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沉塘
这是我被沉塘的第三分钟。
楚清歌的意识在刺骨的水中浮沉,竹笼缝隙透下的天光越来越暗。
她的指甲早已抓裂,在笼木上留下十道斑驳血痕。
三日前,她还是御史中丞嫡女,
京城人人称羡的楚大小姐,即将与靖安侯世子徐景毓完婚。
而此刻,她却像个贱奴般被塞进竹笼,罪名是——婚前失贞,与家仆私通。
楚氏清歌,辱没门楣,沉塘!
族长的声音隔着水面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
竹笼轰然入水。
在窒息的边缘,楚清歌恍惚看见岸边站着的徐景毓。
他锦衣华服,面容如玉,指尖慢悠悠地摩挲着一枚玉扳指,唇角甚至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可惜了。她隐约听见他说,嫁妆还得退给楚家。
——原来如此。
她突然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捉奸在床,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谋杀。
她的存在,挡了某些人的路。
水流灌入她的口鼻,肺腑如被尖刀搅动。
意识即将消散时,一道玄色身影劈开水面。
哗啦!
一只手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拖出死亡的深渊。
她跌在岸边剧烈呛咳,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被碾碎。
眼前站着个陌生男人,玄色劲装被水浸透,勾勒出凌厉的肩线。
他眉目如刀,眼神比更冷,此刻正居高临下地审视她。
靖国大将军……裴衍她沙哑道出他的身份。
男人眉梢微挑:认得我
楚清歌惨笑。
谁不认得他
二十岁平定北境,二十五岁官拜大将军,是连皇室都要忌惮三分的狠角色。
为什么救我她问。
裴衍半蹲下来,拇指擦过她颈间一枚玉佩,那玉不知何时竟泛着诡异的血色。
听说楚家嫡女天生能窥人心,他低声道,看来传闻不假。
楚清歌瞳孔骤缩。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偶尔触碰他人时,她会看见对方最隐秘的记忆碎片。
你能帮我找到一个人。裴衍从腰间扯下一块玉牌,捏碎的瞬间露出里面一张纸条,
三日前,我军密报在京城被截,接头人左臂有朱砂痣。
楚清歌盯着他持剑的手,鬼使神差地碰了上去。
刹那,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血与火的战场上,密信被调包;
一个与徐景毓七分相似的男子在暗处冷笑;
悬崖边,少女的绣鞋上凤纹染血……
徐景毓的乳母。她脱口而出,朱砂痣在右臂内侧,常去城南的绸缎庄。
裴衍眸光一凛。
暮色四合,他的影子笼罩住她:想报仇吗
楚清歌望向早已无人的池塘边,那里只剩下被践踏的嫁衣。
她缓慢、用力地抬起手,抓住裴衍的剑鞘。
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裴衍低笑一声,解下斗篷裹住她湿透的身躯:交易成立。
远处隐约传来更夫的声音:听说楚家嫡女死了
嘘……徐府今晚可张灯结彩呢。
七日后,京城多了个青衣幕僚。
而一场焚尽权贵的烈火,才刚刚点燃第一簇火苗。
第二章
青衣幕僚
京城西郊,将军别院
铜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的脸。
楚清歌抬手抚摸束发的玉冠,镜中人剑眉入鬓,
肤色被刻意涂成麦黄,唯有一双眼睛仍带着淬冰般的冷光。
楚公子可准备好了门外传来裴衍亲卫的催促声。
稍候。她最后检查了一遍喉结处的伪装——用鱼胶和药材制成的假结,触感与真实无异。
这是裴衍从军中死士那里学来的易容术。
推开门时,檐下的裴衍正在擦拭长剑。
晨光里他侧脸如刀削,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楚明,江南来的谋士,我的幕僚。
将军不必担心。楚清歌声音压得低沉,我比任何人都想保住这个身份。
裴衍终于抬眼,目光在她颈间停顿一瞬——
那里缠着一条青色丝巾,正好遮住女性柔和的线条。
他突然伸手,剑鞘挑起她下巴:眼神太锋利了。楚家嫡女看人时不会这般放肆。
楚家嫡女已经死了。她直视回去,现在活着的,是将军的刀。
剑鞘缓慢滑到她肩头,裴衍唇角微勾:很好。
马车驶向兵部的路上,楚清歌摸到了袖中的密函。
这是今早裴衍给她的第一道考题——
兵部侍郎郑荣可能参与军械贪污,但苦无实证。
郑荣右手小指缺了半截。裴衍闭目养神,找机会碰他的手。
楚清歌捏紧密函。
过去她偶然触发能力时总是恐慌不已,如今却要主动探寻他人记忆。
马车突然颠簸,她身子一歪,膝盖撞上裴衍的佩剑。
紧张裴衍睁眼,眸光锐利如鹰。
只是在想...她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徐家今日会来人吗
裴衍冷笑:你那位前未婚夫现在可是兵部红人。
马车猛然刹住。窗外传来嘈杂声:是徐世子的车驾!
楚清歌指尖掐进掌心。
透过纱帘,她看见徐景毓骑着白马招摇过市,腰间挂着定亲时的龙凤玉佩——那本该是她的聘礼。
别掀帘子。裴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热呼吸擦过她耳廓,你现在的眼神能杀人。
她深吸一口气,却在转头时猝不及防撞上裴衍的胸膛。
隔着衣料,男人身上传来清冷的松木香,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一瞬间,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
黑夜中箭矢破空...裴衍抱着个满身是血的少女嘶吼...崖边残留的凤纹绣鞋...
