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号技师,苏梦为您服务。
女孩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带着一点点乡音。林语嫣躺在按摩椅上,强迫自己直视这个抢走丈夫的女孩。苏梦比她想象中还要年轻,可能刚满二十岁,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大而明亮,右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您好,第一次来我们店吗苏梦蹲下来调洗脚盆的水温,粉色制服领口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
朋友推荐的。林语嫣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平稳,说你手法很好。
苏梦腼腆地笑了笑,从推车上取出精油。她手腕上戴着一条编织手链,和林语嫣在周俊手腕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粗糙的蓝白相间绳结,中间串着一颗木制小珠子。
水很热,苏梦的手轻轻托着林语嫣的脚放入盆中。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涂着透明的指甲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细细的银戒——不是婚戒的款式,但戴在那个位置上足够刺眼。
水温合适吗苏梦抬头问。
很好。林语嫣强迫自己微笑,你看起来很年轻,做这行多久了
半年多。苏梦开始按摩她的脚底,力道适中,从老家出来就一直在这里。
老家是哪里的
贵州一个小村子,您肯定没听过。苏梦的手法很熟练,拇指按压足弓时带来一阵酸胀感,家里穷,弟弟要上学,我就出来了。
林语嫣观察着这个女孩。苏梦算不上惊艳的美女,但有种淳朴的朝气,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她想起周俊常说她太闷、不会撒娇。
你们这行辛苦吗林语嫣问。
还行吧,比在工厂打工强。苏梦换了一只脚,有些客人手脚不老实,但经理会管。大部分客人都很好,像您这样的。
林语嫣的胃部一阵绞痛。她想起前天在周俊衬衫上闻到的廉价香水味,和现在萦绕在鼻尖的气息一模一样。
有固定客人吗她装作随意地问。
苏梦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按摩：嗯,有几个常来的叔叔阿姨。她眼睛亮起来,有个周先生特别好,经常给我带吃的,还帮我找房子。
周先生林语嫣的指甲掐进掌心。
嗯,他说我做得好,要给我介绍更多客人呢。苏梦天真地笑着,完全没注意到林语嫣瞬间苍白的脸色,上周还带我去吃了海鲜自助餐,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没见过的食物！
那是周俊声称公司团建的晚上。林语嫣记得自己一个人在家吃泡面,看着无聊的电视剧直到睡着。
一小时的按摩像一场漫长的酷刑。苏梦每说一句关于周先生的话,都像一把钝刀子在林语嫣心上来回切割。但她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甚至最后还给了苏梦额外的小费。
谢谢姐！下次来还找我啊！苏梦送她到门口,笑容灿烂。
走出悦足阁,林语嫣在路边长椅上坐了十分钟,直到呼吸恢复正常。她拿出手机,给周俊发了条信息：【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食材。】
周俊很快回复：【随便,你做的我都爱吃。今晚可能要晚点回来,别等我吃饭。】
林语嫣盯着这条信息,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引来了路人奇怪的目光。她想起三年前自己急性肠胃炎住院,周俊连夜赶到医院,守了她三天。那时的我爱你说得那么真诚,怎么现在就变成了随便
超市里,林语嫣机械地往购物车里放食材：周俊爱吃的牛排、新鲜的芦笋、奶油蘑菇汤的原料。经过家电区时,她看到一对年轻夫妻在挑选榨汁机,女孩兴奋地比划着,男孩宠溺地看着她。林语嫣的视线模糊了一瞬,迅速推车离开。
回到家,她开始准备晚餐。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洋葱再次让她流泪——这次是真的眼泪。牛排煎到五分熟,正是周俊喜欢的程度；芦笋焯水后冰镇保持脆嫩；蘑菇汤里加了淡奶油,浓郁顺滑。
七点,八点,九点...餐桌上的菜渐渐凉了。林语嫣坐在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的光照在她脸上。她翻看着和周俊的聊天记录,大部分是她发的长消息,周俊简短回复。最近半年,他几乎没再发过爱你之类的字眼。
十一点二十三分,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林语嫣迅速站起身,把菜重新加热。
还没睡周俊走进来,身上带着酒气和那种熟悉的甜腻香水味。
等你啊。林语嫣微笑着说,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牛排。
周俊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不是说了别等我吗我跟同事喝酒去了。
吃点吧,对胃好。林语嫣端出热好的牛排,今天和哪个同事喝的
就市场部那几个。周俊避开她的目光,拿起叉子,张总也在,谈了下季度预算。
林语嫣看着他咀嚼的样子,突然问：苏梦是谁
叉子碰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周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谁
苏梦。'悦足阁'的88号技师。林语嫣的声音很轻,我今天去体验了一下,她手法确实不错。
周俊放下叉子,叹了口气：语嫣,你又胡思乱想了我只是偶尔去放松一下,跟技师聊几句而已。你知道我工作压力多大。
她手上戴着和你一样的手链。林语嫣盯着丈夫的眼睛,左手无名指还有戒指。
什么手链哦,那个啊！周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是店里搞活动送的,消费满多少次就有。戒指就更可笑了,小姑娘自己买的装饰品而已。
他伸出手握住林语嫣的手：你最近太敏感了。是不是杨雪又跟你说了什么她那嘴巴从来吐不出好话。
林语嫣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周俊的婚戒闪着冷光,和她的是同款,七年前一起选的。那时他说要选最坚固的材质,象征他们牢不可破的爱情。
对不起。她轻声说,可能我最近太闲了,老是胡思乱想。
周俊捏了捏她的手：周末带你出去吃饭就我们俩,浪漫一下。
好啊。林语嫣微笑。
睡前,周俊很快睡着了。林语嫣轻轻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新买的烟——她戒烟五年了。阳台的月光很亮,她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将烟头按在自己左腹的皮肤上。
