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苏叶,一个在城市钢铁丛林里,靠贩卖他人故事碎片维生的自由撰稿人。我以为笔下的光怪陆离已是极限,却没想过,最离奇的故事,主角竟是我自己
这一切,并非始于继承,而是源自一封没有寄件人的匿名信。
牛皮纸信封,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和一行打印的字:苏家老宅等你,唯你,方能解百年谜局。
照片上是一座典型的江南旧宅,黑瓦白墙,笼罩在一种阴郁的氛围里。最扎眼的是后院那片空地,似乎P上了一抹极不协调的、浓郁的血红色。仔细看,那红色中央,似乎…似乎有一个模糊的、穿着白衣的影子。
我本该把这当成一个恶劣的玩笑,但我不能。因为随信附上的,还有一份正式的继承文件——那座荒废了几十年的苏家老宅,莫名其妙地落到了我名下。我从未听说过家族有这处产业,更别提什么百年谜局。
解密,这个词像带着钩子,瞬间勾住了我心里那点对未知近乎病态的迷恋。加上账户里可怜的余额,免费的住所和潜在的故事素材,我几乎没有犹豫。
三天后,我拖着行李箱,站在了苏家老宅门前。比照片上更显破败,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潮湿的气息,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腻到发慌的异香。
推开吱呀作响的沉重木门,踏入寂静无声的院落。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给斑驳的墙面染上诡异的橘红。我没急着进屋,某种直觉或者说,是那封信的指引,让我径直走向后院。
穿过荒草丛生的月亮门,眼前的景象让我呼吸骤停。
后院,竟真的铺满了血红色的花!那种红,不是鲜花的艳丽,而是宛如凝固血液般的暗沉、妖异。一望无际,像一片涌动的血海,张扬、放肆,却没有一片绿叶。空气中那甜腻的异香陡然浓烈了十倍,几乎凝成实质。
就在我被这诡异花海攫住心神时,一个声音,清晰无比、带着彻骨哀伤和急切的男子声音,直接在我脑海深处炸开:
救我……苏叶……救我……
声音缥缈,却又真实得可怕,仿佛有人贴着我的耳膜在低语。伴随着这呼唤,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猛地攥紧了我的心脏,带着针扎般的刺痛!
我踉跄后退,捂住胸口,惊骇地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花海,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低泣。
那声音,那心痛,还有这片邪性的花……匿名信,白影,呼救……这一切瞬间拧成一股寒流,从我的脊椎直冲头顶。
我不是来继承房产的,我是掉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02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那声救我还在脑海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心脏的刺痛虽然减弱,但一种冰冷的恐惧感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是苏叶,写过那么多悬疑故事,不能被这点阵仗吓倒。这可能只是某种致幻气体,嗯对...没错。
视线再次落在那片血色花海。它们开得如此诡异,每一朵都像是用血浆精心雕琢而成,花瓣边缘微微卷曲,透着一种濒死的妖冶。那浓烈的香气,甜得发腻,闻久了确实让人头晕目眩,心跳加速。
引魂花……
一个苍老、干涩如同枯枝摩擦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我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头,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一个驼背极其严重的老婆婆,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不足三步的地方。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满脸皱纹深得像刀刻上去的,一双眼睛浑浊却又透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她手里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拐杖,整个人散发着和这座老宅一模一样的腐朽气息。
你是谁我戒备地问,声音有些发紧。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又重复了一遍:引魂花。以魂为引,为他而开。
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我感到一阵恶寒。他他是谁那脑海中的呼救声再次浮现。
老婆婆枯瘦的手指指向那片花海,特别是其中一朵开得最大、颜色最深的花:苏家的女儿,命里带煞。这花,就是你的劫,也是他的牢。
我下意识地顺着她的指向看去,那朵花仿佛感应到了我的注视,花瓣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从那花上传来,诱惑着我去触碰。
理智告诉我:危险!!!但那脑海中的呼救声,照片上的白影,封信的谜团,以及此刻老婆婆莫名其妙的话,都化作无法抗拒的力量,推着我的手伸了出去。
然而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那冰凉滑腻的花瓣时——
别碰!老婆婆厉声喝道,声音尖锐得像夜枭啼叫,沾了引魂花,你就沾了他的痛,他的怨!他的魂,就会缠上你!