看到了什么裴衍突然掐住她手腕。
楚清歌冷汗涔涔:将、将军的妹妹...是怎么死的
车厢内空气骤然凝固。
裴衍指节泛白,最终却松开手:这不是交易范围。
兵部议事厅
郑荣果然小指残缺。楚清歌借递公文时不慎碰触,刹那间腥臭的记忆涌来——
深夜库房,郑荣正往军械箱塞入石块,徐家族徽在窗外一闪而过...
大人当心!她突然高喊,同时失手打翻茶盏。
滚烫茶水泼在郑荣袖口,逼得他脱掉外袍——内侧赫然沾着军械库特有的铁锈粉!
裴衍拍案而起:郑大人解释下,休沐日为何去军械库
众人哗然。徐景毓立刻起身帮腔:裴将军无凭无据——
戊字库第七箱。楚清歌突然朗声道,箱底刻着'景毓二年春',是世子去年监工时偷偷命人加刻的吧
徐景毓脸色煞白。这细节绝无外人知晓。
楚先生好记性。裴衍顺势抽刀抵住郑荣咽喉,不如我们去戊字库验验
回程马车里,裴衍丢来一册账簿。
郑荣招供了徐家贪污军饷的事,但证据还不够。他眯着眼打量她,
你怎么知道箱底刻字
楚清歌摩挲着茶杯:碰到世子时...看到他记忆里有凿刻的场景。
裴衍忽然倾身过来,手指抚上她太阳穴:每次触发能力都会头疼
这个距离太危险。
她能数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闻到衣领间淡淡的药草苦香。
就在指尖相触的瞬间,马车突然剧烈摇晃!
有埋伏!车外亲卫大喝。
箭矢穿透车壁的刹那,裴衍旋身将她压进怀里。
他后背撞上车厢,闷哼一声,却把她的头牢牢护在胸前。
将军受伤了楚清歌摸到他后背一片湿热。
死不了。裴衍扯下染血的玉带扣塞进她手里,记住这个纹路——徐家死士的箭头都带这种倒钩。
她握紧带扣,突然听到远处飘来的议论:
听说徐世子要续娶楚家二小姐
可不是,那楚如月比楚清歌更会讨好人...
楚清歌在黑暗中勾起嘴角。多好啊,猎物正自己走向陷阱。
当夜,将军府书房。
裴衍赤着上身任她包扎伤口。
烛光下他后背肌肉紧绷,新伤叠着旧疤,像张狰狞的网。
三日后皇后设宴。他突然开口,你需要一个公开亮相的机会。
楚清歌剪断纱布:比如
城东诗会。裴衍转身,结实的腹肌上还沾着血痕,徐景毓会带着你的好堂妹出席。
她拿起蘸血的纱布,在宣纸上写下一串数字:这是徐家藏银地窖的暗账编号。
裴衍挑眉:所以
听说诗会主题是'即兴赋诗'。她莞尔一笑,我会用这串数字作首藏头诗。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两人对视的眼眸。
那里头燃着同样的野火。
第三章
诗会杀局
三日后,城东揽月楼
楚清歌站在二楼凭栏处,指节轻叩栏杆,目光落在刚入场的徐景毓身上。
他依旧一副清贵公子做派,白衣玉冠,手中折扇轻摇,
只是眼下一片青黑,显然这几日没睡好。
毕竟兵部刚被裴衍掀了个底朝天,郑荣下狱,徐家的财路断了大半。
跟在他身后的,正是楚如月。
楚明先生在看什么身旁忽然传来带笑的声音。
楚清歌收回视线,对上一双风流含笑的眸子。
说话的是户部侍郎之子沈煜,京城有名的纨绔,今日诗会的东道主。
看跳梁小丑。她淡声道。
沈煜一愣,随即大笑:裴将军从哪儿找来你这么个妙人
楚清歌没答,目光却落在远处正与人寒暄的裴衍身上。
他今日难得穿了靛青锦袍,玉冠束发,少了几分沙场戾气,倒像是个清贵的世家公子。
可但凡有人靠近三尺内,他眼神便如刀锋扫过,生生逼退那些想攀附的人。
各位,今日诗会以‘即兴赋诗’为乐,不如就以‘账目’为题沈煜高声道。
账目有人失笑,这也算诗题
楚清歌却勾唇一笑,指尖轻敲杯盏,缓缓起身:在下倒有一首。
满座目光投来,包括徐景毓的。
她不急不缓,提笔蘸墨,在宣纸上写下:
景泰三年冬,银钩藏地宫。
毓秀非君子,二万八千铜。
席间骤然一静。
这诗……有人低声喃喃,怎么像在骂人
嘘!你看每句首字…
景、银、毓、二。
——这正是徐家暗账的编号。
徐景毓猛地站起身,茶盏翻倒,滚烫的茶水泼在衣摆上,
他却浑然未觉,只是死死盯着楚清歌。
你是谁
楚清歌唇角微勾,抬眼与他对视:在下楚明,裴将军府上幕僚。
楚……明徐景毓声音骤冷,你与楚家什么关系
楚家她故作疑惑,徐世子说的是哪个楚家
众人噤声。
谁都知道,楚家嫡女楚清歌暴毙不过半月,徐家却已急着迎娶楚二小姐。
徐景毓面色阴沉,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楚如月见状连忙挽住他的手臂,娇声道:
景毓哥哥,别跟个无名小卒计较……
她话音未落,楚清歌已不慎撞到她,指尖擦过她手腕。
刹那,记忆如潮水涌来——
深夜闺房,楚如月跪在一名华服妇人面前。
娘娘放心,沉塘之事……绝不会有人知道是您授意……
楚清歌瞳孔骤缩!
