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师父是个饭桶
我蹲在门槛上啃冷馒头的时候,隔壁王婶又拎着笤帚冲进了道观。
沈老道!你给我滚出来!
竹扫帚咣当砸在香案上,惊得供桌后头那尊泥菩萨都抖了三抖。我缩着脖子往功德箱后边挪,就看见师父趿拉着破草鞋从后殿窜出来,道袍领口还沾着半片咸菜叶。
王大姐,有话好说嘛......
好说个屁!王婶叉着腰把账本拍得啪啪响,上个月赊的二十斤白面,上上个月欠的八只老母鸡,还有上上上个月......
我数着手指头算日子,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被街坊堵门了。自打半年前被这老道从河里捞上来,我算是看明白了——清风观这破庙,香火还没灶膛里的灰多。
小兔崽子!师父突然冲我瞪眼,没看见你师父亲传的紫砂壶空了快去后山打泉水!
我翻了个白眼。什么狗屁紫砂壶,分明是去年庙会上套圈赢的粗陶罐。刚要起身,王婶的笤帚尖就戳到我鼻梁前:敢跑你们师徒今天不把账结了,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正闹得鸡飞狗跳,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鎏金车辕轧过青石板,朱漆马车稳稳停在观前。车帘一掀,下来个穿织金缎子的胖员外,脑门油光锃亮能照出人影。
敢问可是沈仙长当面员外拱手作揖,腰间玉佩叮当乱响。
师父瞬间挺直了佝偻的腰板,广袖一甩仙风道骨:福生无量天尊,正是贫道。
我眼睁睁看着那撮咸菜叶子从他领口飘落,正巧掉在员外蹭亮的皂靴上。胖员外嘴角抽了抽,硬是挤着笑脸递上烫金帖子:家中小女夜夜惊梦,还望仙长......
好说好说。师父捋着山羊须,袖口一卷就把帖子收了,只是这驱邪镇煞嘛......
纹银百两!事成另有重谢!
王婶的笤帚哐当掉在地上。师父咳嗽一声,袖中突然飞出道黄符,啪地贴在我脑门上:孽徒!还不快给为师取法器来!
我顶着符纸往后院跑,心里直打鼓。哪有什么法器,上次做法事用的桃木剑早让我劈了当柴烧。情急之下抄起墙角晾衣杆,顺手把晾着的破道袍扯下来往杆头一系。
回到前殿时,师父正对着员外家丫鬟带血的帕子掐算。见我举着幡旗出来,老道眼皮跳了跳,还是硬着头皮唱喏: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破布条子迎风招展,抖落三两只晒成干的臭袜子。胖员外脸色发青,师父突然大喝一声指向东南:妖气冲天!速去城南乱葬岗!
马车骨碌碌驶出半里地,师父突然扒着车窗回头喊:乖徒儿,记得把为师藏在功德箱底下的......
知道啦!我踹了脚吱呀作响的箱盖,摸出俩铜板扔给王婶,先还您一文钱利息。
日头西斜时,我蹲在观门口数蚂蚁。突然听见墙根传来窸窣响动,师父道袍下摆卷成包袱,鼓鼓囊囊揣着个油纸包翻墙而入。
快快快!他鬼鬼祟祟朝我招手,城东李记的酱肘子,趁热......
话没说完,朱漆马车又折了回来。胖员外颤巍巍捧着一撮黑灰:仙长,您让在乱葬岗烧的纸钱......
师父腮帮子还鼓着酱肉,含混不清地嘟囔:此乃驱邪秘法,员外只需......
可这灰里怎会有鸡骨头丫鬟突然尖叫,手指间赫然夹着半根啃光的肋排。
我扭头就要跑,后领却被师父一把揪住。老道抹了把油嘴,正气凛然道:此乃贫道用元神温养的法器,如今妖孽已除......
放你娘的屁!员外终于憋不住了,给我打!
我抱头鼠窜时,听见师父在身后嚷嚷:徒儿莫慌!待为师使出绝招——接着是噗地一声闷响,混着酱肉味的臭屁弥漫了整个道观。
2
酱肘子里的玄机
胖员外带着家丁怒气冲冲地走了,临走前还踹翻了我们道观门口唯一一盆半死不活的绿植。我蹲在墙角,看着师父慢悠悠地捡起地上的酱肘子油纸包,拍了拍灰,又往嘴里塞了一口。
师父,咱们是不是该跑路了我忧心忡忡地问。
跑什么跑他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道,为师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人家说要去报官……
报官师父嗤笑一声,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油腻腻的铜牌,在我眼前晃了晃,看见没‘钦天监特聘风水顾问’,正儿八经的官家身份!
我凑近一看,铜牌上确实刻着几个字,但边角已经被磨得发亮,像是被人盘了十几年。
师父,这玩意儿……该不会是假的吧
放屁!他瞪我一眼,这可是为师当年在京城混饭吃的时候,花了三两银子从一个算命瞎子手里买的!
我:……
得,还不如假的呢。
****
当晚,我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师父正鬼鬼祟祟地往门外溜,怀里还抱着个包袱。
师父,大半夜的,您这是要去哪儿我揉着眼睛问。
他吓了一跳,回头瞪我:臭小子,怎么还没睡
您这动静,耗子都能被吵醒。我爬起来,狐疑地盯着他怀里的包袱,该不会……是要跑路吧
胡说!他挺直腰板,义正言辞,为师这是去夜观天象,占卜吉凶!
