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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相遇
每次站在办公室里透过窗户看着那走向夜晚凄美的夕阳,每次都会不禁感慨。
什么破夕阳,每次余晖都会给人带来那该死的希望。
而每次想起这句话都会让我不禁想起与那个人的相遇……那是一个满身罪恶与善良的人
五年前,那时的我初出茅庐,乳臭未干。
看着微薄的工资单,繁杂的工作不久就被压垮了我的脊背。
每日三点一线,活的像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浑浑噩噩的混在人生生死线的边缘。
渐渐的我看不到希望,如同头上套上了密不透风木箱,看不到一点阳光,只有无尽的黑暗,喘不过一口气,只有濒临死亡的孤独与绝望。
同事推荐我去散散步多出去走走,看看世间的美好,我听了——做了。
从早上漫无目的的走到中午,不知不觉走到了河岸边。
看着河岸边的栏杆,刺眼的阳光照在破旧的栏杆上,散发出破旧的即将破碎的光辉,莫名有种想要冲破它的冲动。
请你下来,这里经常会有学生来玩,看到了不好。
这句话突然传到我的耳朵里,当我转头看向四周,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怀着不对学生造成影响的心,我从栏杆上下来,延河一直走到下午,直至城外一处旧桥下。
这里没有围栏,只有一张警示牌。
水深两米八,禁止游泳,垂钓,露营
跳河有勇气!要不先陪老汉聊聊
这句话从我身后传来,像是嘲讽,又像是敬佩,转身看去,流浪汉说话的是他
看着周围只有我和他。
你在跟我说话
他看了看四周。
不然呢你觉得这周围还有其他人
上来吧,水里头冷。
不知为什么,我那时听了他的话,踉踉跄跄的从冰凉的河水里爬了上去。
他见我上来,笑着摇头回到墙壁边上,依着墙坐在了一张破旧的,布满尘土的纸皮上。
拍了拍纸皮上的土。
坐下聊聊
我看着他那蓬头垢面的样子,大热天还穿着脏兮兮的大衣,一时有点嫌弃。
都快要死了还嫌弃这
刚走他旁边,一股难以形容的腥酸臭味扑面而来直冲脑门。
一时没忍住,呕了……
怀孕了那你这可是一尸两命啊。
我没有和他计较,只是擦了擦嘴角的苦水。
他见我没有计较,也没再说话,只是从怀里拿出一瓶未开盖的酒。
喝吗这可是好酒,你估计这辈子都喝不着。
从小到大父亲酗酒使我滴酒不沾,对酒也是厌恶至极,自然也认不清什么好酒坏酒,对酒的概念也只有本地的西凤和死贵的茅台。
看着他那瓶装满黄色液体的酒,感觉没安好意。
大叔,你就别逗我了。
说着我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钱包,丢给他。
这——就当我谢你了。
他拿起我的钱包,打开看了看,毫不犹豫的就将它扔进了河里。
我有点吃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你知道那里面有多少钱吗好几千块,够你好几个月不用愁。
他只是笑了笑把酒打开闻了闻。
好几千很多吗还不够我这瓶酒的零头。
说罢就举起酒瓶,喝了一口,随后将酒递给我。
喝吗
我将酒拿过来,犹豫之后,用鼻子闻了闻,又将酒递了回去。
不喝酒那你岂不是不缺少人生很多乐趣。
我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那坐下陪我聊聊
说着他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依旧尘土飞扬。
思索斗争之后,最后决定坐在了桥洞边缘,这里的风使我闻不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能说说为什么想不开吗
我不说话呆呆的看着他。
爱情
我摇头。
友情
我摇头。
他每说两句话就喝一口酒,每两句话就喝一口酒,这使我当时对他的印象差到极点。
家庭
我依旧摇了摇头。
事——业——
我不耐烦的摇了摇头。
看来是事业不顺心了。
我有点惊讶!
你这怎么看出来的!