嘶——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但很快被一种奇异的快感取代。她一共烫了三个点,组成一个J的形状——周俊英文名的首字母。烫伤的皮肤红肿起来,形成丑陋的凸起。林语嫣抚摸着这些伤痕,感到一种扭曲的满足。
第二天是周六,周俊的父母要来吃午饭。林语嫣早早起床,准备了一大桌菜。她穿着高领长袖的连衣裙,完美遮住手臂和脖子上的伤痕。
语嫣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周母夹了一块红烧肉,赞不绝口,我儿子有福气啊。
是啊,比我会做饭多了。周俊笑着给父亲倒酒,爸,尝尝这个茅台,客户送的。
林语嫣微笑着给每个人布菜,不时起身添茶倒水。在厨房盛汤时,滚烫的汤汁溅到她左手腕上,立刻红了一片。她盯着那片红肿,突然将整个左手掌按在沸腾的锅边上。
剧痛让她咬破了嘴唇,但心里那种窒息感却奇迹般地减轻了。她仔细地用凉水冲洗伤口,涂上药膏,再用创可贴盖住最严重的地方。
怎么这么久周俊探头进来。
马上好。林语嫣端起汤碗,手指因为疼痛微微发抖,但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瑕。
饭后,周母拉着她的手说悄悄话：俊俊说你最近情绪不太稳定,老怀疑他在外面有人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男人嘛,工作压力大,偶尔去洗个脚放松下很正常。你别太较真,把好好的婚姻作没了。
林语嫣低头看着婆婆布满老年斑的手,轻声说：妈,您放心,我明白的。
送走公婆,周俊说要去健身房。林语嫣知道他其实是去见苏梦——昨晚他睡着后,她看到手机里苏梦发来的信息：【明天老时间老地方,我想你了】。
林语嫣收拾完餐桌,坐在沙发上发呆。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拿出手机,搜索如何让烫伤留疤,认真阅读各种方法。
下午,她去了趟美容院,做了全身护理。美容师惊讶地发现她身上的各种伤痕,林语嫣轻描淡写地解释不小心摔的、做饭烫的。没有人怀疑,毕竟她看起来那么温柔得体,笑容那么自然。
晚上周俊回来时,林语嫣正在熨他的衬衫。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哼着小曲,甚至主动帮她倒了杯水。
今天练得怎么样林语嫣问,熨斗滑过衬衫领口。
很棒,新请的私教很专业。周俊伸了个懒腰,对了,下周我要出差三天,去广州。
需要我给你准备什么吗
不用,公司都安排好了。周俊亲了亲她的额头,你真好。
林语嫣微笑着继续熨衣服。她知道周俊不会去广州——昨晚她看到苏梦的信息里提到广州酒家的早茶,那是城里新开的广式茶楼。
夜深人静时,林语嫣再次来到阳台。这次她在右腹烫了另一个字母S。烟头按在皮肤上的声音很轻,但疼痛却很清晰。她看着这两个字母,想象它们永远留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J和S,周俊和苏梦。而她自己的位置在哪里也许只配做他们爱情故事的注脚,一个迟早会被翻过去的篇章。
第5章
林语嫣的生日蛋糕在冰箱里放了三天,奶油开始微微发黄。三十五根蜡烛整齐地插在Happy
Birthday的糖牌周围,一次都没被点燃过。
周俊说那天要临时出差,凌晨五点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林语嫣站在窗前,看着他的黑色奥迪驶出小区,然后迅速换上衣服,抓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跟了出去。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女人,从后视镜里好奇地打量这个一大早就妆容精致的乘客。
跟上前面的黑色奥迪,别太近。林语嫣说,声音出奇地冷静。
司机挑了挑眉,但没多问。奥迪穿过清晨空旷的街道,没有驶向高速公路,而是拐进了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地下车库。
停在这里就行。林语嫣付了车费,走进酒店大堂。
她选了角落的一把扶手椅坐下,正好能看到电梯间。大堂里人不多,几个商务人士模样的人拖着行李办理退房。林语嫣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假装阅读,手指却死死捏着书页边缘,几乎要撕破纸张。
二十分钟后,电梯门打开,周俊走了出来。他没带行李,换了一身休闲装——不是早上出门时穿的那套。林语嫣缩在椅子里,看着他走向大堂咖啡厅。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从沙发上跳起来,扑进周俊怀里。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林语嫣也能认出那是苏梦。今天她没穿粉色制服,头发披散下来,看起来更加年轻活泼。周俊搂着她的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两人有说有笑地向电梯走去。
林语嫣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在无声地流泪,泪水滴在书页上,晕开了墨迹。她合上书,悄悄跟上去,看着电梯停在12楼。
1207或者1209。她喃喃自语。电梯只有两个房间在那个方向。
楼梯间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林语嫣一层层爬上12楼,推开防火门的缝隙向外张望。走廊空无一人,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她小心翼翼地走到1207门前,把耳朵贴在门上。
起初只有电视的声音,然后是一阵笑声,周俊的笑声,那种她很久没在家里听到过的、放松而愉悦的笑。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苏梦娇嗔的别闹,然后是——
林语嫣猛地后退一步,仿佛被烫伤。门内传来的声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那是她丈夫的声音,却是她很久没听到过的热情和急切。她的胃部剧烈绞痛,不得不弯腰按住腹部,那里有她前几天新烫的S形疤痕。
俊哥...啊...生日快乐...苏梦断断续续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
林语嫣僵在原地。今天不是周俊的生日。是她的。
她踉跄着走向电梯,按下1楼的按钮。电梯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大堂洗手间的隔间成了最后的避难所。林语嫣锁上门,从包里取出美工刀。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手臂内侧。刀刃在大腿内侧划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深。血涌出来,滴在马桶边缘,滴在地上,滴在她的白色裤袜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疼痛尖锐而清晰,但比不上心里那种被活生生撕裂的感觉。
祝你生日快乐...她轻声哼唱,声音支离破碎,祝我生日快乐...
