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爱唱歌的旧收音机 > 第一章

老张在旧货市场淘到一台旧收音机,样式特别复古。拿回家一打开,居然能收到一些稀奇古怪的频道,时不时传出悠扬又不知名的老歌。有天夜里,老张已经睡熟了,收音机却突然自己响了起来,歌声比以往都要响亮,还夹杂着轻微的电流杂音。老张被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收音机的信号灯一闪一闪,像是在传递着什么信号……
老张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那歌声还在继续,不是从窗外传来的,确确实实来自他床头柜上那台旧收音机。他伸手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收音机的木质外壳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顶部的信号灯有节奏地闪烁着,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老张记得很清楚,他睡前明明已经关掉了它。
这玩意儿……老张嘟囔着,伸手去按关闭键。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旋钮的一瞬间,一股奇异的电流感从指尖窜上手臂,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了一下。
世界天旋地转。
老张感觉自己在坠落,又像是在飞翔。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闪过无数模糊的画面——老旧的街道、穿着过时服装的行人、墙上褪色的标语......最后是一阵刺眼的白光。
喂!醒醒!同志,你没事吧
一个年轻的声音将老张拉回现实。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栋红砖厂房外的空地上,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俯身看着他,脸上写满关切。
老张眨了眨眼,突然如遭雷击——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虽然更年轻,没有皱纹,头发也更浓密,但那眉眼、那轮廓,分明是……
爸......老张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同志,你认错人了吧我叫张建国,是红星无线电厂的技术员。你是新来的吗怎么晕倒在这里
老张的大脑一片空白。张建国——这正是他父亲的名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紧致,没有老年斑,再摸摸脸,胡茬也不见了。他变成了年轻时的自己。
我......我是......老张结结巴巴地说,突然瞥见不远处厂房门口挂着的日历——1978年5月12日。
他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四十多年前。
同志张建国——年轻的父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务室
老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事,可能......可能是有点低血糖。我是......我是从省城来的,来找亲戚。他随口编了个理由。
哦张建国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你亲戚在我们厂工作叫什么名字
老张的视线越过父亲的肩膀,落在厂房门口的宣传栏上,上面贴着一张技术革新标兵的照片——正是年轻的张建国。
其实......其实我是来找你的。老张鬼使神差地说,我是你远房表叔家的儿子,按辈分该叫你一声表哥。
张建国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我怎么没听家里提起过
家里......家里情况复杂。老张硬着头皮继续编,我这次来是想......想学点无线电技术。
令他意外的是,张建国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露出了然的笑容:原来如此!正好,我最近在研究一个新项目,正缺帮手呢!走,我带你去看看。
老张跟着父亲走进厂房,扑面而来的是机油和金属混合的气味。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在组装零件,有的在调试设备。墙上贴着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奋斗的标语,角落里堆着成箱的电子元件。
张建国带着他穿过主车间,来到一个用木板隔出来的小工作间。里面摆着一张工作台,上面散落着各种工具和零件,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半成品的收音机外壳——与老张在旧货市场买到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老张的心跳加速。
我的秘密项目。张建国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普通收音机只能接收现在的广播,但这个......他拍了拍那个外壳,理论上可以接收到过去和未来的信号。
老张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怎么可能
量子物理,同志!张建国兴奋地说,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草图,我研究了一年多,理论上完全可行。只是......他的表情突然黯淡下来,厂领导说这是'唯心主义',不让我继续研究。
老张盯着那本笔记,突然注意到最后一页上潦草地写着几个字:如果成功,或许能见到未来的儿子。
他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你......你为什么想见未来的儿子老张声音发颤。
张建国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随口一说罢了。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儿子他挠挠头,不过有时候做梦,会梦见自己有个儿子,长得......嗯,有点像你。
老张感到一阵眩晕。他伸手扶住工作台,目光落在那台半成品的收音机上。现在他明白了——那台把他带到过去的旧收音机,正是父亲当年未完成的作品。
表哥,老张突然下定决心,我能帮你完成这个项目。
张建国眼睛一亮:真的你会无线电
会一点。老张谦虚地说,实际上他退休前是电子厂的高级工程师,而且......我觉得你的理论是对的。
接下来的几天,老张以远房表弟的身份在厂里住了下来。白天,他和张建国一起偷偷完善那台时空收音机;晚上,他们挤在工厂宿舍的小床上,聊技术、聊理想、聊生活。
老张第一次真正了解了年轻时的父亲——他的热情、他的抱负、他对未知世界的好奇。这与老张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为生活奔波的中年男人判若两人。
你知道吗,一天深夜,张建国突然说,有时候我觉得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老张的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这么说
你说的一些技术概念,太超前了。张建国若有所思,而且......你看我的眼神,就像认识我很久一样。
老张没有回答。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头那台接近完工的收音机上,信号灯微弱地闪烁着,像是在呼吸。
第七天晚上,收音机终于完成了。张建国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个零件安装好,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开关。
一阵熟悉的电流声响起,接着是断断续续的音乐——正是老张在现代那台旧收音机里听到的旋律。
成功了!张建国激动地抓住老张的肩膀,你听到了吗这音乐......这不属于现在!
