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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门惊澜
庆元三年的江南,暴雨如注,仿佛天空被撕开了无数道裂口,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泥沙,如一头挣脱牢笼的猛兽,疯狂地冲击着堤岸。轰隆声中,堤岸的泥土不断被剥落,坠入滚滚洪流。扬州城内,积水漫过脚踝,低洼处的房屋大半浸泡在水中,只露出屋檐在水面上摇摇欲坠。百姓们蜷缩在高处,望着被洪水吞噬的家园,脸上写满了绝望与无助,孩童的啼哭、妇人的抽泣、老人的叹息,交织成一曲悲凉的哀歌。
瘦马馆内,潮湿的空气里,脂粉香与霉变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柳丝丝坐在斑驳的铜镜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铜镜映出她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眸,眼角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与精明。刚及笄的她,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可在这瘦马馆的岁月,早已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历经世事的沧桑。她的眼神中,既有对命运的不甘,也有对未来的渴望。
自小,她便被嗜赌如命的父亲卖到这里。在瘦马馆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当晨曦还未破晓,老鸨刺耳的催促声就会将她从睡梦中拽醒。接下来,是日复一日严苛的训练,琴棋书画、歌舞诗词,每一样都要做到精通;察言观色、拿捏人心的技巧,更是要反复练习。她深知,在这里,美貌只是基础,而才华和心机才是改变命运的关键筹码。她必须牢牢攥住这唯一的希望,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
丝丝姑娘,该去准备了。老鸨尖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次可是伺候钦差大臣刘国忠,那可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要是得了欢心,你后半辈子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柳丝丝对着铜镜,将最后一支玉簪别进发间,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服饰素雅,可她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这场至关重要的表演。成败在此一举,她不能有丝毫差错,这或许是她摆脱苦海的唯一机会。
柳丝丝换上一身素雅的丫鬟服饰,跟在众人身后,朝着刘国忠的住所走去。街道上,灾民们的惨状刺痛着她的双眼。有人蹲在墙角,浑身湿透,瑟瑟发抖;有人带着仅存的家当,四处乞讨。她心中泛起一丝怜悯,可这份怜悯很快就被对未来的渴望所取代。她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唯有爬上高位,拥有权力和财富,才能真正摆脱苦难,不再重蹈这些灾民的覆辙。
当柳丝丝第一次见到刘国忠时,心中不禁暗喜。虽已年近四十,但丞相生得仪表堂堂,一袭官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此时的刘国忠,正皱着眉头,全神贯注地盯着桌上的灾情奏折,俊朗的面容上满是疲惫与忧虑。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个被安排来照顾自己起居的丫鬟。柳丝丝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他,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一步步走进他的世界。
接下来的日子里,柳丝丝如同一只狡黠的狐狸,不动声色地靠近刘国忠。每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还未照进房间,她就已轻手轻脚地准备好温热的茶水。她特意选用最精致的茶具,用清晨最新鲜的露水泡茶,端到刘国忠面前时,总会用软糯的声音轻声提醒:大人,您用些热茶吧,这是奴婢用清晨最新鲜的露水泡的,最是提神醒脑。夜晚,当刘国忠伏案处理公务到深夜,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疲惫的身影。柳丝丝总会贴心地送上一碗精心熬制的羹汤,那羹汤里,不仅有各种滋补食材,更饱含着她的心意。偶尔,她还会轻轻为他揉肩捶背,听他诉说着赈灾的难处,适时地用温婉的话语舒缓他的焦虑。