皇后!
她猛地抽回手,呼吸急促。
皇后为何要杀她
楚明!徐景毓突然厉喝,你这诗藏头露尾,莫不是在影射什么
楚清歌定了定神,抬眼冷笑:
徐世子紧张什么莫非这串数字……真有什么玄机
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渐起。
裴衍不知何时已站到她身侧,冷峻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
若世子问心无愧,不如请户部查查这笔账
徐景毓脸色铁青,猛地拂袖而去,楚如月慌忙跟上。
诗会散后,暴雨骤至。
马车刚驶入暗巷,箭矢便破空而来!
趴下!裴衍一把拽过楚清歌,箭簇擦着他的肩膀钉入车壁。
外面厮杀声骤起,刀光剑影间,楚清歌看到至少十名黑衣人持刀逼近。
徐家的死士。裴衍冷笑,抽剑出鞘,跟紧我。
他踹开车门,剑光如虹,顷刻间斩杀两人。
楚清歌被他护在身后,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混着血水渗入衣领。
又是一箭射来,裴衍旋身将她按在墙边,
自己却闷哼一声,箭矢深深扎进他的后背!
裴衍!
楚清歌心脏骤停。
他却只是咬牙折断了箭尾,反手一剑刺穿偷袭者的喉咙。
别停!他扣住她的手腕,带她冲向巷尾。
将军府内,烛火摇曳。
楚清歌指尖发抖,替他清理伤口。
裴衍赤着上身坐在榻边,肌肉绷紧,冷汗顺着脊背滚落。
箭上有毒她声音微颤。
死不了。他喘了口气,拔出来。
楚清歌握紧箭杆,猛地发力!
鲜血喷涌而出,她连忙按住伤口,却在触碰他皮肤的瞬间——
记忆如惊雷炸开!
夜色下的悬崖,少女的惨叫声划破寂静——
阿衍……救我……
呃!楚清歌头痛欲裂,险些栽倒。
裴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眼神锐利:你看到了什么
她喘息着抬头,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你妹妹的死,和徐家有关。
裴衍指节泛白,眼底血色翻涌。
半晌,他松开她,声音沙哑:
明天开始,我教你防身术。
楚清歌一怔。
data-fanqie-type=pay_tag>
他抬起眼,目光如刃:既然要复仇,就别只会躲在我身后。
窗外雨声渐歇,烛火映照下,他轮廓深邃如雕琢,眼中映着她的影子。
楚清歌缓缓点头。
猎物已经入局,而猎人……也该亮出爪牙了。
第四章
血色宫宴
七日后,凤仪宫
楚清歌盯着铜镜中的自己。
墨发高束,玉冠束顶,一袭暗纹青袍裹住纤细身段,
腰间悬着裴衍给的鎏金令牌——今日宫宴,她将以谋士身份随行。
怕了
裴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今日着了玄色金线朝服,腰间玉带上悬着一柄短刃,整个人如出鞘利剑般锋芒逼人。
楚清歌回身,指尖拂过袖中暗藏的银针:怕的是他们。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进宫。
凤仪宫金碧辉煌,琉璃瓦映着朝阳,晃得人眼花。
踏入殿门的刹那,数道目光如刀般刺来——
这位就是裴将军新得的谋士端坐上首的皇后微笑颔首。
她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凤钗步摇,雍容华贵,唯有眼角一丝纹路透着凌厉,
听闻楚先生诗才绝艳,连徐世子都甘拜下风。
楚清歌垂眸行礼,余光却瞥见皇后腕间一抹红痕——
那是一只血玉镯,与她记忆中楚如月跪拜时所见一模一样。
娘娘谬赞。裴衍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不过是些雕虫小技。
将军过谦了。皇后笑着抬手,来人,赐座。
宫宴伊始,丝竹声声。
楚清歌坐在末席,却察觉到数道打量的视线。
徐景毓就坐在对面,时不时与身旁的楚如月低语,眼神阴鸷。
今日邀诸位前来,是为商议北疆战事。皇后环视众人,三皇子近日将赴边关犒军,不知裴将军——
话音未落,一名华服少年从屏风后转出。
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眉眼与皇后七分相似,只是面色苍白得诡异。
楚清歌手中的茶盏一颤。
三皇子。
传闻中体弱多病的皇室嫡子,却在三年前亲手屠尽一整个叛乱的边城。
这位就是裴将军三皇子走到裴衍面前,忽然伸手,久仰。
裴衍神色不变,刚要抬手相握——
殿下!楚清歌霍然起身,将军旧伤未愈,恐过了病气给您!
一瞬寂静。
三皇子的手悬在半空,眼神渐冷。
皇后眯起眼:楚先生倒是护主心切。
冷汗顺着楚清歌后背滑下。
方才那一瞬,她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裴衍妹妹惨死的画面——
悬崖、凤纹绣鞋、还有......三皇子腰带上那枚独特的鹰形扣!
