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线被鲜血模糊,耳边是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继父张建国,那个恶魔——正用他沾满酒气的皮鞋狠狠踹着我的肋骨。我能感觉到骨头断裂的刺痛,但已经麻木了。
小贱人!敢偷老子的钱!他又是一脚,我蜷缩在墙角,像只濒死的虾米。
建国,别打了!她会死的!那钱是我拿的,是我的工资啊!母亲扑在我身上,用她瘦弱的身躯为我抵挡暴行。她的额头已经破了,血滴在我的脸上,温热而黏稠。
两个赔钱货!张建国抓起桌上的酒瓶,毫不犹豫地砸向我的头。
玻璃碎裂的声音如此清脆。
我的世界陷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母亲绝望的脸和她伸向我的颤抖的手...
第一章
秦月!上课睡觉就算了,还敢流口水
我猛地惊醒,额头重重磕在课桌上。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我茫然地环顾四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木地板上,同桌苏小雨正偷偷给我递纸巾,前排的男生回头冲我做鬼脸。
这是...高中教室
我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头,没有血,没有碎玻璃。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日期:2015年3月12日。
十年前
秦月,下课到我办公室来!班主任王老师愤怒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机械地点点头,低头看桌上的课本——《高一数学必修二》,旁边笔记本上是我稚嫩的笔迹。我悄悄掐了一下大腿,尖锐的疼痛告诉我这不是梦。
下课铃响起,我冲进洗手间,盯着镜子里那张稚嫩的脸——没有后来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苍白,没有那道被张建国用烟头烫出的疤痕,只有十六岁的胶原蛋白和明亮的眼睛。
我真的回来了。
回到那个噩梦开始前的时刻。
我颤抖着打开手机备忘录,找到那个隐藏文件夹——日记。里面记录着我对继父的恐惧,对母亲伤情的困惑,以及...
4月15日,张建国又喝醉了,妈妈把我锁在房间里,但我听到她在哭,还有摔东西的声音。早上看到她手腕上有淤青,她说是不小心撞的。她在撒谎。
5月3日,张建国带了个女人回家,妈妈在厨房哭。那女人香水味很浓,我看到她摸张建国的腿。
7月20日,妈妈出车祸了。警察说是意外,但她的刹车线明明上周才检查过...
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7月20日,距离现在只有四个月。那是母亲出意外的日子,也是我和张建国这个恶魔独自生活的开始。
而现在,我回来了。
这一次,我一定要救你,妈妈。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声音嘶哑而坚定。
放学后,我没有像前世那样直接回家。我去了电子城,用攒下的零花钱买了一个微型摄像头,别在衣领上。然后我坐在公园长椅上,等到天色渐暗——张建国通常七点到家,喝得烂醉如泥是九点以后的事,我有两个小时的安全时间。
推开家门时,屋里静悄悄的。
妈妈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我的心一沉,轻手轻脚地上楼。主卧门虚掩着,我听到压抑的啜泣声。
推开门,我看到母亲坐在床边,背对着我,肩膀微微颤抖。听到声音,她慌忙擦脸转身,嘴角的淤青和红肿的左眼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月月回来啦。她强颜欢笑,却扯痛了嘴角的伤口,倒吸一口冷气,妈妈今天有点头疼,晚饭叫了外卖,在厨房...
我冲过去抱住她,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和颤抖。前世的我只会跟着哭,然后被张建国骂晦气。但现在的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声音异常冷静:他又打你了。
不是疑问句。
母亲愣住了,她推开我,眼神闪烁:胡说,是我不小心...
撞到门了摔下楼梯了切菜伤到自己了我冷笑,妈,这些借口你用了十年,连顺序都没变过。
母亲的脸色变了:月月,你怎么...
我没回答,轻轻拉过她的手,卷起袖子——更多淤青,有些已经发黄,是旧伤。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前世直到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我才从邻居口中知道她遭受了多少虐待。
这次是因为什么饭做咸了地板有灰尘还是...我盯着她的眼睛,他又带那个女人回家了
母亲猛地抽回手,脸色煞白: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那个叫刘美玲的女人,在前世张建国制造母亲的意外后,作为他的好朋友出庭作证,说母亲长期抑郁有自杀倾向,把母亲送进精神病院。而半年后,她就搬进了我家,成了我的新妈妈。
我看到了。我简短回答,从书包里拿出在药店买的药膏,让我帮你涂药。
母亲呆呆地看着我,眼泪无声滑落:月月,你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我挤出一个微笑:我长大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和母亲同时僵住——太早了,才六点半。
他今天怎么...母亲慌乱地擦眼泪,整理衣服,月月,回你房间去,就说你在学习...
沉重的脚步声已经上了楼梯。
门被猛地推开,张建国满脸通红地站在门口,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到一边——和前世一样,一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两个贱人躲在这儿嘀咕什么呢他满嘴酒气,眼神阴鸷。
母亲立刻站起来,挡在我前面:建国,你回来了,我正让月月去做作业...