你刚才不耐烦的表情,没法不看出来。
工作怎么不顺心可以说给老汉听听。
我轻蔑的翻了翻白眼,笑了。
说给你能干嘛,让你当下酒菜
不行吗我最喜欢听别人的不愉快了。
我无语的笑了,没想到他这么坦诚。
好!就看劳资这最后的人生故事,能不能成为你这辈子最好的下酒菜。
我将自己工作上的种种不顺,职场上的破规烂矩都一股脑的讲给了他。
好像他就是那个让我事事不顺的垃圾一样,我愤恨的捶着胸口,指着那无色无形空气,抱怨着一切。
出身,家庭,学习成长最后到工作。
抱怨一切之后,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两个字。
就这
这两个字就像星星之火掉入了干燥的柴草堆里。
我愤怒的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什么什么叫就这,恨不得立刻马上恨恨的揪着他那如同干枯杂草的破胡子,恨恨的朝着他的死妈脸上狠狠的来上他妈的一拳。
转念一想,他一流浪汉又能懂的什么,又突然释怀了,自嘲的笑自己,对牛弹琴,也笑自己太过意气用事,竟想对一个流浪汉动手。
看着他从我开始抱怨时就没有举起的酒瓶。
怎么样,这下酒菜还满意不
他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从你的故事里听出来什么吗
我不解的问他是什么
他只是问我。
你有这想法,有想过你家里人吗
我确实想过,有想过,自己死后会给父母带来怎样的伤害。
他们会彻夜难眠,会怀疑自己是否尽到应有的义务,会难过,会愧疚,我也曾留下不舍与愧疚难过的眼泪。
想过。
那你就没想过你死后他们会怎么样
我深吸一口气,叹了一口长气。
人总归是要死的,况且我姐会照顾他们。
他笑了……
我翻了个白眼。
你一流浪汉,懂什么。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我笑了……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乐。
他又笑了笑,叹了口气之后,语重心长的说:孩子,流浪汉流浪的可不是人,是心……
我听出这话里有故事,想要让他讲出他的故事,他摇了摇头,又将酒递向我。
喝一口,我就告诉你。
我看着他那贱嗖嗖的笑,和不怀好意的酒,又一次拒绝了他。
他这次放下了酒瓶,连带打开的那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陪我这个流浪汉走走
见我不为所动。
怎么既然决心要走,离开这糟心的世界,也就不差这一天,也不差和我这遭人走一圈。
听了他的话,我才起身走在他前面。
走可以,但我要走前面,我可不想浑身臭味的离开。
他笑着让我请便。
就这样,一个失意投河的年轻人,与一个凌乱不堪的流浪汉一前一后的走在河岸边……
微风,吹动平静的河面泛起层层涟漪,阳光,照射在涟漪的水面上,宛如金色游鱼。
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我在沉默的行走中注意到很多来时不曾注意的景色。
枯木新枝,蝶蜂飞舞,蛙叫,蝉鸣。
我欣赏着每一个静与动的瞬间。
只可惜那时没带手机,要不然我一定会拍出不亚于拍摄大赛一等奖的作品。
现在看到这些还有投河的冲动吗
他在我身后说出这话,我看着眼前的美景,虽然美好,却无一不描绘着,诉说着自由二字,而恰恰这两个字正是我想要却又得不到的。
得意的转身看着他。
更想跳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指向我身后的天。
我转过头看着天,呆呆的矗立在原地。
夕阳挂在天边,落日的余晖就像一滴黄红的颜料掉入青水之中,相互沁透柔和渲染了整片天河,映衬出的橙色熙云如同一位姑娘,温柔善良,美丽热情大方,微风是她的手,轻柔的抚摸着我的面庞,好似擦拭浮尘,勾起我那些藏在心底的美好……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心里百感交集的骂了一句。
什么破太阳,自己死还不得安生。
他看我抹着泪,得意的笑笑着。
现在呢
我回头又欣赏了一遍那美丽的夕阳。
不跳了,至少……今天……
他听到我的回答,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就要回去。
我默默跟在他后面,如同刚才他跟在我身后那样。
一直到地方,他才问我。
你跟着我干嘛不跳了你就回去呗,难不成是要陪我一个流浪汉过夜。
说着他不怀好意的搓了搓手,看着我。
谁要陪你,我捡钱包,今天没带钥匙,只能去住宾馆了。
他听到我是捡钱包,摇了摇手。
你就别想了,这里是深水区,水流又急,早就被冲走了。
你就没有手机
手机确实正常来说可以用手机,可今早上出来时就没想过回去,我瞟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你看我今天像是拿手机的人吗
他才反应过来。
是哦,那你拿钱包就有理由了
确实,我拿钱包也只是为了能够施舍一下流浪汉,或者是路过孤儿院的时候捐出去,也算死前做善事了。
我又瞟了他一眼,不愿再跟他废话。
转身准备离开,他又叫住了我,不怀好意的看着我。
你要是没处住的的话,这桥洞底下睡一晚,体验体验流浪汉生活嘛。
我嫌弃的看着他,果断的一口回绝。
谢谢,不住!
