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的双门洞胡同,像一条被时间遗忘的缝隙,五户人家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孩子们的笑声和吵闹声在砖墙间来回碰撞。成德善,成家的二女儿,此刻正蹲在胡同口的石阶上,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圆圈。
德善啊,回家吃饭了!妈妈李一花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
德善丢下树枝,拍了拍沾满灰尘的手,慢吞吞地往家走。她知道今晚的饭桌上又不会有她喜欢的煎鸡蛋——那个一定会被夹给姐姐宝拉或者弟弟余晖。作为家里的老二,德善早就习惯了被忽视的感觉。
德善,快过来端饭。一进门,妈妈就塞给她一碗大酱汤,小心点,别洒了。
德善踮起脚尖,把汤碗放在已经坐满人的矮桌上。爸爸成东日正给宝拉夹菜,余晖面前摆着一个荷包蛋,而她的位置上只有一碗白饭和几片泡菜。
爸,我也想吃鸡蛋。德善小声嘟囔。
哎呀,德善啊,鸡蛋不够了,明天妈妈多煮几个。爸爸头也不抬地说,筷子已经伸向了宝拉的碗。
德善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粒。明天,明天永远都是明天。上周的生日,妈妈为了省钱,硬是把她的生日和宝拉的凑在一起过;上个月学校运动会,她想要的新运动鞋最后穿在了宝拉脚上,理由是姐姐的旧鞋还能穿。
我吃饱了。德善放下几乎没动过的饭碗,推开房门跑了出去。
胡同里已经亮起了昏黄的路灯。德善漫无目的地走着,肚子咕咕直叫。转过一个拐角,她看见了崔泽家的灯光。阿泽爸爸开的钟表店楼上,就是他们父子俩住的地方。德善知道,阿泽家总是有吃不完的零食——进口巧克力、高级饼干、各种水果,都是那些来拜访的围棋界人士带来的礼物。
德善的脚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移动。透过半开的窗户,她看见阿泽正坐在矮桌前摆弄围棋棋子,旁边放着一盘切好的苹果和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喂,阿泽!德善敲了敲窗户。
阿泽抬起头,看见是德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德善,进来吧。
德善灵活地翻过窗台,落在阿泽的房间地板上。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盒巧克力。这是什么啊看起来好高级。
是日本来的客人送的。阿泽推了推眼镜,你要吃吗
德善假装思考了一下:嗯...我得先检查一下有没有毒。说着,她已经抓起一块塞进嘴里,甜腻的可可香气瞬间在口腔中扩散。唔...好像没毒,但为了安全起见,我再检查一块。
阿泽看着德善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喜欢看德善吃东西的样子,那种满足感仿佛能传染给他。
这个苹果看起来也不错。德善的手已经伸向了果盘。
都给你。阿泽把整个盘子推到她面前。
德善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阿泽你真好,不像我家里人,什么好东西都给宝拉和余晖。她突然停下来,眼睛盯着阿泽书架上的一盒曲奇饼干,那个...也是别人送的吗
阿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点头:上周比赛后粉丝送的。
我帮你检查一下过期没有!德善跳起来去够饼干盒,却不小心撞到了阿泽的棋盘,黑白的棋子哗啦啦撒了一地。
啊,对不起!德善慌忙蹲下去捡,阿泽也俯身帮忙,两人的头砰地撞在一起。
嗷!德善捂着额头,本能地往后一推,阿泽失去平衡,后脑勺重重磕在了桌角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德善看见阿泽额头上慢慢渗出一道鲜红的血痕,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我...我不是故意的...德善后退两步,然后转身就跑,连那盒已经到手的曲奇都丢在了地上。
她一路狂奔回家,冲进自己的房间,把脸埋进枕头里。完了,这次真的完了。阿泽是胡同里所有人的宝贝,是天才围棋少年,是国家未来的希望。而她,成德善,刚刚差点杀了国宝级人物。
第二天清晨,德善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战战兢兢地打开门,看见阿泽爸爸站在门口,阿泽头上缠着纱布,安静地站在一旁。
德善啊,出来一下。爸爸的声音异常严肃。
德善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低着头走到客厅,全家人都在,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德善,你昨天对阿泽做了什么爸爸厉声问道。
德善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偷瞄了一眼阿泽,发现他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是愤怒,不是责备,而是...关切
我...我不小心...