那您带包袱干嘛
呃……天冷,多带件衣裳。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拆穿他。结果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哎哟一声,接着是扑通——像是有人摔进了水沟里。
我叹了口气,披上衣服出去看。果然,师父正狼狈地从道观后门的臭水沟里爬出来,包袱散开,里面的酱肘子、烧鸡、还有半壶酒全泡了汤。
师父,您这‘夜观天象’,观得挺别致啊我蹲在沟边,笑眯眯地问。
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咬牙切齿:这破沟,昨天还没有的!
王婶下午刚挖的,说是防贼。
师父:……
****
第二天一早,我们道观门口围了一群人。我以为是胖员外带人来找麻烦,结果探头一看,发现是街坊邻居,个个神色慌张。
沈仙长!不好了!李员外家的小姐昨晚又闹起来了!卖豆腐的张大爷气喘吁吁地说道。
闹什么师父一边啃着昨晚抢救回来的半只烧鸡,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说是见鬼了!那鬼……那鬼还啃了她半只酱肘子!
我:……
师父的动作一顿,缓缓转头看我。
我压低声音:师父,您昨晚……该不会摸进人家闺房了吧
放屁!他老脸一红,为师是那种人吗
那酱肘子……
那是驱邪用的!他梗着脖子狡辩,鬼怕油腻,为师这是以毒攻毒!
我:……
街坊们可不管这些,七嘴八舌地求师父赶紧去看看。师父被缠得没办法,只好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然后大手一挥:徒儿,带上法器,随为师斩妖除魔!
我默默看了一眼墙角那把晾衣杆,心想这回怕是真要完蛋了。
****
到了李员外家,果然阴气森森。小姐的闺房外贴满了符纸,丫鬟婆子们吓得瑟瑟发抖。师父装模作样地舞了几下晾衣杆,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大喝一声:妖孽,还不现形!
结果,房梁上扑通掉下来个东西——
一只肥硕的大黑猫,嘴里还叼着半只酱肘子。
全场寂静。
师父面不改色,捋着胡子道:果然!此乃猫妖作祟!
李员外颤声问:仙长,这……这真是妖怪
当然!师父一本正经,此猫通体漆黑,眼泛绿光,必是修炼百年的猫妖,专偷人间荤腥!
我忍不住小声提醒:师父,这就是只普通的野猫……
他瞪我一眼,继续忽悠:不过幸好遇上贫道,今日便收了它!说完,他装模作样地掏出一张黄符,往猫脑门上一贴。
结果那猫喵地一声,甩甩头,符纸掉了,然后叼着酱肘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全场再次寂静。
师父干咳一声:此妖道行高深,待贫道回去再炼一炉丹……
李员外终于忍无可忍,怒吼一声:给我打!
****
回观路上,我揉着被揍疼的屁股,忍不住问:师父,您到底会不会驱邪啊
他摸着胡子,高深莫测地一笑:徒儿,你以为为师真的只是去蹭饭的
我一愣:不然呢
他压低声音:那李员外家的小姐,根本不是撞邪,而是被人下了药。
啊
那酱肘子里,掺了曼陀罗粉,吃了会让人产生幻觉。师父眯起眼睛,而那只猫……是去偷吃的。
我震惊:那您怎么不早说
早说他嗤笑一声,你以为李员外不知道他家的厨子,可是他的小舅子。
我:……
好家伙,原来不是驱邪,是查案
师父拍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徒儿,江湖险恶,有些事……得装糊涂。
我看着他油光锃亮的胡子,突然觉得,这老道好像也没那么不靠谱。
3
师父又喝断片了
李员外家的事过去没两天,师父又惹祸了。
这次是因为喝酒。
事情是这样的——隔壁街新开了家酒肆,掌柜的是个风韵犹存的寡妇,姓柳。师父不知从哪儿听说柳掌柜酿的醉仙酿是一绝,当晚就揣着仅剩的五个铜板去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我是被街坊的骂声吵醒的。
沈老道!你给我滚出来!王婶的嗓门穿透力极强,我揉着眼睛爬起来,一推门,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晕过去——
师父四仰八叉地躺在道观门口的石阶上,怀里抱着个空酒坛子,道袍半敞,胸口用朱砂歪歪扭扭画了只王八。更绝的是,他脑门上还贴了张黄符,上面写着:欠酒钱三两,肉债肉偿。
我:……
王婶气得直哆嗦,手里的擀面杖指着我:小兔崽子,你师父昨晚干了什么好事,你知道吗
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他……该不会把柳掌柜的酒窖搬空了吧
比这还缺德!王婶咬牙切齿,他喝醉了,跑到人家酒肆房顶上,非要给月亮看相,说今晚的月亮印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
我:……
结果一脚踩空,把人家房顶砸了个窟窿!王婶越说越气,掉下去的时候,还顺手拽断了人家晾衣服的绳子,现在满大街都是柳掌柜的……的……
我懂了。
难怪今天街上格外热闹。
****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师父拖回屋里,刚想给他擦把脸,这老道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神迷离地指着我:呔!何方妖孽,竟敢冒充我徒儿!