是臣僭越。裴衍起身,主动握住了三皇子的手。
楚清歌瞳孔骤缩!
接触的刹那,一股恐怖的记忆洪流如海啸般朝她扑来——
血。到处都是血。
少女被逼到悬崖边,三皇子的笑声混合着风声:
要怪就怪你哥哥站错了队......
玉镯。皇后将血玉镯套在手腕上,轻描淡写:处理干净。
啊!
楚清歌头痛欲裂,眼前一阵阵发黑。满
座哗然中,她感到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
天旋地转间,裴衍当众将她打横抱起!
舍臣无状。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容臣先行告退。
没等皇后回应,他已大步踏出殿门。
楚清歌蜷在他怀里,冷汗浸透衣衫,耳畔是他如雷的心跳。
屏息。穿过回廊时,裴衍低头在她耳边道,有人跟踪。
楚清歌咬唇点头,却在转角处看到一道黑影。
是皇后身边的老嬷嬷,正阴恻恻地盯着她。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将军府·夜
是三皇子杀了你妹妹。
楚清歌喘着气,将宫宴上所见告诉裴衍。
烛光下,他侧脸线条紧绷,手中茶杯咔地裂开一道缝。
还有皇后。她继续道,当年沉塘的命令......
话音未落,裴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黑血溢出唇角!
裴衍!
楚清歌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这才发现他后颈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小的伤口——三皇子的戒指上有毒!
叫...军医......他喘息着倒在榻上,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半个时辰后,军医摇头退出:此毒诡谲,除非找到下毒者拿解药......
楚清歌攥紧裴衍滚烫的手。
他已经陷入昏迷,眉心紧蹙,像是在与什么可怖的东西抗争。
犹豫片刻,她俯身贴上他的额头——
意识沉入黑暗的瞬间,她看到十五岁的裴衍。
少年满身是血,抱着妹妹冰冷的尸体在雨中嘶吼。
再往前,是更年幼的他被父亲鞭打后躲在粮仓里独自舔舐伤口......
裴衍!她在一片血色中抓住他的手,醒过来!
现实中的躯体同时震颤,裴衍忽然睁眼,一口黑血喷在她衣襟上!
你......他声音嘶哑,看到了多少
楚清歌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抱住他。
雨声渐急,窗外电闪雷鸣,而屋内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紧密交叠。
皇后已经起疑了。裴衍突然道。
楚清歌苦笑:那个老嬷嬷......
不止。他撑起身,拭去她眼角不自觉溢出的泪水,
兵部刚收到密报——有人向刑部揭发我私藏要犯。
雷声轰然炸响。
楚清歌突然明白皇后今日为何特意让她进宫——不是试探,而是确认!
我会离开。她猛地站起身,不能连累你——
晚了。裴衍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从你碰触我记忆那一刻起,我们就绑死了。
雨点砸在窗棂上,如同催命的鼓点。
远处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
第五章
刑狱七日
子时三刻,将军府
马蹄声如雷鸣逼近,火把将夜空照得血红。
刑部奉命搜查叛党!
怒吼声中,楚清歌猛地推开裴衍书房暗格:从这里能通往后山!
裴衍却纹丝不动,手中长剑泛着寒光:你先进去。
他们冲着你来的!楚清歌扯下腰间令牌砸在他胸口,
带着这个去找沈煜,他能证明兵部贪墨案…
砰!
大门被撞开的巨响打断了她。
火把光影里,徐景毓一身玄甲踏步而来,身后跟着数十名刑部官兵。
裴将军。徐景毓笑得温文尔雅,深夜叨扰,实在抱歉。
裴衍剑尖直指他咽喉:谁给你的胆子搜我府邸
圣旨。徐景毓展开一卷黄绢,上面朱批刺目,有人检举将军私藏朝廷钦犯——
他目光突然钉在楚清歌脸上,比如这位'已故'的楚小姐。
空气瞬间凝固。
楚清歌知道伪装已无意义,索性扯开发带,青丝如瀑散落:徐世子好眼力。
满院哗然。徐景毓眼底涌起病态的兴奋:楚清歌,你居然真活着......
放她走。裴衍忽然扔下长剑,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虎符,北疆三十万大军换她一条命。
楚清歌浑身血液结冰——那是裴衍的命根子!
将军糊涂了。徐景毓轻笑,本官今日只抓钦犯。他猛地挥手,拿下!
电光石火间,楚清歌做了一件事——
她冲向徐景毓,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将袖中银针抵在他颈侧:都别动!
这动作太熟悉了。
当年他们在梅林初遇,她也是这样用簪子抵着调戏她的地痞。
徐景毓眼神恍惚了一瞬。
就这一瞬的破绽,楚清歌贴着他耳畔轻声道:
想要《山河社稷图》的下落,就让他们退下。
徐景毓瞳孔骤缩——那是先帝秘藏的边防图,十年前离奇失踪。
退后!他突然喝止上前的官兵,压低声音,你真知道
楚清歌不答,只是看向裴衍,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信、我。
下一秒,她猛地推开徐景毓,银针划过自己手腕,鲜血顿时染红衣袖:我自己走。
裴衍上前半步又被官兵拦住。
火光里,他们隔着一片刀光剑影对视,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滔天巨浪。
别跟来。她用眼神说,我们的仇人不止徐家。
刑部大牢·地字三层
寒铁镣铐咔地锁住楚清歌手腕,将她吊在刑架上。
盐水浸透的单衣贴在伤口上,每呼吸一次都像刀割。
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地字三层'吗
徐景毓把玩着烧红的烙铁,
因为地上三层关普通犯人,地下三层......他凑近她耳边,专治嘴硬的。
烙铁按上肩头的瞬间,楚清歌咬破舌尖才没惨叫出声。
血肉焦糊的味道弥漫开来,她眼前阵阵发黑。
裴衍把边防图藏哪儿了徐景毓掐着她下巴逼问。
楚清歌吐出一口血沫:徐家通敌叛国的证据......又藏在哪儿
啪!马鞭抽在她腰间,顿时皮开肉绽。
你以为裴衍会来救你徐景毓冷笑,他此刻自身难保——皇后娘娘亲自向陛下递了折子,弹劾他勾结前朝余孽!