起初,刘国忠对这个丫鬟的照顾只是礼貌性的点头回应。但有一次,连续三天不眠不休处理公务的他,在接过柳丝丝递来的安神汤时,突然发现碗底压着一张字条,娟秀字迹写着:大人眼中血丝密布,若信得过,今夜可让奴婢为您调制熏香助眠。那一刻,他握着汤碗的手微微发颤,抬眼望向垂眸侍立的柳丝丝,昏暗烛火将她的侧影勾勒得温柔朦胧,心中某处坚硬的角落悄然松动。刘国忠看着美丽动人的柳丝丝,深深的被感动,柳丝丝看刘国忠没有吩咐,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刘国忠正沉溺的盯着自己看,她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说:大人,奴婢给您调香,您安心休息一夜吧,奴婢实在心疼。刘国忠闻言好,有劳了!柳丝丝调好香,淡淡的清香,让刘国忠瞬间觉得清爽许多。在熏香的帮助下,刘国忠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一日,刘国忠又在为漕运不畅导致的粮食短缺而发愁,眉头紧锁,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步。柳丝丝站在一旁,犹豫了片刻,轻声说道:大人,奴婢听说扬州城附近有几条隐秘的河道,平日里少有人知,或许可以派人探查一番,说不定能找到新的运粮路线。刘国忠闻言,停下脚步,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惊讶与赞赏。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丫鬟,她生得实在太美,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藏着一汪春水,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从那之后,刘国忠看柳丝丝的眼神渐渐变了,而柳丝丝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变化,心中暗自欣喜,知道自己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实现。
随着接触增多,刘国忠开始主动与柳丝丝交谈。某个雨夜,他望着窗外倾盆大雨,突然开口:你说这洪水何时才能退去柳丝丝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天灾无情,人心却可凝聚。大人若能安抚好灾民,重建家园,便是拨开云雾见月明。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刘国忠侧头凝视她在雨帘中朦胧的面容,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为她拂去鬓角的碎发,却在半空僵住。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空气仿佛都灼热起来,柳丝丝慌乱低头,脸颊泛起红晕,而刘国忠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手轻轻的抚摸柳丝丝的脸颊,细腻的手感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刘国忠抬起柳丝丝羞红的脸颊,认真欣赏,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刘国忠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充斥在脑中得到她!得到她!刘国忠亲吻上柳丝丝,柳丝丝先是一惊,然后主动拥住刘国忠,送上自己的丁香小舌,加深了这个吻。奴婢真心爱慕大人,想伺候大人,求大人怜爱。刘国忠已经无法用大脑思考,抱起柳丝丝往卧房走去。不多久卧房内散落一地衣服,纠缠不清,床榻传来的吱呀声和粗重的呼吸声,似乎在讲述今后的爱恨纠葛。
不久后,刘国忠将柳丝丝安置在城郊一处幽静的别院。别院虽不大,但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一应俱全。柳丝丝站在庭院中,望着满园春色,心中满是欣喜。她终于不用再待在那狭小逼仄、充满污浊气息的瘦马馆,不用再看老鸨的脸色。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她深知,自己的地位还不稳固,在这深宅大院中,稍有不慎就会失去一切。她必须牢牢抓住刘国忠的心,让自己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站稳脚跟。
刘国忠每次来到别院,都会带来新的惊喜。有时是江南刚进贡的云锦,有时是珍贵的诗集。某个春日午后,他亲手为柳丝丝簪上一支白玉兰簪,指尖擦过她耳际时,声音低沉而温柔:这簪子,倒不及你万分之一的美。柳丝丝抬眸,望见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心跳如擂鼓。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精心设计的谋略中,不知何时混入了真实的情愫。当他因赈灾事务缠身无法前来时,她会对着满院落花发呆;当他深夜到来,她又会欣喜地亲自下厨,为他做一碗阳春面。
