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过期甜心 > 第一章

1
再尝一口。
江辰的声音像手术刀,冰冷,精准,不容置疑。
我机械地张开嘴,一小勺点缀着鱼子酱和某种奇异香草的慕斯被送了进来。口腔里瞬间被一种难以名状的味道占据,先是极致的鲜,然后是微弱的苦,最后泛起一丝诡异的甜。
怎么样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紧盯着我,仿佛要穿透我的舌头,直抵我的味觉神经中枢。
我努力分辨着,喉咙里一阵翻涌。这是连续第四十七个小时了,我像个没有感情的品尝机器,在他的美食实验室里,一遍遍地吞咽、分析、报告。
前调……海洋的咸鲜感过重,压制了香草的清冽。中段苦味出现得太突兀,和尾调的甜腻感有断裂。我的声音干涩沙哑,眼前的名贵餐具都在晃动。神经性厌食症的预兆已经出现,胃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剧烈的恶心。
江辰,江氏餐饮集团的太子爷,我的丈夫。一个童年阴影将掌控食物扭曲成病态控制欲的男人。他英俊,多金,却也冷酷到极致。
而我,林甜心,一个拥有绝对味觉却因车祸失去嗅觉的天才营养师。他以治疗失嗅症为名,将我困在这座名为婚姻的金色牢笼里,实则不过是借我的舌头,为他的餐饮帝国研发一道道爆款菜品。
哼,他发出一声轻蔑的鼻音,修长的手指在价值不菲的合同上敲了敲,林甜心,别忘了,你只剩这条舌头还有点价值。
那份所谓的治疗合约,将我们的婚姻赤裸裸地包装成一场商业交易。我曾天真地以为,这冰冷的条款下,藏着他对我残缺的怜悯,和治愈我嗅觉的希望。
多么可笑!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审视一件物品:继续,直到我满意为止。
心,像被泡在冰水里,一点点下沉。我偷偷将刚才试吃剩下的残渣拨到一旁,用纸巾包好,塞进口袋。这是我近乎病态的习惯,试图从这些冰冷的作品里,拼凑出一点点家的味道,哪怕是虚幻的。
胃里又是一阵绞痛,我冲进洗手间,扶着冰冷的瓷砖剧烈呕吐。镜子里,我的脸苍白得像鬼,只有那双眼睛,还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几天后,江辰的对手,一家以温情菜著名的老字号餐厅陷入危机。江辰的目标是吞并它。
林甜心,他将一份菜谱扔在我面前,复刻出这道‘相濡以沫羹’,要一模一样。
我看着菜谱上那道菜的背景故事——那是对手餐厅老板为他亡妻所创,充满了爱与思念。而江辰,要我这个没有嗅觉、只有冰冷味觉分析能力的人去复制这种深情
这太残忍了!我忍不住低吼。
他一把掐住我的下巴,眼神阴鸷:残忍能为江氏集团创造价值,是你的荣幸!记住,你只是我的工具!
发布会上,镁光灯闪烁。江辰春风得意地搂着我,对着无数镜头宣布:这道‘相濡以沫羹’,是我太太林甜心女士的最新杰作。它不仅美味,更承载着我太太对我、对这段婚姻的忠贞与深情!
我站在他身边,像个精致的提线木偶,胃里翻江倒海。那羹汤的味道,明明是苦的,苦得我舌根发麻!忠贞深情他用我的天赋,去践踏别人的心血,还要粉饰太平!
那一刻,我清晰地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咸涩度——异常,远超生理盐水的正常范围。那是绝望的咸。
回到家,我像疯了一样冲进他的书房。那里,一定有什么被我忽略了!
果然,在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我找到了一沓文件。最上面的一份,赫然是我的医疗报告——患者林甜心,嗅觉神经损伤,经最新嗅觉干细胞移植技术治疗,有80%以上几率完全康复。报告日期,是我们婚后一个月!
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我的嗅觉有希望治愈!
我拿着报告冲到他面前,浑身颤抖:江辰!这是什么!你早就知道!为什么!
他从我手中抽过报告,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后,当着我的面,一点一点,将那份承载我所有希望的纸张撕得粉碎!
为什么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俯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因为,一个残缺的你,才更适合待在我为你打造的笼子里。我喜欢这种完全掌控的感觉,甜心。
掌控笼子
我踉跄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原来,我引以为傲的绝对味觉,不过是他囚禁我的锁链!我对他仅存的那点幻想,随着那撕碎的报告,彻底灰飞烟灭!
更让我如坠冰窟的是,我在抽屉的更深处,翻出了十几份一模一样的合约!只是上面的签名不同,日期不同,都是历代为江氏工作的厨师!我们都一样,都是他掌控食物、掌控安全感的工具!