我的手猛地缩回,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冷的触感。一股更加强烈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上来。
你到底是谁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追问,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破绽。
老婆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嘲讽: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叶,你不该来,来了,就走不掉了。
她用拐杖笃笃地敲了敲地面,这宅子,这花,还有那个等着你救的魂……都是你的命。
救他还是想和他一起死在这里,成为这花海新的养料她咧开嘴,露出一个没有牙齿,黑洞洞的笑容,转身,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如同鬼魅般渐渐渗入夜色中。
她的话像一道道冰冷的符咒,贴在了我的心上。
沾了他的痛,他的怨……
救他还是和他一起死
我看着那片在夜色中愈发妖异的血红花海,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和无边的恐惧。这已经不是什么猎奇探险,这是一场被动卷入的生死游戏。
而我,苏叶,似乎从踏入这里的第一秒起,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03
那一晚,我几乎没睡。老宅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潜藏着窥视的目光,风吹过窗棂的声音都像极了低语。
我把所有能找到的灯都打开,蜷缩在主卧那张积满灰尘的雕花大床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把从厨房找来的水果刀。
凌晨时分,倦意终于袭来,眼皮宛若千斤重。就在我意识模糊,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那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花香再次毫无征兆地浓烈起来,仿佛直接灌入了我的口鼻,渗透进我的大脑。
不像是现实中的气味,更像是……灵魂层面的侵袭。
紧接着,我坠入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梦境。
不再是之前那模糊的呼救,我看到了他。
在一片虚无的黑暗背景中,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面容俊美绝伦,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痛苦和浓重的哀伤。长发如墨,有几缕散落在额前,遮住了他深邃的眼眸。
他看到我,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巨大的悲伤和急切所取代。
苏叶……他开口,声音和之前在我脑中响起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加清晰,带着一种空灵而痛苦的回响,你终于来了。
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这就是那个向我呼救的他这就是引魂花为之盛开的魂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我艰难地发出声音,在梦里,我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
我叫华……他似乎想向我靠近,但刚迈出一步,周围的黑暗就像活物一样涌动起来,缠绕住他的四肢,将他死死地禁锢在原地。他痛苦地挣扎着,脸上露出更加绝望的神情。
他们骗了我……也骗了你们苏家的女人……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在与某种强大的力量对抗,一代又一代……以血为祭……
谁他们是谁祭祀什么我急切地追问。
玉……那块玉……是关键……华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解脱……是谎言……小心……
什么玉什么谎言你说清楚啊!我大喊,试图靠近他,却同样被无形的墙壁阻隔。
就在华似乎要说出更关键的信息时,他眼中突然闪过极度的恐惧。他猛地抬头,望向我身后的某个方向,脸上血色尽失:不要!快走!