十五分钟后,血终于止住了。林语嫣用湿巾清理干净腿上的血迹,扔掉染血的裤袜,换上包里备用的黑色丝袜。镜子前,她仔细补好妆,涂上鲜艳的口红,看上去又是个体面的都市女性。
走出酒店时,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林语嫣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家的地址。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男人,一路上说着油价上涨和政治新闻。她机械地点头应和,脑子里却回放着酒店里听到的那些声音。
回到家,林语嫣径直走向书房。周俊的电脑还开着,屏保是他们结婚照的幻灯片。她点开浏览器,历史记录一片空白——他显然记得清除。但周俊忘了,所有银行卡的消费短信都会发到家里的备用手机上。
林语嫣打开那部放在抽屉深处的旧手机,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多讽刺,他居然没改密码。短信收件箱里满是消费提醒：高级餐厅、珠宝店、酒店预订...最近三个月,周俊在苏梦身上花了近八万元。最惊人的是一笔十五万的转账,备注是租房押金。
星辰公寓...林语嫣轻声念出这个熟悉的名字。那是周俊信用卡账单上每月固定出现的支出。
她打开抽屉,翻找周俊常穿的那件西装外套。内袋里果然有一把钥匙,上面贴着1203的标签。林语嫣把钥匙放回原处,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牛排煎到五分熟,芦笋焯得恰到好处,奶油蘑菇汤香气四溢。林语嫣摆好餐具,点上蜡烛,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主持人夸张的笑声填满了空荡的房间。
晚上十一点,周俊回来了。他看起来疲惫但满足,脖子上有一处不太明显的红痕,被衣领遮住了一半。
不是说出差三天吗林语嫣问,声音平静得出奇。
提前处理完了。周俊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啊。林语嫣微笑着说,饿不饿我做了牛排。
周俊摇摇头：在飞机上吃过了。他走过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生日快乐,虽然迟了一天。
盒子里是一条银项链,款式简单大方。林语嫣记得上个月在周俊手机里看到过购物记录——两条项链,一条八百元,一条三千元。她手上这条显然是便宜的那条。
谢谢,很漂亮。她戴上项链,金属贴着她锁骨的皮肤,冰凉得像一把小刀。
周俊打了个哈欠：我先去洗澡,今天累死了。
浴室水声响起后,林语嫣打开他的公文包。里面有一张餐厅收据——两人份的晚餐,一瓶昂贵的红酒,日期是今天。还有一张电影票存根,最近大热的爱情片。包的内侧口袋里,一个丝绒小盒子露出一角。林语嫣没有打开它,但能猜到里面是什么——那款她在周俊手机浏览记录里看到过的钻石耳环,标价一万二。
水声停了,她迅速把一切恢复原状。周俊擦着头发走出来时,林语嫣正在厨房准备醒酒汤。
我没喝酒。周俊说。
预防万一。林语嫣把汤碗递给他,解乏的。
周俊接过碗,一饮而尽。他今天对她格外温柔,甚至主动提出明天陪她去逛街。林语嫣微笑着点头,眼睛却盯着他锁骨上那个浅浅的牙印——绝对不是她留下的。
夜深人静,周俊熟睡后,林语嫣再次来到阳台。这次她拿出一根针,在左腕内侧慢慢刻下一个梦字。血珠不断涌出,她用纸巾轻轻擦去,直到字形清晰可见。疼痛让她额头渗出冷汗,但心里那种窒息的痛苦却奇迹般地减轻了。
第二天是周日,周俊果然兑现承诺,陪她去了商场。林语嫣试了几件衣服,但最后什么也没买。经过珠宝店时,她注意到周俊的目光在那对展示柜里的钻石耳环上停留了几秒。
我去下洗手间。她说。
洗手间的镜子映出她苍白的脸。林语嫣卷起袖子,看着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最新的那道还在渗血,她把伤口贴在冷水下,感受着刺痛带来的片刻清醒。
走出洗手间,她看到周俊站在走廊尽头打电话,背对着她,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温柔：...乖,下周就带你去...当然记得...爱你...
林语嫣转身走向另一端的化妆品区。导购小姐热情地向她推荐新出的香水,一款甜美花果调的少女香。
这款卖得特别好,导购喷了一点在试香纸上,很多年轻女孩都喜欢。
林语嫣接过试香纸,那股甜腻的香气立刻让她认出来——这就是周俊身上经常出现的味道,苏梦的味道。她买了最大瓶的,花了两千八百元。
晚上,周俊说要去健身房。林语嫣等他离开后,把那瓶香水全部倒进了他的古龙水瓶里。然后她坐在阳台上,点燃一支烟,看着火星慢慢吞噬烟草,就像她的婚姻一样,一点点化为灰烬。
接下来的日子,周俊越来越肆无忌惮。他不再费心掩饰身上的香水味,甚至开始当着林语嫣的面接苏梦的电话,用客户作为掩护。林语嫣不再质问,只是默默忍受,每晚在日记本上记录下他的每一次背叛,然后在自己身上留下相应的伤痕。
一个月后的深夜,周俊醉醺醺地回来,身上满是浓重的酒气和苏梦的香水味。林语嫣扶他到床上,为他脱鞋擦脸,然后去厨房准备醒酒汤。当她端着汤回到卧室时,周俊的手机亮了一下。
锁屏上显示一条微信通知：【俊哥,到家了吗我好担心你~今天好开心,谢谢你答应娶我！我永远爱你！】
林语嫣放下汤碗,轻轻拿起手机。锁屏照片已经换了——不再是他们的结婚照,而是周俊和苏梦的合影。照片里,苏梦穿着白色连衣裙,周俊搂着她的腰,两人站在海边,笑得那么开心。
汤渐渐凉了。林语嫣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丈夫,突然觉得他很陌生。这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现在成了伤害她最深的人。而她,却依然每天为他做饭洗衣,在他醉酒时准备醒酒汤,在他背叛时默默自残。
她轻轻抚摸周俊的脸,然后起身走向浴室。这一次,她拿出了一把更锋利的刀。
第6章
星辰公寓的电梯需要刷卡才能运行。林语嫣站在大堂角落,看着一个外卖员按响1203的门铃。几分钟后,苏梦穿着居家服和拖鞋走出来取餐,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没化妆的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
林语嫣的手指掐进掌心。那把贴着1203标签的钥匙在她口袋里,像一块烧红的炭。外卖员离开后,她走向电梯,用周俊的卡刷了12楼。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她的脚步声。1203门前,林语嫣深吸一口气,钥匙插进锁孔时手抖得厉害。第一次没对准,第二次才成功转动。