说罢就摆了摆手回家了……
回想起那时,还是会自嘲自嘲感慨,自嘲自己那时太过于钻牛角尖,太过于意气用事,要不是他拉我一把,鬼知道会怎么样。
感慨那时的嫌弃流浪汉,日后竟然会成为改变我一生,甚至是无话不谈的无时无刻不在回想的逝友……
第二章——相知
自那以后过了两周,我又开始了那股冲动。
依旧的,还是为那几件事。
每次回想起来都会不禁的骂年轻时的自己。
幼稚脆弱,脆弱的就像一个装满腐臭淤泥的脆弱花瓶,有人轻轻一触,就会裂开一道缝透露出恶臭的淤泥液与气味。
和之前一样,我依旧走在河岸边上,不同的是,这次带了手机和钥匙。
再次走到桥下,那张警示牌上多了一句。
河里有电,请勿触碰
他依旧躺在桥洞下,却不知从哪里捡了床粉色棉被子,脏兮兮的布满油渍和酒渍。
他将被子盖在腿上,正吃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盒饭,狼吞虎咽的。
见我来了,他敲了敲筷子停止了进食。
怎么,又不行了
我看着他,依旧凌乱的发型,肮脏的大衣,腥酸臭的味道。
呦!还记得我。
我这里可不是什么人人都会来的好地方。
他说完,又开始进食了。
说真的,他吃饭的模样我只见过两次,一次是我奶奶家养的狗,吃饭狼吞虎咽毫不夸张,一次就是他。
可往往就是这样子吃饭的人,才能勾起人对食物最原始的欲望,看他这么吃,我也有点饿了……
我看着他,静静的坐在了桥洞旁边。
看着他吃完后用他那脏到泛着油光的衣袖擦嘴。
我不禁嫌弃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用满泥垢指甲的手,一点一个的捡着被子上的米粒。
我又嫌弃又欣赏,心中不自觉的为他竖起来一个大拇指——六!
怎么,又想不开了
我点了点头。
他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走走
依旧我们两人,这次不同的是,我们没有走在河岸,而是沿着路边。
一路上尽是飞驰而过的声音,汽车,摩托车轮碾压柏油马路的沙沙声,车笛声还有那该死的蝉鸣……
怎么这次不走岸边了他这样问我。
我说:河边的风景……看腻了。
我们一直走到城内,从中午走到傍午,直到一家洗浴门口。
突如其来的想法在我脑子浮现。
转过头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进去洗洗
他看了看洗浴中心的招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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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了摇头。
我有点失望,我们又走回桥下。
他一到桥下,就又躺在了他的床上。
依旧拿出了和上次一样的酒,同样未开盖。
递给我,我看着手里的酒又看了看他。
这酒我回去查了,少说得几万,你哪儿来的这么多。
几公里外有个别墅区,那里垃圾桶找到的。
你喝不喝,不喝给我。
我怀疑的看着他,半信半疑的将酒递给了他。
他拿过酒,打开深喝了一口。
你怀疑我偷的
我点了点头。
你放心,你叔我是有贼心没贼胆,他们保安会打死我的。
我听到这话想着有道理。
又到通风处坐下来,向他说了我的来意,只是想聊聊天。
说是聊天,实则就是我一个人的抱怨。
依旧抱怨天,抱怨地,抱怨我所能想起的一切。
抱怨完,他依旧在笑,那笑中带着轻蔑,嘲笑。
说完了
说完了,你笑什么
我笑你。
笑我
他点了点头后问我多大了。
23。
他说他大我两轮。
他看着我,问我工作开心吗。
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换工作
我愣住了,换工作,确实我曾有想过,可是我怕,怕我自己做不到,就算换了新工作也还是这样,怕自己以后甚至还不如现在。
一想到难以预测未知的未来,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父母呢都卧病在床走不动路
我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从你抱怨里听出什么了吗
是什么
是嫉妒,是不自信,是嫉妒与不自信引发极度焦虑。
你平等的抱怨着每一个人,之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你从来不会正视自己,所以看不清自己,你嫉妒他们比你有好的出身好的成绩,可你要知道,人生是不公的,可人生的思维是公平的。
人生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利,但人有选择怎样生活的权利。
都是两个眼睛耳朵一张嘴,甚至有的人都没有所谓的眼睛耳朵嘴,可我见过的没有耳朵眼睛嘴的人都要比你活的好。
你爸妈还能走,还能动,不需要你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正视自己,看清自己,改变现状,才能提高自己。
我听着这些言之凿凿的话,字字诛心,就像一把火热的刀子刺进了我的心膛,使我的胸口发热,心脏剧烈跳动。
上一次这么训斥我的还是我的高中老师。
我也有曾有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来说这些话训斥我,却没有想到会是一个邋里邋遢的——乞丐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但看着他那愤恨的眼神看着我,我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眼神四处躲闪不敢和他对视。
他好像察觉到了我的难堪。
对不起,我言重了。
我摇了摇头,这些话让我受益匪浅,同时也让我沉默寡言。
他看出来我的沮丧。
洗澡去吗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们两个并肩走在路上,依旧汽车飞驰,但是天黑了……蝉鸣没了……
到了洗浴,我准备付钱却发现他早已将钱拍在了前台桌子上。
叔请你,别看叔流浪,叔钱可不少。
我笑着看着他,回想起刚才他说的那些话,自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是——你钱…是不少……