与此同时,丞相府内,夫人钱氏传来怀孕的消息。钱氏出身国公府,自下嫁刘国忠后,仗着娘家的权势,在府中说一不二。她性格强势,平日里对刘国忠总是指手画脚,两人虽育有一子刘炳辉,但夫妻关系却并不和睦。得知妻子怀孕,刘国忠虽表面上欣喜不已,大摆宴席庆祝,可内心却愈发觉得钱氏蛮横无理,与善解人意的柳丝丝形成鲜明对比。他在钱氏面前,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柔与关怀,反而常常被指责和埋怨。
国公府陪嫁的鎏金西洋钟刚敲过卯时三刻,刘国忠便被一阵刺耳的摔砸声惊醒。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起身,绣着云纹的锦被滑落时,衣袍下摆扫过床榻内侧深深的抓痕——那是三日前钱氏因他晚归,用护甲狠狠抓挠留下的痕迹。
老爷可算起来了丫鬟春桃战战兢兢地捧着水盆进来,目光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夫人在正厅候您许久了。刘国忠望着铜盆里晃动的水面,映出自己眼下浓重的青黑,忽然想起昨夜在别院,柳丝丝为他研墨时,那双总是带着柔光的眼睛。
穿过九曲回廊时,钱氏尖利的嗓音穿透雕花槅扇:刘福!这账本上的数目怎么对不上当我是睁眼瞎不成刘国忠推门而入,正看见妻子将泛黄的账册狠狠砸向管家。镶着珍珠的护甲擦过老人布满皱纹的脸颊,瞬间渗出细密的血珠。钱氏穿着孔雀蓝织金襦裙,发髻上的东珠随着动作晃出冷光,却衬得她眼底的阴鸷愈发明显。
老爷来得正好。钱氏斜睨着他,涂着丹蔻的手指戳着案上狼藉的账册,翡翠镯子撞出清脆声响,你瞧瞧,这府里上下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她突然抓起账册甩在刘国忠身上,宣纸划过他的脖颈,留下一道红痕,这些年,你在外面养外室、置别院,当我是聋子瞎子
刘国忠弯腰捡起散落的账页,余光瞥见钱氏隆起的腹部。三个月前她有孕时,国公府送来的贺礼堆满了三间库房,而此刻她眼中的疯狂,却让他想起扬州瘦马馆里那些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夫人莫要动气,当心腹中胎儿。他话音未落,钱氏突然抄起案上的茶盏砸来。滚烫的茶水泼在他胸前,青瓷碎片溅落在地,发出细碎的脆响。
胎儿钱氏踉跄着站起身,锦缎裙摆扫落案上的镇纸,你还记得有个孩子那日在别院,你抱着那个贱人说'有我在'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发妻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绣着并蒂莲的裙裾上,刘国忠,我钱氏下嫁你刘家,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如今竟敢...
书房的门突然被撞开,十二岁的刘炳辉冲进来时,正看见母亲将父亲按在墙上,发间的金步摇抵住他咽喉。少年瞳孔骤缩,抓起案上的砚台就要砸向钱氏。辉儿!刘国忠嘶哑着嗓子喝止,脖颈被步摇划出细细血痕,还不退下!刘炳辉红着眼眶将砚台砸在地上,大理石地面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随后转身冲出门去,衣角扬起的风掀翻了案上的奏折。
钱氏松开手,望着丈夫狼狈的模样,突然尖声大笑起来。她踉跄着坐回太师椅,抓起妆奁里的胭脂往脸上胡乱涂抹,艳丽的红色混着泪水,在苍白的脸上晕染出诡异的花纹: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当朝丞相的威风不过是我钱氏的一条...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腹痛袭来,她蜷缩在椅子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刘国忠望着满地狼藉,忽然想起成亲那日,钱氏坐在花轿里掀开红盖头时,眼中闪烁的羞涩与期待。而此刻,那个曾经温柔的少女早已被国公府的权势和婚姻的磋磨,变成了眼前这头困兽。他弯腰捡起妻子掉落的发簪,却在触到冰冷的金器时,想起柳丝丝为他绾发时,指尖传递的温度。
滚!都给我滚!钱氏抓起妆奁砸向门口,珍珠、胭脂洒了一地,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刘国忠退出门外,听见门内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混着瓷器碎裂的声响。他靠在廊柱上,望着院角那株被折断的海棠,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柳丝丝的别院里,寻到久违的安宁。
每当钱氏对刘国忠大发雷霆时,他总会不自觉地想起柳丝丝温婉的笑容。深夜处理政务时,案头柳丝丝亲手所写的诗词笺纸,成了他对抗疲惫与烦躁的慰藉。他开始频繁以公务为由,在别院多停留些时日,享受与柳丝丝相处的宁静时光。柳丝丝会为他研磨,看他挥毫泼墨书写奏折;也会在他累了时,为他弹奏一曲古筝,琴音袅袅间,他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