门开了,扑面而来是一股混合着饭菜香和洗衣液味道的居家气息。林语嫣站在玄关,仿佛闯入了他人的梦境。鞋柜里摆着几双女式拖鞋和一双男式皮鞋——周俊最喜欢的那双意大利手工皮鞋,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客厅不大但布置温馨,米色布艺沙发上扔着几个卡通抱枕。茶几上摆着吃了一半的外卖和两副碗筷。林语嫣走过去,用手指碰了碰其中一只碗——还温着。碗边沾着一点口红印,艳丽的桃红色。
墙上挂着几幅照片,她一张张看过去：周俊和苏梦在海边,周俊搂着苏梦的肩膀；两人在游乐园,共吃一个棉花糖；苏梦生日,周俊从背后环抱着她,两人一起吹蜡烛。最新的一张是上个月拍的,苏梦穿着白色连衣裙,周俊单膝跪地,手里举着一枚钻戒。照片上写着我们订婚啦！。
林语嫣的胃部一阵绞痛,她冲进洗手间干呕起来。洗手台上并排放着两个牙刷杯,一个蓝色一个粉色。周俊的剃须刀和苏梦的化妆品挤在一起,亲密无间。
主卧室的门虚掩着,林语嫣轻轻推开。床上铺着喜庆的红色床单,两个枕头并排摆放,其中一个还留着周俊头型的凹陷。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是周俊和苏梦的睡衣自拍,两人躺在床上,苏梦亲着他的脸颊。照片日期是上周三——周俊声称通宵加班的那天晚上。
衣柜里,周俊的衬衫和苏梦的裙子挂在一起,下层抽屉里甚至放着几套他的内衣。林语嫣拿起一件白衬衫闻了闻,上面有苏梦的香水味和周俊的体味,混合着洗衣液的香气,形成一种全新的、陌生的味道。
厨房冰箱上贴着便利贴：【俊哥,记得吃药,爱你~】【梦梦,牛奶在第二层,别喝凉的】。冰箱里塞满了食材和半成品,比家里那个总是空荡荡的冰箱充实多了。
林语嫣站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公寓中央,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什么临时爱巢,而是一个真正的家。周俊和苏梦在这里过着夫妻一样的生活,而她,那个合法的妻子,反而成了局外人。
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林语嫣点开屏幕,壁纸是苏梦的自拍照。没有密码,她直接打开了浏览器。历史记录里满是婚礼筹备的搜索：婚纱摄影、婚宴酒店、蜜月旅行...一个名为婚礼预算的Excel表格详细列出了各项开支,总金额二十八万,付款人清一色写着周俊。
最下方还有一个名为宝宝计划的文件夹。林语嫣颤抖着点开,里面是各种孕前检查和育婴知识的网页截图。最后一张图片是验孕棒的照片,上面显示两条红线,拍摄日期是三天前。文件名是我们的宝贝。
林语嫣猛地合上电脑,呼吸变得急促。她跌跌撞撞地跑进洗手间,再次干呕起来,这次吐出了少量胃酸。洗手台下的垃圾桶里,一个用过的验孕棒赫然在目,清晰的两条红线。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林语嫣撩起上衣,露出腹部那些丑陋的疤痕——J和S,周俊和苏梦。她用指甲狠狠抓挠那些伤疤,直到皮肤渗出血珠。
离开前,林语嫣在药柜里发现了一瓶叶酸片——孕妇专用。她倒出两片吞下,然后把剩下的全部倒进马桶冲走。
小区门口的药店正在做促销。林语嫣买了一盒最贵的验孕棒,回家后立刻测试。当两条红线慢慢显现时,她竟然笑了出来,笑声在空荡的浴室里回荡,听起来像是哭泣。
晚餐她做了周俊最爱的红烧排骨,虽然知道他大概率不会回来吃。果然,七点时收到短信：【加班,别等我。】
林语嫣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却尝不出任何味道。饭后,她拿出手机,搜索怀孕初期症状和如何自然流产。
第二天早上,她去了常去的妇科医院。医生是她高中同学,看到她的检查结果时露出笑容：恭喜,六周了。不过你太瘦了,得加强营养。看了看她的验血报告,医生皱起眉头,孕酮有点低,最好休息几天,别太劳累。
林语嫣点点头,眼睛盯着B超单上那个还看不出形状的小黑点——她和周俊的孩子,来得如此不是时候。
对了,医生随口问道,周俊没一起来吗
他...工作忙。林语嫣勉强笑了笑。
走出医院,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林语嫣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给周俊发了条信息：【有空吗有重要的事想告诉你。】
周俊直到下午才回复：【什么事电话里说吧,最近特别忙。】
林语嫣盯着这条冷淡的回复看了很久,最终没有提及怀孕的事。相反,她去了超市,买了一大堆营养品和孕妇食谱。
接下来的日子,林语嫣开始有规律地监视星辰公寓1203。她发现周俊每周三、五、日会在那里过夜,和苏梦像普通夫妻一样生活。而苏梦,那个二十出头的洗脚妹,已经辞去了工作,专心准备做新娘和妈妈。
林语嫣的孕吐很严重,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相反,她开始减少进食,有时一天只喝几口粥。体重秤上的数字不断下降,镜子里的她眼窝深陷,像个行走的骷髅。
周俊难得回家吃饭时,注意到她的异常：你最近瘦了很多。
天气热,没胃口。林语嫣给他盛了碗汤,你呢工作还顺利吗
嗯,挺好的。周俊低头喝汤,避开她的目光,下个月可能要出差一周。
林语嫣知道那是谎言。上周她在苏梦的社交媒体上看到他们预订了马尔代夫的机票,出发日期正是周俊说的出差时间。
注意安全。她微笑着说,手指在餐桌下掐着自己的大腿,直到留下深深的指甲印。
夜深人静时,林语嫣会站在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医学常识告诉她这样对胎儿不好,但某种阴暗的心理驱使她继续。有时候,她会用烟头烫自己的手臂,看着皮肤起泡、溃烂、结痂,形成新的疤痕。
产检时医生严肃地警告她：你这样下去会流产的！血红蛋白这么低,胎儿发育已经比实际孕周小了。你必须立刻补充营养,停止所有不良习惯！
林语嫣点点头,回家后却把医生开的营养剂全部倒进马桶。她站在体重秤上,看着数字又降了一公斤,感到一种扭曲的满足。
周俊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使回来也总是心不在焉。林语嫣发现他手机里存着苏梦的孕检照片——那个女孩穿着孕妇装,小腹微微隆起,笑得那么幸福。
一个雨夜,周俊难得早归,发现林语嫣晕倒在厨房。送医检查后,医生严肃地把两人叫到办公室。
你妻子严重营养不良,还有明显的贫血。医生严厉地看着周俊,而且她怀孕十一周了,你们不知道吗
周俊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中。他转向林语嫣,眼中满是震惊和...愤怒
你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出诊室他就质问道。
我想说的,但你总是很忙。林语嫣轻声回答,而且...我觉得你不会高兴。
周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现在确实不是时候,我工作压力这么大,还有...