老张点点头,眼眶发热。他知道,是时候告别了。
表哥,他轻声说,我得走了。
这么快张建国惊讶地问,不再多待几天收音机还需要测试......
已经测试过了。老张微笑,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照顾好自己,将来......将来你会是个好父亲。
张建国困惑地看着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你......你是不是......
老张没有让他说完。他伸手触碰收音机的旋钮,熟悉的电流感再次袭来。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年轻的父亲向他挥手,脸上带着既惊讶又了然的微笑。
老张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卧室。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给房间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那台旧收音机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信号灯已经熄灭,仿佛昨晚的一切从未发生。
是梦吗......老张喃喃自语,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掌里攥着什么东西——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张建国站在红星无线电厂门口,身边是几个同样穿着蓝色工装的同事。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字写着:1978年5月18日,技术革新小组合影留念。
老张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那不是梦,他真的回到了过去,见到了年轻时的父亲。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照片,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珍宝。
窗外传来早市摊贩的吆喝声,将老张拉回现实。他慢慢起床,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铁盒——那里收藏着为数不多的几张与父亲的合影。
老张抽出最上面的一张:十岁生日那天,父亲难得准时下班回家,手里拎着一个奶油蛋糕。照片上的小男孩笑得灿烂,而站在一旁的父亲却显得有些拘谨,手臂僵硬地搭在儿子肩上,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亲昵。
你从来就不懂得怎么当个好父亲......老张轻声说,手指抚过照片上父亲严肃的面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总是早出晚归,周末也常常泡在厂里。母亲说父亲是在为家里打拼,但年幼的老张只记得一次又一次落空的公园之约,家长会上永远缺席的父亲席位,还有那些被工作电话打断的难得团聚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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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后,老张故意选择了与父亲不同的行业,后来虽然阴差阳错也进了电子厂,但始终与父亲保持着距离。直到三年前父亲因肺癌去世,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墙也未曾真正倒塌。
叮咚——门铃声打断了老张的回忆。
门外站着社区的王主任,手里拿着一个纸箱:老张啊,整理仓库时发现了这个,应该是你父亲的东西,一直没人来领。
老张道谢接过箱子,回到屋里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些旧工具、几本技术手册,还有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老张一眼就认出了那熟悉的笔迹——是父亲的。
他颤抖着翻开笔记本,扉页上写着:时空收音机研究笔记,1978年,张建国。
老张的呼吸几乎停滞。他急切地翻阅着,那些复杂的电路图和技术参数他看不太懂,但穿插在其中的文字记录却让他心跳加速:
5月15日:今天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年轻人,他说是我的远房表弟。但他的眼神......好像认识我一辈子......
5月16日:小张(我决定这么称呼他)对无线电的了解令人惊讶。他提出的几个改进方案完美解决了困扰我多时的问题......
5月17日:越来越确信小张不是普通人。他看我的眼神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遗憾......
老张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是1978年5月18日,也就是他离开的那天:
今天小张突然说要走。临走前他说'你会是个好父亲',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他就是未来的我的儿子。多么奇妙啊,我竟然见到了尚未出生的孩子......