楚清歌心头一震。原来皇后打的是这个主意——借她这个已死之人,给裴衍扣上谋反的罪名!
不说徐景毓示意狱卒端来一盆活蛆,那就尝尝这个......
当蛆虫爬进伤口的刹那,楚清歌终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惨叫回荡在牢房里,却无人看见她垂落的手指正悄悄碰触身旁狱卒的靴尖——
记忆如闪电劈入脑海:
皇后心腹将密信塞给徐尚书...信上火漆印着突厥狼图腾......
哈......楚清歌突然笑出声,满嘴鲜血淋漓,
徐景毓,你爹知道你在刑部大牢私藏突厥密信吗
徐景毓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西北角第七块砖。她一字一顿,要我当众说出来吗
这是场豪赌。若那狱卒记忆有误,她立刻会被灭口。
但徐景毓的反应证实了一切——他暴怒地掐住她脖子:找死!
缺氧的眩晕中,楚清歌被甩到墙角。
趁着徐景毓带人去搜密信的混乱,她用指甲在墙上刻下:
皇后通敌,西北角七砖。
第七日·黎明
楚清歌已经看不清了。
连续七日的酷刑让她只剩一口气。
徐景毓终于失去耐心,亲手执起烧红的铁钎:最后问一次,裴衍的军——
轰!
地牢突然剧烈震动!
碎石簌簌落下,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和惨叫。
报!裴衍持圣旨闯狱!
徐景毓脸色陡变,铁钎直刺楚清歌心口:那就一起死!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玄铁箭破空而来,贯穿他手掌!
鲜血喷溅在楚清歌脸上,她恍惚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踏着火光而来。
裴衍一身黑甲染血,手中长剑所过之处,狱卒如麦秆般倒下。
当他看清刑架上的楚清歌时,握剑的手第一次剧烈颤抖起来。
清歌......他斩断镣铐,小心翼翼抱起她,像捧着一碰即碎的琉璃,我来晚了。
楚清歌想说话,却只呕出一口黑血。
她用尽最后力气,将染血的手指按在裴衍手心。
记忆如潮水涌入:
皇后与突厥使臣密会...三皇子腰间的鹰扣是突厥王庭信物...徐家只是摆在明面的棋子......
西北角...第七块砖......她气若游丝,裴衍...我们的仇人是......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昏迷中,楚清歌感觉自己坠入一片血色深渊。
恍惚间,有人紧紧抱住她,那个怀抱带着熟悉的松木香和铁锈气......
别怕。
裴衍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这次换我护着你。
第六章
血色深渊
黑暗。
没有刑具,没有疼痛,只有无边的黑暗。
楚清歌在这片虚无中漂浮,忽然听见水声。
滴答。
一滴血落在她头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血雨倾盆而下,却在触及她皮肤的瞬间化作画面:
十五岁的裴衍跪在祠堂,怀里抱着个气息全无的少女。
祠堂外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有老人,有妇孺,鲜血汇成小溪流向门槛......
这是......裴家灭门
楚清歌想伸手触碰,却听到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别看。
她猛然回头,裴衍就站在血雨中,黑衣被浸透,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的意识拉我进来的。他抬手接住一滴血,那血在他掌心化作一枚染血的鹰形铜扣,
看来你的能力不止读取记忆。
他们正站在裴衍最痛苦的记忆里。
楚清歌下意识靠近他,却见四周场景突变——
三皇子带着突厥武士踹开祠堂门,剑尖挑起裴衍下巴:
要怪就怪你父亲站错了队。
画面再转:
暴雨夜,少年裴衍背着妹妹的尸体在泥泞中爬行,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祖宅......
十五年前,先帝病重,三皇子与突厥勾结意图夺嫡。
裴衍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父亲是太子太傅,所以......
所以裴家上下七十三口,一夜之间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楚清歌颤抖着握住他的手。
雨水忽然停了,黑暗中出现一缕微光,照亮两人交握的指尖。
清歌。裴衍忽然叫她名字,该醒了。
将军府·黎明
楚清歌猛地睁眼,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入目是熟悉的青纱帐,却不是她的房间——
姑娘终于醒了!
一个小丫鬟扑到床前,眼泪汪汪地捧来药碗:
将军守了您三天三夜,方才被圣旨召进宫......
楚清歌试着动弹,发现全身裹满药布。
嗓子干得冒烟:镜子......
铜镜里映出一张陌生的脸:
右颊多了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伤疤,左眼瞳孔竟泛着诡异的淡金色。
御医说姑娘眼中淤血未散......