我:……师父,您醒醒。
他眯着眼凑近我,突然大惊失色:不好!你这面相,今日必有桃花劫!
我翻了个白眼:您昨晚还说月亮有血光之灾呢。
师父一愣,随即痛心疾首地摇头:月亮不听劝啊!果然应劫了!
我:……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探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柳掌柜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伙计堵在道观门口,手里还拎着根擀面杖。
沈老道!柳掌柜冷笑,昨晚的账,该算算了。
师父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转头就往窗户跑。结果刚翻出去,就听扑通一声——
得,又掉王婶新挖的沟里了。
****
最终,师父还是被柳掌柜揪着耳朵拎了回来。
赔钱!柳掌柜一拍桌子,房顶修补费二两,衣裳损失费一两,精神损失费……算了,看你穷得叮当响,凑个整,五两!
师父苦着脸:柳掌柜,贫道两袖清风……
那就肉偿。柳掌柜冷笑,从今天起,你给我酒肆打杂,什么时候还清债,什么时候走人!
我忍不住插嘴:柳掌柜,我师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会忽悠人,您要他干嘛
柳掌柜瞥了师父一眼,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他会忽悠人正好,我酒肆最近闹鬼,客人都不敢来,就让他装神弄鬼……不,驱邪镇宅!
师父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当然。柳掌柜眯着眼,不过,要是让我发现你偷懒……
放心!师父一拍胸脯,贫道专业驱邪三十年,童叟无欺!
我看着他胸口那只歪歪扭扭的王八,陷入了沉思。
****
当天晚上,师父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酒肆。我放心不下,偷偷跟了过去。
结果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啊啊啊有鬼啊!
救命!别过来!
我心头一紧,赶紧冲进去,却看见师父举着个酒壶满屋子乱窜,边跑边喊:妖孽!看符!
而他对面的鬼,赫然是……一只喝醉了的猴子。
那猴子龇牙咧嘴,手里还抓着半只烧鸡,显然是从厨房偷的。
柳掌柜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沈仙长,这就是你说的‘厉鬼’
师父喘着粗气,嘴硬道:此乃山中精怪,最喜偷酒喝,贫道这是为民除害!
柳掌柜挑眉:哦那它头上的符……
我定睛一看,猴子脑门上贴着一张皱巴巴的黄符,上面写着:偷酒者,胖十斤。
猴子显然不识字,还乐呵呵地啃着烧鸡。
柳掌柜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行了,别演了。这猴子是隔壁戏班子跑出来的,早就有人来寻了。
师父老脸一红:那……那债……
债免了。柳掌柜摆摆手,就当看了场猴戏。
师父大喜,刚要道谢,柳掌柜又补了一句:不过,你昨晚砸坏的房顶……
师父瞬间蔫了。
****
回观路上,我忍不住问:师父,您是不是早就知道酒肆里没鬼
师父摸着胡子,高深莫测地一笑:徒儿,你以为为师真的只是去喝酒的
我一愣:不然呢
他压低声音:那柳掌柜的酒肆,开的位置不对。
啊
那里原本是义庄,二十年前一场大火,烧死了不少人。师父眯起眼睛,而柳掌柜……是当年唯一活下来的。
我震惊:那闹鬼……
不是鬼。师父摇头,是有人不想让她在那儿开店。
我:……
好家伙,原来师父是去查案的
师父拍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徒儿,江湖险恶,有些事……得装醉。
我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老道好像每次掉线,都掉得挺是时候。
4
师父又算错卦了
柳掌柜免了师父的酒债,但房顶的钱还得赔。于是第二天一早,师父揣着祖传的罗盘出门了,美其名曰去给城南赵员外看风水,挣点修补钱。
我蹲在道观门口啃着硬馒头,看着师父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罗盘我见过,上次被他拿来当锅垫,指针早就锈得转不动了。
果然,还没到晌午,赵员外家的管家就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来。
小道士!你师父呢!管家一张脸涨得通红,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黄符。
我缩了缩脖子:师父他......云游去了
云游管家冷笑一声,把黄符拍在香案上,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我凑近一瞧,符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个王八,旁边还题了首诗:赵家祖坟风水差,不如改行卖地瓜。
我:......
这字迹,绝对是师父喝多了写的。
****
原来师父去赵员外家看祖坟,结果一到地方就说人家风水犯冲,非要让人迁坟。赵员外半信半疑,请他画道符镇宅。谁知师父趁着酒劲,不仅画了个王八,还撺掇赵家小少爷在祖宗牌位上贴了个地瓜大促销的条子。
我们老爷气得当场晕过去了!管家咬牙切齿,你师父倒好,趁乱顺走了供桌上两只烧鸡!
我正想着怎么搪塞过去,后院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响。我和管家冲过去一看,师父正撅着屁股在井里捞东西。
师父!我赶紧喊他,赵家来人了!
师父头也不回:别吵,为师正在取镇宅之宝......哎哟!
话音未落,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了井里。
管家吓得脸都白了:这这这......
我叹了口气,熟练地拿起井边的水桶:没事,这口井浅,淹不死人。
果然,不一会儿师父就抓着绳子爬了上来,怀里还抱着个沾满淤泥的包袱。管家刚要发作,师父突然神秘兮兮地打开包袱——里面竟是一块刻着赵家先祖名讳的玉佩!
