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程岩的伞沿滴落,在他脚边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他站在村口,望着那块写着锁龙村三个斑驳大字的石碑,恍如隔世。二十年了,自从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偏僻的山村,他就再也没回来过。
程专家,这边走。带路的派出所民警小张踩着泥泞的小路,回头招呼他,现场还在封锁中,您祖父的遗体已经送去县里尸检了。
程岩点点头,机械地跟着往前走。三天前那通电话来得突然——祖父赵满仓在村口古井边离奇死亡,死状诡异。作为国内小有名气的地质专家,又是死者唯一的亲人,他被当地政府邀请回来协助调查。
就是这儿。小张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
程岩抬头,呼吸瞬间凝滞。那口古井依然如他记忆中的模样——青石砌成的井台高出地面半米,井口直径约两米,八道锈迹斑斑的铁链呈放射状从井口延伸出来,末端钉入地面。唯一不同的是,井台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几个民警正在拍照取证。
根据村民描述,赵大爷是前天傍晚被发现的。小张翻开笔记本,当时他跪在井台边,上半身趴在井沿上,双手浸在井水里。发现他的李婶说,老人身体已经僵硬,但...但脸上的表情...
什么表情程岩追问。
小张咽了口唾沫:像是在笑。
程岩走近古井,雨水打在铁链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俯身查看井台,青石表面刻着模糊的符文,被岁月和无数双手磨得几乎辨认不清。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从井口飘出,让他胃部一阵抽搐。
村里人怎么说程岩问道,目光没有离开那口幽深的古井。
小张犹豫了一下:老人们都说...是井里的东西把赵大爷带走了。
程岩冷笑一声: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
程专家,您不了解情况。小张压低声音,这口井在我们这儿叫'锁龙井',据说底下镇着一条蛟龙。您祖父是村里最后一个'守井人',按老规矩,守井人每天早晚都要来祭拜。村里人都说,是赵大爷没伺候好井里的东西...
荒谬。程岩打断他,我祖父是退休教师,受过高等教育,怎么可能信这些迷信。
小张讪讪地闭上嘴。程岩绕着古井走了一圈,仔细观察每一处细节。井台边缘有几道新鲜的刮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体划过。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触那些痕迹,突然一阵刺痛——指尖被划开一道小口子,血珠渗了出来。
小心点,这些铁链锈得厉害。小张递来一张纸巾。
程岩摇摇头,把手指含在嘴里。铁锈的味道混合着血腥气在口腔中扩散,让他想起童年时那个夏日的午后...
七岁的他蹲在井边玩石子,突然听到井底传来汩汩水声。他好奇地探头望去,只见原本平静的井水像煮沸般翻涌,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水中若隐若现。就在他看得入神时,一双粗糙的大手猛地将他拽离井边——是祖父。老人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念叨不能看,不能看,然后拖着他快步离开。
那是程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祖父如此惊慌。
程专家小张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村长说想见您,他在村委会等着。
程岩最后看了一眼古井,跟着小张往村里走去。路过几户人家时,他注意到窗帘后闪动的身影和窃窃私语。这个曾经热闹的村庄如今显得萧条破败,大多数房子都门窗紧闭,只有几个老人坐在屋檐下,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
村委会是一栋两层小楼,门口挂着褪色的红旗。推门进去,一个六十多岁的精瘦男人立刻迎了上来。
程岩都长这么大了!男人热情地握住他的手,我是赵德海,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程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他对这个村长没什么印象,但对方热络的态度让他不好冷脸相对。
节哀顺变啊。赵德海叹了口气,你祖父是个好人,村里谁家有事他都帮忙。这次走得这么突然...
村长,我想了解具体情况。程岩直截了当,祖父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
赵德海眼神闪烁,给小张使了个眼色。年轻民警识趣地告辞离开。等门关上后,村长压低声音:岩啊,有些事不好当着外人说。你祖父的死...不寻常。
什么意思
守井人传了十八代,到你祖父这儿断了。赵德海搓着手,按老规矩,守井人要在六十岁前选好继承人,但你祖父一直不肯...我们都劝过他,说井里的东西等不及了...
程岩猛地站起来:什么继承人什么井里的东西我祖父是退休教师,不是你们这些迷信活动的参与者!
赵德海并不恼怒,反而露出怜悯的表情:你不信很正常,城里长大的孩子嘛。但你祖父没告诉你,你们程家为什么世代守这口井吗
程岩愣住了。确实,祖父很少提起家族往事,每当问起,老人总是岔开话题。
这口井有四百多年历史了。赵德海的声音变得飘忽,明万历年间,我们这儿发大水,淹了七个村子。后来请来一位道士,说是有蛟龙作祟。道士用八根铁链锁住蛟龙,镇压在井底,命程家世代看守...
无稽之谈。程岩冷笑,如果真有蛟龙,早该有科学发现了。
科学赵德海摇摇头,你祖父年轻时也不信,直到那件事...
什么事
村长突然闭口不言,眼神飘向窗外:天快黑了,你今晚住你祖父家吧钥匙在这儿。有些事...明天再说。
程岩接过钥匙,上面挂着一个铜质小牌,刻着奇怪的符文。他本想继续追问,但赵德海已经起身送客。
祖父的老屋在村东头,是一栋砖木结构的两层小楼。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程岩摸索着打开灯,昏黄的灯光下,屋内摆设与他记忆中相差无几——简朴的木制家具,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书架上排满了书籍。
他的目光被书桌上一个木盒吸引。走近一看,盒子上积了薄薄一层灰,显然最近被人动过。程岩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发黄的线装书和几张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祖父站在井边,身旁是一个穿道袍的老者,两人神情肃穆。
线装书的封面上用毛笔写着《锁龙志》三个字。程岩随手翻开,第一页记载着:万历三十七年夏,大雨旬日不止,有黑龙现于云中,引洪水淹没七村...
程岩皱眉继续往下读,书中详细描述了当年道士如何镇压蛟龙的过程,以及程家先祖立下的誓言——世代守护锁龙井,确保铁链不断,符文不损。
荒谬。程岩合上书,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窗外,雨势渐大,雨点敲打窗棂的声音如同某种生物的抓挠。
他走到窗前,望向村口方向。虽然距离不近,但在闪电的照耀下,他能隐约看到古井的轮廓。不知是不是错觉,井口的铁链似乎在微微颤动...
