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相逢
玻璃门被推开时,风铃碎了一地清响。
苏晚抬头就看见那个浑身湿透的年轻人。他站在便利店暖黄的光晕里,黑色衬衫贴着精瘦的腰线,额发滴着水,却遮不住眼底灼人的光。货架上的老式挂钟指向十一点四十七分,雨点正噼里啪啦砸在霓虹招牌上。
要关东煮吗最后一盒了。她擦着收银台,听见自己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清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牌上实习生三个字,这是她考上美院前最后一份夜班。
年轻人喉结动了动,目光掠过价签又移开。白炽灯下他眼尾有道新结痂的伤口,像是被碎玻璃划的。苏晚注意到他攥着裤袋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泛着不正常的白。
巷口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三五个拎着钢管的混混撞开货架,为首的花臂男人啐了口痰：陆沉舟,你爸的债该还了。货架上的泡面桶哗啦啦滚落,苏晚看见年轻人绷紧的下颌线。他后退半步,后腰抵住冰柜,手指在身后摸索着什么。
五万块利息,你当老子做慈善花臂男人用钢管敲打冰柜门,震得苏晚耳膜生疼。陆沉舟突然抓起两瓶矿泉水猛力摇晃,瓶盖在男人凑近时砰然炸开。
泡沫混着冰水兜头浇下,苏晚的手腕被一把攥住。陆沉舟拉着她冲进雨幕时,身后传来货架倒塌的巨响。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她跌跌撞撞跟着跑,帆布鞋里灌满泥水。
这边！陆沉舟掀开巷尾井盖,锈蚀的铁梯在黑暗中泛着冷光。追骂声混着雨声逼近,苏晚想都没想就往下跳。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陆沉舟合上井盖的瞬间,钢管砸在铁皮上的巨响震得她捂住耳朵。
应急灯亮起时,苏晚才看清这是个十平米的地下室。墙皮剥落处露出深褐色的霉斑,行军床上堆着成摞的《计算机编程入门》。唯一完好的家具是张旧课桌,上面摆着台屏幕碎裂的二手电脑。
抱歉。陆沉舟扯下晾衣绳上的毛巾扔给她,自己却站在阴影里拧衣角的水。灯光在他高挺的鼻梁投下深深浅浅的影,那些钱…
苏晚擦头发的手顿住了。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别学我当烂好人,可当陆沉舟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二十块钱时,她还是摸出了藏在收银机夹层的信封。那是攒了三个月的夜班费,还带着关东煮的余温。
当押金。她把信封拍在课桌上,水珠顺着睫毛往下滴,等你赚到第一桶金,我要收三成利息。老式吊扇在头顶吱呀转动,吹起陆沉舟额前湿发,露出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
他突然笑了,从抽屉深处摸出个铁皮盒。泛黄的照片上是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在满是油渍的盒底显得格格不入。这是我妈留下的。他指尖抚过照片边缘的锯齿,她常说月光石能带来好运。
苏晚这才注意到他脖颈间银链坠着的宝石,幽蓝光晕在雨夜里忽明忽暗。后来她才知道,那个雨夜他本打算卖掉最后的念想去还债。
...