如果他真的来自未来,那意味着我的研究成功了。但同时也意味着,在未来的某一天,我的儿子会需要回到过去寻找答案。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想告诉他:无论未来如何,我永远爱他。
一滴泪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了墨迹。老张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他紧紧攥着笔记本,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着。
爸......这个简单的音节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四十年的重量。
老张猛地站起身,冲到床头拿起那台旧收音机。他深吸一口气,转动旋钮。一阵电流杂音后,收音机里传出熟悉的旋律——那首他在1978年听到的老歌。
爸,你能听到我吗老张轻声问,明知这很荒谬,却无法抑制尝试的冲动。
令人震惊的是,收音机的信号灯突然开始有规律地闪烁,就像在回应他的呼唤。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带着轻微的电流干扰:
小张......是你吗
老张的手剧烈颤抖起来。那是父亲的声音,虽然年轻许多,但他绝不会认错。
是我!爸,是我!老张几乎是喊出来的,我是你儿子,从未来......从2023年来的!
短暂的沉默后,收音机里传来一声叹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是你。那天你离开后,我一直在研究如何让收音机实现双向通讯......
老张的泪水模糊了视线:爸,我看到了你的笔记......你说你爱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说为什么你总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电流的嗡嗡声填补着空白。当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带着老张从未听过的哽咽:
儿子......我不知道未来的我是怎样的。但在1978年,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我能给你的最好的爱,就是让你和妈妈不挨饿受冻......
我......我不擅长表达。每次想抱抱你,却怕自己粗糙的手弄疼你;每次想告诉你我爱你,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作业写完了吗'......
老张瘫坐在地上,收音机紧紧抱在怀里。四十年的委屈、愤怒和不解在这一刻决堤而出:可是我需要你啊!我需要我的父亲,不是一个养家糊口的机器!
对不起......父亲的声音微弱下去,真的对不起......如果我能重来一次......
老张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切地问:爸,你还记得我十岁生日那天吗你买了奶油蛋糕回家......
记得,父亲立刻回答,声音突然明亮起来,那天下班路上,蛋糕店快关门了,我几乎是冲进去的。你穿着那件蓝色条纹衬衫,看到蛋糕时跳了起来......
老张震惊地发现,父亲记得的细节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那些他以为父亲缺席的时刻,原来在父亲心中如此清晰。
爸,老张擦干眼泪,声音坚定起来,我原谅你了。我也爱你。
收音机里传来一声抽泣,然后是父亲释然的笑声:这就够了......这就够了,儿子。
音乐声渐渐变大,盖过了对话。老张知道,这次跨越时空的通讯即将结束。
爸,等等!他急忙喊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这台收音机会出现在旧货市场你当年没有完成它吗
父亲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1978年底......工厂改制......我的研究被叫停......我把原型机藏了起来......希望有一天......你能找到它......
信号越来越弱,最后完全消失了。收音机的信号灯也暗了下来,恢复成普通的旧电器模样。
老张呆坐良久,才慢慢站起身。他擦干眼泪,拿起父亲的照片和笔记本,又翻出抽屉里那张十岁生日的合影,小心地放进钱包里。
当天下午,老张来到了城郊的墓园。父亲的墓碑很简单,只有名字和生卒年月。老张蹲下身,轻轻拂去墓碑上的灰尘,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那首穿越时空的老歌在寂静的墓园中响起,悠扬而哀伤。
爸,老张对着墓碑说,我找到答案了......也找到你了。
微风拂过,带动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无言的回应。老张仰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平静。
他知道,那台旧收音机会被他永远珍藏——不仅因为它神奇的功能,更因为它是连接他与父亲的桥梁,是沉默的父爱最终被听见的见证。