还有苏梦,对吗林语嫣平静地说出这个名字,她也怀孕了,比我早两周。
周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你们的家了。林语嫣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很温馨,比我们的好多了。
周俊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林语嫣的心脏。她抬起头,看着这个曾经发誓爱她一辈子的男人,轻声说：我不知道。
当晚,周俊收拾了一些必需品离开了。林语嫣站在窗前,看着他冒雨走向车子,没有一丝犹豫。她回到卧室,从床底下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满了这些日子收集的证据：照片、收据、打印的聊天记录...最上面是今天的B超单。
她拿起美工刀,在腹部慢慢刻下一个新的字母B--for
baby。血顺着她瘦削的腹部流下,滴在B超单上,模糊了那个小黑点的影像。
第二天,林语嫣去了星辰公寓。这次她没有进门,只是站在楼下,看着12楼的窗户。灯亮着,隐约能看到两个人影在走动。过了一会儿,窗帘拉上了,灯光变成温暖的橙色。
雨又开始下,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林语嫣站在雨中,仰着头,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腹中传来一阵绞痛,但她没有动。血顺着她的大腿内侧流下,混着雨水在地上形成淡红色的水洼。
流产的痛苦比想象中轻一些。也许是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肉体上的疼痛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第7章
星辰公寓楼下的长椅成了林语嫣的第二个家。深秋的夜晚已经带着刺骨的寒意,她却只裹了件薄风衣,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睛盯着12楼的窗户。
已经凌晨三点,1203的灯还亮着。林语嫣的双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那里曾经有一个十一周大的胎儿,现在只剩下一阵接一阵的绞痛。裤子上沾染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暗红色的硬块,摩擦着她大腿内侧的皮肤。
手机屏幕亮起,是杨雪的第二十三个未接来电。林语嫣关掉提示,继续盯着那扇窗户。她在这里坐了整整七个小时,看着周俊的车驶入地下车库,看着1203的灯亮起,看着窗帘上偶尔闪过的身影。
清晨五点十七分,天色开始泛白。1203的灯终于灭了。六点零三分,周俊出现在公寓大堂,衣服皱巴巴的,头发凌乱,脖子上带着新鲜的红痕。他快步走向地下车库,甚至没注意到不远处长椅上那个形如鬼魅的身影。
林语嫣慢慢站起来,双腿因为久坐而麻木。她拖着步子走向公交站,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公交车上,几个早起的老人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这个面色惨白、衣服上沾着血迹的女人,像个刚从凶案现场逃出来的受害者。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格外刺耳。林语嫣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脱下染血的裤子。血还在流,比之前更多了,伴随着大块的血块。她坐在马桶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瓷砖墙壁,等待这一波疼痛过去。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俊的信息：【今天加班,不回来了。】
林语嫣盯着这条信息,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浴室里回荡,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哭泣。血越流越多,马桶里的水变成了淡红色。一阵眩晕袭来,她勉强站起来,想拿条干净毛巾,却眼前一黑,重重摔在地上。
醒来时,天花板是刺眼的白色。消毒水的气味告诉她这里是医院。一个陌生的女医生站在床边,翻看她的病历。
你醒了。医生放下病历,林女士,你流产了,而且失血过多。我们给你做了清宫手术,需要观察几天。
林语嫣眨了眨眼,喉咙干得冒火。周俊...我丈夫...
他来过,说有急事又走了。医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留了电话,说有事可以联系他。
医生离开后,护士来换点滴。这个圆脸的小姑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声说：你丈夫...真不是东西。你昏迷时他来了十分钟就走了,接了个电话,说什么'梦梦别哭,我马上来'。
林语嫣闭上眼睛,一滴眼泪顺着太阳穴滑入鬓角。
下午,周俊终于出现了。他手里拎着果篮,西装革履,看起来像是刚从重要会议上下来。
感觉怎么样他站在床边,没有坐下的意思,医生说你太虚弱了,需要多休息。
林语嫣看着他,这个曾经发誓要保护她的男人,现在像个彬彬有礼的陌生人。苏梦还好吗她轻声问。
周俊的表情僵住了。语嫣,我...
她的孩子还好吗林语嫣继续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周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立刻接起来：怎么了...别哭,我马上过来...当然是你更重要...
挂断电话,他尴尬地看向林语嫣：梦梦孕吐很严重,我得去看看她。你...好好休息,医药费我已经付了。
他转身要走,外套口袋里的钱包掉在地上。林语嫣看着弯腰捡起的周俊,清楚地看到他手机屏保已经换成了和苏梦的合照——在海边,苏梦穿着白色连衣裙,他搂着她的腰,两人笑得那么开心。
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发给你。周俊最后说,房子归你,其他财产平分。希望你...尽快走出来。
门关上的声音像是一道闸门,释放了林语嫣压抑已久的泪水。她蜷缩在病床上,无声地哭泣,直到护士进来打针。
三天后出院,林语嫣直接去了药店。她买了各种维生素、止痛药,还有三盒安眠药。收银员好奇地打量这个面色苍白的女人,但什么也没问。
家里一切如常,只是多了层薄灰。周俊回来拿过一些东西——他的健身装备、几套西装、常用的洗漱用品。衣柜里空了一小半,像是被什么野兽咬了一口。
林语嫣开始打扫。她擦地板、洗窗帘、清理冰箱,把周俊剩下的东西一件件整理好。浴室里,她捡起他掉落的几根头发,小心地装进密封袋。厨房中,她收集他用过的咖啡杯,上面还留着淡淡的唇印。
晚上,她做了两人份的晚餐：周俊最爱的红烧排骨、清炒芦笋、紫菜蛋花汤。餐桌两端都摆了碗筷,就像过去七年里的每一个夜晚。电视里放着他们常看的综艺节目,主持人夸张的笑声填补了空荡的房间。
十一点,门锁转动。周俊走进来,看到餐桌前的林语嫣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啊。林语嫣微笑着说,吃饭了吗我做了你爱吃的。
周俊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林语嫣给他盛了饭,又倒了杯红酒。他们像以前一样吃饭,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天气、工作、邻居家的狗。只是现在,周俊的眼神总是飘向门口,手指在桌上不安地敲击。
离婚协议我看过了。收拾碗筷时,林语嫣突然说。
周俊的身体明显僵硬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很公平。林语嫣擦着手,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儿子出生那天吗林语嫣的声音很轻,他在我怀里停了呼吸,你当时抱着我们两个,说'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周俊的表情变得复杂：语嫣,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该向前看了。
是啊,向前看。林语嫣点点头,你要当爸爸了,恭喜。
周俊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立刻站起身：我得走了,梦梦不舒服。
等等。林语嫣从厨房端出一杯咖啡,你最爱喝的,我加了点肉桂。
周俊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一饮而尽。谢谢。他说,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你...保重。
门关上后,林语嫣拿起周俊用过的咖啡杯,轻轻抚摸杯沿。然后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小刀,在手腕上划了一道。血滴进杯子里,和咖啡残渣混在一起。她小心地把杯子包好,放进橱柜最里面。
第二天,林语嫣去了律师事务所。她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没有争任何条件。律师是个中年女人,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同情。
林女士,你确定不需要争取更多补偿吗根据婚姻法,你有权...