晨光透过通风口铁网时,苏晚正用美工刀裁开最后一张传单。陆沉舟蹲在地上组装二手打印机,机油蹭得白衬衫斑斑点点。打印机突然吐出张皱巴巴的纸,他抓起传单冲她挑眉：星辰网络科技,怎么样
苏晚望着传单上手绘的星云图出神。那是她熬夜设计的LOGO,此刻正印在网站建设四个字上方。陆沉舟忽然凑过来,带着松节油气息的呼吸扫过她耳垂：等接到第一单,我带你去吃真正的关东煮。
他们蜗居在地下室的第三个月,终于等来转机。暴雨倾盆的傍晚,穿Polo衫的中年男人踹开门：听说你们能做企业网站陆沉舟抹了把泡面汤,键盘敲得噼啪响。当男人看到动态效果时,直接拍出两万现金。
那天深夜他们蹲在便利店门口分食泡面。陆沉舟突然扯下衬衫第二颗纽扣,穿进苏晚扎头发的皮绳：等公司上市,我给你换月光石的。他的眼睛比霓虹灯还亮,苏晚却盯着他破洞的袜子笑出眼泪。
第一场雪落下时,地下室的墙壁贴满设计草图。苏晚裹着陆沉舟的旧外套画LOGO,抬头就见他在泡面腾起的热气里写代码。打印机吐出的合同渐渐堆成小山,某天清晨他们突然发现,行军床下的饼干盒已经装不下现金了。
该换办公室了。陆沉舟咬着铅笔在租房广告上画圈,发梢扫过苏晚颈侧。她正往咖啡里加第三块方糖,闻言笔尖在图纸上洇开墨点：至少要有个能晒太阳的窗户。
搬进创业园的那天,苏晚在纸箱底发现了铁皮盒。月光石静静躺在照片上,折射着冬日稀薄的阳光。陆沉舟从身后环住她,下颌抵着她发顶：等年底分红,我们去挑婚戒。
窗外飘起细雪,他的掌心滚烫。苏晚望着玻璃上重叠的倒影,忽然觉得那个霉味刺鼻的地下室,原来早就开出了花。
第二章
月光迷途
水晶吊灯在香槟塔上折射出细碎光斑,苏晚望着宴会厅中央的陆沉舟。他正与投行高管碰杯,剪裁精良的西装裹着宽肩窄腰,无名指上的婚戒在举杯时闪过冷光。这是星辰科技上市后的第一场庆功宴,空气里浮动着鸢尾与雪松的香氛。
陆太太怎么躲在这里财务总监周婧端着马天尼凑近,指甲上的碎钻刮过苏晚的珍珠披肩,听说您要退出管理层
苏晚将香槟杯往窗边移了半寸。她身后是整面落地窗,暴雨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倒映着宴会厅里虚妄的热闹。三天前董事会上,陆沉舟握着她的手说你该专心备孕,此刻他颈侧却残留着暧昧的红痕。
只是转任艺术顾问。她笑着抚平礼服腰间的褶皱,真丝面料下藏着今晨发现的衬衫领口红印。陆沉舟说是昨晚应酬时被醉酒的客户蹭到,可那抹嫣红边缘分明,像是精心勾勒的唇线。
宴会厅突然爆发掌声。陆沉舟解开西装扣踏上演讲台,聚光灯将他眉眼镀得愈发深邃。苏晚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他们在创业园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相拥着看上市直播。当时陆沉舟把下巴搁在她发顶说：等敲钟那天,我要送你整片星空。
此刻大屏幕正播放纳斯达克的敲钟录像,苏晚却盯着他锁骨处的齿印发怔。那处暗红藏在定制衬衫的领口下,随他抬手动作若隐若现。她下意识摸向颈间的月光石项链,宝石贴着肌肤,凉得像初遇那夜的雨。
手机在掌心震动,暴雨预警的蓝光刺破浮华。苏晚转身走向露台,真丝裙摆拂过侍应生端着的鱼子酱。今早出门前,她特意把长柄伞放在玄关最显眼的位置,冰箱里还冰着雪梨醒酒汤。
夫人,车备好了。司机老陈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苏晚正要应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轻笑。陆沉舟的助理林月容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走过,橙花香氛在潮湿空气里格外甜腻。
陆总胃不好,记得提醒他吃解酒药。苏晚叫住那道窈窕背影。林月容转身时耳坠晃出冷光,正是上周拍卖会上陆沉舟拍下的月光石系列。她笑得眉眼弯弯：师姐放心,我准备了蜂蜜水。
雨丝斜斜扑在脸上,苏晚望着林月容离去的背影。这个比她小三届的学妹,三个月前空降成为总裁助理时,还穿着怯生生的学院风连衣裙。此刻她裹着当季高定穿梭在名利场,倒比苏晚这个老板娘更从容。
黑色迈巴赫碾过积水停在门前,苏晚弯腰时月光石项链从领口滑出。后视镜里,陆沉舟正扶着醉酒的林月容坐进另一辆车,掌心贴在她裸露的腰窝。雨刮器规律地摆动,像在擦拭不断重演的记忆画面。
...