我终于明白,他童年因母亲用食物下毒弑父留下的阴影,早已将他扭曲成一个怪物!他需要的不是爱,是绝对的掌控!
那一夜,我再次呕吐,吐出的不只是未消化的食物,还有我对这段婚姻所有的血与泪。我用颤抖的手指蘸了一点呕吐物,放进嘴里——那咸涩,带着金属的腥气,是我心脏破碎的声音。
2
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开始变得沉默,机械地完成他交代的每一次试菜任务。只是,每一次,我都会偷偷留下一点残渣,不是为了寻找家的味道,而是为了记录,为了铭记这份深入骨髓的羞辱。
直到那天,我端着新调配的营养汤去书房找他。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他和他心理医生的对话。
江总,您对林小姐的依赖,似乎超出了‘工具’的范畴。心理医生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探究。
江辰冷笑一声,那声音像淬了毒的冰:依赖医生,你用词不当。她就像我的专属味觉过滤器,精准、高效。不过……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等集团最新研发的AI菜品分析系统上线,她这个‘过滤器’,也差不多该废弃了。
废弃!
我端着托盘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汤汁溅在手背上,火辣辣地疼,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原来,在他眼里,我连有价值的舌头都不是永恒的!一旦有了替代品,我就会像那些过期的食材一样,被毫不留情地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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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所有的不甘、愤怒、屈辱,都化为一股决绝的力量。
我没有冲进去质问,而是悄无声息地退回厨房,将那碗精心调配的汤倒掉。然后,我回到卧室,锁上门,打开了那个我珍藏多年的小木箱。
里面,是我七年来积攒的所有试吃笔记,密密麻麻,记录了江氏集团每一款爆款菜品的研发过程,更记录了那些为了追求极致口感而滥用的、具有成瘾性的食品添加剂的精确用量!这些,都是江辰商业帝国最核心的秘密,也是他最致命的软肋!
我将这些笔记一份份复印,装进一个厚厚的信封,收件人写着:市食品安全监督管理局。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没有带走任何属于江辰的东西,只穿了一身最普通的衣服,离开了那座囚禁我七年的华丽牢笼。
我去了城郊那片废弃的旧糖厂。
这里,是我父母定情的地方。他们曾是糖厂的工人,空气里永远弥漫着焦糖的甜香。父亲总说,妈妈是他生命里最甜的那颗糖。车祸带走了他们,也带走了我的嗅觉,更带走了我对甜的所有感知。
江辰以为我失去嗅觉后,就失去了感知美好的能力。他错了。就算闻不到,我也记得这里的味道,记得父母爱情的纯粹与甜蜜。
而他江辰,给我的,只有包裹着糖衣的毒药!
果然,几天后,江氏集团滥用致瘾添加剂的丑闻铺天盖地而来!股价暴跌,门店被查封,江辰焦头烂额。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
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坐在糖厂生锈的铁轨上,看着夕阳。
林甜心!是你干的,对不对!电话那头,是江辰气急败坏的咆哮,你以为这种求关注的拙劣把戏,能威胁到我!
我平静地听着,嘴角甚至泛起一丝冷笑:江先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凡事,要讲证据。
证据你那些所谓的笔记就是证据我已经找专家鉴定过了,全是你伪造的数据!林甜心,你等着收律师函吧!他笃定地说道。
我轻轻一笑:是吗那你就等着看,没有我这个‘味觉过滤器’,你的AI菜品分析系统,能给你带来什么惊喜。
挂掉电话,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似乎真的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不,一定是错觉。
江辰果然能量通天,很快就买通了所谓的专家,反诬我恶意诽谤,伪造数据。舆论一度反转,开始同情被前妻报复的江大总裁。
他以为他赢了。
然而,他引以为傲的AI菜品分析系统,在他强行上线后,开始给他惊喜了。
——草莓炒苦瓜,经AI大数据分析,风味独特,预计能引领新一轮美食潮流!
——酱油冰淇淋,AI强烈推荐,突破味蕾想象极限!
——榴莲炖肘子,AI评分9.8,年度爆款预定!
这些由AI精准分析出的创新菜品,一经推出,便遭遇了史无前例的口碑雪崩!食客们差评如潮,纷纷表示这是黑暗料理的极致,味觉的灾难!
江氏集团的股价再次跳水,濒临破产。
江辰终于意识到,那个AI系统,没有我这个拥有绝对味觉的人进行人工校准和情感赋予,产出的不过是一堆冰冷而荒谬的数据组合!它能分析出成分,却分析不出灵魂!