第二天清晨,程岩带着专业工具来到古井边。他决定亲自探查这口井的奥秘,揭开祖父死亡的真相。
警戒线还在,但已经没人看守。程岩戴上手套,小心地检查每一根铁链。链环粗如儿臂,锈蚀严重但依然坚固。当他触碰到第三根铁链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耳边突然响起细微的嗡嗡声,像是某种低频震动。
程岩强忍不适,取出水质检测仪,将探头缓缓放入井中。仪器刚接触水面,显示屏上的数值就疯狂跳动——水温仅有4摄氏度,远低于当地地下水正常温度;pH值低得惊人;更奇怪的是,水中检测到大量未知有机物质。
这不可能...程岩喃喃自语。正当他准备收回探头时,检测绳突然绷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用力拉扯,绳子却纹丝不动。就在这时,井水毫无征兆地翻涌起来,浑浊的水面下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掠过。
程岩倒退两步,差点跌倒。等他稳住心神再看向井口时,水面已恢复平静,检测绳松垮垮地浮在水面上,探头不知所踪。
谁让你动这口井的!一声怒喝从身后传来。程岩回头,看见赵德海带着几个村民气势汹汹地走来。
我在调查祖父的死因。程岩平静地说,这口井有问题,水温异常,还有...
闭嘴!赵德海脸色铁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些铁链动不得!
一个白发老人颤巍巍地走上前:程家小子,你祖父没告诉你吗这井里的东西碰不得啊!去年二狗家的娃往井里扔石头,当晚就发高烧说胡话,三天后就...
王伯!赵德海厉声打断,别说了!他转向程岩,语气强硬:程专家,看在你是赵大爷孙子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但请你马上离开,不要再靠近这口井。你祖父的事,警方会处理。
程岩扫视一圈,每个村民脸上都写满恐惧和敌意。他意识到此刻争辩无益,于是收拾工具准备离开。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余光瞥见井台边缘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趁人不注意,他迅速弯腰捡起——那是一块铜牌,和他钥匙上挂着的很像,但更大一些,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边缘有新鲜的断裂痕迹。
回祖父家的路上,程岩不断回想井边的诡异现象。作为科学工作者,他不相信鬼神之说,但井水的异常数据和那个转瞬即逝的黑影确实无法用常理解释。更重要的是,那块铜牌上的符文与《锁龙志》中记载的镇压符咒一模一样...
刚进门,程岩就察觉到不对劲——书桌上的木盒被人动过,《锁龙志》不见了。他快步上楼检查行李,幸好采集的水样和分析仪器都还在。正当他思索是谁进来过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程专家吗我是县文物局的刘明。电话那头是个温和的男声,听说您回锁龙村了我们最近在整理地方志,发现一些关于锁龙井的资料,可能对您有帮助。方便的话,明天能来县里一趟吗
程岩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后,他取出那块捡到的铜牌仔细端详。铜牌背面刻着两个小字:程门。
夜色渐深,程岩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不时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铁链摩擦,又像是水流涌动。半梦半醒间,他仿佛看见祖父站在床前,浑身湿透,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却只有水从口中不断涌出...
1
铜牌的秘密
县文物局坐落在老城区一栋民国时期的西式建筑内。程岩推开沉重的木门,空调冷风迎面扑来,带着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味。前台的女士抬头看了他一眼,在听到刘明这个名字后,指了指走廊尽头:刘主任在档案室等您。
走廊两侧挂满了本县古迹的黑白照片,程岩的目光被最后一张吸引——照片上是锁龙井,拍摄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井边的八根铁链崭新发亮,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子站在井台旁,面容肃穆。照片下方标注:1959年,程守业守井仪式。
程岩的心跳漏了一拍。程守业是他的曾祖父。
程专家欢迎欢迎!一个戴圆框眼镜的瘦高男子从档案室探出头来,我是刘明,久仰大名。
档案室里堆满了古籍和档案盒,唯一一张空桌子上摆着一本泛黄的地方志和几份复印件。刘明热情地让座,倒了两杯茶。
听说您在调查锁龙井的事刘明推了推眼镜,真是太巧了,我们最近在整理民间传说资料,刚好发现一些关于那口井的记录。
程岩从口袋里掏出那块铜牌:我在井边发现了这个,听说您可能知道它的来历。
刘明接过铜牌,脸色骤变。他小心翼翼地翻看,手指微微发抖:这...这是'锁龙令',只有守井人才有的东西!你在哪找到的
井台边缘。程岩观察着刘明的反应,它很重要吗
刘明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相册,翻到其中一页:你看,这是1960年拍摄的守井人交接仪式。照片上,年轻时的祖父跪在井边,一位老者将同样的铜牌挂在他脖子上。
锁龙井有个传说,刘明的声音低沉下来,万历年间,一条蛟龙在此兴风作浪,被道士用八根刻满符咒的铁链锁在井底。道士命程家世代看守,每六十年更换一次守井人,并在交接时举行仪式...
程岩想起《锁龙志》中的记载:这些我都看到了,但我不明白为什么祖父会成为守井人他是教师,不该信这些迷信。
刘明苦笑:恐怕不是迷信那么简单。他翻开地方志,指向一段记载:据县志载,锁龙村每隔六十年就会有人离奇死亡,死者均为程姓,且尸体多在井边发现。最近一次是1960年,程守业投井自尽...
程岩的血液仿佛凝固了。1960年,正是那张照片拍摄后的第二年。他急忙翻看复印件,上面记载着更早的事件:1900年,程家另一支的程守仁在井边暴毙;1840年...
每六十年一次程岩的声音有些发抖,今年是2020年,刚好...
刚好六十年一轮回。刘明严肃地点头,我查过资料,每次死亡事件后,村里都会平静一段时间,直到下一个甲子...
程岩猛地站起来:你是说,我祖父的死与这个传说有关
刘明犹豫了一下,从档案柜深处取出一个密封袋:这是十年前一位民俗学家的调查笔记,他没来得及发表就...意外去世了。
笔记上是潦草的手写记录:采访锁龙村多位老人,证实守井人传统真实存在。每六十年,程家需选一名血脉献祭,否则井中生物将破封而出,引发洪水。献祭方式为自愿投井...最近一次为程守业,1960年...下次应在2020年...
程岩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祖父是自杀为了什么荒谬的传说
我不信。他咬牙道,一定是巧合。
刘明叹了口气,指向笔记最后一页:这位民俗学家还记录了一个细节——每次献祭前,村口古槐会渗出红色液体,像是流血...
程岩突然想起昨天路过村口时,似乎看到几个村民围在那棵老槐树下议论纷纷。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
我需要这些资料的复印件。程岩急促地说。
离开文物局时已近黄昏。程岩站在台阶上,望着西沉的太阳,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科学无法解释铜牌的来历,无法解释井水的异常,更无法解释那个六十年一轮回的死亡循环。
回村的路上,程岩接到小张的电话:程专家,尸检报告出来了。赵大爷体内发现大量未知生物毒素,致死原因是...呃,报告上写'疑似水生生物毒液致心脏骤停'。
程岩握紧方向盘:具体是什么生物
专家也说不清,说像是某种海洋生物的毒素,但又有些不同...小张犹豫了一下,还有件事,今早有人在古井边又发现了东西,您最好来看看。
当程岩赶到时,天色已暗。小张站在井边,手里拿着一个防水袋。
今早清理现场时发现的,小张递过袋子,可能是赵大爷留下的。
袋子里是一本湿漉漉的笔记本——正是那本失踪的《锁龙志》。程岩急切地翻开,内页大部分已被水浸湿,但最后一页的墨迹依然清晰:
甲子轮回将至,吾已老迈,当履行守井人之责。唯孙儿程岩血脉纯净,可为继任。然其久居城市,不信此事,若强求之,必遭其拒。吾思再三,决意以身献祭,换取六十年安宁...