玄关感应灯亮起时,苏晚被满地红玫瑰绊了个趔趄。智能家居系统自动播放《月光奏鸣曲》,恒温酒柜缓缓升起他们珍藏的波尔多。这是陆沉舟上月新装的智能系统,此刻却显得格外讽刺。
她赤脚踩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月光石项链在黑暗里泛着幽蓝。主卧衣柜里,陆沉舟的衬衫按色系排列整齐,最右侧那件阿玛尼白衬衫上,橙花香水混着陌生口红的味道正在发酵。
手机突然跳出邮件提醒。苏晚点开加密文件夹,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在屏幕上逐张展开：陆沉舟与林月容在私人影院交握的手,酒店旋转门里重叠的身影,还有昨天下午珠宝店监控截图——他正在试戴月光石对戒。
衣帽间全身镜映出她苍白的脸,苏晚想起今早送来的拍卖图册。陆沉舟在电话里说临时要见客户,却出现在林月容母校的慈善晚宴。她颤抖着手指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忙音响到第七声时,听见林月容带着喘息的喂。
暴雨砸在落地窗上,苏晚蜷缩在更衣室角落。真丝睡袍口袋里掉出半块硬糖,糖纸已经褪色,是七年前他们窝在地下室画设计图时常吃的牌子。当时陆沉舟总把最后一块糖塞进她嘴里,说等有钱了要买下整个糖果厂。
智能家居系统突然报时凌晨三点,庭院景观灯映出车库开启的蓝光。苏晚抹了把脸站起来,对着镜子补上珊瑚色口红。当她端着醒酒汤走出厨房时,正看见陆沉舟在玄关解领带,颈侧又添了道新鲜抓痕。
怎么还没睡他伸手要揽她的腰,袖口翻出丝缕橙花香。苏晚侧身将汤碗放在吧台上,陶瓷与大理石碰撞出清脆声响：林助理没给你准备蜂蜜水
陆沉舟的手僵在半空。他扯松领带走向酒柜,冰块在威士忌杯里撞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月容只是工作伙伴,你最近是不是太敏感了酒液顺着喉结滑落,在锁骨处汇成琥珀色的溪流。
苏晚盯着他无名指的婚戒。戒圈内侧刻着SWLC
2005,是上市那年她亲手刻的。此刻那圈银白正卡在林月容送的铂金袖扣间,像道摇摇欲坠的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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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三你说在纽约路演,其实是在四季酒店顶层套房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林月容本科论文写的是酒店管理系统,侦探说她有间常年包年的观景房。
陆沉舟猛地摔了酒杯。玻璃碎片溅到苏晚脚边,有一片划过她脚踝,血珠渗进雪白羊绒毯。你调查我他眼底泛起血丝,像极了当年被追债时的困兽,当初说好彼此信任呢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苏晚颈间的宝石泛起涟漪。她弯腰捡起碎片,掌心被割破也浑然不觉：那年你胃出血住院,我三天三夜没合眼。你说等病好了,要把月光石磨成粉给我调颜料。
陆沉舟突然抓住她手腕,鲜血染红了他的袖口。他眼底闪过苏晚看不懂的情绪,声音却软下来：给我点时间处理好不好公司刚上市,很多事...落地窗映出两人扭曲的倒影,仿佛又回到那个相濡以沫的雨夜。
...