这......管家愣住了,这是我们老太爷随葬的玉佩啊!
师父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正气凛然道:贫道早就算到,有人动了赵家祖坟!这玉佩就是证据!
我小声嘀咕:师父,您该不会是自己挖出来的吧......
胡说!师父瞪我一眼,这是井龙王托梦告诉为师的!
管家将信将疑,但还是带着玉佩回去复命了。等人走远,师父突然瘫坐在地上,从袖子里摸出半只烧鸡啃了起来。
师父,我蹲在他旁边,您到底搞什么鬼
师父啃着鸡腿,含混不清地说:赵家祖坟确实被人动过,但不是风水问题......
那是
盗墓。师父眯起眼睛,那玉佩上的泥是新的,说明最近才被人挖出来。
我恍然大悟:所以您故意闹这一出......
不打草惊蛇,怎么引蛇出洞师父得意地捋着胡子,结果捋下来一把泥。
****
当天夜里,我和师父蹲在赵家祖坟附近的草丛里喂蚊子。
师父,咱们到底等什么我拍死第七只蚊子,忍不住问。
嘘——师父突然按住我的头,来了。
月光下,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摸到坟前,手里还拿着铁锹。就在他们要动手时,四周突然亮起火把——原来是赵员外带着家丁埋伏多时!
盗墓贼吓得四散奔逃,其中一个慌不择路,直奔我们藏身的地方而来。师父哎呀一声被撞倒在地,那贼人刚要跑,却被师父一把抱住大腿。
道友请留步!师父死死拽着人家裤腰带,贫道看你印堂发黑......
滚开!贼人抬脚就踹。
说时迟那时快,师父一个懒驴打滚躲开,顺手扯下了对方的蒙面巾——月光下,赫然是白天来道观兴师问罪的管家!
赵员外气得浑身发抖:好啊!监守自盗!
管家面如死灰,突然指着师父大喊:是他指使我的!他说坟里有宝贝!
师父正往袖子里藏从管家腰间顺来的钱袋,闻言一愣:贫道冤枉啊!
场面一片混乱时,我忽然发现师父的裤腿里掉出个小本子。翻开一看,竟然是赵家祖坟的构造图,上面还标注了几个盗洞位置。
师父......我幽幽地说,这该不会是您提前踩点的笔记吧
师父一把抢过本子塞回怀里,义正言辞:胡说!这是......这是井龙王给的地图!
****
事情水落石出,赵家千恩万谢,不仅免了师父胡闹的罪过,还给了十两银子酬谢。回观路上,我忍不住问:师父,您早知道是管家干的
师父掂着钱袋,笑眯眯地说:那管家鞋底沾着坟头土,腰间却挂着上好的玉佩,不是贼是什么
那您直接告诉赵员外不就得了干嘛非要......
直接说师父嗤笑一声,赵员外最信任这个管家,没有真凭实据,他会信我们这两个穷道士
我恍然大悟:所以您故意激怒管家,逼他今晚行动
师父高深莫测地点点头,突然脚下一绊——噗通又掉沟里了。
我站在沟边,看着他在泥水里扑腾,突然觉得:这老道每次掉线,掉的都是关键帧啊!
5
师父又收错徒了
赵家的银子还没焐热,师父就全拿去还了酒债。我蹲在道观门口啃着冷馒头,看着师父美滋滋地数着剩下的铜板,忍不住叹气:师父,咱们下个月的米钱......
慌什么师父把铜板串成串挂在腰间,叮当作响,为师刚才算了一卦,今日必有横财!
我看着他手里那三枚磨得发亮的铜钱——那还是去年从功德箱里顺的——实在没法相信这卦能准。
正说着,道观大门突然被人拍得震天响。开门一看,是个穿绫罗绸缎的胖妇人,身后跟着个满脸不情愿的少年。
这位就是沈仙长吧妇人一把拽过少年,快,给仙长磕头!
少年梗着脖子:我不!
师父捋着胡子:这位夫人,您这是......
妇人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听闻仙长道法高深,我想让犬子拜您为师!
铜钱清脆的碰撞声让师父眼睛一亮,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嗯......令郎骨骼清奇,确实是个修道的好材料。
我偷瞄了眼那少年——胖得下巴叠三层,正翻着白眼吐口水泡泡——实在看不出哪里骨骼清奇。
****
收了二十两拜师礼,师父乐得见牙不见眼。胖妇人前脚刚走,少年后脚就原形毕露,一脚踹翻了香案:老头!我饿了,要吃饭!
师父眼皮都不抬:徒儿,去给你师弟煮碗面。
我小声提醒:师父,咱们米缸都见底了......
那就去化缘!师父踹了我一脚,没看见你师弟饿得脸都绿了吗
我看了眼少年红润的胖脸,认命地拎着破碗出门。刚走到街口,就听见身后轰隆一声——道观偏房塌了半边。
跑回去一看,少年正灰头土脸地从废墟里爬出来,手里还攥着只吓晕的老母鸡:师父!这鸡偷袭我!
师父从鸡窝里探出头,头顶还粘着根鸡毛:孽徒!这是王婶寄养的下蛋母鸡!