钱氏的孕期并不顺利,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她的脾气也愈发暴躁。府中的下人稍有差错,便会遭到她的责骂,整个丞相府都被笼罩在压抑的氛围中。而刘国忠因为赈灾事务繁忙,又时常去别院陪伴柳丝丝,对钱氏的关心越来越少。这让钱氏心中充满怨恨,她派人暗中调查,很快便知晓了刘国忠与柳丝丝的事情。嫉妒和愤怒在她心中燃烧,她决定要给柳丝丝一个教训。
钱氏怒不可遏,挺着大肚子来到别院,想要教训柳丝丝。柳丝丝早有准备,远远看到钱氏气势汹汹地走来,她心中虽有些紧张,但很快便镇定下来。钱氏一进门,便对着柳丝丝破口大骂,柳丝丝却跪在钱氏面前,泪流满面地说道:夫人息怒,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不该妄想攀附大人。只是大人对奴婢实在太好,奴婢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奴婢愿意立刻离开,绝不再打扰夫人与大人。说着,她做出要离开的样子。刘国忠见此情景,心中不忍,连忙上前拦住柳丝丝,又转头对钱氏说道:夫人,如今你有了身孕,理应好好养胎,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动怒。丝丝她温柔懂事,留在身边也能照顾你。钱氏没想到刘国忠会为柳丝丝说话,心中更加气愤,但顾及腹中胎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愤愤离去。
钱氏走后,刘国忠将柳丝丝搂入怀中,轻声安抚:别怕,有我在。柳丝丝将头埋在他胸前,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这一刻,她分不清自己是在演戏,还是真的依赖眼前这个男人。而刘国忠轻抚她的长发,心中满是怜惜,暗暗发誓一定要给她一个名分。此后,他对柳丝丝的呵护更甚,不仅为别院添置了许多名贵的字画,还专门请了夫子教导她礼仪规范,为她将来进入丞相府做准备。
钱氏生产那日,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仿佛预示着不祥。因胎儿过大,她腹痛如绞,血流不止。尽管国公府请来了最好的大夫,可无论如何努力,都没能挽回她和孩子的性命。刘国忠看着妻子的尸体,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被能光明正大迎娶柳丝丝的念头占据。他主动提出为妻子守丧三年,借此堵住众人之口,同时也为自己和柳丝丝的未来做准备。
守丧期间,刘国忠与柳丝丝虽不能公开见面,但书信往来不断。每一封信,刘国忠都写得情真意切,诉说着思念与对未来的期盼;柳丝丝的回信,也满含眷恋。有一次,刘国忠偷偷来到别院,隔着窗户与柳丝丝相见。月光下,两人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化作深情的凝望。刘国忠轻声说:再等我两年,我定风风光光娶你进门。柳丝丝含泪点头,那一刻,她对他的感情已彻底深陷,不再是单纯的利用,而是真正的倾心相许。
这三年间,柳丝丝在别院里深居简出,每日读书练字、研习茶艺,不断提升自己。她明白,要想真正融入京城的贵族圈子,光有美貌是不够的,还需要有才华和修养。她书房里的书越积越多,从诗词歌赋到治国方略,她都广泛涉猎;她的茶艺也愈发精湛,能泡出令人赞不绝口的香茗。同时,她也在暗中结交一些官员家眷,通过举办小型茶会、诗社等活动,与她们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为自己日后进入丞相府铺路。
在一次精心筹备的茶会上,柳丝丝身着淡雅罗裙,纤手素腕,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展示茶艺。她轻执茶壶,缓缓注水,动作优雅得如同翩翩起舞。茶香四溢间,她还能与众人侃侃而谈诗词典故,引得在场贵妇们纷纷赞叹。其中,礼部侍郎的夫人更是对她青睐有加,两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此后,柳丝丝与这位夫人来往密切,通过她,又结识了更多权贵家眷,在京城贵妇圈的影响力逐渐扩大。
三年期满,在丞相府老夫人的周旋下,柳丝丝顶着县令侄女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嫁进了丞相府。成为丞相夫人后,柳丝丝并未安于现状。她开始频繁举办诗会、茶宴,邀请京城的贵妇们前来参加。在这些场合中,她凭借着出众的才情和温婉的性格,赢得了众人的好感。她的诗会总是充满雅趣,她的见解独到而深刻;她的茶宴上,茶香四溢,宾客们谈笑风生。渐渐地,她在京城贵妇圈中站稳脚跟,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