张建国眯起眼睛盯着我:小贱货,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像前世那样低头躲避他的目光,而是直视着他,眼中是压抑了十年的恨意。
我问你话呢!他一巴掌扇过来。
母亲尖叫一声想要阻拦,但我比她更快——我微微侧身,让那一掌只擦过我的脸颊。前世积累的经验告诉我如何最小化伤害。
张建国因为用力过猛踉跄了一下,更加暴怒:还敢躲
他抄起门边的花瓶砸过来,我护着母亲堪堪避开,瓷瓶在墙上炸裂,碎片四溅。
建国!孩子还小,你别...母亲哀求着。
闭嘴!他一把揪住母亲的头发,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我看着母亲痛苦的表情,戾气暴起。这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重生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报复。
这一世,我要让这个恶魔付出代价。
我要保护母亲活过那个致命的七月。
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秦月回来了。
第二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进我的眼睛,我猛地坐起身,手指下意识摸向额头——没有血,没有碎玻璃。书桌上的闹钟显示6:15,距离我死亡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如今,我却在十年前的高中宿舍。
我拉开抽屉,取出昨晚买的微型摄像头。这个银色的小东西花掉了我三个月攒下的零花钱,但比起它能记录下的证据,这点代价微不足道。
秦月,这么早就起了室友苏小雨迷迷糊糊地从上铺探头,才周三啊...
数学作业没写完。我随口扯谎,迅速将摄像头藏进校服口袋。前世的我总是畏畏缩缩,连直视张建国的勇气都没有。但现在的我知道,恐惧只会助长施暴者的气焰。
宿舍到教学楼的路上,我仔细回忆着前世的时间线。如果记忆没错,今天下午张建国会提前回家,因为母亲忘记把他最爱的威士忌冰镇——那将是一场持续到深夜的暴行。
得赶在他之前把摄像头装好。我攥紧口袋里的设备。
上午的课程像一场模糊的梦境。物理老师在讲解电磁感应,我的笔却在笔记本上疯狂列出所有记得的关键日期:张建国的出轨证据、母亲的伤情记录、那个叫刘美玲的女人第一次出现在我家的时间...
秦月同学!物理老师突然提高音量,请你回答一下,楞次定律的内容是什么
教室里瞬间安静。前世的我一定会因为当众出丑而脸红到耳根,但现在,我只是平静地站起来:感应电流的方向总是阻碍引起感应电流的磁通量变化。
老师惊讶地推了推眼镜:完全正确。但上课走神可不是好习惯。
下午最后一节课,我以肚子疼为由提前离校。公交车摇晃着驶向那个被称为家的牢笼,我的掌心全是汗。如果张建国今天不按常理出牌提前回来,我的计划就全完了。
但命运似乎站在我这边。推开门时,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传来母亲洗碗的水声。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角落的书架前,这里正对沙发和餐桌——张建国施暴的主战场。
月月母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我差点摔了摄像头,怎么这么早回来
我转身,看到她左眼下方新添了一块淤青,嘴角结着血痂。前世的我只会哭着问她疼不疼,但现在,我冷静地观察着伤口的形状和颜色——钝器击打,约12小时前形成。
不舒服请假了。我随口应着,迅速将摄像头吸附在书架最上层的隔板下方,角度完美。
母亲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脸色这么差,发烧了吗
我摇头,视线落在她卷起的袖口下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上。前世母亲因车祸被送到医院检查后后,医生曾告诉我,她肋骨有三处陈旧性骨折,左肩关节习惯性脱臼,肝脏也有损伤痕迹。这些伤不是一天造成的,而是长达数年的折磨。
妈,张叔叔上周三是不是又去金悦酒店了我突然问道。
母亲的手猛地一抖,陶瓷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你...你怎么知道
她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前世刘美玲曾在法庭上得意洋洋地炫耀,她和张建国的婚外情始于2015年初,持续了整整两年。而金悦酒店1708房,是他们的老地方。
同学看到的。我蹲下去捡碎片,避开她的视线,他和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
母亲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声音颤抖:月月,别告诉你张叔叔我知道这事...他会...
会打死你我直视她的眼睛,妈,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他
母亲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别说傻话!我们靠谁养活你上学的钱,这房子的贷款...
我们可以申请法律援助。我试探着说,听说有个叫蒋正明的律师专门帮家暴受害者...
闭嘴!母亲突然厉声呵斥,随即又惊恐地压低声音,你张叔叔在法院有关系,那些律师根本斗不过他!上次王阿姨报警,结果呢她老公只被拘留了三天,出来后差点把她打死!
我还想说什么,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母亲脸色瞬间惨白,慌乱地推我去捡地上的碎片:快收拾好!别让他看到...
门被粗暴地踢开,张建国摇摇晃晃地走进来,领带松散,满脸通红。他今天比前世回来得更早。
老子的酒呢他一把扯下领带甩在沙发上,正好在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内。
母亲像只受惊的兔子跳起来:我...我这就去拿...
贱货!说了多少遍老子回家要喝冰的!张建国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过去,母亲堪堪躲开,玻璃碎片四溅。
我站在原地,冷静地观察着这个恶魔的一举一动。前世的我此刻应该躲在房间里发抖,但现在,我需要记住每个细节——他施暴前的征兆,惯用的手法,以及最重要的,那些可能成为证据的瞬间。
看什么看张建国突然转向我,酒精和尼古丁混合的恶臭喷在我脸上,小贱人跟你妈一样欠揍是吧
我低下头,不是出于恐惧,而是为了掩饰眼中的恨意:我去帮妈妈拿酒。
厨房里,母亲正手忙脚乱地从冰箱取出威士忌,手指抖得几乎拿不稳瓶子。我接过酒瓶,趁机在她耳边低语:摄像头在书架最上层,别碰它。
母亲惊恐地瞪大眼睛:你做了什么
救我们的命。我把酒瓶塞给她,相信我,妈妈。
回到客厅时,张建国正在翻找西装口袋。我的心跳突然加速——那件藏青色阿玛尼西装,他只有见重要客户时才穿,而今天明明是普通工作日。
老子的房卡呢他暴躁地把口袋内衬都扯了出来。
母亲战战兢兢地递上酒杯:什么房卡
关你屁事!他一把夺过酒杯灌了大半杯,酒液顺着下巴滴到衬衫上,妈的,肯定是落在办公室了...