少年理直气壮:我以为是妖怪!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哪是收徒,这是请了个祖宗回来!
****
晚上,我们仨挤在没塌的半间房里。少年——现在叫二宝——鼾声如雷,震得房梁都在抖。
师父,我捅了捅装睡的师父,您真打算收他
师父眯开一只眼:二十两呢!
可他会把道观拆了的!
放心,师父神秘一笑,他待不久。
果然,第二天一早,二宝就闹着要回家。理由是他昨晚梦见祖师爷托梦,说他尘缘未了。
师父盘腿坐在蒲团上,老神在在地说:天意不可违啊......
二宝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正纳闷,突然发现师父枕头底下露出半张黄符,上面画着个呲牙咧嘴的鬼脸,旁边写着噩梦符三个小字。
师父!您这是......
嘘——师父赶紧捂住我的嘴,这熊孩子是城里刘掌柜的独子,家里开钱庄的。
我恍然大悟:所以您故意......
那刘掌柜欠了为师三十两香火钱,十年没还!师父得意地晃着钱袋,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我:......
****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没想到晌午时分,一队衙役突然闯进道观,为首的捕快大喝一声:妖道!竟敢用邪术拐骗孩童!
师父手里的茶碗啪地掉了:官爷明鉴!贫道冤枉啊!
捕快冷笑:刘家少爷都说了,你给他下咒!
我这才知道,二宝回家后高烧不退,满口胡话,非说看见鬼了。刘掌柜一怒之下报了官。
师父被五花大绑押出门时,街坊们都出来看热闹。王婶嗑着瓜子说风凉话:早说这老道不靠谱!
我急得团团转,突然想起什么,飞奔回屋翻出师父的破包袱——里面果然有张皱巴巴的符纸,上面写着退热符。
冲到刘府时,二宝已经烧得说胡话了。我硬着头皮把符纸拍在他脑门上,心里直打鼓——这玩意儿要是不灵,师父怕是要吃牢饭了。
谁知符纸刚贴上,二宝突然哇地吐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众人定睛一看,竟是没消化的鸡骨头!
原来是被鸡骨头卡住了嗓子......郎中松了口气,不是什么邪术。
刘掌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好撤了诉状。
****
师父被放回来时,我正在修补塌了的房顶。
徒儿!他眼泪汪汪地抱住我,为师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
我嫌弃地推开他:师父,那退热符......
哦,那是为师去年吃坏肚子时画的。师父挠挠头,好像画错了,本来想画止泻符......
我:......
合着是歪打正着
师父拍拍我的肩,突然正色道:不过这次多亏了你。那刘掌柜......
又欠您钱了
不,师父眯起眼睛,他家的银库,最近闹鬼。
我一愣:您该不会又想......
师父已经哼着小曲往外走了:为师去去就回——记得把功德箱底下那包朱砂拿来!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老道每次惹祸,好像都能因祸得福
6
师父又撞鬼了
刘家银库闹鬼的事传得满城风雨。据说每到子时,库房里就会传出女子的哭声,还有白影飘来飘去。更邪门的是,第二天准会少几锭银子。
师父拎着朱砂袋子出门时,我忍不住提醒:师父,刘掌柜刚把您送进大牢,您还去帮他
帮师父嘿嘿一笑,为师是去讨债的!
我看着他腰间鼓鼓囊囊的布袋——里面装的全是蒜头、糯米和半壶雄黄酒——总觉得不太靠谱。
****
夜半三更,刘家银库。
我蹲在房梁上打瞌睡,师父在底下摆了个歪歪扭扭的八卦阵。阵眼摆着个豁了口的破碗,里面盛着黑乎乎的液体——据说是黑狗血,但我明明看见是他趁我不注意倒了半壶陈醋进去。
来了!师父突然压低声音。
阴风骤起,库房角落果然飘出一道白影!那影子长发遮面,发出幽幽的哭声,缓缓向银箱飘去。
我吓得腿肚子转筋,却见师父一个箭步冲上去,抡起桃木剑就劈:何方妖孽!
咣当一声——桃木剑断了,白影猛地转身,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妈呀!师父扭头就跑,结果被自己摆的八卦阵绊了个狗吃屎。白影趁机扑上来,师父情急之下掏出蒜头乱扔:看招!
蒜头砸在白影身上,居然噗地冒出一股白烟。白影惨叫一声,突然——
掉下来个人。
还是个熟人。
柳掌柜我瞪大眼睛。
地上那女鬼狼狈地爬起来,正是酒肆的柳寡妇。她假发套歪在一边,脸上白粉扑簌簌往下掉,手里还攥着几锭银子。
师父揉着屁股爬起来:果然是你!
柳掌柜见事情败露,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臭道士,坏我好事!
千钧一发之际,库房大门砰地被踹开,刘掌柜带着家丁冲了进来:抓贼啊!
****
原来师父早就怀疑是柳掌柜装神弄鬼。
银库闹鬼是从上个月开始的,回去的路上师父解释道,正好是柳掌柜找我要'驱鬼'那会儿。
我恍然大悟:所以她故意支开您
不止。师父眯起眼睛,二十年前刘家银库失窃,丢的是赈灾官银。当时看守银库的,就是柳掌柜的丈夫。
那后来......