婚后,刘国忠对柳丝丝宠爱有加,无论多忙,都会抽出时间陪伴她。他们时常在花园中漫步,共赏月色;在书房里吟诗作画,互相切磋。有一次,柳丝丝为刘国忠弹奏一曲《凤求凰》,琴声婉转悠扬,刘国忠听得如痴如醉,待曲终,他握住她的手,深情地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柳丝丝脸颊绯红,靠在他肩头,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柳丝丝在府中地位的稳固,她开始担忧自己的身世被揭穿,也害怕失去刘国忠的宠爱。尤其是看到刘国忠对儿子刘炳辉的关心,她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嫉妒与不安。她开始暗中留意刘国忠的一举一动,对他身边的丫鬟也充满防备。而刘国忠察觉到她的变化,虽耐心安抚,但两人之间还是渐渐有了隔阂。
一次,刘炳辉因公务与刘国忠发生争执,柳丝丝在旁添油加醋,试图离间父子关系。刘国忠罕见地对她发了脾气,指责她不该插手父子间的事。柳丝丝委屈地落泪,觉得刘国忠不再如从前那般偏袒自己。从那以后,她表面上对刘国忠更加温柔体贴,背地里却加快了巩固自己势力的步伐,拉拢府中下人,结交朝中官员的女眷,形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刘炳辉对柳丝丝的怀疑与仇恨,更让这对夫妻的关系雪上加霜。当刘炳辉开始收集证据,准备揭露柳丝丝的罪行时,柳丝丝为了自保,也在暗中谋划。她一方面在刘国忠面前装作柔弱无辜,另一方面却不择手段地想要阻止刘炳辉。她派人跟踪刘炳辉,试图找出他的把柄;还在府中散布谣言,说刘炳辉意图谋反,想借此让刘国忠对儿子产生厌恶。
刘国忠夹在中间,痛苦不堪,他既不愿相信心爱的妻子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又无法忽视儿子的愤怒与坚持。他多次试图调和两人的矛盾,却都以失败告终。每当看到柳丝丝和刘炳辉在他面前虚与委蛇,他都感到心力交瘁。夜晚,他常常独自坐在书房,望着墙上的字画发呆,回忆起与柳丝丝相识相知的过往,不明白为何曾经恩爱的两人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
中秋夜宴,丞相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月光洒在庭院中,照亮了宾客们的欢声笑语。酒过三巡,刘国忠不胜酒力,先行回房休息。刘炳辉趁机将柳丝丝引至书房,房间内灯光昏暗,气氛压抑。他从怀中拿出一叠文书,重重地拍在桌上,冷声说道:柳姨娘,这是你与药商的往来信件,上面清楚记录着更换补药配方的细节。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柳丝丝脸色瞬间煞白,强作镇定道:大公子莫要血口喷人!这些不过是你伪造的证据,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是吗刘炳辉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恨意,我已将这些证据交给大理寺,明日就会有人来彻查。父亲他……怕是也脱不了干系。柳丝丝心中慌乱,但仍不甘心,她说道:大公子,你何必如此执着。就算你父亲真的与你母亲的死有关,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这样做,就不怕背上不孝的罪名吗刘炳辉怒目而视:我只知道,母亲含冤而死,我若不为她讨回公道,才是最大的不孝!
当刘国忠得知此事,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望着柳丝丝,眼中满是痛苦与失望:丝丝,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柳丝丝想要扑进他怀里辩解,却被他冷漠地避开。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机关算尽,不仅失去了爱情,也将面临法律的制裁。
大理寺的马车碾过丞相府门前的青石板时,檐角铜铃在秋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柳丝丝扶着窗棂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皮肉。三日前刘炳辉掷在桌上的文书在眼前浮现,那些写满药商密语的信笺,此刻仿佛化作锁链,正一寸寸缠上她的脖颈。柳夫人,请移步正厅。身着皂衣的衙役叩门声惊得她浑身一颤。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面容,发髻间那支曾经象征身份的赤金步摇,此刻却沉甸甸得像是刑枷。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身,广袖下藏着的手仍在不受控地颤抖。
正厅内,大理寺卿陈砚山端坐在太师椅上,案头堆叠着厚厚的卷宗。刘国忠斜倚在雕花榻上,连日来的惊忧让他鬓角白发陡增,浑浊的眼底满是惊惶。刘炳辉立在堂侧,玄色锦袍上暗绣的云纹随着呼吸起伏,他垂眸望着青砖缝隙里权门惊澜
大理寺卿陈砚山将泛黄的账簿推到柳丝丝面前,墨迹未干的批注刺得她眼眶生疼:卯月廿三,购入马钱子二两,经手人...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她骤然煞白的脸,正是您贴身丫鬟翠儿。柳丝丝感觉喉咙发紧,强笑道:大人莫要玩笑,翠儿不过是个粗使丫头,怎会...