崔师傅说阿泽额头缝了两针!爸爸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知道阿泽的手和脑袋有多重要吗他下周还有重要比赛!
德善的眼泪终于决堤。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吃点零食...家里从来都不给我好吃的...她抽泣着,语无伦次。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爸爸扬起手,德善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叔叔。一直沉默的阿泽突然开口,不是德善的错。
所有人都愣住了,转头看向这个平时话不多的少年。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阿泽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德善是来帮我整理棋谱的。
德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阿泽,你爸爸说你说是德善...阿泽爸爸疑惑地看着儿子。
阿泽轻轻摇头:四劫循环。
这个围棋术语一出,大人们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阿泽爸爸叹了口气:这孩子一紧张就说围棋术语...算了,既然阿泽这么说...
德善呆呆地看着阿泽,后者悄悄对她眨了眨眼。
大人们开始讨论伤口护理的问题,德善慢慢蹭到阿泽身边,小声问:为什么帮我
阿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因为...我喜欢德善来'抢'我的零食。
德善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这个总是安静得像影子一样的男孩,原来一直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关注着她。
那...以后我还来抢德善试探性地问。
阿泽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嗯,都给你。
从那天起,双门洞多了一个公开的秘密——零食大盗成德善和她心甘情愿的受害者崔泽。而大人们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阿泽每次受伤都坚持说是四劫循环。
高三开学第一天,成德善就迟到了。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冲进教室时,班主任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
成德善!这已经是本学期第三次迟到了!班主任推了推眼镜,你看看你的样子,校服扣子都扣错了,头发像鸡窝一样!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德善低头看了看,果然,衬衫扣子错位导致衣领歪歪扭扭。她胡乱整理了一下,讪笑着走向自己的座位。
邋遢鬼。经过金正焕座位时,他小声嘀咕。
德善假装没听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坐在前排的善宇回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转回去。德善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没脑子的成德善,成绩垫底,举止粗鲁,除了嗓门大一无是处。
下课铃声响起,德善第一个冲出教室。她需要新鲜空气,需要逃离那些或嘲笑或怜悯的目光。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德善挤进去一看,是上个月模拟考的成绩单。她的名字毫无悬念地出现在倒数几位。
哇,崔泽又上报纸了!一个女生突然尖叫起来。
德善转头看向旁边的报纸专栏,阿泽清秀的面孔占据了半个版面。标题写着最年轻国手崔泽再夺国际大赛冠军。照片里的阿泽穿着笔挺的西装,眼神沉静,与记忆中那个安静跟在身后的男孩判若两人。
崔泽好帅啊!听说他已经被保送首尔大学。
人家可是天才,哪像我们学校某些人,连及格都困难。
德善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和阿泽的友谊在胡同里不是秘密,但在学校里却像个笑话——风云人物崔泽怎么会和差生成德善是朋友
放学后,德善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今天轮到她和宝拉做晚饭,她一点都不想回家面对姐姐的冷嘲热讽。
德善。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
德善抬头,看见阿泽站在那里,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教室里还没走的同学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你怎么来了德善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阿泽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牛奶:路过便利店,看到新出的草莓味。他知道这是德善最喜欢的口味。
德善接过牛奶,指尖不小心碰到阿泽的手,她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毫无顾忌地碰触阿泽了。
今天有围棋课吗德善一边喝牛奶一边问,故意用大大咧咧的语气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嗯,不过还有一个小时。阿泽看了看手表,要不要去公园坐坐
德善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她能感觉到路人投来的目光——大部分是看向阿泽的。这也难怪,阿泽穿着整洁的白衬衫和深色长裤,身材修长,气质出众;而她,校服皱巴巴的,头发乱蓬蓬的,活像个跟班。
你最近...还好吗在公园长椅上坐下后,阿泽突然问道。
德善愣了一下:什么好不好老样子啊。
我看了你们学校的成绩单。阿泽轻声说,贴在公告栏上。
德善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她没想到阿泽会去看那个。哈,反正我也考不上大学,无所谓啦。
德善。阿泽转向她,眼神认真得让她心跳加速,你一点也不笨。
得了吧,连正焕都说我脑子里装的是豆腐。德善试图用玩笑搪塞过去。
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阿泽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记性其实很好,胡同里每个人的生日你都记得;你很细心,每次我比赛前你都会提醒我带护身符;你还很...