老张轻轻抚摸着父亲留下的黑色笔记本,指尖在略微翘起的书页边缘流连。阳光透过书房的窗户洒在桌面上,照亮了那些泛黄的纸页和褪色的墨迹。当他准备合上笔记本时,一张对折的纸片从最后一页的夹层中滑落出来。
这是......老张小心翼翼地展开纸片,发现是一张精细绘制的电路图,标题写着《时空共振频率调制方案(第三版)》,日期是1978年11月——在他回到过去的半年后。
图纸背面还有一行小字:给我未来的儿子——当你找到这个,请完成我们共同的梦想。频率调谐关键参数:0521。
老张的呼吸停滞了一瞬。0521——他的生日,5月21日。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向那个从社区办公室拿回来的纸箱,疯狂地翻找着。在箱底,他发现了一个用油纸包裹的扁平方形物体。拆开层层包裹,里面是一叠装订整齐的手稿,封面上用漂亮的钢笔字写着《论电磁场时空共振的可能性》,作者:张建国。
原来您一直没有放弃......老张喃喃自语,喉头发紧。
接下来的三天,老张几乎足不出户,沉浸在父亲的研究中。餐桌上堆满了演算纸,厨房的白板被画满了电路图,连浴室镜子上都贴满了便利贴记录灵感。随着研究的深入,老张越发惊叹于父亲的前瞻性——那些在1978年被斥为唯心主义的理论,如今已被量子物理学部分证实。
第四天清晨,当老张在晨光中再次检查那个关键频率参数时,突然恍然大悟——父亲当年故意留下的技术漏洞,那个只有特定频率能实现时空对话的设计,不是技术限制,而是一把精心设计的锁。一把只有知道儿子生日的人才能打开的锁。
您早就计划好了......老张对着空气说,仿佛父亲能听到一般,您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它。
门铃响起时,老张正埋首于一堆电子元件中。他看了看手表,下午三点——比约定时间早了一小时。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他两年未见的母亲,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
听小王说你最近没出门,怕你饿着。母亲——已经七十六岁的李素珍——简短地说,目光却不住地往屋里瞟,最终停留在桌上摊开的研究资料上。
老张侧身让母亲进门,注意到她的脚步比上次见面时慢了许多,曾经挺直的背也有些佝偻了。
您怎么突然......老张接过保温桶,里面飘出熟悉的排骨汤香气。
先吃饭。母亲打断他,自顾自地走向餐桌,却在看到那个黑色笔记本时僵住了。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触碰封面:这个......你还留着
老张盛汤的手顿了顿:您知道这个笔记本
当然知道。母亲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那是你爸的宝贝。他去世前一周还让我一定要把它交给你,说你会明白的......她摇摇头,我当时只觉得他病糊涂了。
老张放下碗,拉着母亲在沙发上坐下:妈,我有事要告诉您......关于爸的。
当老张讲述完那段不可思议的经历,母亲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她没有质疑,没有嘲笑,只是静静地流泪。
所以那天晚上......母亲轻声说,1978年5月18日,他半夜突然回家,把我叫醒,说梦见未来的儿子回来找他......我以为他只是工作太累......
老张握紧母亲布满皱纹的手: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母亲擦擦眼泪,他说终于明白为什么儿子会恨他了。然后第二天,他就去厂里申请调到了生产部门,不再做研发工作。
老张如遭雷击。父亲放弃了一生挚爱的研究,只为了能有更多时间陪伴家人......而他竟然从未察觉这个转变。
其实你爸很爱你,母亲继续说,从钱包里取出一张老照片,只是他不懂怎么表达。你上初中住校后,他经常半夜去你房间,就那样坐在你床上发呆......
照片上是熟睡的幼年老张,床头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显然是偷偷拍照的父亲。老张从未见过这张照片,也从未知道父亲有过这样的时刻。
妈......老张哽咽着,对不起,这些年我......
别说这些。母亲拍拍他的手,突然指向工作台上的一张图纸,那个频率参数......是0521对吧
老张惊讶地点头。
母亲露出怀念的微笑:你爸所有重要密码都是这个数字。他说这是他一辈子最幸运的日子。
周末下午,门铃再次响起。这次站在门外的是老张的儿子小轩——一个二十岁的大学生,穿着印有科幻电影台词的T恤,耳朵里还塞着无线耳机。
爸,奶奶说你最近在搞什么神秘研究小轩大咧咧地走进来,目光立刻被工作台上的各种电子元件吸引,哇!这些老古董哪来的
老张还未来得及回答,小轩已经拿起那台旧收音机仔细端详起来:这设计......七十年代末的吧调频部分用了非标准电路,有意思......
老张惊讶地看着儿子熟练地检查收音机的内部结构。小轩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但从没表现出对老式电子设备的兴趣。
你懂这个老张问。
小轩头也不抬:上学期选修了电子工程史。爷爷当年是无线电厂的吧这该不会是他的......
