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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遇
1927年的上海,梅雨时节的潮湿裹挟着黄浦江上咸腥的风,将整座城市泡得发软。梧桐树的老皮在雨水中泛起青灰色,街道石板缝里渗出的青苔,如同这座城市隐秘的伤痕。有轨电车在积水的轨道上缓慢爬行,铃铛声混着汽笛声,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沉闷。
林知夏撑着油纸伞,走在湿漉漉的南京路上。她刚从法国留学归来,一袭月白色的旗袍上绣着水墨海棠,每一朵花瓣都仿佛浸着江南的烟雨。发间别着的白色山茶花,是她特意从霞飞路花店买来的,花瓣上还凝着细小的雨珠,折射出晶莹的光。
她驻足在外滩钟楼前,仰望着这座新落成的欧式建筑。三年前离开时,这里还是一片工地。雨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远处传来海关大楼的钟声,惊起一群栖息在法国梧桐上的灰鸽。
小姐要最新一期的《东方杂志》吗报童的嗓音带着吴语特有的软糯。知夏低头,看见男孩赤脚踩在水洼里,裤管已经湿透。她多给了两枚铜板,男孩鞠了一躬跑开时,她注意到他后颈有一道新鲜的鞭痕。
转角处一辆黑色轿车如黑色的猛兽,突然从弄堂里疾驰而出。车轮碾过积水,黑色的泥水如飞溅的墨汁,瞬间将她的裙摆染成深色。
啊!知夏惊呼一声,身形微微晃动,手中的油纸伞险些被风卷走。她蹙起秀眉,精致的面容上闪过愠色,正要开口斥责,黑色轿车的车门却已缓缓打开。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锃亮的皮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水花在他裤脚绽开。他微微欠身,声音慵懒而富有磁性:抱歉,这位小姐。可否容我赔罪
知夏抬眼望去,只见对方眉眼如画,鼻梁高挺,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他的西装是意大利定制的,袖口露出一截金表,表链上还挂着一枚刻有家族徽章的怀表。领带夹上嵌着的红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妖异的红光,与他眼底的笑意相互映衬。
不必了。知夏语气清冷,声音如同黄浦江面泛起的薄冰。她转身欲走,旗袍下摆扫过地面,沾染上更多的泥水。
等等!男子快步上前,修长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我叫沈砚清,沈氏纺织的少东家。不知小姐芳名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上下打量着知夏,似乎想要将她看穿。
知夏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疏离:与你无关。知夏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的温度和情感。她的眼神冷漠而疏离,似乎对眼前的人毫无兴趣。
沈砚清被知夏的目光刺痛了一下,但他还是不甘心地叫住了她:你等等!
然而,知夏却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呼喊一样,径直绕过他,脚步坚定地踩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石板路因为刚下过雨,有些滑,知夏的步伐却没有丝毫犹豫,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沈砚清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弯腰捡起知夏遗落的一枚珍珠发夹,在手中轻轻摩挲。这个清冷如霜的女子,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波澜不惊的生活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查查这位小姐的来历。沈砚清面无表情地对身后的司机吩咐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司机微微颔首,表示明白,然后迅速驾车离去。
沈砚清站在原地,目光紧盯着那位小姐离去的方向,眼中闪烁着一种狩猎者般的光芒。那是一种充满好奇和探究欲望的眼神,似乎想要透过那位小姐的外表,看穿她内心深处的秘密。
第二章
纠缠
国际饭店的玻璃旋转门将阳光折射成七彩。沈砚清站在二楼包厢的窗前,看着知夏从黄包车上下来时整理发髻的动作。她今天戴了副珍珠耳坠,随着转头在腮边轻轻摇晃,像两滴将落未落的雨珠。
他昨夜辗转难眠,脑海中全是那位旗袍女子的倩影。今早他派人查到了她的身份——林知夏,刚从法国留学归来的才女,父亲是《申报》主编林正远。更让他惊喜的是,知夏刚刚接受了外滩一家洋行的翻译工作,今日中午会来国际饭店与同事共进午餐。
沈砚清的手指轻轻地、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声的乐曲。他的目光时而落在桌上,时而游移到窗外的风景,但更多的时候,他的视线会不自觉地回到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像是在期待一个重要的时刻,又像是在期待一个特别的人。然而,这丝期待中还夹杂着些许不安,仿佛他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沈砚清不禁想起了那个女子,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过,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既兴奋又忐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会带给他怎样的结果。