备车。楚清歌打断她,我要进宫。
小丫鬟吓得打翻了药碗:可将军吩咐…
就说......她盯着镜中面目全非的自己,轻抚眼角异色,我要去向陛下谢恩。
养心殿
皇帝比想象中年轻,眉宇间却带着积年沉疴的灰败。
见她进来,竟亲自起身相迎:楚爱卿受委屈了。
爱卿楚清歌垂眸行礼,余光瞥见屏风后一抹玄色衣角——是裴衍!
朕已下旨严查刑部。皇帝将一份奏折推到她面前,徐家父子明日问斩。
楚清歌接过奏折,指尖一颤。
这不是处置徐家的折子,而是封她为明妃的诏书!
陛下,臣女......
裴衍擅闯刑部、私纵死囚,本是死罪。皇帝咳嗽两声,
但若楚爱卿愿入宫伴驾......
屏风后传来剑鞘碰撞声。
楚清歌忽然笑了。
她缓缓抬眸,淡金色瞳孔直视天子:
臣女容颜已毁,恐污圣目。
无妨。皇帝竟伸手抚她伤疤,朕就喜欢带刺的花。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她脸颊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报!裴将军吐血昏迷!
将军府·夜
楚清歌踹开房门时,几位御医正围着床榻施针。
裴衍面无血色地躺着,唇边残留的黑血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
为首的御医躬身道:将军旧毒未清又添新伤,加之急火攻心......
话未说完,楚清歌突然拔下金钗抵在他咽喉:说真话。
老御医瞳孔骤缩。她趁机抓住他手腕——
记忆闪现:皇后将一包药粉塞给御医...那丫头若不上钩,就让裴衍替她死......
好得很。楚清歌金钗一划,老御医颈侧顿时血流如注,来人!把煎药的罐子拿来!
药罐呈上时,她舀起一勺漆黑药汁,在众人惊呼中一饮而尽!
姑娘不可!
剧痛瞬间灼穿五脏六腑。
楚清歌踉跄几步,却强撑着抓住老御医的头颅,将方才读取的记忆碎片硬生生塞了回去。
啊!!御医抱头惨叫,是鹤顶红...混了断肠草...解药在...在......
楚清歌一口黑血喷在他脸上:在哪!
我腰间...赤玉瓶......
她夺过药瓶扑到床边,捏开裴衍牙关灌下去。
片刻后,裴衍剧烈咳嗽起来,睁开眼第一句话是:
...别入宫。
楚清歌的眼泪终于砸在他脸上。
她转向被按在地上的御医,拾起对方掉落的银针。
姑娘饶命!是皇后逼…
银光闪过,御医的声音戛然而止。
楚清歌将染血的针尖在他衣襟上擦了擦,淡金色瞳孔在烛火下妖异如鬼:
回去告诉皇后。她轻声说,明日徐家问斩时,我会亲自去观刑。
窗外惊雷劈落,照亮她半边染血的容颜。
榻上的裴衍忽然握住她发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但他们都清楚,决战要来了。
第七章
凤唳九霄
刑场·午时三刻
楚清歌站在监斩台下,一袭素白孝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特意没有遮掩脸上伤疤,淡金色左眼迎着烈日,像柄出鞘的刀。
刑台上,徐尚书和徐景毓被按在断头墩前。
昔日风度翩翩的世子如今蓬头垢面,却在看到楚清歌的瞬间疯狂挣扎起来:
贱人!我做鬼也不放过…
噗!
一块烂泥精准糊在他嘴上。
人群哄笑中,裴衍收起弹弓,玄铁轻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今日奉命监斩,腰间除了虎符还悬着那柄斩杀过突厥可汗的饮血剑。
午时到——
刽子手扬起鬼头刀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支鸣镝箭破空而来,精准射穿刽子手咽喉!
保护陛下!
御林军瞬间大乱。
楚清歌猛地转头,只见刑场四周屋檐上冒出数十名黑衣箭手,他们的弯刀上全都刻着突厥狼图腾!
儿臣救驾来迟!
三皇子一袭银甲策马冲入刑场,手中长剑却直奔皇帝而去!
逆子!皇帝踉跄后退,却被皇后死死拽住衣袖,你......
父皇老了。三皇子剑尖抵住皇帝咽喉,该让位了。
直到此刻,楚清歌才看清他银甲下露出的腰带。
那正是记忆里崖边少女死亡时出现的那条!
裴衍!她厉喝一声,鹰扣!
饮血剑应声出鞘,裴衍身形如鬼魅般掠向三皇子。
但比剑光更快的是一道金影,皇后袖中突然射出一只通体赤红的蛊虫,直扑裴衍后心!
小心!
楚清歌纵身扑去。
蛊虫在半空转向,猛地钻进她敞开的衣领!
清歌!裴衍的嘶吼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剧痛。
比刑部大牢所有酷刑加起来还要痛千万倍。
楚清歌跪倒在地,感觉那只虫子正沿着血脉往心脏里钻。
皇后癫狂的笑声刺入耳膜:
噬心蛊入体,必死无——
砰!
楚清歌染血的手突然扣住皇后咽喉,将她狠狠掼在地上!
娘娘错了。她唇角溢出血线,淡金色瞳孔却亮得骇人,这是......我的契机。
啊——!!
皇后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楚清歌的手指如烙铁般陷进她皮肉,汹涌的记忆洪流通过皮肤接触疯狂涌入——
十五年前雨夜,皇后将裴家布防图交给突厥使者...