字迹到这里突然变得潦草,像是书写者突然受到惊吓或痛苦:它不满足!它要更多!岩儿快走,不要回——
最后几个字被水渍晕开,无法辨认。
程岩的视线模糊了。祖父早就知道他是自愿去死的为了...自己
程专家您没事吧小张担忧地问。
程岩摇摇头,将笔记本收好:谢谢,这个对我很重要。
回到祖父的老屋,程岩将所有资料摊开在书桌上,试图拼凑出真相。铜牌、《锁龙志》、地方志记载、尸检报告...一切线索都指向一个荒诞却无法否认的事实:锁龙井中确实存在某种生物,而程家世代用生命镇压着它。
午夜时分,当程岩疲惫地揉着眼睛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门外是赵德海,老人脸色惨白,手里提着一盏摇晃的煤油灯:程岩,出事了!村口古槐...古槐流血了!
程岩跟着赵德海跑到村口,那里已经围了十几个村民,所有人都面色惊恐。在煤油灯和手电筒的照射下,程岩看到了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树干上裂开几道口子,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正缓缓渗出,散发出铁锈般的血腥味。
上次这样是1960年春天,一个老人颤声说,一个月后,程守业就...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程岩,眼神复杂。赵德海拉住他的胳膊:现在你信了吧那口井里的东西醒了,它要新的守井人...
回到家中,程岩彻夜难眠。凌晨时分,他终于迷迷糊糊睡去,却陷入一个诡异的梦境——
他站在井边,铁链剧烈颤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井水沸腾般翻滚,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中升起。那东西有着类似人类的上半身,但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下半身则是长长的蛇尾,缠绕在铁链上。最可怕的是它的脸——依稀是祖父的模样,但眼睛完全漆黑,没有眼白。
data-fanqie-type=pay_tag>
孙儿...怪物伸出爪状的手,轮到你了...
程岩想跑,却发现双脚被井水浸湿,牢牢粘在地上。怪物缓缓靠近,散发着腐鱼和淤泥的恶臭。就在它的手即将碰到程岩的脸时,一阵刺耳的铃声将他惊醒。
是手机闹钟。程岩浑身冷汗,大口喘息。窗外,天刚蒙蒙亮。
他起身洗漱,却在撩起袖子时僵住了——右手小臂内侧出现了几片青灰色的斑块,摸上去坚硬冰凉,像是...鳞片。
镜子前,程岩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眼白上浮现出几丝诡异的黑线,如同水中蔓延的墨汁。
这不可能...他颤抖着捧水洗脸,却看到洗脸盆中的水突然变得浑浊,一个黑影从水中一闪而过。
程岩跌坐在地,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井中的东西已经盯上他了,而那种联系,或许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注定...
2
文物局线索
县文物局的档案室比程岩想象中要大得多。穿过前厅,刘明带着他走过两排高大的金属档案柜,来到最里面一个上了锁的小房间前。
这部分资料一般不对外公开,刘明掏出钥匙,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档案室里格外清脆,但考虑到您的情况特殊...
锁开的瞬间,一股陈年的霉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樟脑丸的气味。小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老式保险柜。刘明蹲下身转动密码盘,柜门发出沉闷的咔嗒声。
1960年县里曾经组织过一次民俗调查,刘明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当时拍了不少照片,也记录了许多口述历史。但因为某些原因,这些资料从未公开过。
程岩接过档案袋,手指触碰到纸面时,一阵刺痛从指尖窜上脊背,仿佛有电流通过。档案袋上用毛笔写着锁龙井专项调查(1959-1960),旁边盖着机密字样的红色印章。
我查过记录,刘明推了推眼镜,1959年12月,锁龙村举行了一场特殊仪式,您曾祖父程守业将守井人的职责传给您祖父赵满仓。当时县里派了文化干事去记录,拍下了交接仪式的照片。
程岩解开档案袋上的棉线,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照片和几页手写报告。最上面的照片让他呼吸一滞——年轻的祖父跪在井台边,身穿一件奇怪的白色长袍,脖子上挂着那块他在井边发现的铜牌。曾祖父站在一旁,手持一根柳枝,正在祖父背上画着什么。照片背景中,八个身穿黑衣的老人围成一圈,表情肃穆。
这是...什么仪式程岩声音干涩。
刘明指着照片边缘的一行小字:看这里写的——'程门守井人交接仪式,亥时三刻'。根据附带的记录,这是守井人世代相传的秘仪,必须在冬至日深夜举行。
程岩翻到下一张照片,是仪式后的合影。曾祖父和祖父站在井边,身后是那八个老人。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名单:程守业、赵满仓、赵德海(村长之父)、王大有...程岩注意到最后一个名字被墨水涂掉了,只隐约能看出是个李字。
赵德海程岩皱眉,现任村长的父亲
对,赵家世代辅助程家守井,刘明点头,不过很奇怪,记录显示八位见证人中有一位李姓老人,但所有资料里他的名字都被涂掉了。
程岩继续翻阅,发现一份手写调查报告,日期是1960年3月15日:
据村民反映,自守井人交接仪式后,锁龙井水位异常上涨,夜间常有异响。更有多人声称看到井水无风自动,形成漩涡...程守业老人近日闭门不出,拒绝见客...
下一页的报告日期是1960年4月2日,字迹潦草:
凌晨接到锁龙村报案,程守业投井自尽。现场勘查发现井台铁链有剧烈摩擦痕迹,井水呈暗红色,散发腥臭...尸体打捞上来时发现双臂皮肤出现大面积鳞片状病变...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死者面部表情平静,甚至带有微笑...
程岩的手开始发抖。这与祖父的死状何其相似!
这份报告最后去了哪里他急切地问。
刘明叹了口气:当时正值困难时期,这类'迷信事件'不被重视。报告被压下了,只存档不处理。但最奇怪的是...他翻到最后一页,负责调查的干事李卫国在写完这份报告后一周,突发心脏病去世,年仅32岁。
程岩猛地抬头:李就是那个被涂掉的名字
刘明面色凝重地点头:我查过记录,李卫国是当时八位见证人中唯一的非本村人,作为县里代表出席仪式。他死后,家属声称他临终前不断重复'不要看井底'...