苏晚在客卧睁眼到天明。晨光爬上枕畔时,她摸到床头柜上的丝绒盒。宝格丽的月光石手链在晨曦中流转着银河,内侧刻着致我的小月亮。这不是她收到的第一件礼物,却是唯一没有附卡的。
手机突然弹出新闻推送：星辰科技总裁携神秘女子出席AI峰会。照片里林月容穿着她设计的星空裙,耳畔月光石耳钉与陆沉舟的袖扣相映成趣。评论都在夸赞金童玉女,没人记得七年前纳斯达克直播里,有个女孩在陆沉舟怀里哭花了妆。
衣帽间传来响动,苏晚抓起披肩往外走。陆沉舟正在系领带,见她进来,拿起梳妆台上的橙花香水：今晚要见重要客户...话音未落,苏晚突然扯过他的领带。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时,她尝到了宿醉的苦涩。
这个吻像场搏斗。陆沉舟将她抵在衣柜前,定制西装与真丝睡袍纠缠着滑落。苏晚在眩晕中看见十八岁的自己,在漏雨的地下室里,用体温为感冒的陆沉舟取暖。当时他说：等有了钱,我要给你买最暖的羽绒被。
阳光突然刺痛眼睛,陆沉舟的手机在地毯上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苏晚看见锁屏照片——林月容穿着他的白衬衫,在晨光中笑得清甜。
第三章
手链断情
月光石在丝绒盒里泛着幽蓝涟漪,苏晚用指尖描摹手链内侧的LYR刻痕。这三个字母本该是L&W——陆沉舟今早出门前,还吻着她耳垂说今晚要庆祝结婚七周年。
智能家居系统突然响起《月光曲》,庭院景观灯次第亮起。苏晚望着餐桌上逐渐冷却的惠灵顿牛排,银质烛台淌下的蜡泪凝成珊瑚色琥珀。这是他们当年在地下室用泡面盒当烛台的升级版,此刻却映着满室冷清。
手机在蕾丝桌布上震动,助理小唐发来紧急邮件。苏晚点开附件时,月光石项链突然坠进汤碗——珠宝店监控画面里,陆沉舟正为林月容试戴同款手链。日期显示昨天下午三点,正是他说要开董事会的时段。
夫人,陆总说临时要见海外客户。司机老陈的电话来得恰到好处。苏晚望着窗外瓢泼大雨,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陆沉舟捧着泡面穿越半个城区,就为陪她修改毕业设计。如今智能腕表显示他正在兰亭会所,那是他们拿下第一笔融资的地方。
...
暴雨冲刷着迈巴赫的车窗,苏晚攥着丝绒盒的指尖发白。导航显示距离会所还有两公里,她突然瞥见后视镜里熟悉的保时捷。那是陆沉舟送给林月容的生日礼物,此刻正打着双闪停在母婴店前。
鬼使神差地,她让司机靠边停车。林月容撑着她送的星空伞走进雨幕,孕检报告从纸袋滑落时,封面的妊娠八周在路灯下格外刺目。苏晚想起上周家庭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胃部突然绞痛起来。
会所经理认出她时脸色煞白。苏晚踩着七年前庆功宴穿的红底鞋,一步步走过鎏金走廊。墙上的抽象画还是她亲手挑选的,此刻却扭曲成嘲弄的脸。最深处的包厢门虚掩着,林月容的娇笑混着白兰地香气飘出来。
...沉舟哥非要给宝宝起名叫慕星。钻石美甲划过陆沉舟的喉结,说纪念你们创业时的星辰网络呢。水晶灯下,林月容无名指上的月光石戒指正泛着冷光。
陆沉舟的领带松垮搭在椅背,那是苏晚今早亲手系的温莎结。他指尖燃着雪茄,青雾缭绕间吐出的话比烟灰更灼人：当年要不是为了融资,谁会娶个便利店小妹
苏晚扶住门框的手猛然收紧。檀木刺扎进掌心,却抵不过胸腔里爆裂的疼痛。她看见十八岁的自己在地下室画LOGO,陆沉舟把最后的热水倒进她的马克笔洗杯；看见上市那夜他跪在纳斯达克大屏前,说苏晚是我的星辰；看见上个月胃出血手术时,他抓着医生的手说保大人。
月光石手链突然崩断,珠子滚落在大理石地面。陆沉舟转头时,苏晚正弯腰去捡那些破碎的星子。真丝裙摆扫过林月容的孕肚,她听见自己用最平静的声音说：慕星很好听。
...
暴雨中的车库像座水晶棺。苏晚靠着承重柱翻找车钥匙,手机屏保还是纳斯达克敲钟那天的合影。陆沉舟追出来时没穿外套,衬衫上沾着林月容的唇膏印。
晚晚你听我解释！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与七年前雨夜别无二致,那些话只是哄她...
苏晚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车库里荡起回声,惊飞了檐下的白鸽。她摘下月光石项链放进他掌心,宝石还带着体温：你妈说过这是护身符,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陆沉舟瞳孔骤缩。这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听苏晚提及母亲,当年那个铁皮盒里的秘密突然被掀开一角。他想起苏晚产后抑郁时整夜握着的月光石,想起她流着泪说我们的星星回天上了。
那孩子...不是我的。他喉结滚动得艰难,体检报告你看了,我...