不用了。林语嫣打断她,我只想尽快结束。
走出律师事务所,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林语嫣去了星辰公寓,但没有上楼。她坐在那个熟悉的长椅上,看着1203的窗户。傍晚时分,窗帘拉开了一会儿,她看到苏梦挺着微凸的肚子在厨房忙碌,周俊从背后抱住她,两人接吻。
林语嫣的指甲掐进掌心,但脸上却浮现出微笑。她打开包,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小瓶子——那是她从医院偷来的麻醉剂,足够让一头牛沉睡。
回到家,她开始准备晚餐。牛排煎到五分熟,芦笋焯得恰到好处,奶油蘑菇汤香气四溢。餐桌布置得像是纪念日,甚至点上了蜡烛。
周俊如约而至,来拿最后一批个人物品。看到餐桌时,他明显愣住了。
最后的晚餐他试图开玩笑。
算是吧。林语嫣给他倒了杯红酒,明天你就自由了。
周俊坐下来,有些不安地摆弄餐巾：语嫣,我希望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想伤害你。只是...爱情有时候就是这样,来得突然...
我明白。林语嫣微笑着说,爱是无法控制的,不是吗
晚餐在诡异的平静中进行。周俊谈论着他的新生活——他和苏梦准备下个月结婚,等孩子出生后就搬去更大的房子。林语嫣安静地听着,不时点头,甚至问了些婚礼准备的细节。
你...不恨我吗甜点上桌时,周俊终于忍不住问。
林语嫣想了想：恨过。但现在我只希望你幸福。她顿了顿,其实...如果只是出轨,我可以接受开放式婚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俊震惊地看着她：你是说...
我可以做你的情人,像以前一样照顾你。林语嫣的声音很轻,苏梦还小,不懂怎么照顾人。而我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周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尴尬,最后变成一种奇怪的怜悯：语嫣,你值得更好的。别这样贬低自己。
我开玩笑的。林语嫣突然笑起来,尝尝这个焦糖布丁,我按你最喜欢的做法做的。
周俊吃完了整份布丁,甚至称赞了几句。收拾行李时,他显得轻松了许多,甚至和林语嫣回忆起他们蜜月的趣事。
对了,临走前他说,我下周来拿剩下的书。钥匙先放我这里可以吗
当然。林语嫣微笑着送他到门口,晚安,周俊。
关上门,林语嫣立刻冲向浴室,把手指伸进喉咙。晚餐和红酒全吐了出来,混合着胃酸冲进马桶。她漱了漱口,然后从衣柜深处拿出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三盒安眠药,一共九十粒。旁边是一个小本子,记录着周俊和苏梦的日常作息——他每周三、五、日会在星辰公寓过夜；她每周二、四上午独自去产检；他们喜欢在周末下午三点到五点午睡...
林语嫣翻到最新一页,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她打开药盒,倒出十粒药片放在手心,凝视了很久,又放回去九粒。剩下的一粒她吞了下去,然后躺在床上等待睡意降临。
明天,她会去参加杨雪的宝宝派对。后天,她要回医院复查。大后天...大后天周俊和苏梦要去选婚纱。
生活还要继续。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第8章
杨雪家客厅的粉色气球拱门下,林语嫣微笑着递过精心包装的礼物盒。给宝宝的,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纯棉的,不会刺激皮肤。
天啊,你太贴心了！杨雪接过礼物,捏了捏林语嫣瘦削的手腕,你瘦了好多...还好吗
好多了。林语嫣端起一杯果汁,避开香槟塔的方向,离婚手续已经办完了,我现在专注于自己。
周围的太太们交换着怜悯的眼神。过去一个月,林语嫣成了朋友圈里的悲剧人物——被丈夫抛弃,流产,还大方地祝福小三。她的坚强和善良让所有人心疼。
宝宝派对进行到一半时,周俊的名字被不经意提起。杨雪立刻转移话题,但林语嫣只是平静地微笑：没关系,我已经走出来了。听说他们要结婚了
那个混蛋！杨雪咬牙切齿,才离婚一个月就急着结婚,还不是因为那个洗脚妹肚子藏不住了。
四个月了吧。林语嫣啜了一口果汁,预产期在明年三月。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种精确的记忆不像是一个已经走出来的前妻该有的。
我...帮他们订了月子中心。林语嫣补充道,看到大家震惊的表情,她轻笑出声,开玩笑的！不过我确实祝福他们。爱情没有对错,不是吗
派对结束后,林语嫣婉拒了杨雪送她回家的提议。她独自走向公交站,手指在包里摸索着那把小刀。等车的五分钟里,她在左臂内侧添了一道新伤口,血珠渗入黑色风衣的布料,看不出任何痕迹。
回到家,她径直走向浴室。镜子里的女人瘦得脱了形,眼睛大得吓人,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林语嫣脱下衣服,露出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旧的已经结痂,新的还泛着粉红。腹部那个B字形的疤痕最为显眼,永远提醒着她失去的孩子。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左臂的伤口。疼痛让她清醒,也带来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擦干手后,她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黑色笔记本,翻开最新的一页：
【9月15日,杨雪宝宝派对。周苏婚期定在11月20日。苏已显怀,穿宽松衣服掩饰。所有人同情我,骂他们。很好。】
合上笔记本,林语嫣走向厨房。冰箱里放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标签显示它来自城里最贵的甜品店。她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是半块吃剩的提拉米苏——周俊最爱的口味。昨天偶遇他时,他正从这家店出来,手里提着这个盒子。等他去取车的空档,她迅速进店买了同款,并不小心撞到了他,趁机调换了蛋糕。
现在,这块可能被苏梦吃过的蛋糕安静地躺在她的冰箱里。林语嫣用叉子挖了一小块送入口中,奶油在舌尖化开,甜中带着咖啡的苦涩。她想象着苏梦吃下这块蛋糕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周俊。林语嫣等铃声响到第五下才接起来。
语嫣周俊的声音有些尴尬,那个...梦梦想请你吃个饭,说是为以前的事道歉。
指甲掐进掌心,但林语嫣的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好啊,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可以吗就在家附近那家粤菜馆。
没问题。林语嫣甚至笑了笑,我正好有东西要给你们。
挂断电话,她立刻打开笔记本,飞快写下：【9月16日,苏约见面。机会来了。】
第二天,林语嫣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她选了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壶菊花茶。当周俊扶着微微显怀的苏梦走进来时,她微笑着挥手示意。
苏梦比想象中还要年轻漂亮,即使穿着宽松的连衣裙也掩不住青春气息。她怯生生地躲在周俊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语嫣姐...她一开口就红了眼眶,对不起,我...