他只知道,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矛盾和纠结,而那有节奏的敲打声,似乎也成了他这种情绪的宣泄。
当林知夏出现在包厢门口时,沈砚清眼前一亮。她今日换了一件藕荷色的旗袍,领口处绣着缠枝莲纹,搭配一双黑色缎面高跟鞋,整个人显得典雅大方。她的发丝被雨水打湿,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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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姐果然守约啊!沈砚清面带微笑,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动作优雅而绅士。他快步走到林小姐面前,微微躬身,伸出右手,礼貌地邀请她入座。
知夏环顾四周,发现包厢里只有沈砚清一人,顿时警觉起来:沈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是来与同事共进午餐的,并非赴你的约。
我知道。沈砚清露出狡黠的笑容,你的同事临时有事不能来了。我恰好遇见他们,便代为转达。
侍者上菜时,知夏注意到沈砚清用流利的法语纠正了鹅肝酱的发音。他手指修长,切鲥鱼时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隐约可见淡青色血管。这个细节莫名让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些被摩挲得发亮的钢笔。
林小姐刚从法国回来沈砚清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问道,学的是文学
知夏微微颔首,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是。她放下酒杯,目光望向窗外,看着街道上匆匆而过的行人,心中泛起一丝惆怅。
巧了,我也喜欢文学。沈砚清露出灿烂的笑容,最喜欢徐志摩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他故意念出这句诗,目光紧紧盯着知夏,观察她的反应。
知夏忍不住嗤笑一声,眼神中满是嘲讽:附庸风雅。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利刃,直插沈砚清的心脏。
沈砚清非但不恼,反而来了兴致:林小姐如此直白,倒让我想起李白的诗,'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看来林小姐也是个性情中人。
知夏放下筷子,直视沈砚清的眼睛:沈先生,我们不是一类人。你是上海滩有名的纨绔子弟,而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沈砚清挑眉:林小姐就这么笃定我整日花天酒地的传闻,不过是外人的误解。
是吗知夏冷笑,上周在百乐门为舞女一掷千金的是谁上个月在跑马场输掉半条街房产的又是谁
沈砚清脸色微变,显然没想到知夏会如此了解他的事迹。他急切地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的辩解如此苍白无力。
知夏起身欲走:沈先生,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沈砚清叫住她,明日下午,我在百乐门订了包厢,希望林小姐赏脸。
知夏头也不回地离开:不必了。她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留下沈砚清独自一人,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无法释怀。
第三章
情愫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砚清开启了疯狂的追求模式。清晨,他会让人将带着晨露的白玫瑰送到知夏家门口;中午,他会出现在知夏常去的图书馆,假装不经意地坐在她对面,偷偷观察她看书时专注的神情;傍晚,他又会在咖啡馆为她预留靠窗的座位,点上她最爱的卡布奇诺。
知夏起初对他避之不及,但沈砚清的执着渐渐让她感到困惑。这个传闻中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似乎与传闻并不完全相符。
这天,知夏在霞飞路的书店挑选书籍。当她踮起脚尖去够书架顶层的一本《巴黎圣母院》时,突然有一双有力的手从身后伸来,轻松取下了那本书。知夏转身,正对上沈砚清含笑的眼眸。
霞飞路书店的木地板在雨后散发着淡淡的霉味。知夏踮脚时,发梢扫过书架,惊起一只栖息的灰蛾。当那本《巴黎圣母院》被取下时,她闻到了沈砚清袖口传来的檀香——与她父亲书房的熏香一模一样。
林小姐,又见面了。沈砚清将书递给她,眼神中带着一丝讨好,这本很难找,我找了好久才找到。
知夏接过书,语气冷淡:谢谢,不过沈先生不必如此。她转身走向收银台,却发现沈砚清已经抢先一步付了钱。
就当是我赔罪的礼物。沈砚清跟在她身后,林小姐,我最近读了不少文学作品,想和你讨教讨教。他从怀中掏出一本笔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读书心得。