你结扎了苏晚打断他,从包里抽出皱巴巴的孕检单,那这是什么林月容的签名旁,医师龙飞凤舞地写着：建议男方进行精子活性复查。
陆沉舟的表情瞬间凝固。雨水顺着发梢滴进领口,他突然发现苏晚今天涂的是珊瑚色口红——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她偷用便利店试用品涂的就是这个颜色。
鸣笛声撕裂雨幕,林月容的保时捷横在两人中间。她降下车窗甜甜地笑：师姐,沉舟哥上个月就帮我预约了产科VIP呢。孕检单在风中翻飞,落款日期比陆沉舟的结扎手术早两周。
...
苏晚在画室待到天亮。画架上蒙着防尘布,掀开是幅未完成的星云图。这是给慕星准备的出生礼物,现在丙烯颜料已经干涸龟裂。她拿起刮刀铲掉画布时,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爸爸爱妈妈——去年结婚纪念日,陆沉舟抱着她在这里画下誓言。
智能家居系统突然播报日程提醒：今日上午十点,陪同林小姐产检。苏晚摔了遥控器,机械女声仍在继续：已为您预约产后修复中心...
梳妆镜映出她锁骨处的淤青,是昨夜陆沉舟情急之下攥的。苏晚涂着遮瑕膏,突然想起怀孕时他连拥抱都小心翼翼的模样。当时他说：等宝宝出生,我要带你们去看真正的极光。
门铃响起时,苏晚正把月光石手链扔进碎纸机。林月容穿着她设计的孕妇裙,无名指上的戒指已经换成婚戒尺寸：师姐,沉舟哥让我来取文件。
苏晚望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突然发现裙摆绣着星辰暗纹——这是当年自己为融资酒会设计的战袍。她转身从保险柜取出股权书,签名处苏晚二字力透纸背。
告诉他,星辰科技该换个星辰了。文件袋擦过林月容的孕肚,落进她涂着丹蔻的掌心。阳光突然穿透云层,苏晚颈间空荡荡的,再没有幽蓝的星光。
...
衣帽间里,行李箱滚轮碾过结婚照。苏晚把常穿的衣物塞进行李箱时,从大衣口袋掉出半块硬糖。糖纸上的小熊还在微笑,就像陆沉舟求婚那夜,偷偷在她每个口袋塞满糖果。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二十通未接来电全是陆沉舟。最后一条语音留言带着醉意：当年在地下室...你说想要洒满月光的画室...我都记得...背景音里传来林月容惊慌的沉舟哥别喝了。
苏晚按下删除键,月光石碎片在垃圾桶里泛着最后一丝幽蓝。当她拎着行李箱走过智能中控屏时,系统突然发出警报：检测到女主人生物信息异常！这是陆沉舟上个月刚升级的安防系统,此刻却像道无形的锁。
车库门在暴雨中缓缓升起,远光灯刺破雨幕。苏晚在后视镜里看见狂奔而来的陆沉舟,他赤着脚踩过满地玫瑰刺,手中挥舞的正是当年抵押给她的烟盒纸。雨水将电话号码晕染成泪痕,像极了那个改变命运的秋夜。
第四章
破茧成蝶
老式铜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铁门发出熟悉的叹息。苏晚望着积灰的创业园办公室,阳光正从当年陆沉舟亲手钉的木板窗漏进来。墙上的星云图已经褪色,露出底下斑驳的星辰网络标语,像极了他们被岁月蚕食的誓言。
行李箱滚轮碾过满地的投标书,惊起尘封的记忆。她弯腰捡起半截粉笔,在黑板报上划掉星辰二字。粉灰簌簌落在真丝衬衫上,与七年前那个雪夜陆沉舟发梢落的雪重叠。
苏小姐,这些要处理吗搬家工人指着角落的铁皮柜。苏晚掀开柜门时,霉味裹着往事扑面而来——褪色的关东煮饭盒,裂屏的二手电脑,还有装着月光石碎片的玻璃瓶。
全部留下。她将长发绾成利落的髻,露出纤细的脖颈。那里空荡荡的,再没有幽蓝的星光流转。
...