我悄悄退到衣帽架旁,假装整理书包,手指却快速探入西装右口袋——空的。左口袋,指尖触到一张硬卡。我捏住边缘慢慢抽出来:金悦酒店,1708房,有效期至明日中午。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我迅速用手机拍下房卡正反面,正准备塞回去时,身后传来玻璃杯重重放下的声音。
小贱人动我衣服干什么张建国的声音像毒蛇般滑进耳朵。
我僵在原地,房卡还捏在指尖。前世死亡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酒瓶砸在头上的闷响,玻璃碎裂的清脆,温热的血模糊视线...
问你话呢!脚步声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母亲突然打翻了整个酒瓶,琥珀色的液体在白色大理石地面上肆意流淌。
废物!连个酒都拿不稳!张建国的注意力瞬间转移,扬手就是一耳光。
我趁机将房卡塞回口袋,冲过去拉住他再次扬起的手臂:爸!别打妈妈!是我刚才拿你西装去掸灰尘,不小心碰到口袋的!
这是我第一次喊他爸,这个词像毒药一样灼烧着我的喉咙。但策略奏效了——张建国愣了一下,随即得意地笑了:现在知道叫爸了
他甩开我的手,指着地上的酒:舔干净,老子就饶了你们今晚。
母亲已经跪下去用抹布擦拭,我拉住她,直视张建国的眼睛:我和妈妈会收拾干净,您先去换件衣服吧,衬衫都脏了。
或许是酒精作用,又或许是我反常的态度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张建国骂骂咧咧地走向卧室,重重甩上门。
母亲瘫坐在地上,无声地流泪。我捡起抹布继续清理,大脑飞速运转——房卡照片、家暴视频、蒋豪的联系方式,今天已经收集到三样关键证据。但比起前世刘美玲在法庭上提供的伪证,这些还远远不够。
卧室门突然打开,张建国换了居家服走出来,手里拿着手机:刘总突然要方案,老子得回公司加班。他恶狠狠地瞪着我们,回来前把家里收拾干净,否则要你们好看!
门再次摔上后,母亲终于哭出声:他根本不是去加班...
我知道。我轻拍她的背,视线落在书架上那个隐蔽的摄像头上。红灯微弱地闪烁着,记录下一切。
刘美玲,我默念这个名字。前世你帮张建国逃脱法律制裁,这一世,我要让你成为钉死他的最有力证据。
第三章
清晨六点,我站在公交站台,手里攥着新买的二手数码相机。三月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冷。昨晚张建国醉醺醺地出门后,我就知道他今天一定会去见那个女人——前世他每次打完我们,都会去找刘美玲放松。
公交车摇晃着驶向市中心,我盯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回忆着前世刘美玲的模样。那个总是涂着艳红指甲油的女人,在法庭上作证时哭得梨花带雨,说母亲长期抑郁,有自杀倾向。而法官居然相信了这个连母亲都没见过几次的闺蜜。
金悦大厦站到了。我拉高毛衣领子遮住半张脸,快步走向对面的星巴克。前世张建国曾不小心说漏嘴,提到他总在这里等刘美玲下班。
我选了靠窗的角落位置,点了一杯热可可。九点十五分,张建国的黑色奥迪准时停在路边。他今天穿着那件藏青色阿玛尼西装——只有见重要客户或情人才会穿的战袍。
十分钟后,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妖艳女人推门而入。即使戴着墨镜,我也一眼认出了她——刘美玲走路的姿势很特别,像猫一样轻巧又做作。她径直走向张建国,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我的手在桌下发抖,却稳稳举起相机,借着菜单的遮挡连拍数张。镜头里,刘美玲摘掉墨镜,露出那双我永远忘不了的、画着浓重眼线的眼睛。她笑着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张建国,他翻开看了看,满意地点头。
就在这时,刘美玲突然转头看向我的方向。我迅速低头假装看手机,心脏狂跳。前世她只在我家出现过几次,应该认不出十六岁的我。
同学,这里有人吗
我猛地抬头,一个穿校服的男生站在我对面,指着空椅子。是我们学校的,但我不认识。我摇摇头,他放下书包坐下,正好挡住了刘美玲的视线。
谢谢。我小声说。
男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也是二中的我是高三一班的蒋豪。
蒋豪这个名字像闪电劈进我的大脑。前世那个给我律师名片的学长!我仔细打量他——浓密的眉毛,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痣,和十年后那个在法庭上为我作证的青年律师轮廓重叠。
高一三班,秦月。我强迫自己冷静,余光瞥见张建国和刘美玲起身离开。
蒋豪顺着我的视线望去:你认识他们
不,只是...我下意识按住右手臂,那里有一块张建国前天掐出的淤青。
蒋豪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他压低声音:你还好吗
我这才发现毛衣袖口滑落,露出了淤青的一角。慌忙拉下袖子,却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前世蒋豪也曾这样看着我手臂上的伤,然后悄悄塞给我那张改变一切的名片。
摔的。我说,和前世一样的谎言。
蒋豪没有追问,但眼神明显不信。他递给我一张纸巾:你嘴唇在流血。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咬破了嘴唇。接过纸巾时,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力道很轻却不容挣脱:秦月,如果有人伤害你,可以告诉我。我父亲是律师。
我僵住了。前世他也是这样说的,而我选择了逃避,直到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才后悔莫及。这一次,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如果...如果有人长期家暴,但受害者不敢报警,该怎么办
蒋豪的表情瞬间严肃:有证据吗伤情照片、录音、视频都可以。
我心跳加速:如果有呢
那我们可以帮她。他加重了我们二字,我父亲专打这种官司。
我正想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月月,张叔叔说今晚不回家吃饭,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看着这条再普通不过的短信,我的眼眶发热。
我得走了。我匆忙起身,谢谢你的纸巾。
蒋豪迅速写下一串号码塞给我:我的电话,随时可以打给我。
我点点头,把纸条紧紧攥在手心。走出咖啡厅时,我回头看了一眼——蒋豪还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望着我离开的方向。
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张建国的公司大楼对面。前世我曾偶然发现,刘美玲在这栋楼的18层工作。等了近两小时,我终于看到她走出大楼,上了一辆出租车。