一股强大、冰冷、充满恶意的力量猛地撞入我的梦境!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撕扯着眼前的画面。华的身影在剧烈的扭曲中变得支离破碎,他最后望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未尽的警告和无尽的痛苦。
记住……花叶……相见……他的声音被彻底吞没。
啊!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窗外天光微亮,但梦中的恐惧和绝望感却如此真实,紧紧攫住了我。
花叶相见……我喃喃重复着他最后的话,这又是什么意思
喘息未定,我无意中瞥到枕边,瞳孔骤然收缩。
一片枯萎卷曲的、血红色的花瓣,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和我梦中触碰引魂花时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梦境,与现实连接了。
恐惧如同藤蔓,再次将我紧紧缠绕。
04
有了那片枯萎花瓣的信物,我再也无法将昨晚的经历视为单纯的噩梦。
那个叫华的男子,他的警告,以及那个神秘的他们,都指向一个迫在眉睫的危险。
我必须尽快弄清楚真相。
强忍着恐惧和弥漫在空气中的诡异花香,我开始在这座死寂的老宅里翻找。灰尘呛鼻,蛛网遍布,每一件旧物似乎都承载着沉重的过往。
终于在一间尘封的书房里,我找到了线索。
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箱子,藏在书架的最底层。用找来的工具撬开锁扣,里面并非金银,而是一本厚厚的、用丝线装订的《苏氏族谱》,以及几本散页的的日记。
我迫不及待地翻开族谱。苏家的历史悠久,但关于这座老宅的记载却语焉不详,只提到是祖上某一代一位名叫苏婉的女子继承了。
再往下翻,我看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规律——几乎每一代,都有一位名叫苏X的年轻女子,在继承这座老宅后不久,便香消玉殒,死因大多记载为意外或暴病。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苏叶,苏婉……这难道就是老婆婆所说的苏家女子的命
接着,我翻开了那些日记。
字迹的主人名叫苏锦瑟,应该是上一位住在这里的苏家女子。日记的初期,充满了对爱情的憧憬和对未来的希冀,她提到了一个叫华的男子,言语间充满了爱慕。
今日与华相见,他白衣胜雪,风姿卓绝……
华说,待此间事了,便带我远走高飞……
但随着日记往后,字迹开始变得潦草、慌乱,甚至癫狂。
他被困住了!他们骗了他!用引魂花,用那块该死的玉!
后院的花开得越来越盛,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镇魂玉……他们说找到镇魂玉就能救他,就能解脱……可我为什么总觉得不安
花叶不能相见!绝不能!否则魂断情绝,万劫不复!
镇魂玉!这个词再次出现!
苏锦瑟的日记,与华在梦中的警告形成了诡异的印证和矛盾。都提到了玉,都提到了被困和欺骗。
但日记似乎暗示镇魂玉是解脱的关键,而华却说解脱是谎言。而那句花叶相见,魂断情绝的警告,更是让我毛骨悚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镇魂玉是救赎,还是更深的陷阱
就在我沉浸在这些混乱的信息中时,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自己关上了!紧接着,窗户也猛地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我吓了一跳,冲过去试图开门,门把手却纹丝不动,像是从外面被锁死了!窗户也一样,插销仿佛自己插上了。
谁!谁在那里!我厉声喊道,心脏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
回应我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书架上的书开始一本接一本地往下掉,像有无形的手在推搡。一个青花瓷瓶从桌上滑落,啪地碎裂在地!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也歪斜着掉了下来。
这不再是幻觉,不是梦境,而是实实在在的物理攻击!
那个他们,那个干扰华、撕碎梦境的力量,开始在现实中阻止我了!它们不希望我找到玉,或者说,不希望我探寻到更深的真相。
我被困在了这间书房里,四周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得冰冷粘稠。恐惧和绝望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该怎么办相信谁是日记里那个同样陷入绝望的苏锦瑟,还是梦中那个痛苦警告我的华
无论如何,我必须先离开这里!我抄起地上碎瓷瓶的一块锋利边缘,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我的呼吸变得粗重,血液在血管里奔流。
压抑、憋屈、恐惧……种种负面情绪几乎要将我撕裂。
但同时,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劲,也开始在我心底滋生。
05
被困在书房里的每一秒都如同煎熬。那无形的力量似乎满足于将我禁锢,并没有进一步的攻击,但这寂静的、充满恶意的等待,比直接的伤害来得更让人心悸。
我尝试过撞门,用碎瓷片撬锁,都无济于事。这座老宅本身,仿佛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囚笼。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的体力在消耗,恐惧和绝望也在蚕食我的意志。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华的警告玉是陷阱和锦瑟日记里镇魂玉是解脱关键的矛盾信息。
到底该相信谁
或许……两者都有可能是真的,或者都是假的。
但无论如何,玉是这一切的核心,是打破目前僵局唯一的线索。
无论它是救赎还是陷阱,我必须找到它!只有拿到它,我才有可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才有可能……活下去。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疯狂滋长的藤蔓,占据了我的全部心神。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苏锦瑟的日记和宅子里那些异常力量的指向。
日记里提到玉的线索很模糊,似乎与某个隐秘的书盒有关。而刚才那股力量,似乎在阻止我靠近书架的某个特定区域……
我重新审视这个书房。目光扫过一排排落满灰尘的书籍,最终停留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嵌入墙壁的小暗格,被几本厚重的古籍巧妙地遮挡着。刚才物品掉落时,似乎有意避开了那个方向。
就是那里!