智能家居系统的警报声在深夜格外刺耳。苏晚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林月容的生日密码果然没换。当她破解最后一道防火墙时,陆沉舟的私人账户余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好是当年地下室里,他们数过无数遍的创业基金数额。
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音惊醒了守夜的流浪猫。苏晚在借款协议上签下名字时,用的是陆沉舟教她的花体字。晨光染亮地平线时,破茧工作室的营业执照正压在当年抵押的烟盒纸上。
你要用陆沉舟的钱对付他合伙人程野倚着门框笑,耳钉在晨曦中晃成银星。这个在黑客大赛被她捡回来的少年,正嚼着当年同款泡泡糖：师姐,你这招叫杀人诛心。
苏晚将月光石碎片倒进熔炉。幽蓝的火焰腾起时,她想起产房里陆沉舟颤抖的吻。当时他说要用月光石给女儿打长命锁,现在这些滚烫的液体却流入模具,凝成新款首饰的搭扣。
...
新品发布会当天,暴雨冲刷着CBD玻璃幕墙。苏晚站在后台整理珍珠腰链,听见前场传来骚动。大屏幕正在播放采访片段,陆沉舟在财经频道里眉眼冷峻：关于前妻的创业资金,纯属个人隐私。
程野突然冲进来扯掉电源线,但苏晚已经看见自己签名的借款协议在直播中曝光。标题党用加粗字体写着豪门弃妇复仇记,却没人注意到合同条款里3%的利息,正是当年地下室里她随口说的数字。
镁光灯亮起的瞬间,苏晚踩着红底鞋走上T台。这是她亲自设计的茧系列,月光石碎片镶嵌在撕裂的蚕丝面料间,每一件都缀着当年的泡面调料包改造的装饰扣。
本次拍卖所得将捐赠给单亲妈妈救助基金。她迎着镜头举起熔铸的月光石项链,宝石内部封存着半张泛黄的B超单,有些星星回到天上,是为了照亮更多人。
...
深夜的办公室飘着咖啡香,苏晚正在修改春季企划书。程野突然将平板推过来,热搜头条是陆沉舟深夜买醉的偷拍照。他手腕上缠着褪色的皮筋,正是当年苏晚用来扎头发的——那上面还穿着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最新消息。程野划开财经快讯,星辰科技今早被曝偷税漏税,举报文件里居然有林月容的签名。视频里林月容正被记者围堵,孕肚上还系着苏晚设计的星空腰带。
苏晚关掉页面继续画设计图,笔尖在糖果工厂企划书上洇开墨点。当年陆沉舟说要把整个糖果厂买给她,现在她要建的却是残疾人就业培训中心。
玻璃门突然被拍响,陆沉舟浑身湿透站在雨里。他左手攥着皱巴巴的烟盒纸,右手举起缠着绷带的手腕：当年你说...说利息要收三成...
苏晚隔着玻璃描摹他眉骨的疤痕。这是追债人留下的伤口,如今却成了他博同情的道具。她打开新风系统换气,将当年分食泡面的白手帕扔进垃圾桶。
智能手表突然震动,监护中心发来提醒：苏女士,您预约的输卵管复通手术将在下周进行。她抚摸着小腹的旧伤疤,在陆沉舟绝望的注视中拉下防窥帘。
...
初雪落下时,破茧旗舰店在创业园旧址开业。苏晚站在当年分食泡面的便利店前,将第一块茧生巧克力送给扫街的清洁工。糖果纸上的星云图在雪地里泛着微光,原料正是陆沉舟当年许诺的月光石粉末。
程野突然碰碰她手肘。马路对面,陆沉舟正仰头望着工作室的霓虹招牌。雪落满他肩头,像极了上市那夜纳斯达克大屏飘落的彩带。他脚边的纸箱里露出半截星空裙,那是苏晚留在别墅的旧物,此刻沾满了泥水。
要报警吗程野举起手机。苏晚摇头,转身时珍珠耳坠划出冷冽的弧光。橱窗里,破茧成蝶的主题海报正在循环播放,模特颈间的月光石锁扣里,封存着当年那份流产同意书的残页。
智能手表亮起新消息,苏晚望着屏幕轻笑出声。陆沉舟往工作室账户打了十倍借款金额,备注栏写着利息。她将这笔钱转给女性创业基金会,捐款人姓名填的是慕星。
...