话说到一半,小轩突然停下,从收音机底部抽出一张几乎与木色融为一体的纸条。上面写着:给小轩——当你找到这个,请帮助爸爸完成我们的项目。
老张的手开始颤抖。父亲不仅预见到了他会找到收音机,还预见到了孙子会参与进来......这怎么可能
这太诡异了......小轩瞪大眼睛,爷爷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出生时他应该还没结婚吧
老张深吸一口气,决定告诉儿子真相。令他意外的是,小轩听完后没有嘲笑这个荒谬的故事,而是兴奋地跳了起来:时空共振理论!我就知道爷爷是个天才!爸,我们得完成这个研究!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轩几乎每天下课都跑来帮忙。老张惊讶地发现,儿子对技术的理解远超他的想象,那些困扰他多日的问题,小轩常常能提出独到的见解。更令他意外的是,他们之间的交流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畅——没有代沟,没有争执,只有共同解决问题的热情。
一天深夜,当他们终于调试好最后一个电路模块时,小轩突然说:爸,你和爷爷其实挺像的。
老张手一抖,差点摔了电烙铁:怎么说
你们都那么固执,那么痴迷技术......小轩笑着指了指工作台上并排放着的三张照片——年轻的张建国在无线电厂前、中年老张在电子厂获奖时、还有小轩在大学实验室里的自拍,但我觉得,爷爷当年一定很后悔没多陪陪你......就像你现在后悔没多陪我一样。
老张愣住了。他从未想过儿子会有这样的感受。
我......我很抱歉。老张艰难地说,这个词在他口中显得如此陌生又如此必要。
小轩摇摇头:没关系,爸。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而且......他调皮地眨眨眼,我比你有优势——我有个能穿越时空的爷爷当外挂。
三个月后,《量子时空共振与电磁场调制》论文在《物理学报》发表,作者署名是张建国、张卫国、张轩。在致谢栏中,老张写道:献给所有不善表达爱的父亲们——爱永远不会太迟。
发表当天,老张带着期刊来到父亲墓前。微风拂过,带来远处孩子们的笑声。老张将期刊放在墓碑前,轻声说:爸,我们完成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小轩发来的消息:爸,快回家!有惊喜!
回到家,小轩神秘兮兮地递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提前的生日礼物。
盒子里是一个精致的数字相框,屏幕上显示着0521——按下播放键。
当老张按下按钮时,相框突然播放起一段录音——是父亲的声音,比收音机里听到的更清晰:儿子,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小轩找到了我藏在老房子阁楼里的录音带。生日快乐。我为你骄傲。
老张抬头看向儿子,发现小轩眼圈泛红:阁楼的那箱旧磁带......最下面有一盘贴着'给小轩'的。爷爷在里面说,希望我能帮他给你一个迟到的生日祝福......
老张将儿子拥入怀中,相框里的照片开始自动播放——从年轻的张建国抱着婴儿时期的老张,到老张牵着小轩的手,再到最近三人在工作室的合影。背景音乐是那首穿越时空的老歌。
在歌声中,老张仿佛又看到了那个1978年的夏夜,年轻的父亲站在红星无线电厂门口,向他挥手告别。这一次,老张终于看清了父亲口型说的那句话:
我们未来见。
老张的指尖悬在收音机调频旋钮上方,忽然听见一段旋律从喇叭里流淌出来。这不是往常那些模糊的老歌,而是带着清晰齿音的《夜来香》,沙哑的女声唱着那南风吹来清凉,沙沙的电流声中还混着公交车的报站声:前方到站,白桦林路......
他手臂上的汗毛瞬间竖起。这声音太过真实,仿佛有人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收音机的木质外壳突然变得冰凉,指尖触碰处竟凝结出细小的水珠。
这不可能...老张喃喃自语。他分明记得这台收音机是从红星无线电厂流出的实验品,怎么会接收到公交车的信号
他猛地想起前些天在图书馆翻到的旧报纸。当时他本想去查1978年无线电厂的改制资料,却被角落里泛黄的《城市晚报》合订本吸引了目光。1983年5月17日夜,末班102路公交车在浓雾中神秘失踪,车载电台最后传出的正是这首曲子。报道旁边还附了张模糊的照片:空荡荡的站台上,只剩一盏摇晃的站牌灯。
老张翻出放大镜仔细端详收音机底部的铭牌,手指突然一颤——在红星无线电厂1978的出厂铭牌下方,还覆盖着一块更小的黄铜牌,边缘已经氧化发黑,像是被人刻意遮掩过。上面赫然印着市公交公司-1980年配属。
两种铭牌...老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父亲笔记里提到的原型机曾被其他单位借调测试,难道...