三年前悬崖边,她亲手把裴衍妹妹推下去...
昨日养心殿,她在皇帝茶中下毒...
还有此刻,埋伏在城外的三万突厥铁骑...
这些画面通过楚清歌暴涨的能力,竟化作实质的金色纹路浮现在空中!
全场哗然中,皇帝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毒妇......
陛下当心!
裴衍的箭矢破空而至,贯穿三皇子喉咙!
几乎同时,楚清歌操纵着刚获得的能力,朝混乱的御林军统领隔空一抓——
接住虎符!
原本扑向裴衍的统领突然转身,稳稳接住皇帝抛出的虎符,高声喝道:
御林军听令!诛杀突厥细作!
局势瞬间逆转。
楚清歌却再也支撑不住,踉跄倒下时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裴衍的手按在她心口蛊虫钻入的位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撑住...我带你找医......
来不及了。她咳出一口发黑的血,听我说...城外三十里...有突厥......
报——!一骑绝尘冲入刑场,北疆急讯!突厥二十万大军压境!
裴衍抱紧她的手臂肌肉虬结,眼中血色翻涌。
楚清歌却笑了,染血的手指抚上他紧抿的唇:
去吧...大将军...
她从来都知道,家国与他,从来都不是选择。
等我回来。裴衍将唇贴在她冷汗涔涔的额头,这是命令。
当夜·将军府
楚清歌在剧痛中忽醒忽昏。
蛊虫已钻入心脉,按理说早该毙命,
可她胸口的金色纹路却诡异地与蛊虫形成了僵持。
姑娘!小丫鬟哭着捧来药碗,御医说这药能暂时压制......
楚清歌刚要接过,突然察觉不对——丫鬟袖口沾着皇后宫中特有的龙涎香!
她猛地扣住丫鬟手腕,读取的记忆令她毛骨悚然:
皇后死前最后一道命令...若本宫事败,就让整个皇城陪葬...
来人!她强撑起身,全城戒备!有火油…
轰!
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光刹那染红半壁夜空!
第八章
涅槃重生
将军府·子夜
楚清歌蜷缩在床榻上,心口处的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扭曲蔓延。
每呼吸一次,都像有利刃在五脏六腑里搅动。
姑娘...撑住...小丫鬟哭着替她擦汗,帕子刚碰到额头就嗤地冒起白烟。
楚清歌的体温已经高到能灼伤人了。
突然,房门被猛力撞开!
一个披着兽皮的老妪跨入屋内,脖颈挂满古怪骨链。
她枯瘦如鹰爪的手直接撕开楚清歌的衣襟,
露出心口那只已成型的金色蛊纹,那图案赫然是只振翅凤凰!
果然......老妪激动得浑身发抖,突然跪地叩首,恭迎圣女归来!
楚清歌疼得视线模糊:你...认错...
二十年前南疆内乱,圣女携刚出生的您投奔楚家。老妪从怀中掏出一块血玉,
这是令堂临终托付,说待您蛊血觉醒时......
玉坠触到肌肤的刹那,楚清歌脑中轰地炸开无数画面——
白衣女子将她塞进襁褓...
楚夫人含泪接过...
南疆王殿燃起冲天大火...
啊!她猛地弓起身子,一口黑血喷在床幔上。
那血里竟有金丝游动,落地后化作几只细小蛊虫,飞快钻入地缝消失不见。
老妪见状大喜:凤凰蛊苏醒了!
她突然抽出骨刀划破自己手腕,将血滴进楚清歌口中,请圣女饮血续命!
腥甜液体入喉,楚清歌心口剧痛居然稍缓。
她盯着掌心浮动的金纹,突然想起刑场上那个诡异现象——她竟能隔空操控御林军统领!
城外...火油...她强撑着抓住老妪,突厥人...
老妪却摇头:您那位大将军,三日前已带人截住突厥狼骑。
说着从兽皮里掏出一封染血的信,今早刚到的战报。
信纸展开,凌厉字迹力透纸背:
已斩可汗,密信到手。等我。
落款处是个歪歪扭扭的衍字,笔划里还夹着碎肉渣。
楚清歌将信笺按在心口,突然听到院外传来撕心裂肺的马嘶声!
千里之外·突厥王庭
裴衍单膝跪在血泊里,饮血剑插在地上勉强支撑身体。
他玄甲早已碎了大半,左肩还钉着半支断箭,脚下躺着突厥可汗无头的尸体。
将军!亲卫踉跄奔来,找到密匣了!
裴衍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撬开铁匣。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封密信,最上面那封赫然盖着凤印——
是皇后亲笔所书,写的是先帝驾崩那夜如何与突厥里应外合!
其中还夹着一份名册:
朝中竟有三十多位大臣暗中投敌,连瘫痪的皇帝都被标记为药石无灵。
传令。裴衍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活人,轻骑队带密信先回京,其余人......
他看了眼帐外飘起的大雪,跟我屠尽王庭。
亲卫倒吸冷气:可兄弟们只剩......
屠尽。裴衍拔出佩剑,冻成冰渣的血块从铠甲上簌簌掉落,一个不留。
五日后·金銮殿
楚清歌一袭素衣站在玉阶下,淡金色瞳孔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
她身后跪着六个被蛊虫控制的三皇子残党,正机械地复述罪行:
......正月十六,臣等奉皇后命在护城河埋设火油......