我跟着上车:师傅,跟上前面那辆出租车。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小姑娘,拍电影呢
我姐姐和我爸吵架了,我怕她做傻事。我面不改色地撒谎。
出租车最终停在一个高档小区门口。我记下门牌号,在附近便利店买了口罩和帽子,伪装成送外卖的混了进去。刘美玲住在7栋1202,电梯需要刷卡,我只能爬楼梯。
十二楼的气味让我瞬间认出了她的门前——那种浓重的茉莉香水味,和张建国衣服上经常沾到的一模一样。我悄悄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传来张建国的声音:
...那笔钱下周就能到账...先把保险的事处理好...李梅那边我会解决...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保险解决前世母亲被送到精神病院后,张建国确实拿到了一大笔保险金,但当时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意外险。
离开小区后,我立刻给蒋豪发了条短信:能帮我查个人吗刘美玲,在金悦大厦18层工作,百花丽景花园7栋1202。
他很快回复:可以,但为什么查她
我深吸一口气,打下那个让我心脏抽痛的答案:她可能是我继父的情人,也是他害我妈的帮凶。
发完这条消息,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但我知道,这场战争已经打响,而我必须比前世更狠、更快。
回到家时,母亲正在厨房做饭。我走过去抱住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油烟味和廉价洗发水的香气——这是久违的、温暖的味道。
怎么了母亲笑着摸摸我的头,今天这么黏人。
就是想你了。我把脸埋在她肩膀上,不让她看到我的眼泪。
晚饭后,我借口做作业回到房间,等母亲睡下后,我悄悄摸进主卧。张建国的书桌上了锁,但前世我曾无意中看到他把钥匙藏在《战争论》的书皮里。
果然还在老地方。
打开抽屉的瞬间,我的手顿住了——最上面是一份保险合同,被保险人是母亲,受益人是张建国,保额两百万。生效日期是三个月前,正好是母亲车祸前半年。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继续翻找,在文件夹下面发现了一本病历——母亲的名字,但就诊记录与我知道的完全不同。上面写着长期失眠、焦虑、抑郁,还有几种我从没听母亲提起过的药物。
最可怕的是最后一页的诊断:有自杀倾向,建议家属密切监护。
这根本不是母亲的病历!我颤抖着拍下每一页,突然听到楼下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张建国回来了,比预期早了两小时。
我迅速锁回抽屉,把钥匙放回原处,闪进衣橱。刚关上衣橱门,卧室灯就亮了。
李梅!老子的解酒药呢张建国粗声粗气地喊着。
我听到母亲匆忙上楼的脚步声:在床头柜里,我给你拿...
磨蹭什么!一声脆响,接着是母亲的闷哼。
我从衣橱缝隙看到母亲跌坐在地上,捂着脸,而张建国手里拿着皮带。
整天摆张死人脸,看着就晦气!他又举起皮带。
前世的我此刻应该躲在房间里发抖,但这一次,我推开衣橱门走了出去。
爸。我故意用这个称呼,看到张建国惊讶地放下皮带,我作业有道题不会,能教我吗
张建国眯起眼睛打量我,酒精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这么晚还不睡
马上就睡。我扶起母亲,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妈,你也早点休息吧。
母亲惊愕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何突然出现。但当她看到我平静的眼神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同。
张建国哼了一声,摇摇晃晃地走向浴室。我帮母亲回到她的房间,轻轻关上门。
月月...母亲欲言又止。
妈,我握住她的手,声音轻却坚定,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母亲的眼圈红了:你突然...长大了。
我没有告诉她,这种长大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只是抱了抱她,然后回到自己房间,从枕头下取出偷拍的相机——里面不仅有张建国和刘美玲的亲密照,还有刚才在衣橱里录下的施暴音频。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我打开手机,看到蒋豪发来的新消息:查到一些东西,明天学校天台见。小心你继父。
我回复:谢谢,明天见。
放下手机,我抚摸着相机屏幕上的照片。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和母亲。张建国、刘美玲,还有那些前世帮他们逃脱法律制裁的人,我要让他们全部付出代价。
因为这一次,我带着十年的恨意和记忆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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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凌晨两点十七分,我蹲在张建国书房的通风管道里,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手中的财务报表上。这是我从他保险柜里偷出来的文件,上面触目惊心的数字证实了蒋豪的调查——张氏建筑公司已经连续六个月亏损,下个月就有两笔贷款到期,总额高达八百七十万。
通风管道狭窄逼仄,我的膝盖已经失去知觉,但比起前世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我才知道这些真相,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我小心地用手机拍下每一页文件,特别是那份用红笔圈出的特殊理赔条款——如果母亲在三个月内意外身亡或确诊精神分裂症,保险公司将支付双倍赔偿金。
叮——
手机突然震动,吓得我差点摔了文件。是蒋豪发来的消息:查到了,刘美玲名下新买了辆保时捷,付款方是张氏建筑。
我咬紧下唇。前世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后,张建国确实开上了新车,而当时他告诉我那是公司项目奖金买的。现在看来,他早就计划好用母亲的命来填公司的财务窟窿。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我慌忙把文件塞回保险柜。刚合上柜门,楼下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张建国又提前回来了。
我蜷缩在通风管道里屏住呼吸。书房门被推开,刺眼的顶灯亮起,张建国的皮鞋踩在实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径直走向保险柜,我的心跳几乎停滞。
奇怪...他嘟囔着,怎么感觉有人动过...