我用尽全身力气,搬开沉重的书籍。暗格里果然放着一个古朴的木盒,比手掌略大,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与后院的引魂花有些相似。没有锁,但盒盖却严丝合缝。
我尝试打开它,但木盒沉得像生了根,无论我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就在我手指触碰到盒盖上那些引魂花雕纹的瞬间,一股更加强烈的、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心悸再次袭上心头!
同时,华那痛苦而微弱的声音又一次在我脑海中响起,比之前更急促,也更清晰了一点:
别开……陷阱……玉……‘苏’……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很快就被那股充满恶意的力量压制。
苏是指我们苏家
华的警告和锦瑟日记的线索再次在我脑中激烈碰撞。玉是陷阱,指向苏家……镇魂玉能解脱……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锦瑟的日记里提到过苏家血脉,老婆婆也说过苏家女儿,命里带煞。也许……打开这个盒子,需要苏家的血
这很危险,甚至可能是自寻死路。
但被困在这里,面对未知的恐惧和随时可能降临的危险,我已经没有退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咬了咬牙,用之前捡起的锋利瓷片,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指尖。鲜红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
顾不上疼痛,我将流血的手指按在了木盒的引魂花雕纹上。
同时,我想起了枕边那片枯萎的花瓣。也许……需要引魂花本身的力量我从口袋里掏出那片枯萎的花瓣,将它和我的血液一起,按在盒盖的缝隙处。
滋啦——
像是灼烧的声音响起,我的血液和枯萎花瓣接触到木盒的瞬间,雕刻的花纹仿佛活了过来,微微发出了暗红色的光芒。那股封印盒子的力量似乎受到了挑衅,开始剧烈反抗,这个盒子开始颤抖起来!
整个书房猛地摇晃起来!剩下的书籍、摆设如同被狂风席卷,疯狂地向我砸来!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我冻僵,将我推开!
滚开!我怒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木盒,任凭那些杂物砸在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疼痛和恐惧交织,反而激发出我骨子里从未有过的狠厉。
血液不断渗入木盒的缝隙,那暗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枯萎的花瓣在光芒中逐渐化为灰烬。
盒子发出咔咔的声响,似乎内部的机关正在松动。
那股阻挠的力量变得更加疯狂,甚至凝聚成模糊的黑影,在书房的角落里扭曲、嘶吼,发出无声的威胁!
但我不能停下!我能感觉到,就差一点了!
我将更多的血液挤在盒盖上,口中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开!
06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木盒的盖子应声弹开。
几乎在同一瞬间,书房内狂暴的力量骤然消失,所有的摇晃、攻击、阴冷气息都如同退潮般散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我一身的伤痕。
我大口喘着气,看向终于打开的木盒。
盒子内部铺着暗红色的绸缎,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块玉。那玉通体冰凉,色泽并非寻常的翠绿或莹白,而是一种带着血丝的、不祥的暗紫色。玉被雕刻成一片卷曲的叶子形状,触手生寒。而在叶子的中心,赫然刻着一个古朴的篆字——苏!
这就是镇魂玉指向苏的陷阱
我小心翼翼地将玉拿起。入手冰冷刺骨,仿佛握住了一块万年寒冰。
就在我的指尖接触到苏字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大能量猛地从玉中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老宅!我感觉整个院子都在震动!
紧接着,窗外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植物疯狂生长的声音!我冲到窗边,骇然看到,后院那片血红色的引魂花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血色褪去,花瓣化作飞灰,纷纷扬扬。
而取代它们的,是无数翠绿的、带着勃勃生机的藤蔓和绿叶!它们从花海枯萎的土壤中疯狂钻出,交织缠绕,几乎是眨眼之间,就覆盖了整个后院,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绿色囚笼!空气中那甜腻的香气被一种清冽却更加诡异的草木气息取代。
花海凋零,绿叶疯长……
花叶相见,魂断情绝……锦瑟日记里的警告在我脑中炸响!