他开始疯狂地找我。
而我,早已消失在他自以为是的掌控之中。
3
江辰的世界,第一次失控了。
他那张永远冷静自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和……恐惧
当他终于查到我的踪迹,出现在旧糖厂门口时,我正拿着一把生锈的扳手,试图拧紧一扇摇摇欲坠的窗户。
看到他,我没有丝毫意外。
甜心……他声音沙哑,眼底布满血丝,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我放下扳手,拍了拍手上的灰:江总大驾光离,有何贵干是来给我送律师函,还是来炫耀你的AI系统又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新菜品
他一步步走近,那双曾经只盛满算计和控制的眼睛里,此刻竟有了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甜心,我错了。他艰难地开口,集团……集团快完了。AI系统不行,它……它做不出人吃的菜。
哦我挑眉,那真是太遗憾了。我还以为江总的科技能取代一切呢。
他猛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我的手,被我侧身躲过。
回来吧,甜心。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只要你回来,条件你开。股份,财产,什么都可以。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江辰,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想要的,你给不起。或者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愣住了,似乎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江辰开始了他匪夷所作羹的追妻行动。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自曝家丑。召开新闻发布会,承认了江氏集团在部分菜品中过量使用致瘾添加剂的事实,并将集团内部的核心秘方,那些他曾经视若珍宝的商业机密,全部无偿公开!
整个餐饮界都震动了!
然后,他开始每晚出现在糖厂外。
不是来骚扰我,而是……做饭。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我童年时的照片,照片里,是我妈妈做的一桌家常菜。他就照着照片,笨拙地,一道道复刻。
但他那该死的强迫症和米其林标准,让这些本该充满烟火气的家常菜,变得像艺术品一样精致,摆盘精确到毫米级!青菜要一样长短,豆腐要切成同样大小的方块,连葱花都要撒成规整的几何图形!
我隔着生锈的铁门看着,只觉得讽刺。他还是不懂,食物的温度,不在于摆盘,而在于心。
更让我瞠目结舌的是,他居然强行佩戴了嗅觉阻断器!他说要体验我失嗅的痛苦。整整三个月,他就顶着那滑稽的玩意儿,在失嗅的状态下,学习做我老家的梅干菜扣肉。
那道菜,曾被他轻蔑地称为穷酸菜,不配出现在他的高级餐厅里。
如今,他却满头大汗地在灶台前忙活,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做好的扣肉,他自己尝不到味道,就眼巴巴地送到糖厂门口,然后被我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他还高价收购了这座即将被拆迁的旧糖厂,却固执地要求保留这里所有生锈的铁皮、斑驳的墙壁。他说:这里是她唯一能闻到回忆甜味的地方,一丝一毫都不能动。
我冷眼旁观他这些徒劳的努力,心中毫无波澜。伤口太深,岂是几道菜、几个月就能弥补的
我用他赔偿给我的一部分钱,在糖厂附近,开了一家小小的私房菜馆。
名字就叫——过期罐头。
我专卖那些存放了三年以上的食材。三年,是我们那段荒唐婚姻的存续期。每一道菜,都是对那段窒息时光的无声控诉。
招牌菜,是苦杏仁豆腐。
用最苦的杏仁,磨出最涩的浆,做成最纯粹的白。江辰最恨苦味,他说苦代表着失控和不完美。而我,偏要用这极致的苦,覆盖他曾经强加给我的所有虚假甜蜜。
过期罐头很快就火了。人们好奇,那些过期的食材,在我手中会变成怎样的味道。他们品尝到的,是时间的沉淀,是遗憾的余味,也是……一种别样的真实。
江辰成了我餐厅的常客。
他不再提集团,不再提复合,只是每天默默地来,点遍菜单上所有的菜,包括那道他最不该碰的苦杏仁豆腐。
他吃得很慢,很仔细,仿佛要从那些过期的味道里,品出我逝去的七年。
终于有一天,在他又一次吃完所有菜品,包括那份加量的苦杏仁豆腐后,我端着一杯清水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他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却因为苦涩而微微泛红。
我看着他,轻声开口,笑容却带着一丝残忍:江辰,你吃了这么多天,分得清今天哪道菜里,我特意加了你当年最喜欢的‘风味一号’致瘾添加剂吗
他猛地一震,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嘴角的笑意更深:别这么惊讶。我特意按照你当年给我的配方做的。剂量,分毫不差。
他握着水杯的手开始颤抖,额头上渗出冷汗,喉结艰难地滚动着。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中那积压了七年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江辰,你用食物掌控我,我就用食物反噬你。这,才叫公平。
4
江辰没有当场发作,也没有质问我。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我无法解读,然后踉跄地离开了过期罐头。
我以为他会放弃,会愤怒,会用他习惯的方式来报复。
但他没有。
第二天,他依旧来了。点的,还是那些菜。只是这一次,他吃得更慢,每一口都像在经历一场酷刑。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
直到那天,他带来了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没有碰。
‘反向卖身契’。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嘲,我把它签给你。
我挑眉,拿过来看。
甲方:林甜心。
乙方:江辰。
合约内容:乙方江辰自愿成为甲方林甜心私人菜馆过期罐头的无偿洗碗工,为期……永久。期间,乙方必须无条件服从甲方所有合理指令。附加条款:禁止在与甲方对话时使用任何祈使句;禁止未经甲方允许触碰甲方;禁止……
