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酒局中的尴尬
包厢内的空气仿佛被抽成了真空,中央空调吹出的冷风裹挟着火锅蒸腾的白雾,在头顶凝结成一团团扭曲的云团。服务员托着沸腾的铜锅进来时,滚烫的红油汤底在电磁炉上疯狂翻涌,飞溅的辣椒碎像无数细小的火星,却暖不透林华逐渐冰冷的心脏。
哟,这新来的肥牛看着就鲜！
销售部的老陈夹起一大片肉,故意将汤汁甩在林华面前的碗里,小林,年轻人多吃点,别光看着啊！
哄笑声中,林华的脸涨得通红,只能机械地点头：好,好的陈哥。
这毛肚得七上八下才脆生！
市场部刘姐娇笑着夹起裹满香油的毛肚,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她身旁的王主管仰头饮尽红酒,喉结滚动的声音在林华听来格外刺耳。
实习生小张突然指着转盘大喊：转过来转过来！我要黄喉！
林华条件反射地伸手去转,却发现转盘纹丝不动
——
原来财务部的赵姐正用手肘死死压着边缘,和旁人聊得火热。
赵姐,能转下转盘吗
林华小心翼翼地开口。
赵姐头也不抬,甩出一句：忙着呢,等会儿。
周围又是一阵窃笑,有人小声说：就他积极,出什么风头。
小林,帮我递下醋。
王主管突然开口。林华慌忙起身,却撞翻了身后的椅子。金属椅腿在瓷砖地面划出尖锐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慌什么没见过世面似的。
王主管皱着眉嫌弃道。
林华涨红着脸扶起椅子,颤巍巍地把醋瓶递过去,对方却皱眉说：你洒我手上了。
对,对不起王主管,我不是故意的。
林华声音发颤。
行了行了,别杵着碍事。
王主管不耐烦地挥挥手。
当刘姐突然说
小林,来,敬你一杯
时,林华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一股狂喜涌上心头,他慌忙起身,塑料凳在瓷砖地面划出尖锐的声响。
刘姐,我敬你！
林华激动地端起酒杯。
可还没等他说完,刘姐手腕轻巧一转,酒杯精准地对上了王主管的杯沿：王主管,这次项目多亏了您指导,我敬您！以后还得多仰仗您带我们！
王主管得意地大笑：好说！小刘就是懂事,不像有些人,来了半天也不知道敬杯酒。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林华,他僵在原地,举到半空的手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这时,不知谁突然说：小林,你这西装怎么回事油渍斑斑的,来参加酒局也不收拾干净点。
这……
这是刚才不小心溅到的。
林华结结巴巴地解释。
哈哈,看来小林是想给咱们表演‘油渍时尚’啊！
又是一阵哄笑,像潮水般将林华淹没。
更要命的是,他感觉鼻子突然痒痒的,一个喷嚏毫无征兆地冲了出来。阿嚏！
汤汁随着喷嚏溅在面前的碗里,周围人纷纷皱眉躲开。
哎呀,你看看你！
刘姐捂着鼻子嫌弃道,真恶心,也不注意点。
对,对不起……
林华慌乱地抽纸巾擦拭,却不小心带翻了水杯,清水在桌面上蔓延,浸湿了旁边同事的文件。
你搞什么啊！
同事猛地抽走文件,满脸怒容,这文件我做了一周,被你弄湿了怎么交差
我赔,我一定赔！
林华急得眼眶发红。
得了吧,就你那点工资,赔得起吗
另一个同事阴阳怪气地说。
就在林华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尽的尴尬和屈辱淹没时,叮
——
的一声,手机铃声刺破了喧闹。
谁啊,酒局上还接电话,没点规矩！
有人不满地嘟囔。
林华摸出手机的指尖在不停地发抖,屏幕上
周明远
三个烫金大字刺得他瞳孔骤缩。
喂,周总……
林华刚开口,声音就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变得沙哑。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像是裹着冰碴：小林,你在哪个包厢
不等他回答,雕花木门
砰
地被撞开。周明远踏着走廊的光影走来,纯黑西装上的银扣泛着冷光,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跳上。他扫视一圈包厢,目光落在角落蜷缩的林华身上,浓眉瞬间拧成铁疙瘩：听说有人把我的特邀嘉宾当替补队员
王主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结结巴巴地说：周,周总,误会,都是误会……
周明远径直走到林华身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可乐罐,嘶拉
一声拽掉拉环,琥珀色的茅台瞬间注满玻璃杯：上个月你熬夜改的那份策划案,连董事长都夸‘后生可畏’。
他举杯时,水晶吊灯的光在酒液表面碎成星子,今天这杯,我敬真正能给公司开疆拓土的人！
刘姐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小林原来这么有实力,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啊！
老陈也赶紧附和：就是就是,刚才和小林开玩笑呢！
林华握着酒杯的手剧烈颤抖,望着周明远一饮而尽的潇洒姿态,再看看周围人瞬间转变的嘴脸,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和自豪涌上心头。
第三章
意外的转折
水晶吊灯将暖黄的光瀑倾泻而下,在周明远纯黑西装上流淌成绸缎般的光泽,金属袖扣折射出冷冽的芒,如同蛰伏的利刃。他仰头饮尽茅台,喉结滚动的弧度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格外凌厉,酒杯与转盘相撞的脆响,惊得火锅里的花椒都跟着震颤,腾起的白雾裹着辛辣气息,在众人骤然凝固的表情前缓缓散开。原本嫌弃林华的同事们,此刻瞪圆的眼睛倒映着周明远袖口折射的银芒,活像被车灯照住的夜行动物。
小林啊,原来你和周总是老相识啊！
王主管猛地起身,带翻的红酒在桌布上洇开血色痕迹,宛如一道狰狞的伤口。他举着酒杯的手不住发抖,声音尖得能刺破包厢里悬浮的寂静：刚刚真是对不住,我自罚一杯！