不——!
一声凄厉痛苦到极点的嘶吼,从那片疯长的绿叶中心传来!是华的声音!
我看到,在那片绿色囚笼的中央,华的身影再次显现。但他不再是那个白衣胜雪、眉宇忧伤的俊美男子。他的身体被无数翠绿的藤蔓死死缠绕、束缚,绿叶如同吸血的蛭虫般紧贴在他身上,疯狂地吸取着他的力量!
他的面容扭曲,痛苦不堪,身体在绿叶的吞噬下变得更加透明、虚幻,甚至开始散发出黑色的怨气!他不再是那个寻求救赎的灵魂,更像一个即将被彻底同化、吞噬的祭品!
原来……这才是真相……华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怨毒,花凋叶生……叶,才是真正的囚笼……以苏家血脉为引,以引魂花为祭……原来我……我只是滋养这片‘叶’的养料……
他猛地看向我,眼中不再有之前的哀伤和警告,只剩下被无尽痛苦和怨恨扭曲的疯狂:苏叶……你也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
与此同时,我身后的墙壁上,开始有暗红色的、如同鲜血般的液体渗透出来,缓缓汇聚,最终形成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
引魂花为饵,镇魂玉为钥。苏女献血,启叶之生。花魂为养,叶锁永恒。苏家宿命,血祭此地,不得超生。
血字散发着浓烈的怨气和诅咒的气息,每一个字都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灵魂上。
真相,以最残酷、最血腥的方式,展现在我面前。
没有救赎,只有献祭。镇魂玉不是解脱的关键,而是开启这片叶之囚笼的钥匙。引魂花的存在,华的被困,苏家女子的命运……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持续了百年的、恶毒至极的献祭仪式!
而我,苏叶,亲手打开了这最终的绝望之门。
07
血字灼心,华的惨状刺目。那片疯狂生长的绿叶囚笼散发出前所未有的阴冷和束缚感,将整个老宅彻底封锁。
就在我被这残酷真相震慑得无法动弹时,那个之前在书房里阻挠我的、模糊的黑影,再次凝聚成形。
它漂浮在那片绿色囚笼之上,比之前清晰了许多,隐约能看出是一个穿着古老服饰、面目狰狞的老者轮廓。
它发出一阵得意而怨毒的、如同夜枭般的狂笑声,声音直接穿透我的耳膜,震荡着我的灵魂:
哈哈哈哈……又一个苏家的蠢女人!终于……终于让‘叶’彻底苏醒了!
你是谁!我握紧手中冰冷的苏字镇魂玉,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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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黑影扭曲着,发出怨毒的声音,我是这片土地最初的诅咒!是苏家背叛承诺、窃取力量后,留下的不灭怨念!你们苏家,世世代代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华……他也是你们苏家找来的替死鬼!用虚假的承诺骗他守在这里,用引魂花吸取他的力量,再用你们苏家女人的血脉和这块所谓的‘镇魂玉’,将他彻底炼化成滋养这片‘叶’、镇压这方土地怨气的祭品!
黑影指向被绿叶吞噬、形态愈发扭曲可怖的华:看看他!很快,他就会彻底失去意识,成为这片‘叶’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超生!
它又转向我,发出更加恶毒的笑声:而你,苏叶,作为开启这一切的‘钥匙’,你的命运已经注定!你会留在这里,感受他所有的痛苦和绝望,直到你的生命力被吸干,成为下一任引魂花盛开的养料,等待下一个苏家女人的到来!
苏家的女人,和他一起,永世为这片土地献祭吧!哈哈哈哈!