都过去了。林语嫣给她倒了杯茶,恭喜你们。听说是个男孩
周俊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猜的。林语嫣推过一个精致的礼盒,送给宝宝的礼物。
苏梦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纯银的长命锁和手镯,做工精细,价格不菲。她抬头看着林语嫣,眼泪终于掉下来：语嫣姐,你真好...我以前太不懂事了...
别这么说。林语嫣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周俊看起来如释重负,甚至有些感动。他点了许多菜,不停地给两个女人夹菜倒茶,像个心虚的皇帝。林语嫣注意到他看苏梦的眼神——充满爱意和保护欲,就像多年前看她一样。
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林语嫣夹了一块清蒸鱼给苏梦,孕妇多吃鱼,孩子聪明。
一团糟。周俊苦笑,梦梦什么都不懂,我工作又忙...
我可以帮忙。林语嫣放下筷子,毕竟我策划过婚礼,有经验。
苏梦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语嫣姐你太好了！
当然。林语嫣微笑着看向周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周俊犹豫了一下,但在苏梦期待的目光下还是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午餐在诡异的和谐中结束。分别时,苏梦甚至拥抱了林语嫣,在她耳边小声说：语嫣姐,我一定会让俊哥幸福的。
林语嫣拍拍她的背：我相信你。
目送他们离开后,林语嫣去了最近的药店。她买了抗组胺药、医用酒精和一些无害的草药粉末。回到家,她将这些材料混合研磨,制成一种特殊的粉末。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那是苏梦落在餐厅洗手间的护手霜。
她小心地打开护手霜,掺入一点自制的粉末,搅拌均匀后恢复原状。明天去帮他们筹备婚礼时,她会偶然发现苏梦丢失的护手霜并归还。
晚上,林语嫣在笔记本上详细记录了今天的会面,并画出了苏梦的面部特征。她在眼睛旁边标注：容易流泪,可能对花粉过敏。在手旁边写道：干燥,常擦护手霜。
翻到笔记本最后几页,那里贴满了从网上打印的婚纱照样本。林语嫣用红笔在其中一张上画了个圈——鱼尾款,高领长袖,正是苏梦提到她喜欢的那种。这种款式会最大面积地接触皮肤。
第二天一早,周俊打来电话,说苏梦昨晚突发皮疹,去医院检查说是过敏,但找不到过敏原。
太奇怪了,他在电话里说,她以前从不过敏的。
可能是孕期体质变化。林语嫣关切地说,需要我过去帮忙吗
不用了,已经好多了。周俊顿了顿,那个...关于帮忙筹备婚礼的事...
我查了几家婚庆公司,今天可以去看看。林语嫣打断他,你专心照顾梦梦,这些杂事交给我。
周俊似乎被她的诚意打动了：语嫣...谢谢你。
挂断电话,林语嫣站在镜子前,慢慢卷起袖子。她用刀片在右臂上划下三道平行的伤痕,看着血珠渗出,形成诡异的图案。然后在笔记本上写下：【9月17日,苏过敏反应良好。继续。】
接下来的两周,林语嫣成了最尽责的婚礼策划人。她跑遍了全城的婚纱店,对比了数十家婚庆公司的方案,甚至亲自设计了请柬样板。每次与周俊和苏梦见面,她都带着详尽的方案和体贴的小礼物——给苏梦的孕妇枕,给周俊的护肝茶。
苏梦的过敏时好时坏,医生找不出原因,只能归咎于孕期敏感。她越来越依赖林语嫣,甚至开始叫她姐姐,什么事都征求她的意见。
姐姐,你觉得这款婚纱怎么样一天下午,苏梦在婚纱店里拿着iPad给林语嫣看照片,俊哥说我穿鱼尾的会好看。
林语嫣凑过去看,手指轻轻点着屏幕：这款领口太高了,你现在皮肤敏感,可能会不舒服。这款怎么样她滑到另一张图片,露肩的,料子更透气。
苏梦撅起嘴：可是...我喜欢保守一点的...
那就选你喜欢的。林语嫣温柔地说,我认识一个老中医,可以给你配点药浴,缓解皮肤过敏。
当天晚上,林语嫣在笔记本上记录了婚纱的款式和面料,并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骷髅头。下一页贴着一张收据：某化工店购买的某种无色无味粉末,价格昂贵但效果持久。
十月初,苏梦的过敏突然加重,不得不住院观察。林语嫣恰巧来送婚礼样品,见状立刻主动提出去医院照顾她,让周俊安心工作。
病房里,苏梦脸上和脖子上都是红疹,看起来可怜极了。姐姐...我好害怕...会不会影响宝宝
不会的。林语嫣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医生说只是普通的过敏反应。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这是我找老中医配的药膏,纯天然的,对孕妇安全。我帮你涂
苏梦感激地点点头。林语嫣戴上一次性手套,小心地将药膏涂在那些红疹上。药膏散发出淡淡的草药香,掩盖了另一种化学物质的气味。
舒服多了...苏梦很快昏昏欲睡,姐姐...你真好...