笔记扉页用钢笔写着剑桥,1924,字迹瘦劲有力。知夏翻到波德莱尔《恶之花》的评注页,发现边空白处画着朵小小的海棠。墨水已经晕开,像是被水打湿过。她突然想起昨夜雨声中隐约的汽车引擎声。
你真的读过这些书知夏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当然。沈砚清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我在剑桥读书时主修的就是文学。回国后因为家族生意,才不得不伪装成纨绔子弟的样子。
知夏将信将疑:为什么要伪装
沈砚清压低声音:时局动荡,沈家树大招风。有时候,让人轻视反而是种保护。
知夏看着沈砚清认真的表情,心中的坚冰开始松动。也许,她真的误解了这个男人。
一个雨夜,知夏突然发起高烧。她蜷缩在床上,意识模糊间,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打开门,沈砚清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手中提着退烧药和粥。
高烧那晚,沈砚清带来的粥装在景泰蓝保温壶里。知夏在恍惚中尝出是城隍庙老铺的鸡粥,至少需要排队两小时才能买到。她数着他换毛巾的次数,在第十二次时终于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腕,触到了衬衫袖口下隐藏的伤疤。
知夏,你终于开门了。我在外面等了好久。沈砚清冲进房间,将退烧药递给她,快喝药,别烧糊涂了。
知夏喝下药,靠在床头。沈砚清坐在床边,用湿毛巾为她擦拭额头,动作轻柔而细心。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知夏心中的防线一点点崩塌。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知夏虚弱地问道。
沈砚清停下动作,凝视着她的眼睛:因为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喜欢。
知夏别过脸去:我们不是一路人。
不,我们是。沈砚清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父亲是爱国志士,我也一样痛恨外国列强对中国的欺压。只是我们的斗争方式不同。
知夏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事
我调查过你。沈砚清坦然承认,因为我必须确定,我爱上的人是否值得我付出真心。
知夏沉默良久,终于轻声道:药很苦。
沈砚清立刻会意,从怀中掏出一盒法国巧克力:我特意从霞飞路买的,你最爱的那种。
调查我知夏把巧克力含在舌尖,可可的苦香在口腔蔓延。她想起在巴黎收到的匿名生日花束,现在终于知道那些白海棠为何总是带着霞飞路花店特有的缎带扎法。
知夏接过巧克力,嘴角微微上扬。这一刻,她决定给这个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深藏不露的男人一个机会。
第四章
变故
1928年,上海的局势愈发紧张。日本商社的黑色告示贴满外滩时,知夏在父亲书桌暗格里发现了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沈砚清怀表的温度。某个雨夜,她看见父亲与几个穿长衫的人在书房密谈,透过门缝飘出的日语单词让她浑身发冷。
日本商社在租界大肆扩张,妄图垄断纺织业。沈氏纺织因拒绝与日本人合作,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工厂接连遭遇罢工、原料被截等问题,沈砚清整日奔波,却依旧无法阻止公司走向衰落。
与此同时,知夏的父亲林正远,一位热血的爱国志士,正秘密参与抗日救亡活动。他利用自己报社主编的身份,揭露日本人的暴行,号召民众抵制日货。这些行为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他们开始暗中调查林正远,并策划着一场阴谋。
一天傍晚,知夏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当她经过一条昏暗的弄堂时,突然从角落里冲出几个黑衣人。他们捂住知夏的嘴,将她拖进了一辆黑色轿车。知夏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她的呼救声被淹没在即将到来的暴雨中。
被绑架的第三天,知夏在疼痛中数着从气窗透进的光斑。当佐藤用蹩脚中文询问地下党名单时,她咬破嘴唇把血咽了回去。恍惚中想起沈砚清说过,他母亲是日本人害死的——原来有些伤痛早已埋下伏笔。
沈砚清得知知夏失踪后,心急如焚。他动用家族关系,四处寻找知夏的下落。三天后,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他找到了知夏。仓库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知夏躺在地上,身上布满了伤痕,白色的旗袍被鲜血染红,宛如一朵凋零的海棠。
沈砚清踹开仓库门时,知夏正用发夹在墙上刻第十七道划痕。她听见怀表链子晃动的声响,想笑一笑却咳出血沫。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他崩裂的衬衫袖口,和那年书店里一样的檀香被血腥味彻底掩盖。
知夏!沈砚清冲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声音颤抖,对不起,我来晚了。
知夏虚弱地睁开眼睛,嘴角溢出鲜血:砚清...对不起...他们...为了...逼问父亲...