狂笑声在整个老宅回荡,充满了诅咒和宿命的恶意。
我看着在绿叶中痛苦嘶吼、逐渐失去人形的华,看着墙上那一行行血字,感受着从镇魂玉上传来的、与这片土地的诅咒紧密相连的冰冷力量,以及那个怨毒黑影的狂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
被骗了……彻彻底底地被骗了。
从收到那封匿名信开始,我就一步步踏入了苏家世代相传的血腥陷阱。好奇和不信邪,甚至我那微不足道的同情心,都成了将我和华推向万劫不复深渊的推手。
愤怒、悔恨、恐惧、绝望……种种情绪在我胸中翻腾,几乎要将我撕裂。
手中冰冷的苏字镇魂玉,此刻仿佛烙铁般滚烫。它既是开启诅咒的钥匙,也是苏家血脉与这片土地联系的枢纽。
黑影还在狂笑,绿叶还在疯长,华的哀嚎渐渐微弱,似乎即将被彻底吞噬。
我面临着一个绝望的抉择。
是放弃吗任由华被吞噬,自己成为下一个叶的养料,陷入老婆婆所说的、苏家女子世代重复的、无尽痛苦的轮回在这怨念和诅咒中,绝望地等待死亡
还是……
我的目光落在那块苏字玉上,又看向那狰狞狂笑的黑影,以及即将被彻底吞噬的华。
心中那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劲,如同濒死的野兽般再次抬头。
不!我苏叶,不是任人摆布的祭品!
即使这是宿命,我也要在这该死的宿命上,撕开一道口子!
我紧紧握住镇魂玉,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血液顺着指缝流下,滴落在冰冷的玉石上,发出微弱的红光。
也许……这块玉,这苏家的血脉,不仅仅是开启诅咒的钥匙。它或许……也是反抗的唯一武器
一个疯狂的、同归于尽的念头,在我心中滋生、蔓延。
08
想让我献祭做梦!
我朝着那狂笑的黑影厉声嘶吼,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疯狂。
黑影的笑声一滞,似乎没料到我一个即将成为祭品的人,竟敢反抗。
愚蠢的苏家女人!你以为凭你,能对抗百年的诅咒和怨念吗这块玉,只会加速你的灭亡!
是吗我冷笑一声,举起手中紧握的镇魂玉。鲜血不断从我指尖的伤口和之前被砸伤的地方流出,浸染着玉石,那暗紫色的玉身仿佛吸收了我的血液,透出更加妖异的光芒。
你说这玉是钥匙,是枢纽,是连接我和这片土地诅咒的媒介我的眼神变得锐利而疯狂,那如果……我毁了这把钥匙呢!
黑影猛地一震,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你敢!毁了镇魂玉,诅咒反噬,你会魂飞魄散!连成为养料的机会都没有!
魂飞魄散,也比永世被困在这恶毒的轮回里强!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苏家的债,苏家的罪,就由我苏叶,来了结吧!
我不再犹豫,猛地将镇魂玉高高举起,对准了庭院中一块尖锐的假山石。
不——!黑影发出惊恐的尖叫,化作一道黑风,疯狂地向我扑来,试图阻止我。
与此同时,那片绿色囚笼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无数藤蔓如同毒蛇般向我席卷而来!而被束缚的华,在那绿叶的缝隙中,用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看向我,眼中竟闪过一丝……解脱
电光石火间,我做出了选择。
我没有将玉砸向山石,而是猛地调转方向,将全身的力量,混合着苏家血脉中潜藏的、或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某种力量,狠狠灌注进镇魂玉中!同时,我将玉对准了那扑面而来的黑影!
我以苏叶之血,苏家最后之脉,引玉石俱焚之力,破百年诅咒,解万世怨念!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这段话,与其说是咒语,不如说是我此刻最决绝的意志!
嗤——!
镇魂玉在我手中爆发出刺眼夺目的光芒!不再是之前的暗紫血光,而是一种近乎纯白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炽烈光芒!我的血液仿佛成了燃料,疯狂地燃烧着,玉石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纹!
啊——!
黑影撞上这片白光的瞬间,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它那由怨念凝聚的身体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瓦解!
不可能!苏家的力量……怎么可能反噬……黑影在彻底消散前,发出最后不甘的嘶吼。
镇魂玉的力量并未停止,反而更加狂暴!炽白的光芒如同冲击波般扩散开来,狠狠撞击在那片绿色囚笼之上!
轰隆隆——!
