儿,我有点累,让我抱一下。
我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闻言傲娇的抬头:只让你抱一会儿哦。
萧元清宠溺的笑了笑:好,都听九儿的。
似是又想起什么,问道:狐青婆婆是不是快回来了
对,前段时间传信回来说是快了。
好,那到时候我们一起给她接风。
说定了哦,不许骗人!
永远不会骗你。
4.
有了萧元清的安抚,我又变成了之前那个吃喝玩乐的我,偶尔想起萧元清了,就去看看他。
淑妃被禁足,皇后也不来我跟前晃,我乐得自在。
近来朝堂上的争斗愈演愈烈,不少人开始拿萧元清的身体说事,娶后纳妃已有三个多月,可无一人怀有身孕。
朝臣担忧萧元清的身体,又担心庆国后继无人,让他充实后宫,好尽快留下龙嗣。
毕竟庆国皇室除了他之外,已无其他人了。
听说萧元清在朝堂大发雷霆,险些气的旧疾复发。
我跑去他的寝殿看他,他脸色苍白的安慰我:别担心九儿,我没事。咳咳……
一句话没说完,又咳嗽起来。
我知道他不想让我担心,于是每次见他都会收起担忧的表情,只在心里期盼着狐青婆婆能早点回来,到时什么朝堂政事,一概不管,回我们的狐族去!
有时会在寝殿碰到皇后也来看他,虽然知道萧元清娶皇后不过是权宜之计,但我看到这个女人还是不舒服,总会尽量避开她。
然后再找机会冲萧元清发一顿脾气,非得让他把我哄高兴了才行。
每次萧元清都会轻言细语,温柔的像哄孩子似的哄我。
时间久了,乾清宫的宫人们都知道了我是他们陛下的心尖上的人,我去见萧元清不再需要通禀,可以随意进出。
今天我像往常一样,拿着我在御花园摘的花,想要给萧元清寝殿里换上一支新的。
奇怪的是,只有外殿门口有几个小太监守着,里面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但又有说话声传来。
我实在好奇,轻手轻脚的顺着声音的方向向里面走去,是萧元清的寝殿。
陛下,为了避免朝堂动荡,请您务必考虑下臣妾的提议。是皇后的声音,温婉端庄。
好了皇后,无事你就退下吧,这些话朕不想再听见。萧元清的声音虚弱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陛下!为了庆国百姓不受战乱,您万不可耽溺儿女私情啊!可真是为国为民的好皇后。
殿内安静了一瞬,萧元清的沉默让我有些不安,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
朕知道了,皇后退下吧。语气已不复方才的严厉。
片刻之后,皇后的脚步声在內殿响起。
与我迎面相遇。
与她以往看我时的淡漠相比,皇后此刻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艳羡和无奈,还有愧疚
但我对于不相关的人向来不愿敷衍,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从她面前经过,皇后的目光一直跟随我,直到看不见。
真是奇怪。
元清元清!
咳咳,九儿,今日玩的可开心萧元清身着白色寝衣,敞着胸怀靠坐在龙榻上。
我快速过去把他的寝衣合拢,质问:你方才就是这样跟皇后说话的
你都听见了你方才在外面萧元清的神色有一丝紧张,仔细盯着我面上的表情,不知道想看出点什么。
我不甚在意,噘着嘴帮他把衣服拢好,就听到皇后说让你不要沉溺儿女情长。说完看了看他的表情,气鼓鼓道:皇后好烦。
还以为我听不出来,明明就是在说我!
萧元清表情一松,爱怜的揉了揉我毛茸茸的脑袋:不理她就是了。
我理她做什么,倒是你,怎么面色还是这么不好,要不再喝点我的心头血说罢起身想看下殿内有没有匕首之类的。
萧元清一把拉住我的手,让我坐在他的怀里,捏了捏我柔嫩的脸颊:祖宗,你可消停点吧,存心要我心疼是不是,每月一次我都不想了,更何况你如今才刚放了一碗。声音逐渐变低:纵然你身份非同寻常,也不能如此伤害。
区区心头血,还是能给你的,我可不是一般人!我也小声趴在他的耳边说话。
那也不行!听话!看我不高兴,又哄道:我养两天就好了。
这时吉祥悄悄走进殿里,低头,目不斜视:
陛下,姑娘,小太监来报,狐青婆婆回来了!