我走进了澡堂,花洒里喷出的水像是有了魔力,冲散了我疲惫紧绷的神经,往日的种种不快像是有了形状,被搓成条条灰色的泥垢。
渐渐的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子浮现……
洗完澡之后来到大厅,他好像早坐在那里。
开始还没认出来,看到他那长到异于常人旺盛的胡子才认得。
他的身材隐约可以看出健身的痕迹,皮肤很白很细腻,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个满身污垢浑身腥臭邋里邋遢的流浪汉,细看他的整体还有几分艺术家的韵味。
我走过去坐到他旁边。
你洗这么快。
洗澡吗,搓搓就行。
我得意忘形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好兄弟互相打闹一样。
看不出来呀,皮肤这么好,身材这么有料。
他转过头看着我。
我开始自顾自的说着刚才洗澡时我的感觉,以及我的感悟,说着我又自顾自的拍了拍他的背。
不知道他是疼了还是不耐烦了,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别碰我,洗澡就是洗澡,只能洗干净身体,除此之外,无他……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上班迟到扣你钱。
我得意的笑了。
你知道我刚才洗澡的时候决定了什么吗
他依旧冷漠。
我决定辞职了,不干了!
他轻挑的说了声。
God!
我看着他的反应,坏笑着和他告了别,就回去了……
一周后我成功辞去了工作,决定像他说的那样,正确的审视自己。
走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我再也无法忍住自己那颗激动开心洒脱的心。
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像一只跳出牢笼的飞鸟。
我拿着一套崭新的被子找到他,依旧还是在那个桥下。
他看我来,怀里抱着崭新的被子。
送我的谢谢,但我用不着。
我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的将被子铺在他旁边,坐了上去。
认真的
我点了点头。
能告诉我为什么选这里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玩起了手机。
他不耐烦的夺走手机。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流浪嘛。
他将手机又扔给了我。
你就非得选择这里为什么
这里……风景好。
劝你一句,我可不是什么你想的好人。
我听着这句话,自嘲一声。
谁还不是的坏人……
自那天之后,我开始了一个月的此生难忘的流浪生活……
第三章——相知
说是流浪,倒不如说是逃避现实的另一种方式,每天待在这风直堂而过的桥洞,花这几年攒下的钱,不算狼狈,但很悲催。
和他流浪的一周,我每次玩手机无聊时都会耍贱去烦他,但他也只是嫌弃的把我推到一旁。
一周的相处,我发现他很多方面都不像个流浪汉。
我发现他也有手机,甚至是很贵的手机,但是他从来不看,只会在出去的时候带着,他的作息时间很规律,晚上两点睡,中午十一点起,每天起来都会出去散步,每次回来时都会迷迷糊糊的拿着新的酒和盒饭。
他会给其他流浪汉钱,自己的钱。
我一天突然心血来潮的和他提出想要去周围的别墅区转转。
他拒绝了我,让我一个人去。
我自认为我们两个的关系还不错,我在这一周里每天都会打扫桥洞,还为他买了新被褥,但他没用,就连包装袋都没拆开,只是放在身后当靠背。
他说:旧的还能用,新的……天冷的时候再用。
一床被子,到时候再买不就行了
与其花钱在我这个肮脏的流浪汉身上,还不如多想想你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我听了他的话,也没再和他计较。
我问过他之前的那句流浪的心是什么意思。
他说让我自己悟。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实际上那时的我什么都不明白。
洗澡去吗一周了,都油的反光了。
我当时邀请了他。
他这次没有拒绝。
到了浴场,这次前台依旧热情的像一个机器人,不同的是,对我也像机器人一样。
这次又是他付了钱,他说我的钱应该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我没争过他。
他将破旧的衣物堆在大厅垃圾桶上,我有点诧异,虽然心里明白,但还是想问。
你为什么又将衣服堆在那里
我不想自己的肮脏污染他人。
虽然和我想的差不多,但还是感觉怪怪的,觉得话里有话。
我点了点头,打趣的说。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心的。
这次他又洗的比我快,依旧的,他呆呆的坐在大厅,像一座雕像矗立在那里,威严肃穆的环视着大厅欣赏着一切。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他后面,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背。
哈!吓到了吧。
他转过头,无语的说了一句。
多大了,幼稚吗
他的表情尽显平淡,但我从他一瞬间震颤的身体看的出来,他被我吓到了。
我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长头发和长胡子。
我帮你把胡子和头发剪了吧,正好这里吧有沙龙。
他说想都别想。
说实话,他说他比我大两轮,但一周的相处让我从来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年纪大,他不会对我说教,也不会故作长辈姿态更没有因为我的突如其来将我赶出桥洞。
我问他不剪扎起来准可以了吧。
他不说话,我当然默许了。
扎好头发,我发现他的气质更有型了,深邃的眼睛像游戏里的浪客,又像电视里的艺术家。
我问他怎么不玩手机。
他说没意思。
没意思,那你就把手机给我算了。
你这手机,我不吃不喝都得仨月才能买得起。
说着我就准备作势要拿他兜里的手机。
他的反应很强烈,透露出的愤怒和紧张,像是刻意隐瞒着什么,不让我碰他手机。
我贱嗖嗖的不要脸,硬要抢!