停停停!德善捂住耳朵,阿泽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
阿泽笑了,那个笑容让德善想起小时候他分给她巧克力时的样子。我只是想说,如果你需要补习,我可以帮你。
德善盯着自己的鞋尖,那里已经开胶了。她突然感到一阵委屈——为什么阿泽要对她这么好好得让她不知所措,好得让她开始贪心地想要更多。
不用了,你那么忙。她最终嘟囔道。
一滴冰凉的水珠突然落在德善鼻尖上。她抬头,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
要下雨了。阿泽站起身,我送你回家。
雨来得又急又猛,两人还没跑出公园就被淋了个透心凉。德善的校服衬衫湿透了,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她偷瞄了一眼阿泽,发现他的白衬衫也变得透明,隐约能看到腰线的轮廓。德善赶紧移开视线,感觉脸更烫了。
去那里躲雨!阿泽指着不远处的凉亭。
两人冲进凉亭时已经成了落汤鸡。德善的头发全湿了,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阿泽从书包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他总是准备得这么周到。
给。阿泽把手帕递给德善,却在看到她湿透的衣服时愣住了,耳尖迅速变红。他急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德善肩上。
谢谢。德善小声说,把阿泽的外套裹紧。衣服上有淡淡的洗衣粉香气,还有一丝阿泽特有的味道,让她莫名安心。
雨越下越大,凉亭成了孤岛。德善看着阿泽被雨水打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忍不住伸手想帮他拨开。手指碰到阿泽皮肤的瞬间,两人都像触电般僵住了。
你...你今天不是有采访吗德善慌乱地找话题,那个《围棋月刊》的。
阿泽摇摇头:我让经纪人推迟了。
为什么那不是很重要的采访吗
阿泽看着德善的眼睛,轻声说:因为采访时间是四点二十,而你四点放学。
德善的心跳漏了一拍。阿泽记得她的放学时间,甚至为此推迟了重要工作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头摆弄阿泽外套的扣子。
德善。阿泽突然叫她,你知道'无忧角'吗
德善抬头:什么
围棋术语。阿泽解释道,指在角部形成的一种坚固形态,让对方无从下手。他顿了顿,就像你对我而言。
德善眨眨眼,不确定自己是否理解对了阿泽的意思。但阿泽已经转移了话题:雨小了,我们走吧。
回程的路上,阿泽撑着一把伞,德善走在他身边。伞不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近到德善能听见阿泽均匀的呼吸声。她偷偷往阿泽那边瞥了一眼,发现他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那天晚上,德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想起阿泽说无忧角时的眼神,想起他宁愿淋湿也要把外套给自己的样子,想起他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在她脑海:阿泽会不会...喜欢她
不可能。德善把脸埋进枕头里自言自语,他那么优秀,怎么会...
但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反驳道:那他为什么对你特别
第二天早上,德善比平时早起了一小时。她仔细地熨平了校服,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甚至还偷偷用了宝拉的一点口红。出门前,她在镜子前转了一圈,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有点可爱的女孩是自己。
哇,德善你今天吃错药了刚到学校,正焕就夸张地大叫。
闭嘴!德善作势要打他,却在看到校门口的身影时僵住了——阿泽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盒草莓牛奶。
阿泽看到德善的新形象,眼睛明显亮了起来。他走过来,把一盒牛奶递给她:早,德善。
早...早啊。德善结结巴巴地接过牛奶,感觉脸颊发烫。
正焕和善宇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哟,崔泽选手亲自送牛奶啊正焕调侃道。
阿泽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双活。
正焕一脸茫然:什么
围棋术语。德善突然明白了阿泽的意思,忍不住笑起来,意思是'关你屁事'。
阿泽惊讶地看向德善,眼中满是惊喜。德善对他眨眨眼,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只有他们才懂的密码。
从那天起,德善开始每天认真打扮。她不再在课堂上睡觉,笔记记得比谁都认真。当同学们惊讶于她的变化时,只有阿泽知道原因——每次德善取得一点进步,他都会用那种让她心跳加速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说一些只有她能听懂的围棋术语。
今天老师表扬我的作文了。一天放学后,德善兴奋地告诉阿泽。
阿泽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妙手。