真的吗!我激动的从萧元清怀里跳起来:元清你听见了吗,狐青婆婆回来了!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回狐族了!
萧元清同我一样激动,他明白我未说完的话,这是我们期待已久的!只是他情绪内敛,只有明亮的眼睛里能看出他的不平静。
快请进来!
片刻,一位身穿黑色斗篷,满头银发,但面容却十分年轻的女子走进大殿。
陛下,老身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婆婆......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萧元清也是奇怪,不过他知道若无事,狐青必不会有此行为,点点头,示意吉祥先把我带出去。
我不想出去,但见两人都表情严肃,想来是不会让我任性留下,于是冷着脸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5.
见过狐青婆婆后,萧元清更忙了。大力整治朝堂,把反对他的人一个个都清理了。
不知是不是狐青婆婆带来了好消息,可是我问过好几次,这两人都不肯告诉我,只让我耐心等待。
我被狐青婆婆整日关在殿内修炼,不让我出门,甚至连桃花都被赶出去了,我就算想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境况,都没人能问。
可我实在担心萧元清的身体,终于有一日,趁着狐青婆婆不在,偷偷溜出了储秀宫,想去乾清宫看看他。
奇怪的是,乾清宫今日很是喧闹,灯火通明,数不清的小宫女小太监在忙碌的布置什么,大红色的飘带系满了宫里的每一根柱子,鲜红的喜字贴满了乾清宫的内殿和外殿,就像当时萧元清娶皇后的那天。
可始终没见到萧元清,我想或许他还在处理政务,那我找吉祥也是一样的,吉祥肯定能带我去找他。
我小心翼翼的不让人发现,轻手轻脚的想要绕过假山,去偏殿的耳房看看吉祥在不在。
没想到假山处早就有了人,怕被人发现,我屏住呼吸,站在原地想等她们先过去。
咱们娘娘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只要皇上与娘娘圆了房,小皇子很快就会有的。
是啊,早日诞下小皇子,咱们娘娘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固。
哎呀别说了,快走吧,别耽误了吉时,皇上和娘娘都等着呢。
两人说着话渐渐远去。
我顾不得被发现的风险,连忙跑出来看着远处的两个人,没错,是皇后的宫女。
可是,圆房谁要圆房
对对,我一定是听错了,萧元清喜爱的是我,才不会跟别的女子生孩子!
我一定要去找到他,让他好好斥责皇后!好好管教自己的宫女不要乱说话!
不等我跑出去,突然看到连廊深处缓缓走来一对身穿大红色寝衣的男女,男人高大英俊,女人娇小温婉,赫然是萧元清和皇后!
男人的手紧紧牵着身旁的女人,偶尔看向女人的目光中充满了疼惜和怜爱,还亲手扶着她上台阶,那副生怕她摔倒的样子仿佛是把她当成了易碎的珍宝。
此时我也顾不得被狐青婆婆发现后会怎样训诫,只想知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元清!