喉结剧烈耸动间,酒水顺着下巴滴在爱马仕领带的鳄鱼纹皮带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周明远,仿佛要从对方脸上寻得一丝饶恕的可能。
林华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包厢里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送出的冷风裹着同事们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刺鼻的烟味涌来,混合着桌上凉透的肥牛油脂散发的腥气,让他胃里一阵翻涌。他忽然想起半小时前,自己被王主管嫌弃碍事时,对方鼻孔朝天的模样,此刻那副嘴脸却扭曲成讨好的弧度,像极了火锅里煮烂的香菇。
周明远慢条斯理地夹起帝王蟹腿,蟹壳碰撞瓷碗的清脆声响在死寂的包厢里回荡。暖黄灯光勾勒出他修剪整齐的指甲,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上位者的优雅,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尝尝这个,醉仙楼的镇店之宝。
他忽然转头看向林华,深邃的眼眸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嘴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这蟹要蒸足二十分钟,多一秒肉柴,少一秒腥气,和做方案一个道理
——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说罢,他端起酒杯轻晃,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留下诱人的酒痕,那姿态仿佛掌控着整个酒局的节奏。
小林那份用户裂变方案,
周明远突然重重放下筷子,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闷响,惊得众人身体不自觉一颤。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煞白的脸,吊灯在他镜片上投下两道冷光,如同实质的锋芒,董事长特意批示要全公司学习。
他顿了顿,包厢里的呼吸声都跟着屏住,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你们猜猜,为什么同样的数据,小林能玩出花
市场部刘姐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
哒哒
小跑过来,胸前香奈儿五号的味道浓郁得几乎要把人呛晕。她殷勤地帮林华添酒,睫毛膏晕染的眼角挤出讨好的笑纹,身体几乎要贴到林华身上：小林啊,姐姐早就说你是咱们部门的金凤凰！
她压低声音,刻意凑近林华耳边,吐气如兰,上次你说的社群运营思路,我回去研究了三夜,真是越琢磨越精妙！以后还得多仰仗你,可别嫌弃姐姐笨。
实习生小张怯生生地从口袋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笔尖在纸面戳出一个个小洞,声音发颤：林哥,能不能讲讲怎么……
话没说完,就被财务部赵姐的高跟鞋狠狠碾了脚背。赵姐瞬间换上蜜糖般的笑容,假睫毛扑闪得像受惊的蝴蝶,娇嗔道：小张不懂事,别介意哈。小林弟弟,姐姐的
Excel
可厉害了,什么复杂的数据模型都难不倒我,下次做方案,尽管吩咐！要是缺人手,姐姐把整个财务部的人都给你拉来！
老陈突然
扑通
一声半跪在真皮沙发上,酒杯举得比头顶还高,脸上涕泪横流：周总,这杯我替小林敬您！都怪我有眼无珠,居然……
他哽咽着,小林这么优秀的人才,我之前还说那些浑话,我该死！周总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小林,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一句话！
他声泪俱下的模样,让空调外机的嗡鸣都显得格外刺耳。
行了。
周明远不耐烦地挥挥手,金属袖扣划过半空,折射的冷光扫过众人,仿佛一道无形的鞭子。他转向林华时,眼底的锐利瞬间化作春水,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下个月集团要成立创新项目组,我打算让你牵头。
这句话像颗炸弹投入死寂的湖面。王主管手里的筷子
啪嗒
掉进红油汤底,溅起的油花在他惨白的脸上烫出红点；刘姐精心涂过指甲油的手指深深掐进桌布,蕾丝袖口下的青筋突突直跳；赵姐的假睫毛抖得几乎要脱落,口红在牙齿上晕染出诡异的形状。
窗外的霓虹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包厢,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华起身时,膝盖撞上桌沿发出闷响。茅台的热气模糊了镜片,他恍惚看见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流淌成河,就像无数个加班的深夜,自己对着电脑屏幕时,映在窗上的倒影。谢……
谢谢周总！
他的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却在同事们此起彼伏的恭维声中,显得格外清亮。
林哥以后就是咱们部门的顶梁柱！
就是就是,以后还得跟着林哥吃香喝辣！
林哥,我那策划案还请您多指点指点！
谄媚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将林华淹没,而周明远则端坐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如同掌控一切的王者。
第四章
真相与成长
酒局散场时,魔都的夜沉入浓稠的墨色。林华扶着酒店冰凉的鎏金雕花门框,冷风裹挟着黄浦江上咸涩的水汽扑面而来,刺得他原本晕乎乎的脑袋瞬间清醒。头顶