月圆那晚,老张正对照父亲笔记调试频率,收音机的信号灯突然转为幽蓝。这种颜色他从未见过——不像普通LED的冷光,倒像是某种气体在真空管中电离发出的辉光。老张抱着机器冲出家门,怀中的收音机变得异常轻盈,仿佛要带着他飘起来,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奔向城郊。他的拖鞋在石板路上啪嗒作响,惊起几只夜鸦,而收音机里《夜来香》的旋律越来越清晰,几乎要盖过他的心跳声。
荒草蔓生的废弃公交站台上,月光把铁牌上的白桦林路照得发亮。老张这才发现站牌锈蚀的钢柱上缠着几缕暗红色胶皮线——正是父亲笔记里提到的时空信标增强天线的材料。他听到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回头却只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而在月光照不到的草丛里,隐约有十几双鞋尖对着站台方向,鞋面上落满四十年的灰尘。
师傅,能帮我给东街小学带个话吗少女的声音混着雪花音从收音机里传来,告诉三年二班的李小满,她叠的千纸鹤我收到了。这声音稚嫩得让人心碎,老张突然想起父亲笔记最后一页夹着的彩色千纸鹤,背面用铅笔写着给李叔叔的女儿。
老张的手掌按在冰凉的机身上,突然感到一阵刺痛——木质外壳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借着月光辨认,竟是四十年前自己用小刀刻在课桌上的歪斜字迹:张卫国是大笨蛋。他这才意识到掌心渗出的血珠正被木纹贪婪地吸收,收音机发出满足的嗡鸣。
午夜钟声响起时,站台突然漫起乳白色的雾气。老张看到雾气中有银光闪烁,正是父亲笔记里描述的时空节点量子隧穿效应。锈迹斑斑的公交车穿透月光驶来,车头的红星标志与收音机如出一辙,车窗里浮动着半透明的人影。最前排的售票员制服上别着先进工作者徽章,模样竟与父亲年轻时的工牌照片一模一样。
收音机自动调至AM900千赫,这个频率老张再熟悉不过——正是0521的平方根,父亲设计的最后一道密码。传出此起彼伏的留言:请告诉我妈柜底蓝手绢包着存折——老张想起母亲总抱怨邻居赵婆婆的儿子失踪后取不出存款;转告纺织厂的王淑芬,当年那封信不是我扔的——这是母亲年轻时最好的闺蜜;跟和平照相馆说声对不起,定金在我枕头里......老张突然哽咽,他十岁生日那天,父亲迟到就是因为去取照相馆的定金。
当朝阳染红天际时,老张怀里的收音机已经凉透。外壳上浮现的刻痕全部消失,仿佛昨夜只是幻觉。但当他翻开掌心,发现上面粘着一张泛黄的车票:1983年5月17日,白桦林路至终点站,票价三角。
他站在民政局档案室里,管理员好奇地看着这个清晨就来查资料的老人。四十年前失踪人员登记表上那些泛黄的照片。穿碎花裙的少女,裙摆上的雏菊图案与父亲工具箱里那枚生锈的发夹如出一辙;戴前进帽的售票员,帽檐下露出的一缕卷发与父亲珍藏的黑白照片里那个调去公交系统的徒弟一模一样;抱着公文包的男人——老张的指尖颤抖着抚过照片,这人西装口袋插着的钢笔,正是他去年在父亲遗物中找到的那支。
从此每到农历十五,城西小院里总会亮起一盏孤灯。邻居们起初以为老张在搞什么无线电实验,直到有人看见月光下他的影子旁边,还依偎着个戴前进帽的瘦长身影。有时能听见他对着空气念叨些名字。社区王主任翻修房子时,在墙缝里发现一叠写满人名的纸条,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已转达。
直到某个秋夜,当老张调试着新组装的时空信标放大器——那是根据父亲完整图纸制作的——整条街区的电器突然同时响起《友谊地久天长》,连停电的楼道应急灯都亮了起来。人们抬头望见银河倾泻如瀑,无数光点乘着月光螺旋上升,其中几个特别明亮的光点绕着老张的屋顶转了三圈,像是有人擦亮了一把撒向宇宙的银沙。次日清晨,人们发现老张安详地躺在摇椅上,怀里抱着那台旧收音机,嘴角含笑,仿佛正做着与故人重逢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