听到我声音的萧元清立马回过头,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什么我没有捕捉到,我知道的是,他没有过来。
只是温声对我说:九儿乖,朕跟皇后有要事要做,你先回储秀宫去。
可是好黑,你能送我回去吗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怕被狐青婆婆责罚。我盯着两个人牵着的手,小声恳求。
九儿听话!我让吉祥送你回去,婆婆不会罚你的。
我不要!就要你送,你不肯,是因为要跟皇后圆房吗!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大声质问他。
我的话说完后,萧元清温和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不要胡说,九儿。我晚点再去找你,不要让我担心,快回去。
但他没有否认,我点点头,纵然已经泪凝于睫,我还是冲他露出了一个跟以往一般无二的笑容:我知道了,不用吉祥,我自己回去。
说完没再看他们一眼,直接转身离开,泪滴终于顺着脸庞滑落。没关系,不一定是真的,我相信萧元清不会背叛我的,他还要跟我回狐族的。
萧元清看了吉祥一眼,吉祥颔首,悄悄退下。
走出乾清宫没多远我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我憋不住怒气,就这么不放心吗。
随后顾不得狐青婆婆的叮嘱,直接使用隐身术,看吉祥从我眼前走过后又反身回了乾清宫。
我静静地站在乾清宫门前的大树上,看着宫灯被熄灭,皇后没有出来,听见里面传出女人独有的娇吟声,和男人的粗喘,整整一夜,我站在寒风中一动不动,自虐般听着他们被翻红浪的声音直到天明。
离开时,天光熹微,我回头看向默默伫立在那里高大巍峨的宫殿,萧元清,只要你解释,我就信你。
可是自那天后,萧元清未曾踏足过储秀宫,好似忘记了在等他的我。
而我因为被狐青婆婆发现偷溜出去,被罚禁足,在不能出去的一个多月里,萧元清始终没有来过,也未曾让人带来一言一语。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心中放不下,修炼的时候险些走火入魔。
狐青婆婆见我如此执着,索性不再强压着我修炼:公主,纵然你与那萧元清朝夕相处十年,但须知,人心易变。你终是要回去狐族的。
连婆婆也知道了,我们的这十年,到底算什么。
6.
桃花,我们去御花园逛逛吧。
姑娘,不如我们去梅林吧这会儿梅花开的比御花园的还好看,御花园光秃秃的没有什么好看。
以往桃花是最喜欢去御花园的,现在居然不去,我面上不动声色:好,你带路。
到了去往御花园和梅林的路口,我看着桃花道:出来的匆忙,没拿手炉,你回去看看。
桃花不疑有他,连忙回去拿。
桃花走远后,我脚步一转,走向御花园,我倒要看看御花园里有什么,让桃花这么抗拒。
萧元清的后宫本就人少,隆冬时节,天寒地冻,会来逛园子的人少之又少,一路走过来都冷冷清清的。
直到走到了御花园的凉亭,如今天气寒凉,亭子周围挂上了厚厚的帘子。
而现在,里面坐着一位穿着繁复衣裙的温婉女子,是皇后。
自那天之后,我一直顺从狐青婆婆,把自己关在储秀宫,不听,不想,也不愿意知道关于萧元清和皇后的任何事。
可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不去想就不存在的。
我缓步上前,撩开帘子,皇后正在看书喝茶。
见我到来,好似并不意外。
并亲自为我倒了一杯茶放在面前,示意身旁的宫女都退下。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所有动作,知道她是有话要跟我说,等人走光后,我思考再三,还是选择留下,想听听她会跟我说什么。
九儿姑娘,我知道你想必不想看到我,可有些话我还是想和你说。
都是废话,我不想和她说话。
皇后见我对她充满敌意,无奈一笑。
九儿姑娘,你不必对我有这么大敌意,我不是跟你抢陛下的,只是像我们这种世家女,有很多事身不由己。即便是陛下,只要在这个位置上,也会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荒谬!我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人,她说的一些东西我并不能体会到,但是不代表我没有自己的理解。
我倒想听听她能说些什么。
就拿陛下来说,陛下身后没有强大的外家,能登上皇位全靠自己,但是朝堂上的势力盘根交错,陛下如果想要一个清明的朝堂,这些势力必然要拔除,但朝臣这么多年混迹朝堂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相反,他们的人脉势力或许比陛下还要深。
所以即便是陛下,也不得不虚与委蛇,韬光养晦,等寻到合适的时机再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那这跟你抢我的男人有什么关系!我厉声质问,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再浓烈,干你何事,你父亲不也是其中一个吗!