不可能,我明明把每份文件都按原样放回去了。除非...
老张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你回来了
嗯。张建国应了一声,又检查了一遍保险柜,最终关上了柜门。我听到他拨了个电话:明天来我公司一趟,装几个摄像头...对,家里也要。
等他脚步声远去,我才敢慢慢爬出通风管道。回到房间后,我立刻给蒋豪发消息:他起疑了,明天要装监控。
蒋豪秒回:老陈说可以弄到干扰器,明天放学给你。
我关上手机,从床垫下摸出另一份文件——父亲的死亡调查报告。这是前天晚上趁张建国醉酒时偷拍的,当时他醉得不省人事,我才有机会翻他的公文包。
报告上写着工地脚手架坍塌,当场死亡,但照片上父亲的尸体却呈现出奇怪的姿势——他不是被砸死的仰卧或俯卧,而是侧身蜷缩,右手还紧紧抓着安全帽。更可疑的是,尸检报告提到后脑有钝器伤,与现场钢筋吻合,但现场照片里根本没有带血的钢筋。
我抚摸着照片上父亲模糊的轮廓,胸口像压了块巨石。前世我从未怀疑过父亲的死因,直到十年后整理母亲遗物时,才发现她日记里写着老秦说过有人要杀他。
00001.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叩问。
前世刘美玲作伪证时,曾无意中提到李梅说过要去找老王,这个老王是谁是王叔吗
月月母亲轻轻敲门,还没睡
我迅速藏好文件:马上睡。
门开了,母亲端着热牛奶进来。她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手腕上还有前天被皮带抽出的淤青。
妈,你该去医院看看。我接过牛奶,故意碰到她的手——冰凉得不正常。
老毛病了。她勉强笑了笑,你张叔叔说...
他说什么不重要。我打断她,声音压得极低,妈,你还记得爸爸出事前说过什么吗
母亲的表情瞬间凝固。她转身锁上门,声音颤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梦到爸爸了。我编了个借口,他说...有人害他。
母亲的眼泪突然涌出来。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瓶——不是张建国给她的那种,而是普通的维生素片。
你爸死前一周...她哽咽着,给了我这份尸检报告复印件,说如果他出事,就去找蒋律师...
我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蒋正明律师
母亲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强作镇定,报告在哪
被张建国烧了。母亲擦掉眼泪,你爸还说...要小心老王,但我一直不知道是谁。
老王!果然是他!我正要追问,楼梯突然传来脚步声。母亲慌忙把药瓶塞回口袋,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梅!张建国在门外吼,大半夜不睡觉搞什么鬼
给月月送牛奶。母亲提高声音回答,同时用眼神示意我躺下。
门被猛地推开,张建国满身酒气地站在门口。他的目光在我和母亲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我的书桌上。
作业做完了他走近书桌,随手翻动我的笔记本。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那上面写着调查线索!但幸好我用了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
做完了。我平静地回答,明天月考。
张建国哼了一声,扔下笔记本:早点睡,别考砸了丢老子的脸。他拽着母亲的胳膊往外走,你也是,整天神神叨叨的!
门关上后,我瘫在床上,后背全湿透了。但比起恐惧,更多的是兴奋——母亲知道真相!而且父亲早就怀疑有人要害他!
第二天清晨,我故意忘记带作业本,等张建国出门后折返回家。母亲正在厨房洗碗,我溜进书房,发现墙上果然多了个微型摄像头,正对着保险柜。
妈,我回来拿作业本!我故意大声说,同时观察摄像头的位置——它只能拍到书桌前方,拍不到侧面书架。
我假装在书桌找东西,实则快速检查了书架。前世张建国曾炫耀过他有个绝对安全的暗格,就在...