他将我的手背拍的通红。
我吹着手背,埋怨的看着他。
一周了,我都不知道你姓什么,为什么流浪,问你也什么不说,你不会是逃犯吧。
我逗趣的看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故作深沉的说了句。
你说是就是吧,要报警吗
听到这么回答,我笑着摆了摆手。
问他每天都去哪里散步,他说是随便转,没有固定路线。
问他为什么流浪,他说流浪是惩罚。
什么惩罚
错误的,德不配位的,作为伪人的惩罚。
我问他明天散步能带上我吗
他看了看手机,我余光看见他的锁屏壁纸是一位女孩,纯真可爱。
你女儿
他听到我的话,慌张的把手机揣进口袋,没有回答。
那明天可以一起散步吗
他说明天不行,明天他有事。
你一流浪汉能有什么事,能带上我吗
他不耐烦了。
你干嘛老是想着跟我一起。
因为我想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流浪的,一周了,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明天早上九点,我叫你。
我听到他的话,玩笑着。
是我叫你才对。
我们在洗浴里,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到处不见他的踪影。
看一看时间,七点钟,穿衣服的时候发现他那些破旧的臭烘烘的衣服也不见了。
想着他可能是先走了,我问了前台确认,她们说没看见他出去。
正奇怪纳闷时,准备给他打电话。
发现门口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气质非凡,手上拿着早餐,仔细看去,一时难以置信的说不出话来。
欸~你哪里来的这衣服,还挺合身。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把手里的早餐交给了我,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跟在他后面。
我惊讶的细细打量着他,一时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离开时还能听到身后前台姑娘们发出惊叹的声音,她们说他像韩剧的男主。
我竟然有点窃喜。
这人,我哥们!
我跟他上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城区内。
下车一看——希望孤儿院
他刚一下车,门卫老大爷好像和他很熟,一见他就出来赶忙握住他的手,表情里透露着无尽的关怀,拍着他的手背一顿寒暄。
哎呀!一年了,怎么样过得好不好,找女友了没
他的表情我也再熟悉不过,就像领导下来视察随意抽查到了你,一顿询问,你只能呆呆的尴尬在原地,不停的向身边领导使眼色,祈祷他介绍你是新来的,还不太懂。
他叫老大爷刘叔,用着尴尬的表情说着。
我很好,最近怎么样,没事的话,我和朋友先进去了。
门卫老大爷看见我,才松开了手,却又热情的将我握住。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整得有点难以招架,不懂人情世故的我只能用尽平生所能,说出了你好两个字和自己的姓名。
终于摆脱了门卫老大爷,我们走进孤儿院,看着那些孤儿在院中玩耍,脸上洋溢着纯真无邪的快乐。
尽管画面很美好,却让我感到可怜。
我看着他走进了院长办公室,独自面对满园的小孩,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搭话,这让我感到有些窒息。
只能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打闹。
门卫老大爷走了进来,孩子看到他都会叫他一声刘爷爷,他也会慈祥的一一回应。
他走到了我的身边。
看着这些孩子,觉得怎么样
吵,闹。
你觉得他们可怜吗
我说有点。
他却说我用不着替他们可怜,他们虽然是孤儿,却在这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可他们没有父母,只能孤独的成长。
他转过头,拉起我的手。
你觉得他们会孤独的长大你错了,有妈有有妈的活法,没妈有没妈的活法,他们虽然没有爸妈,但是还有我们,还有朋友,这么些年来我们待他们就像亲生一样,他们不愁吃穿,学习……
他说着有点哽咽,泪眼婆娑。
我拿出纸巾递给他,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让我坐下。