我看着那一条条堪称屈辱的条款,再看看末尾江辰那龙飞凤舞的签名,以及按下的鲜红指印,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江辰,你这是何苦
他抬起头,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丝微弱的希望甜心,我知道我以前错得离谱。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让我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洗碗。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低到尘埃里。那个曾经不可一世、掌控一切的江辰,仿佛已经死了。
我沉默了很久。
厨房后门在那边,洗碗池缺人。我淡淡地说道,没有看他。
他眼底瞬间迸发出光彩,猛地站起身,声音都有些颤抖:谢谢!谢谢你,甜心!说完,几乎是小跑着冲向了厨房后门。
从此,江氏集团曾经的太子爷,成了我过期罐头餐厅里一个沉默寡言的洗碗工。
他真的很认真地在洗碗,每一个盘子都擦得锃亮,摞得整整齐齐。他严格遵守着合约,从不对我用祈使句,总是小心翼翼地问:甜心,我能……帮你把垃圾倒了吗甜心,这个……需要我搬过去吗
我依旧对他冷淡,但也没有再刻意刁难。
时间一天天过去,糖厂周围的野草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我的过期罐头依旧生意红火,江辰也依旧在后厨默默地洗着碗。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谁也不去触碰。
直到我生日那天。
那天餐厅打烊后,我准备锁门离开。江辰却拦住了我,手里……端着一个造型有些歪歪扭扭,甚至边缘还有些烤糊了的蛋糕。
甜心……那个……生日快乐。他有些手足无措,脸颊微红,我……我试着做的,可能……不太好看。
我看着那个丑丑的蛋糕,又看看他沾着面粉的衣角和布满细小伤痕的手,心中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悄悄融化了一小块。
就在这时,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钻入了我的鼻腔。
很淡,很轻,却无比清晰。
是……焦糖的香气!
我猛地愣住,不敢置信地用力吸了吸鼻子。
是的!是焦糖香!带着一丝烤糊的苦涩,却又无可否认地是甜的!
我的嗅觉……
我看向江辰,他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把蛋糕藏到身后,大概是怕我嫌弃。
江辰,我开口,声音有些发颤,我好像……闻到味道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狂喜:真……真的吗甜心!你闻到什么了
焦糖,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还有……蛋糕烤糊的味道。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然后变得有些窘迫,但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他小心翼翼地把蛋糕重新端到我面前:那……那你尝尝虽然糊了点……
我看着他期待又忐忑的眼神,突然笑了。那笑容,是这七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轻松。
我伸出手,挖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
入口是熟悉的苦涩,但很快,一丝甜味蔓延开来,混合着焦糖独特的香气。
很甜。我说。
江辰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也许,有些过期的糖,在经历了时间的沉淀和火焰的炙烤后,也能重新散发出独一无二的甜味。
我们的糖霜刑期,或许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我似乎闻到了……希望的香气。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自己的小屋,而是第一次,踏进了江辰在糖厂旁临时搭建的简陋住所。
他手忙脚乱地为我铺床,倒水,紧张得像个初入情场的毛头小子。
甜心,委屈你了,这里……简陋了些。
我摇摇头,看着窗外旧糖厂在月光下的剪影,轻声道:江辰,你知道吗我父母以前总说,糖是最能抚慰人心的东西。
他默默地听着。
但糖放久了,也会变质,会发苦,甚至……有毒。我转过头,看着他,就像我们曾经的婚姻。
他低下头,声音艰涩: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但是,我话锋一转,如果有人愿意花心思,把发苦的糖重新熬制,去除杂质,或许……它还能变回最初的甜。
江辰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哽咽:甜心……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他面前,轻轻抱住了他。
他浑身一僵,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回抱住我,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甜心……我爱你……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压抑许久的深情。
我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
或许,有些伤害无法彻底抹平,但时间,以及笨拙却真诚的爱,可以慢慢治愈。
江辰的糖霜刑期还很长,我的嗅觉也才刚刚开始恢复。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此刻,空气里弥漫的,除了焦糖的香气,还有一丝……名为重新开始的甜。
而那本反向卖身契,被我收了起来,放在了床头。
它不再是束缚,而是一个提醒——提醒我们,爱不是掌控,而是平等的给予和耐心的守护。
也许,真正的甜,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完美,而是历经苦涩后,那一点点笨拙却真实的……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