德善知道,在围棋中,妙手是指出乎意料的好棋。而在他们的秘密语言里,这意味着我为你骄傲。
雨季来临的那个周末,德善在家门口发现了一把崭新的伞,伞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D。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送的。撑开伞的瞬间,一张纸条飘落下来,上面是阿泽工整的字迹:
下次下雨,我们一起。
德善把纸条贴在胸口,感觉心里那个因为总是被忽视而形成的空洞,正在被一点一点填满。
德善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行李箱,用力拉上拉链。明天她就要离开双门洞,去大邱开始大学生活了。虽然只是考上了当地的一所专科学校学习酒店管理,但这已经是她拼尽全力的结果。
书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德善看到屏幕上阿泽的名字,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喂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德善,我明天不能去送你了。阿泽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些许歉意,棋院临时安排我去中国参加一场表演赛。
德善咬了咬下唇:没关系,你忙你的。她知道阿泽现在今非昔比,作为韩国围棋界的新星,他的行程已经被各种比赛和活动排得满满当当。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阿泽问。
嗯,都准备好了。德善用手指卷着电话线,听说大邱的辣炒年糕很有名,我去帮你尝尝。
电话那头传来阿泽的轻笑声:好。比赛回来我给你带礼物。
挂断电话后,德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自从高中毕业,她和阿泽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阿泽在世界各地比赛,而她则要为学业忙碌。但奇怪的是,无论相隔多远,每次通话都像昨天才见过面一样自然。
大学生活比德善想象的要忙碌。除了课程,她还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打工。每天回到宿舍都累得倒头就睡,但只要有阿泽的比赛转播,她一定会设闹钟起来看。
德善,你的电话!室友在门口喊道,是个男生哦~
德善从床上弹起来,光着脚跑到走廊接电话。
德善,我赢了。阿泽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太棒了!我就知道你会赢!德善握着听筒在原地蹦跳,那个日本选手第二局的下法太狡猾了,但你用'小目'应对得太漂亮了!
你看了比赛阿泽听起来很惊喜。
当然!我可是设了凌晨三点的闹钟!德善骄傲地说,随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德善...谢谢你。阿泽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柔软,每次比赛后,第一个想告诉的人总是你。
德善感觉胸口一阵温暖,像喝了一杯热可可。那必须的,我可是你的头号粉丝!
挂断电话后,德善发现室友们都在门口一脸八卦地看着她。
男朋友其中一个挤眉弄眼地问。
德善连忙摇头:不是啦,是...是青梅竹马。
哇,青梅竹马!室友们起哄道,那他帅吗
德善的脑海里浮现出阿泽穿着西装接受采访的样子,修长的手指,沉静的眼神,还有那个只对她才会露出的温柔笑容...
还...还行吧。德善嘟囔着,感觉脸颊发烫。
大二那年春天,德善参加了学校的联谊活动。同系的学长金民俊对她很有好感,经常约她去图书馆学习。德善并不讨厌他,但每次民俊试图牵她的手,她都会下意识地躲开。
德善,我们这样...算是在交往吗某天从图书馆出来,民俊终于忍不住问道。
德善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我...
没关系,你不用现在回答。民俊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很喜欢你。
那天晚上,德善辗转反侧。她应该高兴才对——民俊学长成绩优秀,为人温和,是很多人眼中的理想男友。但为什么她的心却如此平静,甚至有些抗拒
与此同时,首尔围棋协会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崔泽选手最近的状态很不稳定。教练皱着眉头说,上周对中国的比赛差点输掉,这不像他的水平。
棋社社长金成勇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作为看着阿泽长大的人,他大概猜到了原因。前几天他去大邱出差,偶然听说德善好像交了男朋友...
我去和他谈谈。金社长站起身。
阿泽独自在训练室复盘,黑白棋子散落在棋盘上。听到开门声,他头也不抬:社长,我说了不需要休息。
不是为了比赛的事。金社长在他对面坐下,我前几天去大邱,见到了德善。
阿泽的手指顿了一下,一颗白子从指间滑落。
她看起来不错,金社长观察着阿泽的反应,好像还交了个男朋友,是她的学长。
阿泽慢慢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金社长从未见过的痛苦。是吗...那很好。
阿泽,金社长叹了口气,你知道下个月东京的世界围棋锦标赛有多重要吧以你现在的状态...