我的手停在一本《建筑工程规范》上——书脊明显比旁边的书新。我轻轻一拉,整本书纹丝不动,但当我扭转书脊时,旁边的书架突然弹开一条缝。
暗格里放着一个牛皮纸袋,上面用红笔写着秦林事故处理。我颤抖着打开,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照片和一份手写报告。
照片上是父亲工地的俯瞰图,日期显示是他死亡当天。但照片角落里,一个模糊的人影让我浑身发冷——那是张建国!他当时应该在外地出差,为什么会出现在工地
报告更令人毛骨悚然,上面详细记录了脚手架被人为破坏的痕迹,还有目击者证词:秦工长发现异常后想去检查,但王安全员坚持说没问题...而这位王安全员的签名,赫然是王金城!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尖叫出声。王叔!前世母亲车祸的目击者,居然是父亲死亡事故的安全责任人!而张建国不仅知情,还保存了这些证据,为什么
突然,书房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传来。我迅速把文件塞回去,刚合上暗格,母亲就推门而入。
还没找到她问。
找到了。我扬了扬作业本,同时注意到她手里拿着我的水杯,妈
你...你张叔叔让我每天看着你吃药。母亲递给我一片白色药丸,说是增强记忆力的...
我接过药片,假装吞下,实则藏在舌下。等母亲转身后,我立刻把药片包进纸巾——又是那种六边形的可疑药片!
去学校的路上,我把药片塞给早已等在校门口的蒋豪:帮我化验一下。
蒋豪接过药片,眉头紧锁:你还好吗他突然伸手碰了碰我的脸颊,你脸色很差。
没事。我勉强笑了笑,却突然腿一软。蒋豪赶紧扶住我,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和前世那个在法庭上递给我名片的青年重叠在一起。
秦月,他声音低沉,不管你在查什么,让我帮你。
我抬头看他,阳光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前世他就是这样,明明素不相识,却愿意为一个陌生人奔走。而现在,他眼里的关切几乎要将我淹没。
为什么帮我我轻声问。
蒋豪沉默了几秒,突然说:因为我喜欢你。
我僵住了。前世我们直到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后才有交集,而且仅限于案件合作。这个变故让我措手不及。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他苦笑,但看着你一个人扛着这么多事,我...
蒋豪。我打断他,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我现在...不能考虑这些。
我明白。他松开扶着我肩膀的手,却递来一个硬盘,这里面是刘美玲和王金城的通话记录。他们最近联系很频繁。
我接过硬盘,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一股电流般的触感让我迅速缩回手。蒋豪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成那个可靠的学长。
天台见。他说完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如松。
放学后,我如约来到天台。蒋豪已经在那里等着,身边站着个陌生男人——约莫五十岁,脸上有道疤,眼神锐利如鹰。
这是陈叔,我爸的老战友。蒋豪介绍道,刑侦专家,退休后开侦探社。
陈叔递给我一个信封:丫头,你要的东西。
里面是父亲工地事故的原始档案复印件,还有几张新照片——年轻的王金城穿着安全员制服,正和张建国在工地角落交谈,日期是父亲死亡前一天。
这还不够。陈叔点了支烟,要定张建国的罪,需要直接证据。
我会找到的。我攥紧照片,只要他再动手...
太危险了!蒋豪突然提高声音,你明知道他要害你们,还等什么现在就报警!
报警我冷笑,然后呢凭现在的证据,最多拘留24小时。等他出来...我没有说完,但蒋豪明白我的意思。
陈叔叹了口气:周小子说得对,你现在处境很危险。张建国已经起疑了,今天下午他去了趟电子城,买了不少监控设备。
我心头一紧:我家现在...
全方位监控。陈叔点头,卧室除外,但客厅、书房、厨房都装了。
蒋豪突然抓住我的手:搬出来住,现在就走。
不行。我抽回手,我走了,妈妈怎么办
那就一起走!
然后呢我反问,张建国会善罢甘休他会用尽一切手段找到我们,到时候...我咽下后半句——前世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后,我曾短暂逃离过,却被他雇人抓回来,差点被打断腿。
蒋豪的拳头重重砸在墙上:该死!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几乎要心软了。但我知道,这场战斗只能由我一个人完成。复仇是条孤独的路,我不能把任何人拖下水,尤其是...喜欢我的人。
蒋豪。我轻声说,谢谢你。但这是我的战争。
不。他抬头,眼神坚定如铁,从今天起,这是我们的战争。
陈叔咳嗽一声:年轻人,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他递给我一个小装置,信号干扰器,打开后能让监控画面静止30分钟。
我接过干扰器,突然想到一个计划:陈叔,能帮我查查张建国最近的行踪吗特别是...和刘美玲见面的地点。
早查好了。陈叔又递来一张纸,明天下午三点,丽景酒店1208房。
我笑了。前世张建国就是在这个酒店和刘美玲密谋后,母亲才意外车祸的。而现在,我要主动出击了。
离开学校时,蒋豪执意送我回家。路上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在小区门口才开口:秦月,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谈感情。但答应我,有危险立刻联系我,好吗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看着他担忧的眼神,我突然想起前世母亲葬礼上,他也是这样看着我,然后说:我会帮你讨回公道。
蒋豪。我鬼使神差地问,如果...如果有人伤害了你最重要的人,你会怎么做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我会让他付出十倍代价。
这个回答让我既欣慰又心痛。欣慰的是他理解我的执念,心痛的是...这样的我,不配接受他的喜欢。
回到家,我发现门锁换了新的电子锁。推开门,客厅墙上赫然挂着两个闪着红光的摄像头。张建国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台监控显示器。
回来了他头也不抬,月考怎么样
还行。我故作镇定地走向楼梯,却被他叫住。
等等。他起身逼近我,书包给我检查一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包里还装着陈叔给的照片和干扰器!但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张建国皱眉去开门,门外站着快递员:张先生,您的加急件。
趁他签收时,我迅速跑上楼,把书包塞进床底。刚松口气,就听见张建国在楼下咆哮:谁他妈寄的这东西!