后来她丈夫被当成替罪羊,死在牢里。师父叹了口气,这次她回来,是报仇的。
我忽然想起什么:师父,您怎么知道这些
师父脚步一顿,支支吾吾道:这个......江湖传闻,江湖传闻......
正说着,他突然脚下一空——扑通又掉沟里了。
我站在沟边,看着他在泥水里扑腾,突然发现他腰间掉出块玉佩。捞起来一看,上面刻着钦天监三个小字。
师父......我幽幽地问,您以前到底是干嘛的
师父一把抢过玉佩,眼神闪烁:捡、捡的!
7
师父又喝高了
柳掌柜被送官后,师父连着三天没出门,整天抱着酒壶在后院发呆。我收拾屋子时,发现他枕头底下压着张泛黄的官府海捕文书——上面画着个年轻道士的肖像,怎么看都有点像师父年轻时的样子。
师父,我递给他一碗醒酒汤,您跟柳掌柜是不是旧相识
胡说什么!师父一激灵,文书哧溜滑进袖口,贫道出家人,哪来的旧相识!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我们趴在墙头一看,几个衙役正在贴告示:朝廷钦天监监正大人明日要来本县巡察!
师父手里的碗啪地掉了:完犊子......
****
当晚,师父破天荒买了坛醉仙酿,还切了半斤猪头肉。
徒儿,他醉醺醺地拍我肩膀,明日要是有人来找为师,你就说......说我去云游了!
我看着他红得像猴屁股的脸:师父,您该不会得罪过那位监正大人吧
岂止是得罪......师父打了个酒嗝,当年在钦天监,我把他养了十年的金鱼给......嗝......烤了......
我:......
那老东西小心眼得很!师父越说越激动,就为条破鱼,追杀了贫道整整三年!
话音未落,道观大门突然被人踹开。月光下,一个穿官服的白胡子老头冷笑连连:沈!不!言!
师父嗷地一嗓子,直接钻到了供桌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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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堂堂钦天监监正大人,居然大半夜亲自来抓人。
白胡子老头——监正大人——气得胡子直翘:二十年了!你以为躲在这破道观,本官就找不到你
供桌底下传来师父闷声闷气的回答:大人,那鱼真不是我烤的......
放屁!监正一脚踹翻供桌,当年你偷看星象图,泄露天机,害得先帝......
话到一半突然刹车,监正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小道士,出去!
我刚要退下,师父突然从地上弹起来,一把抱住监正大腿:大人明鉴啊!当年那星象图分明显示有人要谋反,贫道是去救驾的!
监正脸色大变:住口!
两人拉扯间,师父的破包袱散了,哗啦啦掉出一堆东西:罗盘、铜钱、还有一块刻着龙纹的金牌!
监正看到金牌,突然像被掐住脖子似的:先帝的......御赐金牌
师父趁机一个懒驴打滚躲到我身后:徒儿快跑!这老东西要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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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监正带来的衙役把道观围得水泄不通,师父拽着我东躲西藏,最后被逼到墙角。
沈不言!监正举着金牌的手在发抖,你当年为什么不拿出来!
师父缩着脖子:拿、拿出来您信吗您当时非说我是江湖骗子......
监正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蒲团上:二十年了......先帝临终前还在问,那个救驾的小道士找到没有......
我明显感觉师父身子一僵。
原来二十年前先帝遇刺,师父夜观星象提前预警,却因为人微言轻,反被当成乱党追捕。他带着御赐金牌亡命天涯,这一躲就是半辈子。
所以......我小声问,那条金鱼......
师父讪笑:那确实是我不小心烤了......
监正气得抄起鞋底就砸:混账东西!就为条破鱼,让老夫背了二十年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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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水落石出,师父的冤屈终于洗清。监正走的时候,特意留了块腰牌,说让师父随时回钦天监报到。
我美滋滋地收拾行李:师父,咱们是不是要飞黄腾达了
师父却把腰牌随手丢进功德箱:不去。
啊
当官多累啊。师父掏掏耳朵,再说了,为师要是走了,王婶找谁讨债去
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明白为什么这老道总在关键时刻掉线——他哪是真糊涂,分明是装糊涂!
正感慨着,后院突然传来扑通一声。
得,又掉井里了。
8
师父又捡到宝了
监正大人走后第三天,师父在河边钓鱼时,钓上来个檀木箱子。
徒儿!快来看!师父浑身湿漉漉地冲进道观,怀里紧紧抱着个锈迹斑斑的铁匣子,咱们要发财了!
我凑近一看,匣子上了锁,锁眼都被淤泥堵死了。师父急不可耐地抄起香炉就要砸,被我赶紧拦住:万一是什么危险物件呢
怕什么!师父捋起袖子,当年为师在钦天监,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见过
咣当一声,匣子开了——里面是半块烧焦的羊皮纸,上面画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
师父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就这
我接过羊皮纸仔细端详,突然发现角落有个熟悉的印记:师父,这好像是......钦天监的官印
师父手一抖,羊皮纸飘落在地。他眼神闪烁:你看错了!这分明是......是小孩涂鸦!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我们扒着门缝一看,几个黑衣人正在街上挨家挨户搜查,为首的举着块令牌,赫然是钦天监的样式!