皇后看着我愤怒的样子缓缓笑了:九儿姑娘,我的父亲虽为丞相,但我,现在是皇后,是与陛下共存亡的。
有些话,我之前跟陛下讲过,现在也想说与姑娘听听。身为皇室子弟,世家贵女,多有身不由己,前者为了大庆江山,后者为了家族荣耀都不得不去做一些不想做但却不得不做的事。我们生来就承担了这些责任,儿女情长并不能为我们带来足够大的利益,反而会是最先舍弃的东西,相反,权利地位才是我们最需要的。
当然,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离开陛下,只是希望你能想通,不要跟陛下斗气,能让陛下心无旁骛的处理前朝政务,稳固皇权。
我来到这里也有十年了,虽从未出去过皇宫,但萧元清夺嫡我是亲身经历过的。
只是萧元清是为了自保才会想要当皇帝,因为他志不在此,难道权利的诱惑真的这么大吗,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就不想离开了吗所以才会为了稳固皇位跟皇后圆房,那之后呢,是不是还要生一个又一个的孩子......
7.
我不信,萧元清不是这样的人。
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我不信,我跟萧元清之间,不仅仅是儿女情长,而且,他也不会是为了权利地位不择手段的人。我们之间你是不会明白的。
皇后不置可否,并没有反驳我,好像我说的这些就像是小孩子在争辩一样。
她无所谓的态度看的我气怒不已,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气头上我忘记隐藏自己的修为,好好的石桌瞬间崩裂,碎石飞溅。
皇后毕竟是深闺中的女子,遇此状况也是吓了一跳,惊呼一声连连后退,却忘了身后是栏杆,被栏杆一绊,整个人后仰着就要掉进湖里。
见此我快步过去想要抓住她,哪知她看到我过去更加慌张,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我眼前闪过,皇后被一把抱起,免于落入湖中的危险,稳稳落在地上。
我回头看时,萧元清正抱着皇后温声安慰,好像根本没有看到站在旁边的我。而皇后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依偎在他的怀中,这画面,刺的我眼睛生疼。
元清,我...
娘娘!您的额头流血了!手臂上也有!姗姗来迟的宫女一眼看到皇后额头和脸上的伤口,虽不是很大,但对方是皇后,千金之躯,一点损伤都足够令人惊恐。
我和萧元清同时看向皇后身上的伤口,随后他的眼神终于看向我,以及旁边碎成渣的石桌。
虽然未曾开口,但那带着不赞同的眼神,依然让我心痛不已。
我握紧刺痛的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点,我...我不是故意的。
被众人拥护在中间的皇后抚着萧元清的手臂,柔声开口:陛下,确实不关九儿姑娘的事,是臣妾自己太过惊慌导致的,您就不要责怪她了,想必九儿姑娘也吓到了。
闻言萧元清又看向我,见我确实脸色苍白,眼神茫然无措,不由皱起眉头:九儿,你怎么自己在这,还穿的如此单薄,桃花呢边说边解下自己的大氅想要给我披上。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我,破涕为笑,抿着唇,伸出手,想让他看看我也受伤了,手好疼,可身后的一声尖叫打断了他的步伐。
不知为何皇后突然昏倒,来不及披到我身上的大氅被萧元清一把扔到我的身上,他转身抱起皇后大步离开:快传太医!
我还未完全伸出的手就这么僵在空中,看着他抱着他的皇后一步步远走,好像就要这样离开我。
8.