我悄悄下楼,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叠照片——赫然是陈叔今天给我的那些,他和王金城在工地的合影!
怎么了母亲从厨房出来。
滚开!张建国一把推开她,凶狠地瞪着我,你干的
什么我一脸茫然。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冷笑:最好不是你。说完摔门而去。
母亲担忧地看着我:月月,发生什么了
没事。我扶她起来,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这些照片是谁寄的陈叔蒋豪还是...其他知情人
但无论如何,张建国的反应证实了一点:这些照片戳中了他的死穴。
当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回放今天的发现:父亲的死亡疑点、张建国和刘美玲的密会、王金城的关键角色...还有蒋豪那句我喜欢你。
手机突然震动,是蒋豪发来的消息:化验结果出来了,那药片是强效镇静剂,长期服用会导致心脏衰竭。
行动。
我仅回复了两个字。
第五章
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疯狂摆动也赶不走那片模糊。我猛踩油门,老陈给的改装车在积水的街道上甩出S型轨迹。手机屏幕亮着,母亲最后发来的语音消息在车厢里回荡:
月月...别回来...他知道了硬盘的事...背景音里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和张建国醉醺醺的咒骂声。
方向盘几乎被我捏碎。二十分钟前,安全屋的监控画面突然中断,而本该守着母亲的蒋豪同事,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后视镜里,一辆没开车牌的黑色轿车已经跟了我三个路口。
老陈,我需要支援。我对着蓝牙耳机喊,回应我的只有电流杂音——这片区域的信号被屏蔽了。
转过最后一个弯,家的轮廓在雨幕中浮现。二楼卧室亮着灯,窗帘上晃动着人影。我摸出书包里的陶瓷刀别在后腰,抓起行车记录仪塞进衣兜。这玩意现在是我唯一的记录设备。
推开家门的瞬间,血腥味扑面而来。客厅像被飓风扫过,茶几碎成两半,母亲最爱的青瓷花瓶在墙角绽开惨白的碎片。楼梯扶手上沾着血迹,一路蜿蜒向上。
妈!我的声音在发抖。
楼上传来张建国的笑声,那种带着酒气的、黏腻的笑:来得正好,月月。
我一步三级冲上楼,主卧门大敞着——母亲瘫在床边,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张建国西装革履地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把玩着外公的怀表。
你比我想的聪明。他慢条斯理地拧着怀表发条,居然能找到老东西的备份硬盘。怀表盖弹开的瞬间,我看清里面根本不是表盘,而是一枚微型储存卡。
我慢慢挪向母亲,指尖触到她微弱的脉搏:救护车马上到。
哦张建国挑眉,你报警了他突然大笑起来,从抽屉里掏出个干扰器,方圆五百米连对讲机都用不了,亲爱的。
母亲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嘴唇翕动着。我俯身听见气若游丝的几个字:...阁楼...直播...
张建国猛地站起来,皮鞋碾过母亲的手指。我扑上去却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嘴角立刻尝到铁锈味。
十年了。他扯松领带,从公文包取出橡胶手套,十年前你爸也是这样,临死前还惦记着证据。手套绷紧的声响像毒蛇吐信,知道他是怎么求我的吗跪着求我放过怀孕的妻子...
我蜷缩着往后蹭,手指碰到梳妆台下的修眉剪。张建国俯身揪住我头发,酒气喷在我脸上:这次我会看着你断气,就像看着你爸被钢梁砸碎胸腔...
你承认了。我突然笑起来,举起藏在身后的手机——行车记录仪一直在录像,全市人民都听见了。
张建国脸色骤变,但已经晚了。远处传来警笛声,不是一辆,而是一整支车队。他暴怒地踹飞我的手机,却不知道老陈开发的程序早已自动将视频上传云端。
你以为这就完了他拽着我往阳台拖,我们可以玩点刺激的...
三楼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张建国愣神的刹那,我掏出修眉剪扎进他大腿。他惨叫松手,我趁机冲向阁楼。
狭窄的楼梯间里,我摸到藏在油画后的开关。阁楼地板自动移开,露出父亲生前改造的暗格——里面是整套直播设备,屏幕亮着直播中的红色提示。镜头正对楼下客厅,画面里十几个警察已经破门而入。
找到你了。张建国阴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手里多了把手术刀,刀尖还滴着血,你妈当年就该流产...
我按下藏在书架后的紧急按钮。整栋房子突然断电,只有直播设备的备用电源还亮着。黑暗中,张建国扑来的身影被红外摄像头捕捉得一清二楚。
全市人民看着呢,张总。我闪身躲开,抓起准备好的防狼喷雾,笑一个
强光手电突然从阁楼窗户照进来。蒋豪吊着安全绳破窗而入,尽管脸色惨白,手里的枪却稳如磐石:警察!放下武器!