我和她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你跟爷爷说实话,他过得怎么样。
我尴尬的表情和他刚才在门口一样。
挺好的。
他摸了摸我的手。
你用不着和我说谎,他过得好不好我能不知道,我在这里已经四十年了……
刘爷爷滔滔不绝的说他也是孤儿,在这里长大,讲他小时候会让死掉的小鸟入土为安……会为朋友的软弱挺身而出……他小时候的梦想是做一名律师……讲他挣钱后每年的今天都会回来向这里捐钱。
刘大爷讲完这一切依旧还是问我那句话。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听了故事后,一时纠结到底该不该说出来。
挺……挺好的。
他叹了一口气。
好……好……好……你们都骗我,其实你用不着骗我这老骨头,我看着他长大,也知道他现在的处境。
你都知道了,你还问我。
他说我是他朋友,和他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和他关系最好的老院长已经走了几十年了,他自己也老了,思想跟不上了,他不想说,自己也不好意思多问,怕问多了反而不好。
刘爷爷托我有什么能够帮助他的,尽量帮一下。
我听着这话很不是滋味,我自己也和他一样在流浪,甚至还不如他。
只能尴尬抽回手的附和着笑。
一定……一定……
正尴尬着,他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我赶忙站起身。
走吧。
告别了刘大爷,我跟在他后面,发现他对院子里的小孩都视而不见,不!应该是避而不见。
我们坐进车里,我向他讲了刘大爷刚才说的话。
他没有什么反应,和平常一样或者说比平常更沉默了。
第四章——相别
从孤儿院回来以后,他变得沉默寡言,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对刘爷爷的愧疚才这样。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这是他与自己善良的纠结,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罪恶和惩罚。
回到桥洞之后,已经黑了,他脱掉了那件看似昂贵的外套,半裸着身子钻进被子里,又拿起了他那瓶尿黄色的酒,自醉了起来。
我看着他那沉重的表情,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想着找点话题开朗一下。
看不出来啊,你一流浪汉还有钱捐赠孤儿院。
他白瞟了我一眼。
我说了,我不差钱。
那你捐了多少。
不知道,给了张支票,让他随便填。
听到支票两个字我那时还以为他在吹牛,阴阳怪气的说着。
吹牛吧你就,还支票。
看着他的西装,想起他的屏保和刘爷爷说的话,突然一个大胆又愚蠢的猜测从我的脑中诞生。
我得意的笑着对他说:我明白你说的流浪的心是什么意思了。
他笑着问我:哦是什么
我开始了说着自己那大胆又愚蠢的猜测。
我说他从孤儿院长大,他点了点头。
我说刘爷爷对他更好,他点点头。
我说他曾经事业有成,他点头。
我又说他曾有一个美好的家庭,他笑着让我继续往下说。
我说他职场失意,导致负债累累,家破人亡最后流浪街头。
他笑着摇了摇头,问我证据呢。
我说酒和手机就是证据,他若有所思的抿了下舌头点了点头。
手机我能理解,酒是怎么理解的,能说说吗
我说再有钱的富人也不可能每天都扔这么昂贵的酒,你一定是酒瘾犯了,低三下四的求你那些旧朋友拿来的。
此刻的我得意的说出这句话,嘴角上扬的自信就像福尔摩斯的推断一样,此刻的我眼里,柯南都是小儿科。
我正得意之时,他笑了,笑的合不拢嘴。
我看着大笑的他,都笑的捂着肺,仰在地上。
怎么我猜的不对吗
他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坐正了身子。
半真半假。
我问他是哪半真,哪半假。
他深吸了一口气。
天黑了……睡觉吧……
他放下酒瓶,躺进了被子里,不再理我。
我也躺进了被子里,玩起来手机,那晚我知道,他反反复复转身,睡得比我都迟。
第二天中午,我醒来,他依旧还是不见了。
看着我俩和往常一样凌乱的床铺,突然心血来潮的想要整理一下。
简单的叠好之后,看着只有碎纸壳的周围,我觉得周围转转,散散步。
走着走着,我就走到了他之前所说的富人区。
果然豪气,隔着门口都能看的里面垃圾桶里都是各种各样的名牌包装盒,我抱着能捡到点好东西让他去换钱的想法,准备好好拾翻一气。
正当我要进去时,一旁的门卫拦住了我。
站住!干什么呢!