别说了,我带你去医院!沈砚清抱起知夏,发疯似的往医院跑去。但一切都太迟了,在他们初遇的那个街头,知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第五章
复仇
知夏的死,让沈砚清彻底变了一个人。他通过知夏留下的线索,查出了幕后黑手——日本商会的佐藤一郎。这个表面上是商人的日本军官,实则是日本特务机关在上海的负责人。
佐藤的书房挂着幅富士山油画。沈砚清潜入时,发现画框后藏着保险箱——密码是知夏生日,这个发现让他扣扳机的手抖了一下。子弹穿透太阳穴时,佐藤正在写家书,未干的墨迹在宣纸上晕开成丑陋的污渍。
沈砚清开始暗中搜集日本人的罪证,与地下党取得联系。他利用自己纨绔子弟的形象作为掩护,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白天,他依旧是那个花天酒地的沈家少爷;夜晚,他则化身为冷酷的复仇者。
一年后的一个雨夜,沈砚清终于找到了机会。他潜入佐藤的住所,将其击毙。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仇人,他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
知夏,我为你报仇了。沈砚清站在雨中,仰望着漆黑的天空,但我多么希望,你能亲眼看到这一切。
此后的岁月里,沈砚清终身未娶。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抗日活动中,成为地下党在上海的重要联络人。每年知夏的忌日,他都会去他们初遇的地方,摆上一束白海棠。
1949年5月,解放军先头部队进入上海。白发苍苍的沈砚清站在南京路上,看着红旗在外滩升起。他在人群中看见了当年那个报童,如今已是连长的男孩认出了他,说地下党档案里代号海棠的特工照片,与当年南京路上打伞的女子一模一样。
1949年,上海解放的那一天,阳光洒满了整个城市,驱散了长久以来的阴霾。沈砚清怀着激动的心情,再次来到了南京路。
他漫步在这条熟悉的街道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焕然一新的店铺,心中感慨万千。这里曾经是他和知夏一起走过的地方,每一块石板都承载着他们的回忆。
沈砚清走到路边,停下脚步,轻轻地抚摸着一块石板。他的手指顺着石板的纹路滑动,仿佛能感受到知夏的温暖。他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知夏,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城市终于自由了。
这句话在空气中回荡,带着沈砚清对知夏深深的思念和对这座城市的热爱。他知道,知夏如果还在,一定会为这一天的到来而感到无比欣慰。
沈砚清抬起头,望向远方,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上海的解放,不仅是这座城市的新生,也是他和知夏梦想的延续。他相信,在这个新时代里,人们一定可以迎来更好的新生活.
雨水顺着老梧桐滴落,沈砚清数着青石板上的花瓣,正好是二十二朵——知夏离开的年纪。一阵风吹过,几片海棠花瓣飘落在石板上,仿佛是对他最后的回应。沈砚清微笑着闭上眼睛,与记忆中的爱人永远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