晚上,萧元清久违的来到了储秀宫。
两人相对而坐,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我率先打破沉默:皇后怎么样了
萧元清眉目舒展:婉儿没事,只是受了惊吓,休养几天就好了。
我点点头,不愿再说话。婉儿,皇后的闺名陈婉。原来他们已经如此亲密了。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我突然想到刚刚狐青婆婆说的话。
九公主,您何时与老身回狐族您马上就要度四百岁天劫,若是再次失败,将会影响您化出九尾,唯有在狐族,您才能平安度过这次天劫啊,望您与萧元清快做决定。
可是,如今的萧元清,还愿意与我一同回去吗
我还想试试。
萧元清,权利对你来说重要吗
萧元清一怔,缓缓开口:九儿,你与皇后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幽深的双眸里满是认真,看着我的眼睛,平静道:九儿,在其位,谋其政。
我懂了,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
他大概是不会与我一同回狐族了。
我告诉狐青婆婆让她配制可以治愈萧元清身体的药,配好后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毕竟我与他相处十年,纵然最后不得圆满,也希望他能平安顺遂。
认真修炼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
今年是萧元清登基的第一年,过年的宫宴下旨大办,皇后特地邀请我参加。
以往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现在,他有了名副其实的妻子,收回了对我的特权,我也只有受邀才能参加这些宴会。
我答应了。
狐青婆婆的药已经配制完成了,宫宴过后正好跟他说我要离开的事。
宫宴时,我坐在萧元清和皇后的下首,对面是淑妃。
这么久不见,淑妃还是那么盛气凌人,看到我时那不屑的眼神好像我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看来禁足也没能改改她的性子。
不愧是宫宴,歌舞丝竹,献礼贺岁,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众人坐定后,皇帝萧元清才与皇后相携姗姗来迟
这是我第一次正面看到萧元清和别的女人如此亲密,陈婉笑意盈盈的挽着他的胳膊,他低头看向她的目光温柔而爱怜,两个人郎才女貌,郎情妾意,宛若一对璧人。
原来除了我,他也可以对别人这么温柔,他给的偏爱不是独一无二的。
我低头自嘲的笑了笑,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不过,也都不重要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等我离开这里,不论百年,千年,总会忘记的。
虽然宫宴很热闹,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我只想找到机会把药给萧元清并且辞行,无奈今年是他登上帝位的第一年,他有太多的事要处理,有太多的人脉要梳理,即使他不需要再去讨好任何人,但别人的示好却不能不理。
陈婉坐在他身旁,为他交际,言笑晏晏,不愧是世家贵女,确实是一位难得的贤内助。
既然他没有时间,那我只好留信给他了,我跟狐青婆婆已经定下了回狐族的日子,不能再因为我出状况了,本想最后再见他一面,谁承想,曾经的唾手可得现在变成了难以企及。
想通后我正准备起身离席,忽然前方传来了一阵惊呼声,听见有人喊皇什么,我脚步一顿,立马转身跑上前去,一把抓住萧元清的胳膊:元清元清,你没事吧不过瞬间就被甩开在一旁,紧接着听见他紧张的声音:皇后!婉儿!你怎么样了,传太医!
我不防被他推开,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耳边传来他焦急的呼喊,完全不顾帝王的威仪,打横抱起陈婉快步走开。
我揉了揉撞在桌子上的手腕,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抱着她离开。
第二次了,萧元清,这是你第二次抱着其他女人无视我的存在,灵溪,你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9.
婆婆,收拾收拾我们离开吧。回到储秀宫后,我直接跟狐青婆婆说:把药交给桃花吧,我们早点回去。
桃花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姑娘,您要去哪要给奴婢什么药
狐青见我失魂落魄的走进内殿,拉住了想要刨根问底的桃花,示意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九公主,老身都安排好了,咱们可以启程了。过了不知多久,狐青背着包袱出现在内殿门口,面色凝重的看着我:刚刚我算了公主的天劫,只怕就在近日了,如今提前回去狐族正好。
我点点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住了这么久的地方,虽华丽无比,却终不是我的家。
桃花大概也从狐青那里知道了我要离开的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在我们身后,打开殿门之时,一队禁卫踏步而来,后面萧元清疾步向前,一眼看到了我们手中的包袱:婆婆,九儿,你们这是要去哪
回家。
能不能先别走。他看着我艰难开口。
为何我挪开视线,不再看他的脸,以免自己心软,可心跳却不受控的加速。
我…九儿,你能不能救救婉儿她中毒了。
中毒了有太医,找我有什么用。
婉儿她,她怀有身孕,太医研制出的解药保不住她腹中的孩子,你的血却可以。萧元清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始终不曾看我。
所以,这就是你不让我走的原因我轻声问。
不,只是暂时的,九儿,婉儿好了之后你随时可以离去。萧元清急切的说道。
呵我冷笑一声,真是怪自己太傻,都这时候了,竟还以为是他舍不得我走!