一阵寒意爬上程岩的脊背。他想起童年时那次井边经历,祖父也是那样惊慌地拖走他,念叨着不能看。
还有更早的记录吗程岩问道,比如1900年那次
刘明从保险柜深处取出另一本册子:这是光绪二十六年的县衙档案副本,原件已经损毁。他翻到一页,这里记载:'庚子年四月初八,锁龙村程守仁投井,井水暴涨三日不退,村中幼童多梦魇...'
程岩快速浏览着古文记载,一个可怕的模式逐渐清晰:1800年、1840年、1900年、1960年...每隔六十年,程家就有一人离奇死于锁龙井,而且总是在春季。
这些死亡事件有什么共同点程岩声音嘶哑。
刘明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地方志,翻到做记号的一页:每次事件前,都会出现三个征兆:一是井水变红,二是村口古槐'泣血',三是...他停顿了一下,守井人身上开始出现鳞片状病变。
程岩下意识捂住右臂,那里的皮肤已经开始异变。刘明似乎注意到他的动作,投来探究的目光。
您祖父最近有没有...异常表现刘明小心翼翼地问。
程岩想起《锁龙志》最后一页祖父慌乱的字迹:它不满足!它要更多!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刘主任,你相信这世上有蛟龙吗程岩突然问道。
刘明沉默良久,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推给程岩:这是我祖父,1959年那场仪式的摄影师。
照片上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站在锁龙井旁,胸前挂着老式相机。程岩仔细端详,突然发现照片角落的井口处,水面下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巨大的眼睛轮廓。
我祖父临终前把这张照片给我,刘明声音颤抖,他说那天晚上拍完最后一张合影后,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井里...然后他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他说那是一只眼睛,一只比井口还大的眼睛,正从水底看着他。刘明摘下眼镜擦了擦,回家后,他洗照片时发现每张井的照片里都有那个模糊的影子。一个月后,他开始皮肤溃烂,医生诊断不出病因。临终前,他身上...长满了鱼鳞一样的痂。
程岩感到一阵眩晕。这一切太荒谬了,却又与他亲身经历的怪事严丝合缝。他摸出口袋里的铜牌,在灯光下仔细观察。铜牌边缘刻着一圈细小的符文,中央是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生物盘绕的图案。
这枚'锁龙令',刘明指着铜牌,据说是当年那位道士留下的,能够...他突然停住,瞪大眼睛,等等,这枚铜牌背面是不是有字
程岩翻转铜牌,露出背面程门二字。
天哪...刘明脸色刷白,这是主牌!守井人代代相传的主牌!怎么会...
什么意思
根据记载,锁龙令共有九枚,八枚副牌由八位见证人保管,主牌由守井人持有。刘明急促地解释,主牌离井,封印就会减弱。您祖父去世时,这枚铜牌在什么地方
程岩回想发现铜牌的位置——就在井台边缘,像是被人匆忙丢弃在那里。就在井边,但不在祖父身上。
刘明猛地站起来:必须立刻把它放回去!档案记载,主牌离井超过七日,铁链必断!
程岩想起今早在村口看到的古槐泣血,想起手臂上的鳞片,想起梦中那个半人半龙的怪物...时间不多了。
刘主任,最后一个问题,程岩收起铜牌,那位镇压蛟龙的道士,有没有留下彻底消灭它的方法
刘明摇头:记载只说'以程门血脉,世代镇压'。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县图书馆古籍部有一本《云游道人降妖录》,是民国时期收集的民间传说,也许会有线索。但那是善本,一般不对外借阅。
程岩记下这个信息,匆忙告别。走出文物局时,天空阴沉得可怕,远处传来闷雷声。他摸着手臂上的鳞片,意识到自己正在与时间赛跑——不仅是为了解开谜团,更是为了活下去。
回到车上,程岩拨通了小张的电话:帮我查一个人,1960年参与锁龙井调查的李卫国,我要知道他死亡的所有细节...对,就是那个突然心脏病发作的干事。
挂断电话,程岩翻开《锁龙志》的复印页,再次研读祖父最后的留言:它不满足!它要更多!这句话像一把刀插在心头。祖父发现了什么为什么说它要更多按照传统,一个守井人的献祭不是应该换来六十年的安宁吗
雨点开始砸在挡风玻璃上,程岩发动车子,决定先去县图书馆查找那本《云游道人降妖录》。就在他驶出停车场时,后视镜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赵德海站在文物局门口,正对着手机急切地说着什么,眼睛死死盯着程岩离去的方向。
程岩心头一紧。村长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在跟踪自己吗
雨越下越大,程岩打开雨刷器,却感觉刷不净的不仅是车窗玻璃,还有那些越来越多的谜团。铜牌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生疼。
他必须尽快找出真相,否则下一个躺在井边的,就是他自己...
3
古籍秘密
县图书馆的古籍阅览室需要特殊申请才能进入。程岩出示地质研究所的工作证,编了个研究地方地质史的理由,才被允许进入这个恒温恒湿的地下室。
《云游道人降妖录》管理员是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推了推老花镜,那可是本怪书,几十年没人借阅了。
老人带他来到最里面一个单独的书柜前,取出一本蓝布封面的线装书。书不厚,但拿在手里却出奇地沉,仿佛里面装着铅块。
这书有些...特别。老人递给他一副白手套,最好小心翻阅。上世纪六十年代有个研究员看这本书后精神失常了,说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程岩道谢后,捧着书来到阅览桌前。桌面是特制的,四角都有软垫固定古籍。他深吸一口气,轻轻翻开封面。
扉页上用朱砂写着降妖伏魔,慎之又慎八个字,墨迹如血般鲜艳,完全不像是几百年前的字迹。第二页是目录,列着几十个降妖故事,其中一个标题让程岩心跳加速:锁龙井降蛟记。
翻到对应页数,程岩发现这一章明显比其他章节磨损严重,边缘还有多次翻阅留下的指印。文字是文言文,但配有插图——一幅画着井口与铁链的版画,井中隐约可见龙形生物。
程岩戴上手套,开始逐字阅读:
万历三十七年夏,余云游至鄚州,逢大水淹村。村民言有黑龙作祟,每甲子必出,食人畜无数。余观天象,察地脉,知非寻常妖物,乃千年蛟龙,将化真龙...
随着阅读深入,程岩额头渗出冷汗。原来当年那位道士发现蛟龙力量太强,无法彻底消灭,于是想出一个折中之法——与蛟龙达成契约。道士找到当地一户特殊人家(正是程家先祖),这家人祖上是龙仆,体内流淌着与蛟龙同源的血脉,能够承受蛟龙的部分力量。
余与程门家主密议三日,终得其允。遂设坛作法,以程门血脉为引,八根玄铁链为束,分蛟龙一缕精魄寄于程门长子之身...如此蛟龙得存续之机,程门得守护之功,百姓得安宁之福...