醉仙楼
的红色霓虹招牌在夜空中明灭闪烁,倒映在他眼底,像是未干的血迹。回想起酒局上的种种,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那些被同事们冷眼相待的时刻,此刻仍像针尖般扎在心头。
小林。
身后传来沉稳有力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林华转身,只见周明远正将车钥匙抛向远处的代驾,黑色西装在夜风里猎猎作响,金属袖扣在暗处泛着冷光。林华心中一颤,周明远的出现彻底改变了酒局的走向,可这位副总单独留下自己,又所为何事忐忑与期待在他心中交织,如同乱麻。
两人并肩走在大理石步道上,梧桐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像是在窃窃私语。霓虹灯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面投下破碎的光斑,时而将周明远的影子拉长,时而又缩短。林华偷偷瞥向身旁的周明远,喉结不住地滚动,想问的话在舌尖打转,却又因紧张而不敢开口。他的思绪飘回酒局,同事们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他既感到荒谬,又有些快意。
知道我为什么单独找你
周明远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华,眼神在路灯下深邃如古井。
林华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摇摇头,眼神中满是疑惑。他心跳如擂鼓,目光紧盯着周明远,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线索,心中却不断猜测着各种可能。
职场就像酒局,
周明远双手插兜,凝视着远处车流如织的高架桥,语气平静却字字千钧,总有人拿你当垫桌脚的砖头。就像今晚,王主管那副嘴脸,你看到了吧
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前一秒还对你爱答不理,后一秒就恨不得跪舔。
林华想起酒局上王主管冲到他面前,脸上堆满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谄媚地说：小林啊,我就说咱们部门卧虎藏龙！之前是我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可别往心里去！以后您就是我领导,我唯您马首是瞻！下个月的项目汇报,还得请您多指导指导,我这脑子,没您点拨根本转不过来弯儿！
刘姐扭着腰肢凑过来,香水味浓得呛人,声音甜得发腻：林弟弟,姐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您那份策划案,简直是神来之笔！以后姐姐就跟定你了,端茶倒水、跑腿打杂,姐姐全包了！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姐姐第一个站出来,跟他们拼了！
实习生小张更是紧张得声音发颤,笔记本都快拿不稳,满脸崇拜地说：林哥！您就是我的偶像！从今天起,您说往东我绝不往西！熬夜做方案、整理资料,我随叫随到！求您收我当徒弟吧,我保证好好学,不给您丢人！
财务部赵姐则举着酒杯,一脸讨好：小林弟弟,姐姐的财务报表做得可溜了,以后您要是做项目预算,尽管开口！姐姐把所有数据都给您整得明明白白,保准让领导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真正有价值的人,
周明远猛地转身,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林华的眼睛,是能改变酒局规则的人。你那份用户裂变方案,连董事长都拍板全公司学习,这就是你的底气！
他伸出食指,重重地指了指林华的胸口,记住,职场不是靠溜须拍马,而是靠真本事。
林华的心脏猛地一跳,血液瞬间涌上头顶。那些熬夜改方案的日子,咖啡渍晕染的稿纸,凌晨三点窗外的月光,此刻都化作一股热流在血管里奔涌。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感谢的话,却因激动而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真正的请客,是连菜谱都要问你忌口的。
周明远拍了拍林华的肩膀,力度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酒肉朋友朝朝有,患难之交一世惜。与其在那些看不起你的人面前卑躬屈膝,不如把自己锤炼得更强。公司接下来的创新项目组,我打算让你牵头,敢不敢接
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林华望着周明远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豪情。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妻子李梅的消息跃入眼帘：锅里给你留了醒酒汤,路上小心。
配图是厨房暖黄的灯光下,瓷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
林华的眼眶突然发热,白天酒局上的屈辱、此刻的震撼,还有心底对妻子的思念,在这一刻交织成汹涌的浪潮。他终于明白,这世上最珍贵的宴席,从不在觥筹交错的酒局里,而在那个永远为他亮着灯、留着汤的家里；真正的成长,是握紧自己的实力,在属于自己的战场上发光发热。
周总,我敢！
林华挺直脊梁,目光坚定地看向周明远。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被人忽视的小透明,而是即将掌控自己职场命运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