是吗刘炳辉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他抬手示意随从,一名浑身湿透的中年男子被押了进来。这是扬州瘦马馆的老鸨,他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她说,您当年在馆中就曾研习药理,还特意请教过催产之法。老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浊的泪水混着泥水淌满脸庞:柳姑娘,老身也是没办法啊!大理寺的官爷们把馆子都翻遍了,小的要是不说...她的哭诉戛然而止,柳丝丝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刘国忠挣扎着从榻上坐起,剧烈的咳嗽震得锦被滑落。他望着柳丝丝的眼神里,有震惊,有失望,更多的却是恐惧:丝丝,你...当真如此柳丝丝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罐破摔的癫狂:没错!都是我做的!钱氏那个悍妇,成天对您颐指气使,我不过是想让您早日摆脱枷锁!她猛地扑向刘国忠,却被衙役拦住,发间珠翠散落一地,老爷,您忘了那些在别院的日子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长相厮守啊!
刘国忠踉跄着后退半步,扶住雕花桌案才勉强站稳。他看着眼前这个曾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此刻却像个陌生的疯子。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在雨夜为他研墨的少女,那个在别院为他烹煮羹汤的温婉身影,与眼前狰狞的面孔重叠又撕裂。为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难道我们之间的情意...都是假的
柳丝丝的笑声戛然而止,泪水顺着精致的妆容蜿蜒而下:一开始是假的。她忽然安静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恍惚,可当您为我簪上玉兰花,当您在信里写'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我...我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依靠...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刘炳辉别过脸去,不愿再看这荒诞的一幕。他记得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辉儿...护好自己...如今大仇得报,胸腔里却空荡荡的,像是被狂风卷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复仇的快感并没有让他感到真正的满足,反而让他陷入了更深的迷茫和痛苦。
三日后,刑部判决下来时,京城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仿佛要掩盖这世间的一切罪恶。柳丝丝被关在马车里,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忽然想起初入瘦马馆那年,也是这样的大雪天。老鸨扯着她冻得通红的手,恶狠狠地说:记住,命是自己挣的。如今她机关算尽,终究还是输了个彻底。她的命运,就像这飘落的雪花,看似美丽,却无法掌控自己的归宿。
马车缓缓驶过朱雀大街,柳丝丝透过雕花车窗,看见街角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刘国忠裹着黑色斗篷,白发在风雪中凌乱,手中紧握着她曾为他绣的帕子——那上面的并蒂莲早已被泪水晕染开。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柳丝丝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终于明白,从她选择用阴谋换取爱情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失去这份感情最纯粹的模样。
刘炳辉站在丞相府的朱漆大门前,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怀中突然一沉,是柳丝丝的女儿怯生生地抱住他的腿。小女孩仰起脸,澄澈的眼睛像极了她母亲初入府时的模样。他弯腰将孩子抱起,雪落在她柔软的发间,别怕,以后我就是你的兄长。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心中暗暗发誓,不会让这个无辜的孩子,再重蹈她母亲的覆辙。
入夜,刘炳辉独自来到祠堂。牌位上母亲的名字在烛火中明明灭灭,他终于卸下所有防备,泪水夺眶而出。这场持续数年的复仇,终究是两败俱伤。窗外风雪呼啸,吹得祠堂的门轴吱呀作响,恍惚间,他仿佛又听见母亲温柔的歌声,混着雪粒子敲打窗棂的声音,渐渐消散在无尽的夜色里。
刘国忠在书房枯坐了七日七夜,桌上堆满了柳丝丝留下的诗稿和未完成的绣品。第八日清晨,他命人将这些物件全部收进檀木匣,贴上封条。当阳光再次照进丞相府时,人们发现老爷鬓角的白发又多了许多,处理政务时更加勤勉,只是再也没人见过他踏进那间曾摆满柳丝丝画作的阁楼。
十年后,已是镇远大将军的刘炳辉凯旋而归。在城郊的乱葬岗,他立了一块无名碑。春风拂过,碑前的野花开得正好,远远望去,宛如当年别院那株玉兰树上飘落的花瓣。而丞相府的故事,随着岁月流转,渐渐成了京城茶楼酒肆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唯有墙角那株老梅,年年寒冬独自绽放,见证着这深宅大院里曾经的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