程岩的手开始发抖。这不是镇压,而是共生!程家世代守井人实际上是蛟龙意识的宿主!
他继续往下读,发现更可怕的细节:每六十年,宿主衰老无法继续承载蛟龙意识时,必须选一名新的程家血脉接替。交接仪式上,老宿主需投井自尽,让那缕意识回归井中,再由新宿主通过饮井水的方式将其引入体内。如果这一过程被打断...
蛟魄无依,必狂性大发,破封而出,水淹百里...
书页边缘有一行小字批注,墨色较新:庚子年四月初八,程守仁投井,然蛟魄未安,井水暴涨三日,幼童多梦魇。疑为宿主血脉不纯之故...
程岩翻到下一页,看到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插图:一个男子跪在井边,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已经化为龙尾,正缓缓滑入井中。画面角落,八个黑衣人举着火把围观。
插图下方记载着仪式的关键步骤:新宿主须饮井水三碗,铜牌挂颈,铁链缠身,诵'程门永镇'之誓...
程岩猛地合上书,呼吸急促。这一切太荒谬了,却又与他身上的变化严丝合缝。他卷起袖子,那些鳞片已经蔓延到手肘,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光泽。
找到你需要的东西了吗管理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程岩差点跳起来。
老人看了眼他手臂上的鳞片,眼神复杂:那口井的事,村里老人都不爱提。我小时候听祖父说过,选守井人比选皇帝还严格,血脉不纯的会...出问题。
程岩警觉起来:您知道多少
老人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我祖父是1959年那八个见证人之一,姓李。他指了指书上被涂掉的名字,他临终前说,那年选的守井人赵满仓其实不够格,因为...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谈话。老人去接电话,程岩趁机用手机拍下关键书页。当他拍到那幅宿主化龙的插图时,手机屏幕突然闪烁,图像扭曲变形,仿佛受到某种干扰。
程先生!管理员匆忙回来,门口有人找您,说是急事。
程岩收拾好东西,跟着老人回到一楼大厅。小张站在门口,脸色难看。
程专家,出事了!小张把他拉到一旁,锁龙井的水位突然上涨,已经漫过井沿了!村长带着村民在那边做法事,不让我们靠近。
程岩看了眼手表,距离他发现铜牌已经过去五天,刘明说过主牌离井不能超过七日。时间不多了。
回村的路上,小张告诉他更多坏消息:今早又有两个村民报案,说夜里听到井里传出哭声,像是赵大爷的声音...还有,村西头王家的孩子突然高烧不退,一直说胡话,什么'黑眼睛在看我'...
程岩握紧口袋里的铜牌,那东西现在滚烫得像块火炭。他必须尽快理清头绪:根据古籍记载,蛟龙意识需要寄生在程家血脉体内,而祖父死后,那缕意识应该回归井中等待新宿主。但为什么会出现异常为什么它不满足
除非...祖父没有完成仪式。
回到祖父的老屋,程岩重新翻出那本被井水浸湿的《锁龙志》。在台灯下仔细检查,他发现最后一页纸比其他页略厚。小心撕开后,里面竟夹着一张对折的纸条。
纸条上是祖父工整的字迹:
岩儿,若你看到此信,说明我失败了。四十年研究,我发现蛟龙意识会随每次转移而增强,如今它已不满足于部分寄生。下一个宿主将被完全吞噬,届时蛟龙将得完整灵智,祸害无穷。
铜牌符文实为限制之法,可暂时困住蛟魄。我死前会将主牌藏于井台,你务必在七日内将其置于村后山'镇龙石'下,那里有我布置的阵法,可彻底...
字迹到此中断,像是匆忙间藏起的未完成信件。程岩的心狂跳起来。祖父不是盲目遵循传统,而是在试图打破这个血腥循环!
他翻箱倒柜寻找关于镇龙石的线索,最终在祖父床底下找到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盒子里是一张手绘地图,标注着村后山一处隐秘地点,旁边写着甲子年冬至日,午时三刻,铜牌置此,诵《破锁诀》。
程岩查看日历,浑身血液几乎凝固——明天就是冬至!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开门一看,是满脸惊恐的小张。
程专家,快看电视!
客厅的老式电视机正在播放本地新闻:...突发山洪,锁龙村周边道路中断...气象部门表示此次暴雨范围异常集中...
画面切换到锁龙村现场,记者站在瓢泼大雨中喊道:水位正在快速上涨,当地村民称这是锁龙井异常活跃所致...
程岩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刘明打来的:程专家!我刚查到一件事,1960年李卫国死前曾经去过村后山!他在笔记里提到一块刻着符文的巨石!
挂断电话,程岩迅速收拾装备:地图、铜牌、手电筒、祖父的信...当他抓起《锁龙志》时,书页自动翻到一幅之前没注意到的插图——一口井,八根断裂的铁链,和一个站在井边、半人半龙的背影。
那个背影,隐约像是他自己。
窗外,雨声如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哭泣。程岩知道,他必须在今晚找到那块镇龙石,否则明天日出时,锁龙村将不复存在...
4
生死时速
暴雨如注,程岩披着雨衣冲出门外,立刻被狂风掀得一个踉跄。村中已经断电,只有偶尔的闪电照亮泥泞的小路。他紧了紧背包——里面装着铜牌、地图和祖父的信——朝着村后山方向跑去。
刚跑出不到百米,前方突然亮起几束手电光。
站住!赵德海的声音穿透雨幕,程岩,你要去哪
程岩眯起眼睛,看到村长带着四个青壮年拦在路中央,每人手里都拿着家伙——锄头、铁锹,甚至还有一把猎枪。
我去看看山洪情况!程岩大喊,同时慢慢后退。
撒谎!赵德海逼近,你想去后山对不对想破坏镇龙石老人脸上雨水纵横,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你祖父就够糊涂了,现在你也想害死全村人吗
闪电划过,程岩看到赵德海身后的村民表情狰狞。他们不是来阻拦的,是来抓他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程岩继续后退,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地质锤。
别装了!赵德海怒吼,守井人世代相传,六十年前你曾祖父想跑,结果怎样还不是乖乖进了井里!今晚你必须完成仪式,否则——
一声尖锐的哨响打断了他的话。所有人转头看去,小张警官穿着警用雨衣,手持扩音器从侧面走来。
都住手!小张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响亮,赵德海,你带着凶器聚众闹事,知道什么后果吗
赵德海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强硬起来:张警官,这是我们村内部事务。程岩是选定的守井人,今晚必须去井边完成仪式,否则洪水会淹没整个村子!
去你妈的仪式!小张突然爆粗口,一把扯下自己的警号牌扔在地上,老子今天不是以警察身份来的!程专家,快跑!往东边小路走!