完犊子......师父脸色煞白,他们怎么找来的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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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躲在柴房,师父终于说了实话。原来那羊皮纸是二十年前他从钦天监带出来的,上面记载着某个秘密矿脉的位置。
当年先帝私下命我查探此矿,师父声音发颤,结果没多久就出了宫变......
我猛地想起柳掌柜丈夫的死:所以刘家银库丢失的官银......
就是从这个矿里偷采的!师父咬牙切齿,有人想嫁祸给先帝,说朝廷私开金矿!
突然,柴房门砰地被踹开。黑衣人冷笑道:沈道长,监正大人有请。
师父突然往地上一躺:哎哟!贫道突发恶疾......
黑衣人二话不说,直接连人带羊皮纸一起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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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关在钦天监驿站的柴房里,正急得团团转,窗户突然被撬开——是柳掌柜!
你我目瞪口呆,你不是在牢里吗
那点破锁能关住老娘她利落地翻进来,你师父呢
被监正抓走了!
柳掌柜冷笑一声:那个老狐狸......走,我知道他们在哪!
我们溜到后院,趴在窗根下偷听。屋里监正的声音传来:......先帝遗命,此矿必须找到!
师父的嗓门更大:找什么找!那矿早就塌了!当年死了多少矿工你知道吗
所以你就把地图毁了监正怒吼。
我那是救人!师父拍桌子,那些矿工都是被强征的百姓!
柳掌柜突然浑身发抖。她凑到我耳边,声音哽咽:我丈夫......就是那些矿工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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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二十年前,有人假传圣旨私开金矿。柳掌柜的丈夫发现后被杀,师父冒险救出部分矿工,却因此被当成叛党追杀。
现在你明白了吧柳掌柜擦掉眼泪,我装神弄鬼,就是要找刘掌柜报仇——当年就是他假传的圣旨!
屋内突然传来打斗声。我们冲进去时,只见师父一个过肩摔把监正放倒在地,手里举着块金灿灿的令牌:先帝御赐金牌在此!我看谁敢动!
监正躺在地上直哼哼:混账......老夫是要帮你平反......
师父一愣:啊
朝廷查了二十年,终于查明真相!监正气得胡子直翘,那金矿是肃王私开的,先帝早就怀疑了!
师父讪讪地扶起监正:那您早说啊......
你给我机会说了吗!监正抄起茶壶就砸,一见面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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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肃王一党伏诛。回观路上,师父摸着御赐的金牌直叹气:早知道就不躲这么多年了......
柳掌柜跟在我们身后,突然跪下磕了个头:沈道长,多谢当年救命之恩。
师父慌得直摆手:别别别,折寿......
正说着,他脚下一绊——扑通又掉沟里了。
我和柳掌柜站在沟边,看着他在泥水里扑腾。柳掌柜突然笑了:这位沈道长,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我捡起师父掉落的金牌,上面还沾着昨夜的酱汁:谁知道呢反正每次掉线,掉的都是时候。
9
师父又摆烂了
肃王的案子结了,朝廷的赏银发下来,师父却死活不肯去领。
麻烦!他翘着二郎腿啃烧鸡,领了赏就得去京城谢恩,见了皇上还得磕头,磕完头说不定就被留在钦天监当差了......
我数着钱袋里仅剩的三个铜板:那咱们下个月吃啥
师父神秘一笑,从供桌底下摸出个破布包:看!
布包里是半块黑乎乎的矿石,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光。我心头一跳:这该不会是......
金矿的样本!师父压低声音,当年顺手藏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师父!这可是赃物!
赃什么物,师父翻了个白眼,肃王都伏诛了,这玩意儿现在是无主之物!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我们扒着门缝一看,几个官差押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往县衙方向走,那老头边走边喊:冤枉啊!那金矿根本不是肃王......
话没说完,官差一棍子敲在他后脑勺上,老头当场昏死过去。
师父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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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师父破天荒没喝酒,而是蹲在院子里磨他那把生锈的柴刀。
徒儿,他突然开口,明日跟为师出趟远门。
去哪
黑水崖。
我手一抖,水瓢掉进井里。黑水崖是出了名的土匪窝,据说崖下全是乱葬岗。
师父往柴刀上喷了口酒,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二十年前的账,该清算了。
我这才知道,当年私开金矿的主谋根本不是肃王,而是现在的户部尚书赵大人。那老头是唯一活着的证人,今天却被官差失手打死了。
师父,我声音发颤,您该不会想......
想什么想!师父把柴刀往腰间一别,为师是去超度亡魂的!
我看着他杀气腾腾的背影,心想这哪是去超度,分明是去索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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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崖比想象中还吓人。
我们跟着采药人走的小路爬到半山腰,远处隐约可见几个土匪打扮的人在巡逻。师父突然哎哟一声,直接滚下了山坡。
师父!我急得大喊。
山坡下传来师父中气十足的声音:别过来!为师踩到宝了!
等土匪闻声赶来时,只见个灰头土脸的老道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块金灿灿的矿石,笑得像个二傻子:发财啦!发财啦!