我会调整好的。阿泽的声音很平静,但指节已经泛白。
我有一个想法。金社长向前倾身,我们需要一个熟悉你生活习惯的临时助理,陪你去东京。你觉得...德善怎么样
阿泽猛地抬头:不行。
为什么因为她有男朋友了金社长狡猾地笑了,还是因为你喜欢她
阿泽的耳朵瞬间变红,他低下头,默认了社长的猜测。
听着,孩子。金社长的语气变得柔和,不管德善有没有男朋友,你现在需要她。至于其他事...谁知道呢
三天后,德善接到了金社长的电话。听到要她请假两周去东京当阿泽的临时助理时,她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我但是...为什么是我
阿泽最近状态不好,比赛压力太大。金社长的声音很严肃,他需要熟悉的人在身边。你知道的,阿泽从小就...特别依赖你。
德善的心跳加速。阿泽需要她。这个念头让她既兴奋又忐忑。
可是...我的课...
学校那边棋社会处理好。金社长不容拒绝地说,机票已经订好了,后天早上。
挂断电话后,德善坐在床边发呆。她应该告诉民俊学长吗但转念一想,这又不是什么需要报备的事情...他们又不是真的在交往。
等等,为什么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
东京的春天比德善想象的还要美。成田机场人来人往,德善拖着行李箱东张西望,突然在接机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泽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长裤,站在那里就像一幅水墨画。他看到德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步走过来接过她的行李。
路上顺利吗阿泽问,声音比电话里还要温柔。
德善点点头,突然有些不敢直视阿泽的眼睛。半年没见,他好像又长高了,肩膀也更宽了,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
酒店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比赛会场旁边。阿泽自然地接过德善的背包,饿了吗附近有家不错的拉面店。
德善跟着阿泽走出机场,心跳如擂鼓。她原本担心这么久不见会尴尬,但阿泽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那么自然,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
阿泽确实状态不好。德善到达的第二天,就目睹了他在一场热身赛中的失常表现。赛后复盘时,阿泽盯着棋盘一言不发,德善能感觉到他的沮丧。
要不要出去走走等其他人都离开后,德善提议,听说东京塔的夜景很美。
阿泽抬起头,眼中的阴霾稍稍散去:好。
那天晚上,他们站在东京塔的观景台上,整个东京的灯火在脚下闪烁。德善偷偷瞄了一眼阿泽的侧脸,发现他正看着远方出神。
在想什么她轻声问。
阿泽转向她:想起小时候,你第一次来我家'抢'零食的样子。
德善哈哈大笑:谁让你家总有那么多好吃的!
德善,阿泽突然认真起来,谢谢你来了。
夜色中,阿泽的眼睛像盛满了星光。德善感觉呼吸一滞,慌忙转移话题:饿了吧我们去吃宵夜!
接下来的日子,德善全身心投入到助理的工作中。她记下阿泽所有的习惯——早晨要喝一杯温蜂蜜水,赛前喜欢吃薄荷糖,复盘时不喜欢被打扰...她甚至学会了用围棋术语鼓励他。
昨天的'三连星'布局太精彩了!早餐时,德善兴奋地比划着,那个日本选手完全被你牵着鼻子走!
阿泽惊讶地看着她:你懂三连星
当然!德善骄傲地昂起头,我可是做了功课的。还知道'天元'、'小目'、'无忧角'...
阿泽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德善选手进步神速。
比赛前一天,东京下起了大雨。阿泽在酒店房间里闭目养神,德善则忙着整理他明天要穿的西装。突然,她的手机响了,是民俊学长发来的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
男朋友阿泽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德善手忙脚乱地按掉手机:不是!只是...一个学长。
阿泽坐起身,眼神复杂:金社长说...
啊!那个误会!德善突然明白过来,民俊学长是追过我,但我们没在一起!她顿了顿,等等...你是因为这个才状态不好的吗
阿泽的耳朵红了,他移开视线:天气真糟糕。
德善的心跳加速。阿泽是在...吃醋吗
就在这时,酒店的火警铃突然响起,广播通知由于暴雨导致电路故障,请所有客人暂时撤离到一楼大厅。
走吧。阿泽拿起外套,自然地牵起德善的手。
德善愣住了。阿泽的手温暖干燥,包裹着她的手指,让她想起小时候他们一起过马路时的情景。但这次感觉完全不同,她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
大厅里人满为患,阿泽护着德善挤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雨声和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德善却只能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德善。阿泽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果...如果我明天赢了...