我说我进去捡垃圾。
他说这里不让。
我有点纳闷,他每天都能进去,怎么我不能。
我向保安说了我的话。
保安的话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是多么可笑。
保安说,他是这里的业主,让我打电话给他。
我给他打了电话,却看到他躺在一张凌乱的沙发上,眼神迷离。
以为他是喝醉了酒,误闯进了别人家里。
我向他说了来意,他让我把手机交给保安。
等还给我时,电话已经挂断了。
保安让我登记之后,就告诉了我位置放我进来了。
我半信半疑的走到那里,敲了敲门——没有声音。
发现没有锁,我推开门。
看到他正醉生梦死的躺在沙发上,走进屋内,发现屋子凌乱不堪,就好像垃圾场一样,破碎的酒瓶,包装袋,干渍的水印。
我看见电视旁摆放着房间的主人相片,虽然有点破碎褶皱了,但我依旧能透过相片里的深邃眼睛可以出,这是他,这是他的房子。
走到他面前,他看到我的到来脸显得有点慌张和震惊,他擦了擦鼻子,慌张的关上手机,坐直身子擦了擦桌子上的印迹。
你怎么来了!
你告诉我的地址。
明明大我两轮,此刻的他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想要极力隐瞒自己的错误,眼神慌张的,不敢看着我。
我站在他身边,就像一堵厚重的墙壁,仿佛压着他,压得他透不过气。
他害怕的狂挥舞着的手与不停向后挪动的身躯,仿佛在说,你现在知道了不要再理我这个烂人了。
什么时候染上的
我的语气带着平静的愤怒,我早已把他当成那个给予我二次生命的人,感谢他,我曾想着,自己是否也可以像他把我从冰凉的水里拉上来那样,一样的把他也拉起。
我错了,他并不是和我一样站在冰凉的水里,他的整个身体早已浸泡在寒冰刺骨的冰水之中,被浸透泡到已经浮肿,寒冰深入骨髓……
他停止了动作,抬头看着我,布满血丝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深邃,从害怕的表情上流出不争气的一滴眼泪。
我看着他,冰冷的看着他,就像第一次见他时的那样。
不过这次,我没有嫌弃他,而是拿起来手机,拨通了电话。
他慌忙的踉踉跄跄的爬起来,疯了似的夺过我的手机,依旧的还是在害怕。
求求你!不要报警!不要报警!不要……报警……没用……
我看着他的哀求,平静的怒气,像琴上圈圈拧紧的琴弦,步步紧绷,紧握着的拳头,捏紧又放开,每一次呼吸都会带着愤怒的抖动。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点了点头。
点头点点头我看着他现在这副样子,这两周的相处,我早已将他当成那个推心置腹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看着他的样子,再看着他的房子,突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我冷漠的看着他。
说吧。
说什么
说你的一切!我几乎是怒吼着说出这句话,因为我知道如果不发泄,我将会将把他的揍到鼻青脸肿。
他靠着沙发坐下,双手抱着头,说着自己的一切。
他说他从孤儿院长大,从小就有颗成熟的心使他与同龄人格格不入……
他说着,哽咽着,流淌着不知是悔恨还是自责的泪,我看着他不以为然。
然后呢要我同情你吗
不!你不会懂的,我是一个罪人,天生的罪人。
我在孤儿院长大,鸟是被我误打死的!朋友是为我出头的!
他哭喊着。
我冷笑了一声。
然后呢
我的梦想确实是律师,我也的确做到了,也挣到了挥霍不完的财富。
所以呢你就吸毒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要是吸毒,我大可以自首,可是……可是……
他在纠结的话里缓缓的打开了手机,露出那张锁屏壁纸,依旧还是那位露出纯洁美好笑容的女孩。
你女儿
我半信半疑的问着他。
他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
我虽然有钱,但是自身的罪恶使让我不愿意玷污她人,到现在……还是个处。
听到这句话,我看着屏幕里女孩,结合他说的话。
我半信半疑的后退了几步,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
他看着我的动作,将手机声音逐渐放大,传来的是一声声稚嫩的淫叫。
就是你想的那样……
人渣!他妈的畜生!
我大声骂着他,上前夺回手机,准备报警。
他抹了抹脸上的泪叹着气说着说着。
报警没用……没用……
我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吸毒不贩毒最多拘留几天,手机里的视频也是如此,最多拘留。
像你这样的人渣就该去死!