九公主,天劫将至,万不可再损伤修为啊!老身可以给皇后老身的解毒丹,不同凡物,可保腹中胎儿。
萧元清一听,脸上焦急之色愈发明显:九儿……我从未求过你什么…
我凝神看向面前的男人,我们朝夕相处十年,此刻竟然有些看不懂他了。
好,明日来取。
公主!
婆婆不必再说,我意已决。萧元清,自此之后,你我恩怨两清。此件事了,我与婆婆就会离开,希望你能给桃花安排个好去处。
萧元清深深看了我一眼:好,我答应你,九儿,此去山高路远,保重。
话落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顿住,我就不送你了,余生安好。
他转身离开的瞬间,我知道,我们之间,真的到此为止了。
10.
两天后,我与婆婆迎着飘落的雪花踏上了回狐族的路。
而我不知道的是,宫墙之上,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一直看着我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陛下,此处风大,我们回去吧。吉祥小心翼翼的劝说着站在城墙之上不肯离去的男人。
萧元清捂着胸口:吉祥,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疼。
吉祥用袖子胡乱擦了下眼泪:陛下,您何苦呢,这样做九儿姑娘肯定会怨您的。
萧元清轻声笑了,就像多年前的温润少年:这样,她才能开始新的生活,才不会一直记着我。
话落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陛下!!
萧元清自此一病不起,三天后,驾崩于这个飘扬着雪花的季节。
他骗了我。
狐青婆婆根本没有可以治愈他的药,他和婆婆都知道,唯独瞒了我。
因为他知道,我如果知道没有药肯定会一直用心头血养着他,更不会抛下他独自回去狐族。而他不想再拖累我,他希望我能过更轻松自由的生活,只有狐族才能永远保护我不受伤害。
所以,从狐青婆婆再次回到皇宫,这个针对我的计划就开始了。
他没有和皇后圆房,更没有孩子,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做戏给我看,也可以顺便拔除朝堂上的毒瘤,虽然他不稀罕这个皇位,却不能不为百姓考虑,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没办法用更温和的手段,只能铤而走险。
一直到亲眼看见我离开后,悲痛欲绝之下终是撑不住了。
听了狐青婆婆的话,我久久不能言语,没有像往常一样吵闹,只是更加努力的修炼,仿佛一瞬间成熟了。
11.
终于顺利度过了天劫。不过我还是被明令禁止不许踏出狐族一步,我也答应了。
父母兄长看我与平时没什么不同,都以为我是彻底放下了,殊不知,每隔几年,我都会偷溜出去再偷偷回来。
一百年后,恰好是上元节,街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花灯,漂亮极了,还有许多卖面具的小摊子,我挑了一个小狐狸的面具戴在脸上,刚刚转身就被撞的趔趄了一下。
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见状立马拱手道歉:抱歉姑娘,小生不是有意的。
抬头间我看到了他的样子,清俊温雅,好像一个人。
我摘下面具面具,打趣道:喂,小书生,你把我撞疼了,要怎么赔
那小书生看见我面容的瞬间直接呆住姑,姑娘,小生看你有点面熟…不知姑娘芳名
我屈指敲了下他的脑袋:呆子!亏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竟然把我忘了!不理你了!说罢转身就走。
小书生着急的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说清楚!姑娘!
我跑在前面,听着身后跟着的脚步声,眼中盛满泪珠,开心的笑了:萧元清,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