你一定会赢的。德善坚定地说。
阿泽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融化冰雪: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等我拿到冠军...阿泽深吸一口气,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德善瞪大了眼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阿泽期待的眼神和自己如鼓的心跳。
你...你喜欢我德善结结巴巴地问。
阿泽笑了,那个只属于她的、温柔至极的笑容:从你第一次来我家'抢'零食开始。
德善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原来这么多年,她不是单相思;原来在她偷偷喜欢他的时候,他也一直在看着她。
那...那要看你能不能赢比赛了。德善努力控制着上扬的嘴角,故意板着脸说。
阿泽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轻轻捏了捏德善的手:一言为定。
第二天的比赛,阿泽发挥得淋漓尽致。德善坐在观众席上,看着他在棋盘前沉着冷静的样子,与昨晚那个紧张表白的男孩判若两人。
当阿泽落下最后一子,裁判宣布他获胜时,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德善跳起来欢呼,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颁奖仪式上,阿泽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领奖台上,金牌在胸前闪闪发光。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他,期待着他的获奖感言。
阿泽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台下的德善身上。他微微一笑,用清晰的声音说:天元。
现场懂围棋的观众发出善意的笑声和掌声。德善捂住嘴,眼泪再次涌出。她知道,天元是棋盘正中心的点,象征着全局的核心。阿泽是在告诉所有人,也告诉她——她是他的中心。
赛后记者会上,有记者问阿泽那个天元的含义。阿泽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德善,轻声说:在围棋中,天元是最重要的位置。而在我的生命里,也有这样一个不可或缺的人。
那天晚上,东京的雨停了。阿泽和德善手牵着手走在回酒店的路上,星光洒在他们身上。
所以...我们现在是...德善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故意拖长音调。
阿泽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德善选手,愿意成为崔泽九段的女朋友吗
德善假装思考了一下:嗯...我得先检查一下这个崔泽九段靠不靠谱。她踮起脚尖,在阿泽脸颊上轻轻一吻,检查通过!
阿泽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环住德善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德善,我爱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德善的心彻底融化。她靠在阿泽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知道这就是她一直寻找的归属感。
我也爱你,德善轻声回应,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在东京的星空下,那个曾经在胡同里抢劫零食的女孩和总是纵容她的围棋少年,终于找到了彼此心中最珍贵的位置——天元。
德善对着镜子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着装——米色高领毛衣,深蓝色西装外套,头发规规矩矩地扎成马尾。这是她陪伴阿泽召开阿泽粉丝见面会的工作证。
这样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德善小声嘀咕着,拿起工作牌挂在脖子上。过去两年,她和阿泽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地下恋情。阿泽的名气越来越大,而德善坚持不愿影响他的事业,拒绝了一切公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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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尔国际酒店的宴会厅已经座无虚席。德善躲在舞台侧面的工作人员区域,看着聚光灯下的阿泽。他穿着深灰色西装,在回答主持人的问题时偶尔露出腼腆的微笑,引得台下粉丝一阵阵尖叫。
有人一直在支持我。阿泽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每次比赛前,她都会发信息告诉我'你是最棒的';输了棋,她会说'下次一定能赢';赢了比赛,她比谁都高兴...
德善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才能站稳。这个疯子!他明明知道她担心公开会影响他的事业,居然在粉丝见面会上...
你疯了吗德善冲上去,拳头砸在阿泽胸口,你的粉丝会怎么想赞助商会怎么想你的...
我在乎!德善的声音闷在阿泽胸前,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德善看着这对父子斗嘴,心里满是幸福。她曾经担心成为阿泽的负担,现在却成了他和儿子争相讨好的对象;她曾经害怕公开恋情会影响他的事业,现在他们的爱情故事却成了粉丝津津乐道的佳话。
夜空中繁星点点,如同当年在东京塔上看到的一样。德善想起那个雨夜,阿泽第一次说出我爱你的场景,恍如昨日。从双门洞胡同的零食小偷,到如今幸福的一家三口,他们的爱情就像一局精妙的围棋——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最终谱写出完美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