地动山摇!那些疯狂生长的绿叶藤蔓在白光的冲击下,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枯萎、焦黑、断裂!覆盖整个后院的绿色囚笼开始崩溃瓦解!
而被束缚在中心的华,身上的藤蔓也纷纷断裂脱落。
他那被吞噬得残破不堪的灵魂,在白光中停止了消散,反而像是得到了一种净化。
扭曲的面容慢慢恢复了平静,虽然依旧虚幻,但眼中的痛苦和怨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眼神,带着解脱和悲悯的神情。
他看向我,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身体在白光中缓缓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星光,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这一次,不是被吞噬,而是真正的……解脱。
而我,在释放出那毁灭性的一击后,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镇魂玉在我手中彻底碎裂,化为齑粉。一股强大的反噬之力瞬间涌入我的身体,仿佛要将我的五脏六腑、筋骨血脉全部撕碎!剧痛瞬间淹没了我的意识。
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去。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老宅崩溃的声音。
这就是……结局吗
同归于尽……似乎,也算打破了那恶毒的循环……
09
意识在黑暗中沉浮了不知多久,像是在冰冷的海底漂流。
没有痛苦,也没有知觉,只有一片虚无的寂静。
直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如同细线般,艰难地穿透层层黑暗,触碰到我冰冷的指尖。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光线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我躺在苏家老宅的后院里,原本铺满引魂花和绿色囚笼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焦土和碎石。那些象征着诅咒和献祭的花与叶,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天空是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将半边天染得通红,映照在这片破败的废墟上,带着一种苍凉而悲壮的美感。
我动了动手指,剧痛立刻从全身各处传来,提醒着我之前那场惨烈的反噬。骨头像是断了无数根,内脏仿佛移了位,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我有些恍惚。我以为自己会和那黑影、那诅咒一起魂飞魄散,没想到竟然活了下来。
是苏家血脉中潜藏的力量保护了我还是某种……奇迹
我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老宅的主体结构还在,但许多地方已经坍塌,墙壁上布满了裂纹,一副随时可能彻底倒塌的样子。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焦糊的气息,再也没有那甜腻的花香和诡异的草木味。
那个驼背的老婆婆不见了踪影。也许她只是诅咒的一部分幻象,随着诅咒的破除而消失了。
华……也消失了。他最后那个解脱的眼神,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被困百年,最终以这种惨烈的方式获得了自由。
这算不算……一种救赎
而我,苏叶,活了下来。代价是几乎破碎的身体,和一段刻骨铭心的、关于血脉、诅咒和献祭的记忆。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之前被瓷片划破、用来激活镇魂玉的伤口已经结痂,留下淡淡的疤痕。这双手,既开启了绝望,也亲手终结了它。
站在这片废墟之上,感受着残阳的余温和劫后余生的疲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苍凉和沉重。
苏家的罪孽,百年的诅咒,似乎随着我的反抗和镇魂玉的毁灭而终结了。
但这片土地,这座老宅,以及那些消逝的生命,都成了无法磨灭的烙印。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离开这里回到那个贩卖故事的城市,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或许吧。