午夜钟声响起时,苏晚独自留在工作室做最后的清点。月光突然照亮保险柜深处的铁皮盒,当年陆沉舟母亲的照片下,压着份泛黄的领养证明。她望着收养日期栏的1985年3月15日,突然明白月光石项链真正的主人是谁。
玻璃门的风铃发出清响,陆沉舟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他跪在满地的设计稿里,手中捧着被苏晚遗弃的婚戒：那个孩子...是月容偷了我的冷冻精子...
苏晚将领养证明放进碎纸机,齿轮碾碎真相的声音清脆动听。她举起新做的月光石胸针,宝石里封存的B超单正在燃烧：陆先生,我的星星在天上很好。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来时的脚印。
第五章
月光不渡
初春的露水在玻璃幕墙上蜿蜒成星轨,苏晚望着展厅中央的装置艺术。十万颗月光石碎片悬浮在蚕丝网中,每片都嵌着离婚协议的只言片语。这是破茧品牌在巴黎时装周的首秀,聚光灯下,那些补偿股份房产的字眼正折射出讽刺的冷光。
苏女士,有位陆先生寄来的拍卖品。策展人递上丝绒盒时,腕间的茧系列手链叮咚作响。苏晚打开盒盖,陆沉舟的婚戒静静躺在里面,戒圈内侧新刻着赎罪二字。
她将戒指扔进互动装置的感应区,激光瞬间将其熔成银丝。大屏幕同步播放起星辰科技的破产清算公告,陆沉舟在镜头前摘下月光石袖扣的画面,与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的身影重叠。
...
深夜的工作室飘着松节油气息。苏晚正在修补一幅星云油画,程野突然闯进来：他绝食住院了,在ICU念你的名字。少年将平板电脑转过来,直播画面里陆沉舟的手腕缠着褪色的皮筋,输液架上挂着当年的泡面袋。
观众都说这是最狠的追妻火葬场。程野戳着暴涨的直播间人数,要关掉吗
苏晚蘸取月白颜料填补画中黑洞：把链接发给林月容。笔尖停顿在超新星爆发的光晕处,她现在应该刚拿到绿卡。
晨光染亮画布时,苏晚接到跨国电话。陆沉舟的呼吸通过电流传来,带着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那个铁皮盒...你打开了对吗
她望着保险柜里的领养证明,1985年3月15日的公章正在晨光中龟裂。当年陆沉舟的母亲没能等来月光石护身符,就像她没能等来那个喊妈妈的孩子。
你父亲不是赌鬼,是福利院厨师。苏晚将调色刀插进颜料管,像当年切开泡面包装般利落,追债的人找错对象了,那些年我们躲的...
我知道！陆沉舟突然咳嗽起来,从看到股权书那刻就知道...他的声音骤然低下去,可那时候...我害怕你发现我不配被爱...
电话那头传来仪器尖锐的警报声。苏晚想起产房那夜的监护仪,当时陆沉舟跪着说我们把星星种在来年春天。现在春雨正敲打窗棂,她却闻到那年地下室漏雨的霉味。
...
慈善拍卖会上,苏晚的星空裙摆扫过满座权贵。当那幅《黑洞与摇篮》以八千万落槌时,她对着镜头举起熔铸的月光石钥匙：这把钥匙能打开任何星辰科技的服务器。
满场哗然中,大屏幕开始播放数据洪流。陆沉舟和林月容的聊天记录像陨石雨砸落,那些融资诱饵假账操作的字眼,正与他当年教她写的代码交缠成莫比乌斯环。
镁光灯突然转向入口。陆沉舟坐着轮椅现身,病号服下露出缠着电极片的手腕。他举起当年的烟盒纸,泛黄的号码已被摩挲得模糊：你还记得这个吗
苏晚按下遥控器,展厅穹顶瞬间铺开数字星云。每颗星星都是他们共处的时间坐标：1998年便利店初遇,2005年纳斯达克敲钟,2023年离婚登记...最后的星群组成一串二进制代码,翻译过来是囚徒的忏悔。
我注销了星辰科技。陆沉舟的轮椅碾过满地月光石碎屑,用你的名字成立了信托基金...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带血的月光石粉末,给所有...被错爱的孩子...
安保人员上前清场时,苏晚发现他无名指上戴着的竟是泡面纽扣。那颗1998年的塑料纽扣在追光灯下泛着油光,像极了爱情腐朽后的尸斑。
...