程岩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转身就往东边冲去。身后传来赵德海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声闷响和惨叫——小张显然拦住了他们。
东边的小路已经成了湍急的溪流,程岩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冰冷的雨水灌进他的雨靴。手臂上的鳞片传来阵阵刺痛,像是被火烧一般。
程专家!这边!
小张从后面追上来,左眼角淤青一片,警服也撕破了,但手里多了一个防水包。
他们暂时被我甩开了,但很快会追上来。小张气喘吁吁地说,我知道去镇龙石的路,我祖父——李卫国死前去过那里。
程岩震惊地看着他:你是...李卫国的孙子
曾孙。小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家世代在县公安局工作,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查清这个案子。他从防水包里掏出一本发黄的笔记本,这是我曾祖父的调查笔记,被赵家藏了六十年,我昨天才在局里旧档案室找到。
程岩接过笔记本,借着闪电的光看到扉页上写着:锁龙井真相调查——李卫国,1960.3。
没时间细看了,小张催促道,总之你曾祖父程守业不是自愿投井的,他是被赵德海的父亲和其他七个见证人强行沉井的,因为他发现了仪式的真相!
程岩如遭雷击。难怪祖父的信里说蛟龙意识会随每次转移而增强,这个血腥循环持续了四百年,蛟龙的力量已经强大到快要突破束缚了!
两人沿着山间小路艰难前行。雨越下越大,山路多处被冲毁,他们不得不攀着岩石和树根前进。程岩手臂上的鳞片已经蔓延到肩膀,每一次闪电划过,那些鳞片都会诡异地反射出青光。
你...你的手...小张惊恐地看着程岩的手臂。
没时间解释这个,程岩咬牙道,还有多远
翻过前面那个山脊就到了。但是...小张突然停住,指着前方,有人比我们先到了!
程岩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山脊上有几个晃动的光点——手电筒的光芒。赵德海竟然派人守住了镇龙石!
我们得绕路。小张拉着程岩转向一条更陡峭的小径,从这里爬上去,能直接到镇龙石背面。
陡坡几乎垂直,两人抓着突出的岩石和灌木一点一点向上攀爬。程岩的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但很快被雨水冲走。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不只是因为体力消耗——体内的某种东西正在苏醒,与井中的存在产生共鸣。
到了!小张低声喊道,伸手把程岩拉上最后一块岩石。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块两人高的灰色巨石。即使在大雨中,也能看清石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与铜牌上的如出一辙。巨石周围的地面微微凹陷,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形,寸草不生。
这就是镇龙石程岩喘息着问。
小张点点头:我曾祖父笔记里说,这是当年道士留下的后手,万一蛟龙失控...
谁在那里!一声厉喝打断了他。几束手电光朝他们照来。
快!小张推了程岩一把,去石头那边!我来拦住他们!
程岩冲向镇龙石,身后传来打斗声和小张的痛呼。他顾不得回头,双手抚上冰冷的石面,立刻感到一阵刺痛——那些符文在发光!微弱的青光顺着纹路流淌,像是被激活的电路。
程岩!赵德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别碰那块石头!你会害死所有人!
程岩转身,看到赵德海带着三个村民围了上来。小张倒在一旁,额头流血,但还在挣扎着想站起来。
你们杀了我曾祖父!程岩怒吼,就为了这个邪恶的仪式!
赵德海脸色铁青:你懂什么没有这个仪式,蛟龙早就破封而出!我们是在保护村子!
不,你们是在喂养它!程岩从背包里掏出铜牌,每六十年一次献祭,蛟龙的力量越来越强,现在它已经不满足于部分寄生了!
铜牌在雨夜中发出刺眼的青光,照亮了赵德海惊恐的脸:你...你怎么知道...
程岩没时间理会他,转身将铜牌按在镇龙石中央的一个凹槽上。严丝合缝!
刹那间,一道闪电劈下,正好击中巨石。刺目的白光中,程岩看到石面上的符文全部亮起,地面开始震动。凹槽周围的石头裂开,露出一个暗格。
不!赵德海尖叫着扑上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程岩从暗格中取出两样东西:一把青铜短剑,剑身上刻着与铜牌相同的符文;一个锡制的圆筒,里面是一卷保存完好的帛书。
他迅速展开帛书,上面是工整的楷书:
破锁诀:蛟龙非镇,实为共生。程门血脉,承其精魄。欲断此链,需守井人以心血祭剑,刺入蛟龙之目...
后面的字迹被雨水模糊了,但程岩已经明白了大概。他看向青铜剑,剑刃在雨中泛着寒光。
程专家!小心!小张的警告来得太迟。
程岩感到后背一阵剧痛——赵德海用猎枪枪托狠狠砸在他背上。他踉跄着扑倒在镇龙石上,青铜剑脱手飞出。
你以为就凭你能改变什么赵德海喘着粗气,捡起青铜剑,四百年的传统,多少代人用生命维持的平衡!
程岩挣扎着爬起来,看到另外几个村民已经制服了小张。雨更大了,像是天被捅了个窟窿。
那不是平衡,是慢性自杀!程岩怒吼,每六十年蛟龙就更强大一分,现在它已经快要突破束缚了!你看看这暴雨,这洪水!它等不及下一个宿主了!
仿佛回应他的话,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树木断裂的咔嚓声。山洪爆发了!
村长!快决定吧!一个村民惊恐地喊道,再不带他去井边就来不及了!
赵德海面色阴晴不定,最终咬牙道:绑起来!直接带去井边!
程岩被粗暴地按在地上,双手被麻绳捆住。就在村民要拖他起来时,整座山突然剧烈震动,比之前强烈十倍!镇龙石上的符文爆发出刺目的青光,将所有人掀翻在地。
程岩趁机滚到青铜剑旁,用被绑住的手勉强抓住剑柄。令他震惊的是,剑刃一接触到他手臂上渗出的血,立刻发出嗡鸣,那些符文像被点燃般亮起来。
不!赵德海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你不能用那把剑!它会彻底激怒蛟龙!
程岩没有理会,用剑刃割断绳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回应青铜剑的嗡鸣,手臂上的鳞片全部竖起,像是一片片微型刀刃。
告诉我真相,程岩举起青铜剑,剑尖指向赵德海,我祖父到底发现了什么
赵德海面如死灰,在越来越强的地震中几乎站不稳:他...他发现蛟龙已经能通过宿主影响外界...不再满足于六十年一次的寄生...它想要...完全降临...
一道前所未有的闪电劈下,照亮了整个山区。程岩借着电光看到山下的锁龙村——洪水已经淹没了大半房屋,而那口古井所在的位置,一个巨大的水柱正喷涌而出,直冲云霄!
太迟了...赵德海瘫坐在地,它要出来了...
程岩看向手中的青铜剑和《破锁诀》,突然明白了祖父信中的话:铜牌置此,诵《破锁诀》。这不是简单的仪式,而是需要守井人献祭生命的终极封印!