张建国狞笑着后退,突然抓起直播用的三脚架砸向蒋豪。两人扭打间撞翻了设备架,镜头歪斜着拍到张建国掐住蒋豪脖子的画面。
都别动!张建国拖着蒋豪退到窗边,手术刀抵在他颈动脉上,准备直升机!否则——
否则什么我举起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他十分钟前承认杀人的直播画面,已经有两百多万观看量,省厅特别调查组正在赶来,你的保护伞们现在自身难保。
楼下突然传来母亲的尖叫。张建国分神的瞬间,蒋豪用肘部猛击他肋部。手术刀划过蒋豪锁骨,鲜血喷溅在直播镜头上。
我扑过去按住蒋豪的伤口,抬头看见张建国举着灭火器砸来。千钧一发之际,狙击枪的红点突然落在他眉心。
放下武器!扩音器里的声音震得玻璃嗡嗡响,这是最后警告!
张建国僵在原地,目光扫过实时弹幕——满屏都是杀人犯死刑的字样。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突然转身跳向窗外。
不——我伸手去抓,只扯下他半截领带。
沉闷的撞击声从楼下传来。我瘫坐在地,看着直播画面切到楼下——张建国摔在警车顶上,四肢扭曲成诡异的角度,但还在抽搐。一个警察捡起从他口袋里掉出的硬盘,朝镜头晃了晃。
蒋豪虚弱地握住我的手:...阁楼...还有...
我这才注意到暗格深处有个防水箱。输入母亲生日打开后,里面是父亲的工作证和一本泛黄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父亲的字迹跃入眼帘:
如果看到这本笔记,说明我的怀疑是对的。张建国和王金城在LY工程使用致癌建材,并篡改质检报告。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在...
最后几页被血迹浸透,但附件袋里装着几张照片——年轻的张建国和白大褂们站在市立医院楼顶,背景里是新药临床试验的横幅。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正是父亲去世前一周。
警笛声中,我抱紧笔记本。楼下传来担架车轮的滚动声,和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蒋豪的血已经浸透我半边校服,但他的手依然温暖。
结束了。他说。
我看着直播画面里被抬上救护车的张建国,他正疯狂挣扎着说什么。读唇专家会解读出来的,就像他们会解读出所有被掩埋的真相。
不,我轻声说,这才刚开始。
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阁楼地板上那个鲜红的直播按钮上——它还在闪烁。
第六章
法院的电子大门在身后重重合拢,我仰头看着倾泻而下的阳光,手里捏着刚刚生效的判决书。张建国被判无期徒刑,没收全部财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这些文字轻飘飘的,压不住记忆里母亲咳出的血沫。
还疼吗蒋豪伸手碰了碰我锁骨上的疤痕。那里曾插着张建国的钢笔,在他最后疯狂的袭击中留下的。现在疤痕淡得几乎看不见,像他留在我们生命中的痕迹。
我摇摇头,看向马路对面。母亲正在花店门口修剪玫瑰,她新染的栗色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三个月前医生宣布她肝脏毒素完全清除时,我们在诊室里抱头痛哭——为那些被偷走的十年,也为抢回来的余生。
刘美玲的减刑听证会下周举行。蒋豪递给我一杯奶茶,温度刚好是四十三度,我喝了十年的度数,她提供的账本里,有张建国给王金城转账的记录。
吸管戳破塑料膜的轻响中,我回忆起那个暴雨夜。刘美玲浑身湿透地撞进警局,怀里紧抱着的防水袋里,装着张建国亲笔签名的谋杀计划表——精确到每分钟的意外时间表,包括母亲肝衰竭的预计死亡日期。
秦律师!清脆的喊声打断回忆。扎马尾辫的女孩气喘吁吁跑来,怀里抱着厚厚的法律条文汇编,模拟法庭的材料准备好了,您要的《反家庭暴力法》修正案案例都在这里。
我接过资料,指尖擦过书页上荧光笔标记的段落。去年被法学院录取时,我在日记本上写:要成为能撕开黑暗的人。现在这行字下面添了蒋豪的笔迹:我负责把光引进来。
花店风铃叮咚作响,母亲端着草莓蛋糕走出来。她手腕上还留着留置针的痕迹,但已经能稳稳托住蛋糕托盘了。尝尝,用你爸当年教的配方。她眼睛亮晶晶的,仿佛那个被毒药和恐惧浸泡的李梅从未存在过。
蛋糕上的奶油化在舌尖时,手机突然震动。老陈发来的照片上,张建国穿着囚服坐在探监室,对面是正在哭诉的王金城妻子。配文只有三个字:狗咬狗。
基金会今天接到第16个求助。蒋豪翻着工作平板,这个女孩的情况和你当年很像,继父是区教育局副局长...
我望向街角。一个穿高中校服的女孩正躲在公交站牌后发抖,她手腕上的淤青形状,和母亲当年被张建国拽伤的一模一样。
这次来得及。我抓起外套跑过去,听见身后蒋豪拨打110的声音。女孩惊恐后退时,我慢慢蹲下,露出法学院录取通知书上烫金的校徽。
你看,我也是从那里爬出来的。我指向锁骨上的疤,现在轮到我来接住你。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女孩终于颤抖着抓住我的手。她掌心很凉,但终究是暖的。就像这个曾经想把我们冻僵的世界,终究被无数双手一点点捂热了。
母亲捧着玫瑰花束站在台阶上,身后花店的玻璃窗映出我们三个人的影子。阳光斜斜地切过门楣,把那块梅林花舍的招牌照得发亮——梅是母亲的梅,林是父亲的林,而正在抽枝展叶的,是我们的新人生。
(全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