林语嫣坐在病床边,看着这个年轻女孩的睡颜。苏梦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脸上还带着稚气未脱的婴儿肥。她翻了个身,露出后颈上一块心形的胎记。
有那么一瞬间,林语嫣的手悬在半空,几乎要抚摸那块胎记。但下一秒,她收回手,从包里取出小刀,在自己大腿上划了一道。血很快渗出来,染红了白色的病床椅垫。
护士来查房时,林语嫣已经换上了完美的微笑。我妹妹怎么样了她关切地问,声音里满是温柔。
走出医院,秋风卷着落叶打在她脸上。林语嫣打开笔记本,在今天的日期下写道：【10月5日,医院。药膏效果良好。婚纱已定,鱼尾款,真丝内衬。B计划启动。】
她合上笔记本,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十一月二十日,周俊和苏梦的婚礼日,还有四十五天。
足够完成一切准备了。
第9章
十一月十九日,周俊和苏梦婚礼前夜。林语嫣站在厨房里,手指轻轻敲击着料理台,等待烤箱定时器响起。焦糖布丁的甜香弥漫在整个房间,混合着红酒炖牛肉的浓郁气息。
餐桌上摆着两人份的餐具——她精心挑选的骨瓷盘子和高脚杯,是七年前她和周俊蜜月时从威尼斯带回来的纪念品。水晶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点燃,火光在暗红色的液体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烤箱叮的一声,林语嫣戴上隔热手套,取出烤盘。布丁表面呈现出完美的琥珀色,她用勺子轻敲,发出清脆的咔声。完美,就像她计划中的一切。
手机屏幕亮起,是周俊的信息：【快到了,停车中。】
林语嫣将早已准备好的白色粉末倒入周俊的红酒杯,轻轻摇晃至完全溶解。这是她过去三个月从各种处方中积攒的安眠药,磨成细粉后足以让一头大象沉睡。她尝了一点点杯中的酒,确保味道没有异常。
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周俊走了进来,西装革履,手里提着公文包和一个小蛋糕盒。
抱歉迟到了,公司临时有事。他把蛋糕盒放在桌上,你最爱吃的黑森林。
林语嫣微笑着接过：正好当餐后甜点。洗手吃饭吧,都准备好了。
周俊松了松领带,环顾四周：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吗
明天就是你婚礼了。林语嫣给他倒了酒,算是...告别单身之夜
周俊的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接过酒杯：语嫣,其实你不用这样...我和梦梦都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但是...
我明白。林语嫣打断他,举起自己的杯子,敬过去,也敬你的未来。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周俊喝了一大口,林语嫣只是抿了抿。
晚餐在诡异的平静中进行。林语嫣谈起他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小餐馆,谈起蜜月时在威尼斯的迷路,谈起他们失去的那个孩子。周俊起初有些抵触,但随着酒精下肚,他也开始回忆往事,眼中甚至泛起些许泪光。
语嫣,我真的很抱歉...第三杯酒下肚后,他含糊不清地说,你是个好女人,是我配不上你...
林语嫣微笑着给他添酒：别说这些了,尝尝这个布丁,我按你最喜欢的做法做的。
周俊吃完了整份布丁,眼皮开始变得沉重。他摇摇头,试图保持清醒：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容易醉...
你太累了。林语嫣绕到他身后,轻轻按摩他的肩膀,婚礼筹备,工作,还有即将出生的孩子...压力太大了。
周俊想说什么,但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他的头慢慢垂到胸前,然后整个人滑到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林语嫣蹲下来,检查他的呼吸和脉搏——平稳而缓慢。她费力地把周俊拖到沙发上,脱下他的外套和鞋子,然后从卧室拿来毯子给他盖上,就像过去七年里无数次照顾醉酒的他一样。
做个好梦。她轻声说,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回到卧室,林语嫣从衣柜里取出那件白色连衣裙——结婚七周年那天穿的那件。她仔细地洗了澡,吹干头发,化上精致的妆,甚至喷了一点香水。然后她穿上连衣裙,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胸前,像个准备入殓的死者。
床头柜上放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她从医院实习的闺蜜那里弄来的。林语嫣拿起刀,在左腕上比划了一下,然后改变主意,选择了更隐秘的大腿内侧。那里的血管丰富,而且不容易被立即发现。
第一刀很浅,只是试探。血珠渗出来,沿着她苍白的皮肤流下,染红了白色床单。第二刀更深,准确地划过静脉。血立刻涌出来,比想象中要快。林语嫣放下刀,双手放回胸前,闭上眼睛。
疼痛并不剧烈,更像是一种遥远的、钝钝的感觉。她感到温暖的血浸透了床单,身体逐渐变冷。脑海中浮现出一些碎片般的记忆：第一次见到周俊时他阳光般的笑容,求婚时他颤抖的手,失去孩子时他红着眼眶强装坚强的样子...
这些画面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她精心设计的场景：周俊醒来,发现她的尸体,痛哭流涕,后悔自己的背叛。他会取消婚礼,会守着她的骨灰过余生,会在每个纪念日给她送花...
林语嫣的呼吸变得浅而急促。房间开始旋转,黑暗从边缘向中心蔓延。在最后的意识里,她似乎真的听到了周俊的哭声,那么真实,那么撕心裂肺...
太平间的灯光冷得刺眼。周俊站在金属台前,看着白布下那个瘦得不成人形的躯体。法医拉开白布,露出林语嫣苍白的脸,妆容依然精致,仿佛只是睡着了。
确认一下,是你前妻林语嫣吗
周俊点点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是她。
死因是失血过多。从伤口看是自杀,但我们在她胃里发现了大量安眠药成分。法医递给他一份文件,需要你签个字,然后可以安排后事了。
周俊机械地签完字,走出太平间。苏梦在走廊等他,挺着明显的孕肚,脸上带着不安。
怎么样确定是她吗苏梦小声问。
周俊点点头：嗯,死了。
那...遗产怎么办你们离婚时不是把房子给她了吗苏梦咬着嘴唇,现在她死了,房子会归谁
周俊揉了揉太阳穴：按照法律,我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可能要等一阵子才能处理。
赶紧找律师问问。苏梦挽住他的胳膊,最好在她家人闹起来前把手续办完。对了,婚礼还能如期举行吗会不会不吉利...
别担心。周俊亲了亲她的额头,一切按计划进行。
他们走出医院,阳光明媚得刺眼。周俊的手机响起,是婚庆公司确认明天的流程。他一边接电话,一边为苏梦拉开车门,完全没注意到医院台阶上一个孤零零的黑色笔记本——那是林语嫣留下的最后一本日记,被粗心的护士混在他的物品中带了出来,又被他随手丢弃。
风吹开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面用颤抖的笔迹写着：
【11月19日,最后的晚餐。当他发现我的尸体时,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失去。我将在他的记忆里永生,而你们,将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下。】
一阵风吹过,笔记本啪地合上,坠入医院的排水沟,被污水和落叶慢慢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