土匪们眼都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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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当成师父的同伙,一起押进了土匪寨。
寨主是个刀疤脸,拿着矿石左看右看:老东西,这玩意儿哪来的
师父装傻充愣:山坡下捡的!贫道夜观星象,算出此处有宝......
放屁!刀疤脸一脚踹翻师父,这分明是黑水崖金矿的矿石!说!谁派你来的
师父突然不装了。他慢悠悠爬起来,拍了拍道袍上的灰:赵尚书还好吗
满堂寂静。
刀疤脸的脸色瞬间变了:你......你是当年那个......
不错,师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沈不言,来讨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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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发生的事,简直像做梦一样。
师父不知从哪摸出个烟花信号,咻地射上天。不到半刻钟,山脚下突然亮起无数火把——竟是监正大人带着官兵把山寨围了!
刀疤脸想跑,被师父一个扫堂腿放倒:二十年前你们假扮矿工杀害百姓,今天该偿命了!
混乱中,我亲眼看见师父夺过一把刀,刀光如雪,哪还有半点平日邋遢模样。
等官兵控制住场面,监正大人握着师父的手老泪纵横:沈兄,这二十年委屈你了......
师父却摆摆手,转身从供桌上顺了壶酒:少来这套!赏银记得送到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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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上,我盯着师父看了又看。
看什么看!师父打了个酒嗝,没见过帅哥
师父,我小心翼翼地问,您武功这么高,为什么整天装疯卖傻
师父望着窗外,突然叹了口气:当年先帝说过,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有用......赵尚书背后还有人,为师装糊涂才能引蛇出洞啊。
我恍然大悟:所以您每次'掉线'......
都是故意的!师父得意地捋着胡子,结果捋下来一把泥。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师父哎哟一声滚到了座位底下。
得,这回是真掉线了。
10
师父又升天了(大结局)
黑水崖的案子震动朝野,赵尚书被革职查办。朝廷的赏赐堆满了半个道观,师父却愁眉苦脸地蹲在功德箱上啃烧鸡。
师父,您怎么不高兴我数着银子问。
麻烦啊......师父唉声叹气,监正那老东西非要我回钦天监当差。
我眼前一亮:那咱们不是要飞黄腾达了
呸!师父一口鸡骨头吐老远,当官哪有当道士自在!
正说着,门外传来鸣锣开道的声音。我们扒着门缝一看,一队锦衣卫护着顶八抬大轿停在道观门口。
完了完了......师父脸色发白,皇上不会亲自来抓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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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帘一掀,下来的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小皇帝。师父扑通就跪下了:皇上万岁......
沈爱卿平身。小皇帝笑眯眯地扶起师父,先帝临终前特意嘱咐,一定要找到您这位救命恩人。
师父讪笑着往后躲:贫道山野之人,当不得......
朕决定封你为国师!小皇帝一锤定音。
我眼睁睁看着师父的眼皮疯狂跳动,突然咕咚一声栽倒在地——装晕!
小皇帝慌了:快传太医!
师父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且慢!贫道方才元神出窍,与太上老君论道去了!
小皇帝目瞪口呆:啊
老君说贫道尘缘已了,该回天上复命了!师父一脸严肃,陛下若强留,恐遭天谴啊!
我在旁边憋笑憋得肚子疼——这老骗子,连皇帝都敢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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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小皇帝眼圈突然红了:沈爱卿是要......仙逝了吗
师父一愣:呃......差不多吧。
小皇帝抽抽搭搭地从袖中掏出道圣旨:那、那这道追封国师的圣旨,爱卿带着上路吧......
师父傻眼了。
我在旁边补刀:师父,您要升天啦记得托梦告诉我天上有没有烧鸡啊!
师父狠狠瞪我一眼,突然嗷地一嗓子跳起来:贫道想起来了!老君说人间还有一劫,让贫道再留二十年!
小皇帝破涕为笑:真的
千真万确!师父指天发誓,刚才是贫道听错了,老君说的是'二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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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送走小皇帝,师父瘫在蒲团上直哼哼:造孽啊......
我好奇地翻看圣旨:师父,您真要当国师了
当个屁!师父一把抢过圣旨塞进裤裆,明天就收拾包袱跑路!
那这些赏银......
带上!
功德箱......
扛走!
王婶的债......
师父动作一顿,突然露出猥琐的笑容:徒儿,为师夜观星象,算出南方有妖孽作祟......
我翻了个白眼:说人话。
跑路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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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整个县城都轰动了——清风观的沈道长飞升了!
据说是有人看见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沈道长踏着祥云飘然而去。王婶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见老道羽化登仙,连道观里的耗子都跟着升天了。
而此时,城南的小路上,两个背着包袱的乞丐正鬼鬼祟祟地赶路。
师父,咱们为啥要扮成乞丐
笨!这样才没人认出来!
可您脸上贴的胡子快掉了......
闭嘴!赶紧走!
远处,朝阳初升,照在一老一少两个背影上。前方的路还长,但只要有烧鸡,哪里都是仙境。
(全书完)
[后记]
师父后来在江南开了家烧鸡店,生意红火。偶尔有京城来的客人说起国师显灵的传说,老板总会笑得直不起腰。至于那个总来蹭吃蹭喝的老乞丐,有人说他长得特别像当年飞升的沈道长,不过谁会在意一个老酒鬼的胡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