梅雨季的创业园飘着青苔气息。苏晚站在重新装修的便利店前,玻璃门上暂停营业的告示被雨打湿。她摸着胸口的月光石项链——这是用陆沉舟的袖扣重铸的,内侧刻着SW1983。
智能手表突然震动,监护中心发来紧急通知。苏晚望着太平间定位信息,将陆沉舟寄来的遗书原路退回。火化同意书需要配偶签字,而他们离婚时特意勾选了无任何法律关系。
程野撑着星空伞走来,耳钉换成月光石材质：他助理说,最后时刻攥着你的实习胸牌。少年递上被血浸透的塑料牌,便利店编号1998。
苏晚将胸牌系在展厅的装置艺术上。当夜巴黎下起太阳雨,十万颗月光石在雨中奏响安魂曲。直播镜头扫过展品说明：纪念所有死于谎言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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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品发布会定在仲夏夜。苏晚站在当年躲雨的地下室前,身后是糖果造型的残疾人培训中心。当第一个听障女孩用手语展示茧系列新品时,大屏幕突然插播突发新闻——林月容在机场被捕,孕肚上缠着偷藏的月光石原矿。
苏总,有您的跨国包裹。助理捧着贴满海关标签的纸箱。苏晚拆开层层防护,陆沉舟的骨灰盒里放着串塑料钥匙,标签写着1998年便利店储物柜。
梅雨季节的潮气突然涌入鼻腔。苏晚在储物柜里找到生锈的铁皮盒,除却领养证明,还有张未冲印的拍立得相纸。显影液流淌时,她看见十八岁的自己睡在地下室行军床上,陆沉舟正偷偷将泡面里的鸡蛋夹给她。
照片背面是褪色的钢笔字：那天起我发誓,要让你吃得起所有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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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法庭上,苏晚将月光石原矿交给公诉人。走出法院时,她摘下项链扔进喷泉池。程野举着茧品牌上市招股书追来,封面的星云图里藏着极小的SW&LC暗纹。
师姐,他托人转交的。少年递上泡面形状的U盘,说是真正的利息。
苏晚在办公室打开加密文件时,暮色正染红创业园的玻璃窗。二十万份道歉信在屏幕滚动,每封日期对应他们共同度过的每一天。最后一份写于昨日：今天你站在巴黎领奖台,我在地狱清算谎言。
她将U盘格式化后熔进月光石雕塑,作品取名《无渡》。开幕展上,艺术评论家指着扭曲的钥匙造型赞叹：这象征被囚禁的欲望！
只有程野注意到,雕塑阴影在正午时分会投射出1998的数字。少年将苏晚落在展厅的珊瑚色口红放进展柜,标签写着所有月光终将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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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那夜,苏晚收到跨国包裹。陆沉舟的遗嘱公证视频里,他戴着呼吸器说：把我和星星葬在一起。律师附上的墓地坐标,正是当年他们说要看极光的冰岛峡谷。
她将骨灰撒进工作室的熔炉。幽蓝火焰腾起时,十万颗新铸的月光石纽扣正在装箱,每颗都刻着女性救助热线。程野在装箱单签名栏模仿她的字迹,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极了那年雨夜陆沉舟拉着她逃跑的轨迹。
凌晨三点,苏晚在官网更新公告：破茧集团更名拾星。logo是简笔画手掌托着泡面形状的星云。她在404页面设置小彩蛋,输入1998会看到段十秒动画：像素风的少年少女在雨中奔跑,头顶弹出对话泡——
利息收三成哦！
把命给你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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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日的极光下,苏晚摸着空空如也的脖颈。导游指着绿光惊呼像不像月光石的颜色,她只是将围巾裹得更紧。当同团情侣请她帮忙拍合照时,取景框里突然掠过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穿星空卫衣的少年,耳钉在极光中泛着幽蓝。他转身的瞬间,苏晚按下快门。照片洗出来只剩漫天极光,仿佛所有爱恨都被宇宙回收。
手机在这时响起新邮件提醒,冰岛公益学校发来感谢信。孩子们用拾星纽扣拼的壁画照片里,有颗泡面形状的星星正发出温柔的光。
苏晚将照片设置为官网封面,简介栏更新：
每一粒星尘,都该属于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