但有些故事,一旦亲身经历,就再也无法轻易摆脱。
10
我在老宅的废墟里又待了两天,用残存的物资勉强维持着生命,同时让身体缓慢恢复。
期间没有任何异常发生,那股萦绕百年的阴邪气息彻底消失了,只剩下破败和死寂。
第三天清晨,我拖着依旧疼痛但已能勉强行走的身体,最后一次环顾这座见证了百年血泪和罪孽的老宅。
阳光透过坍塌的屋顶照进来,驱散了阴霾,却也照亮了断壁残垣的凄凉。
这里埋葬了太多苏家女子的悲剧,埋葬了华百年的痛苦,也埋葬了我曾经对未知的好奇和天真。
我没有试图寻找苏家更深的秘密,也没有去追究那个最初的诅咒和背叛的承诺具体是什么。
真相往往比诅咒本身更伤人。
我没有回头,没有留恋,甚至没有试图去掩埋那些破碎的瓦砾和焦黑的木梁。这座老宅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我也完成了我的。我只带走了那个匿名的信封和那张染血的照片,还有脑海中烙下的血字。
跨出老宅腐朽的大门,外面的世界阳光明媚,人声鼎沸。
我像一个来自幽深地底的异类,踉跄着走在喧闹的街道上,耳边充斥着汽车鸣笛和路人交谈的声音,却感觉这一切都无比遥远,无比虚幻。
我的身体很痛,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但更痛的是心,像是被生生挖去了一块。华最后消散的身影,他眼中那复杂的、既有解脱又有悲悯的光芒,像幻灯片一样在我眼前反复播放。
我救了他吗或许吧。从永世被困、被吞噬的命运中,他得到了短暂的自由,然后在我的反噬之力中,获得了真正的安息。
那段百年的诅咒,苏家的原罪,最初的背叛……那些所谓的真相,在经历过这一切后,显得微不足道。
追溯源头又如何能改变那些死去的苏家女子吗能让华重新存在吗
不能。
真相本身并不具备救赎的力量,只有承受代价,才能带来改变。我承受了几乎魂飞魄散的反噬,用苏家最后的血脉之力终结了这一切。
这份代价,已经沉重到让我无力再背负追寻为什么的痛苦。
我回到了城市,回到那个狭小的出租屋。我没有去医院,只是用简单的药物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忍受着骨骼和内脏传来的剧痛。身体上的疼痛是最好的麻醉,能让我暂时不去想那些更深层次的伤痕。
伤痕是永久的。身体的疼痛持续了很久,最终留下了淡淡的疤痕,和一种仿佛刻入骨髓的寒意。
有时候半夜醒来,会闻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引魂花的甜腻香气,心口依然会猛地抽痛一下。
心理上的创伤更难愈合。我不再是那个仅仅对奇闻异事近乎病态好奇的自由撰稿人。
我成了故事本身。
那些笔下的鬼魅、诅咒、宿命,在我这里变成了血淋淋的现实。
我试图重新开始写作,但面对空白的文档,脑海里只有那片血红的花海,疯长的绿叶,华痛苦扭曲的面容,以及墙壁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字。我的笔触变得沉重,再也写不出轻松猎奇的故事。
我开始写下关于老宅的一切,不是为了发表,只是为了记录,为了不忘记。
写下苏家女子的悲剧,写下华的遭遇,写下我最后的反抗和代价。
写下那个带着苏字的玉,写下那句花叶相见,魂断情绝。
在写作的过程中,我似乎慢慢理解了更多。苏家女子的命运,华的被困,引魂花和镇魂玉的配合,那片叶的苏醒……这不仅是单纯的诅咒和献祭,更是一种力量的剥夺和转移。苏家祖先可能利用了某种强大的、与土地共生的力量,却背叛了守护它的承诺,反而将其囚禁,并以自己的后代和被骗来的生灵为代价,维持这种力量的恶性循环。
而我,用苏家血脉作为引爆器,将囚禁的力量和诅咒的载体——镇魂玉一并摧毁,彻底打断了这个循环。代价是华的消散,我的重创,以及苏家在这片土地上存在的痕迹被抹去(老宅的坍塌预示着家族在那个地方的终结)。
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最好的选择,不知道华的最终消散是否是他最好的归宿。
但至少,那个恶毒的、将无辜生命卷入的献祭循环,被我亲手终结了。
我现在依然活着,带着一身伤痕和满心沉重。我没有再继承任何奇怪的遗产,也没有再收到任何匿名信。我只是继续写字,写那些藏在光鲜都市下的暗流,写那些不为人知的痛苦和抗争。
我活了下来,不是为了遗忘,而是为了铭记。铭记那个叫华的灵魂,铭记那些在诅咒中消逝的苏家女子。我背负着过去,带着向死而生的决绝,在这个看似平静的世界里,继续我的生命。
我不再好奇鬼神,因为我曾亲身经历过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贪婪和因贪婪而生的恶毒诅咒。
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成为苏家最后一个见证者和终结者,然后,带着这份沉重,在阳光下,默默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