山下的水柱中,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成形...
5
血脉觉醒
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中,程岩看到锁龙井所在的位置喷起数十米高的水柱。那水柱漆黑如墨,在闪电照耀下泛着诡异的油光。水柱中心,一个庞大的黑影正在迅速成形——先是嶙峋的角,然后是闪烁着冷光的鳞片,最后是一双大如磨盘的眼睛,完全漆黑,没有半点眼白。
龙...真龙...赵德海跪在地上,浑身发抖,请宽恕我们...
程岩握紧青铜剑,剑身上的符文正发出刺目的青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剑柄传来,顺着他的手臂蔓延至全身。手臂上的鳞片开始疯狂生长,像活物一般覆盖了他的肩膀、胸膛,甚至脸颊。每一片鳞甲都传来钻心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皮肤下游走。
程专家!你的...你的脸!小张惊恐地指着他。
程岩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原本只是零星的鳞片现在已经连成一片,形成完整的青黑色鳞甲。更可怕的是,他的手指正在变长,指甲变得尖锐如爪。
快走!程岩对小张吼道,带着《破锁诀》去找刘明!
可是你——
没时间了!程岩感到一股陌生的力量在体内涌动,我必须下井!
水柱中的黑影已经完全成形——那是一条半实体的蛟龙,上半身浮现在暴雨中,下半身仍连接着井口。它仰头发出一声长吟,不似任何已知生物的声音,却震得整座山都在颤抖。
程岩转身朝山下冲去。奇怪的是,他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在泥泞的山路上如履平地。鳞片覆盖的身体似乎不受风雨影响,甚至能感知到空气中细微的震动。
锁龙村已经陷入一片汪洋。洪水冲垮了房屋,卷走了牲畜。程岩踩着漂浮的木板,艰难地向井口靠近。那口水井现在已经扩大了三倍不止,八根铁链全部断裂,散落在周围。
蛟龙的头颅转向程岩,那双漆黑的眼睛锁定了他。一瞬间,程岩感到一股冰冷的精神力量侵入大脑,耳边响起无数窃窃私语:
程门血脉...最后的容器...与我合一...
程岩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他举起青铜剑,剑光所到之处,那些低语如潮水般退去。蛟龙似乎被激怒了,巨大的头颅俯冲而下,带起腥臭的狂风。
千钧一发之际,程岩纵身跳入井中。冰冷的井水瞬间淹没了他,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窒息感。脸颊两侧传来刺痛,他摸到那里裂开了几道口子——鳃!他竟然在水中长出了鳃!
井下的空间大得不可思议,仿佛整个山体都被掏空了。在昏暗的水中,程岩看到井底躺着无数白骨,有些还挂着残破的衣物——历代守井人的遗骸。
青铜剑在水下发出更强烈的光芒,照亮了井壁。程岩惊讶地发现,井壁上刻满了与铜牌上相同的符文,只是大多数已经被某种力量侵蚀得模糊不清。
突然,一股强大的水流从下方涌来。程岩转身,看到一条巨大的黑影正从井底升起——那是蛟龙的下半身,粗如水缸,覆盖着残缺不全的鳞片。在它额头上,有一块明显不同的鳞片,形状与铜牌一模一样。
逆鳞...程岩想起《破锁诀》上的记载,刺入蛟龙之目...原来不是眼睛,而是这块逆鳞!
蛟龙的速度快得惊人,转眼间就冲到程岩面前。他勉强举起青铜剑格挡,龙尾扫过剑锋,溅起一串火花——那剑竟然能在水下燃烧!
碰撞的刹那,程岩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他站在一片虚无中,周围漂浮着无数记忆碎片。每一个碎片里都有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影,穿着不同时代的衣服,但都戴着同样的铜牌。
守井人的记忆...程岩明白了,他进入了蛟龙意识中的精神世界。
一个特别明亮的碎片吸引了他。程岩伸手触碰,眼前立刻展开一幅画面:明朝万历年间,一个与他有七分相似的男子跪在井边,身旁站着那位道士。奇怪的是,男子脸上没有恐惧,只有悲伤。
兄长,我愿以此身镇你凶性。男子对着井口说道,待你灵台清明之日,便是脱困之时。
井中传来痛苦的龙吟:杀了我...入魔已深...无法回头...
道士叹息:程守真,你兄弟二人同修长生术,他走火入魔化蛟,唯你能以血脉相连之躯,承载其恶念。然此法需每甲子更换宿主,直至恶念消尽...
画面突变,程岩看到这个叫程守真的男子被铁链锁在井底,面容逐渐扭曲,身上长出鳞片。而井水之上,他的家人正对外宣称这是镇压恶蛟...
更多记忆碎片涌来:1840年,一位守井人发现蛟龙意识开始影响村民梦境;1900年,另一位守井人试图反抗,被赵家先祖带人沉井;1960年,程岩的曾祖父发现赵家在仪式中加入血腥祭品,加速蛟龙凶性...
最后一块碎片里,程岩看到了祖父。老人跪在井边,对着水中倒影说:四百年了,你的恶念非但未消,反被赵家以血食滋养...这次我不会让岩儿接替,我要终结这一切...
碎片突然炸裂,程岩被拉回现实。蛟龙已经将他逼到井壁,血盆大口中利齿森然。更糟的是,他身上的鳞片已经覆盖了全身大部分皮肤,只剩下胸口一小块还是人类肌肤。
兄长...程岩不知为何脱口而出,我看到了真相...
蛟龙的动作突然停滞,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痛苦。
程岩趁机举起青铜剑,用尽全身力气刺向那块逆鳞。剑尖触及鳞片的瞬间,整个井水沸腾了。蛟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疯狂扭动身躯,井壁开始坍塌。
程岩死死抓住剑柄,感到生命力正通过剑身飞速流失。他明白了《破锁诀》的真正含义——不是简单的刺杀,而是释放四百年来所有守井人积累在血脉中的意志!
程守真在此!
程守业在此!
赵满仓在此!
无数声音在程岩脑海中响起,每一个都是曾经的守井人。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扩散,与这些声音融为一体。青铜剑上的符文一个个亮起,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阵法图案,正好与逆鳞形状吻合。
蛟龙的挣扎越来越弱,那些漆黑的鳞片开始片片脱落,露出下面苍白的人形皮肤。最令人震惊的是,那张逐渐显现的人脸,与程岩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程岩在意识模糊前想通了最后的关键,不是寄生...是轮回...
四百年前走火入魔的修士,通过程家血脉不断转世重生。而每一次献祭,实则是赵家为保持控制而设计的骗局!
巨石滚落的声音从井口传来。程岩抬头,看到小张和刘明带着一群人正在井口忙碌——他们在布置什么阵法。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他听到小张的喊声:
坚持住!我们在镇龙石找到了完整的《净魂咒》!