我愤恨的说出这句话。
他将手机关闭,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喝了起来。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也尝试过,我遇到了你,看着你为一点不愉快就准备自尽,我准备走之前做一件好事,也算积德行善了。
那天你走以后,我就跳进了河里,想要结束这罪恶混乱的一生,可是桥上撒尿的司机看见了我,他救了我。
经历的一次濒临死亡的痛苦,使我变得害怕面对它,懦弱的我为了惩罚自己,开始露宿流浪,不再妄想能有自取灭亡,祈祷哪一天能天降惩罚……
我看着他喝了一瓶又一瓶的酒,最后醉倒在满是呕吐物的垃圾堆里,我离开了那里。
天边火红的太阳将云彩与天空撕裂,从裂缝中透过血红的光,照在我的脸上,真他妈温暖。
自那天之后,我就离开了桥洞,开始了自己一个人的流浪……
等到在和他相见,已经是在新年之后的正月,依旧在那个熟悉的桥洞之下,此刻的我已经有了新的工作,新的生活。
此刻的他安详的躺在白布之下,旁边放依旧是那床凌乱的粉色棉被和我当时送他的未打开包装的新被子。
周围是嘈杂的汽笛声,和警察拉起的警戒线,照相机的白光一闪一闪,我面无表情,冷漠的看着他,就像这冰冷的天气,可我的心又像这冰冷天气里的太阳,躁热不安。
他们说经法医初步鉴定,是冻死的。
我问警察为什么会叫我过来,他们说死者手机里只留了我的电话。
他们给了我一封信,说那是在死者身上发现的,写给我的。
第五章——相离
——致我最好的朋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
明明是我救了你,不知道为什么,却反了过来。
你走以后,我想了很久,我决定像那时说你时的那样,正确的仔细的正视,审视自己。
我成长在孤儿院,过早成熟的心使我失去了本该属于我的那份童真,我与同龄人格格不入,却和老龄人相处甚欢。
死掉的鸟是我失手误在玩耍时打死的,看着它可怜的躺在那里,我竟然有点激动,看到它冷冰冰的躺在那里,我开始后悔,开始为它感到可怜同时也为刚才的激动对它抱歉,我埋葬了它。
朋友为了我受了批评,我内心煎熬才替他说话。
这些是我本就应该做的,可是刘叔他们表扬了我……他们的表扬使我变得向善而生。
他们对我们很好,我也决定报答他们,努力的废寝忘食的学习,抛弃了一切玩乐最后换来了名校毕业。
毕业后,我步入社会成功当了律师,和你一样,我也开始迷茫,但和你不同的是,我在迷茫中堕入罪恶的深渊。
我开始挣了钱,挣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我拿着钱回馈帮助我的每一个人。
我看着院子里无忧无虑玩耍的孩子,不禁想要找回童年失去的本该属于我的那份纯真,我开始买那些儿时不舍得买的玩具,看儿时错过的动画片,本该很美好……
当待我如同亲子一样的院长死在我面前时,我看着本不该属于我的钱,我又一次开始迷茫,我开始批判自己是否正确,是否还是刘叔叔他们口中所称赞的善良的孩子。
直到……自那天起我开始变得扭曲,变得伪人,每天活在纠结和愧疚之中。
辞去工作后,我每天都在质问自己,怀疑人生,颓废的我不久就染上了吸毒,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能够让我逃离这可悲的现实。
我也曾尝试过改变,可是改变不了,我开始自相矛盾,活的行尸走肉。
我这一辈子都活在纠结中,善恶怎么定义法律道德我再清楚不过。
回想自己一生,只能自嘲的叹口气,嘲笑罪恶的自己活在了善良模糊的世界里。
你知道当我跳入河中的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会不会真有地府,我会渴求他们狠狠的制裁我,砍头,剜心,再不济每天割一片肉再撒盐。
我是这么想的,可现实是我没死,依旧苟活于世。
你还记得当时洗浴大厅里你对我说过的感悟吗
你说洗澡真是个好东西,片刻的清水就可以冲走所有的阴霾。
我那时否决了你。
你从屋里离开那天,我冲着自己身上呕吐物时,突然想起来这句话,呆呆的坐在浴室,任凭你所说的净水冲打着我的身体,想了很多。
最后也只得出,人生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结论。
你那天没有报警,谢谢你,我死后你可以将我的事情告诉警察,我不想浪费无谓的警力资源。
也谢谢你,谢谢你让我体验了一把拯救他人的善良,再谢谢你为了我陪我流浪,我知道也理解你做的一切,只不过我是个烂人,谢谢你。
虽然有点自私,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毕竟咱俩曾经是同犯,同犯了民法典第990条,开玩笑的,我远比你多的多。
最后,祝你好运……
——希望还是你心中的朋友
我看着这封信,不知该如何回复,回想起我和他相遇相识相知相别的种种,内心五味杂陈。
看着他的尸体,想起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也只能心里默默地说了句说了句。
你是个好人,一个纠结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