然后,黑暗吞没了一切...
6
灵魂抉择
黑暗渐渐褪去,程岩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纯白之中。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边无际的白。他低头看自己的身体——鳞片消失了,又恢复成了普通人的模样。
终于见面了,后世的我。
程岩猛地转身。一个身着明代服饰的男子站在不远处,面容与他有八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男子脖子上挂着与他那块一模一样的铜牌。
程...守真程岩下意识说出这个名字。
男子微笑点头:四百年来,你是第一个看破轮回真相的守井人。
程岩环顾四周:这是哪里我死了吗
这是你我意识交汇之处。程守真抬手一挥,白色空间里浮现出无数画面,历代守井人的记忆都在这里,包括你祖父的。
程岩看到祖父赵满仓的记忆碎片——老人独自在灯下研究古籍,发现赵家在仪式中加入活祭的秘密;他偷偷前往镇龙石布置阵法,却被赵德海发现;最后时刻,他决定以自己生命为代价,争取时间让程岩找到真相...
祖父早就知道...
程守真叹息:赵满仓是个聪明人。他发现了赵家的阴谋——他们故意用血腥仪式滋养蛟龙凶性,借此获取力量延长寿命。
画面变成赵家历代人的影像,他们面容诡异地相似,每个人都活过百岁,却在晚年变得形如枯槁,必须饮用掺了井水的鲜血才能维持生命。
那蛟龙究竟是...程岩心中已有答案,却不敢说出口。
是你,也是我。程守真指向远处,白色空间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外面现实世界的景象——锁龙井上方,半蛟半人的怪物正在痛苦挣扎,青铜剑深深插在它的逆鳞上,四百年前我修炼走火入魔,魂魄一分为二。善念化为守井人世代轮回,恶念则成了井中蛟龙。
更多的记忆涌入程岩脑海:万历年间,他与程守真本是同一个人,一位追求长生的修士。赵家先祖为窃取修炼成果,在关键时刻下毒导致走火入魔。程家为保全其魂魄,不得不将其分离,善念转世,恶念镇压...
每一次所谓的'献祭',实则是善念与恶念短暂的重新融合,维持魂魄不散。程守真的声音充满悲伤,但赵家扭曲了仪式,加入血腥祭品,使得恶念越来越强...
现实世界中,蛟龙的咆哮声隐约传来。程岩看到自己的肉身正被鳞片完全覆盖,而井口处,小张和刘明带人布置的阵法已经启动,金色的光柱笼罩着古井。
时间不多了。程守真伸手按在程岩肩上,你必须做出选择——用青铜剑彻底消灭恶念,结束这四百年轮回;或者接受融合,成为完整的'程守真',继续守护这口井。
程岩陷入沉思。第一个选择看似简单,但那意味着杀死自己的一部分,四百年的轮回将毫无意义。第二个选择则要承担蛟龙的全部恶念,可能变成非人非龙的存在...
还有第三种选择。程岩突然抬头,我可以吸收恶念,但不融合。用守井人世代积累的意志力将其封印在体内。
程守真震惊地看着他:那将比死亡更痛苦...你会成为活着的牢笼,永远与恶念抗争...
但能保留希望。程岩看向祖父的记忆碎片,总有一天,恶念会被完全净化。这才是祖父想看到的结局。
现实世界中,蛟龙的身躯已经开始崩解。程岩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正将他拉回肉体。
决定了程守真问。
程岩点头:告诉我怎么做。
程守真笑了,身形渐渐模糊:握住青铜剑,念《净魂咒》。记住,无论多痛苦,都不要松手...
白色空间崩塌,程岩猛然回到现实。剧痛立刻席卷全身——鳞片已经覆盖了每一寸皮肤,鳃裂在颈侧剧烈张合。青铜剑仍在逆鳞中嗡嗡震动,剑身上的符文全部亮起。
井口处,小张的声音隐约传来:...以吾等之血,净尔之魂...
程岩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剑柄,开口念诵《净魂咒》。奇怪的是,他从未学过这些文字,却像母语般脱口而出: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每念一个字,蛟龙的挣扎就减弱一分。那些漆黑的鳞片纷纷脱落,露出下面苍白的人形皮肤。程岩感到一股冰冷的力量顺着剑身流入体内,在胸腔中凝结成团。那是四百年来积累的所有恶念。
痛苦难以形容,仿佛有人在他灵魂上钉入无数烧红的铁钉。程岩咬紧牙关,继续念诵咒语。鳞片开始从他身上褪去,但每褪去一片,就留下一道青灰色的痕迹。
...散尽修为,重归混沌!
最后一句咒语出口,蛟龙发出一声震天长吟,整个身躯化为黑雾,被青铜剑尽数吸收。井水瞬间恢复清澈,水位开始迅速下降。
程岩感到剑柄变得滚烫,符文一个个烙进他的手掌。当最后一丝黑雾被吸收后,青铜剑咔嚓一声断裂,剑尖部分永远留在了他的掌心,形成一个铜牌形状的疤痕。
寂静。
程岩浮在水面上,望着井口那一小片逐渐放晴的天空。暴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在水面上形成粼粼波光。他疲惫地闭上眼,任由自己慢慢下沉...
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小张和刘明把他拖出井口,平放在地上。
他还活着!小张惊呼,但是...他的眼睛...
程岩缓缓睁眼,看到周围人惊恐的表情。他摸向自己的脸,触到了眼角处——那里的皮肤仍然覆盖着细小的鳞片。更奇怪的是,他能在水下呼吸的鳃裂也没有完全消失,现在变成了两道浅浅的疤痕。
蛟龙呢刘明小心翼翼地问。
程岩撑起身子,看向恢复平静的古井:在它该在的地方。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井水清澈见底,八根断裂的铁链散落四周。井底隐约可见一块铜牌形状的石头,上面插着半截青铜剑。
远处传来欢呼声。洪水开始退去,露出被淹没的房屋和道路。赵德海和那几个村民不知所踪,可能已经被洪水卷走。
三天后,程岩站在锁龙井边,看着工人们用水泥封住井口。政府已经决定永久封闭这口古井,将其列为地质灾害区。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小张递给他一杯热茶。
程岩接过茶杯,露出掌心的铜牌形疤痕:对你来说,是的。
小张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程岩独自站在被封的井边。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的轮廓有些奇怪——肩部微微隆起,像是藏着什么。
他轻声念了句咒语,掌心疤痕微微发热。水泥封住的井口下,传来一声只有他能听到的叹息。
程岩转身离去,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青灰色痕迹随着步伐逐渐隐没。在他背包里,那本《锁龙志》的最后一页多了一行新字:
甲子轮回已破,然守望永续。程岩,第二十代守井人,2020年冬至记。
远处,新生的太阳正从山后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