龙椅上的皇帝半身不遂,闻言发出嗬嗬怪叫,涎水浸湿龙袍。
陛下别急。楚清歌拾阶而上,指尖金蛊飞舞,
您当年默许皇后毒杀先太子时,可比现在镇定多了。
满殿哗然!老丞相直接吓晕过去。
正当混乱之际,殿门突然洞开!
寒风卷着血腥味涌入,一道黑影迈过门槛。
裴衍回来了。
他玄甲尽赤,怀中紧抱的钢匣滴着黑血。
每走一步,地上就多出一个血脚印。
四目相对的瞬间,楚清歌看到他眼中翻滚的情绪。
她下意识要迎上去,却见裴衍突然单膝跪地,将钢匣高高捧起:
臣,幸不辱命。
匣盖翻开,里面是突厥可汗的首级,以及——
先太子冤案证据!有大臣惊呼。
楚清歌却盯着裴衍血迹斑斑的护腕。
那里本应露出一截手腕,如今却缠满浸血的布条。
她突然想起老妪的话:
凤凰蛊若遇真龙血,可活死人肉白骨......
一个疯狂的念头浮现。
退朝!她突然高喝,一把拽起裴衍就往偏殿拖。
大臣们还呆愣着,两人已经消失在侧门后。
偏殿暖阁
楚清歌反手锁门,转身就把裴衍按在柱子上。
伸手。
裴衍不明所以地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腕。
她毫不犹豫划破自己掌心,将渗着金丝的血滴在他伤口上——
奇迹发生了。
深可见骨的伤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裴衍瞳孔骤缩:你......
嘘。楚清歌将染血的手指抵在他唇上,现在,轮到将军兑现承诺了。
她踮脚贴近他耳畔,带着蛊毒特有的暗香:
你说过...回来就要我。
第九章
凤临天下
金銮殿·卯时
楚清歌站在滴漏前,看着最后一滴水落下。
寅时刚过,殿外已候满文武百官——今日要宣读先帝遗诏。
姑娘...小丫鬟捧着药盏的手在抖,张公公说,传位诏书被改过十七次...
楚清歌抚过袖中那封真正的密旨,没说话。
三日前皇帝回光返照,竟爬到她脚边吐出半枚玉玺。
楚氏女...那枯爪般的手攥得她脚踝渗血,朕要你对着大周列祖列宗发誓...
殿门轰然洞开。
宣文武百官进殿——
楚清歌深吸一口气迈入大殿,淡金色瞳孔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
裴衍按剑立在龙椅旁,玄甲未卸,眉骨一道新伤还在渗血。
张太监颤抖着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慢着。
楚清歌突然打断。
她在满殿惊愕中走到龙椅前,从袖中抽出血色帛书:这才是真诏。
裴衍剑鞘一横,拦住扑上来的张太监。
帛书展开的刹那,老丞相直接瘫坐在地——
那竟是传位给楚清歌的禅位诏!
妖女惑乱朝纲!户部尚书刚吼出声,就被楚清歌隔空一抓。
你昨晚收了南疆使臣多少黄金
诡异的金纹从她指尖窜入尚书眉心。
那老头突然抽搐起来,不受控制地嘶喊:
白银二十万两!就等新帝登基时打开城门…
满殿死寂。
楚清歌指尖轻敲龙椅扶手,每敲一下,就有一个大臣栽倒自曝其罪。
当她敲到第七下时,殿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喊杀声!
报——!南疆十万大军已破西门!
城墙·血战
楚清歌站在箭垛上,狂风吹得她衣袍猎猎。
城下黑压压的南疆军阵中,有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正举刀高呼:
诛杀窃国妖女!
——是南疆王,她生父的弟弟。
楚清歌轻笑一声,摘下发间金簪。
簪尖划破手腕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无数毒虫从砖缝、地洞、甚至尸体眼眶里钻出!
它们汇聚成金色洪流,在她脚下堆叠成凤凰形态。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那虫群组成的凤凰竟真的振翅腾空,扑向南疆大军!
凤凰蛊...南疆王面具跌落,露出与楚清歌七分相似的脸,你果然是我侄女...
话音未落,虫群已将他吞没。
三日后·洞房
红烛高烧的寝殿里,楚清歌自己掀了盖头。
裴衍难得没穿铠甲,大红喜服衬得眉目如画,只是指节仍下意识摩挲着剑柄。
看够了吗她挑眉。
裴衍突然单膝跪地,捧起她的赤足戴上一条细金链:臣的聘礼。
链坠是半枚带血虎符——他竟把军权化作脚链!
楚清歌正要笑,胸口突然传来剧痛。
小心!
裴衍猛地将她扑倒。
一支玄铁弩箭破窗而入,直接射穿他后背心!
不!!
楚清歌接住裴衍下滑的身体,摸到他后心湿黏一片。
窗外传来张太监尖笑:老奴终于为先帝报仇了——
声音戛然而止。
楚清歌隔空扼住他咽喉,金色瞳孔暴亮如烈日:说!
老太监不受控制地坦白:先帝...早知你是南疆圣女...
特意让你与裴衍相争...老奴在箭上涂了...鸩羽...
裴衍的唇已泛出青紫。
楚清歌毫不犹豫拔箭,对准自己心口刺入!
你疯——
剧痛中她将半颗滚烫的心头血喂进裴衍口中。
当血泪滴落在地时,整座寝殿突然开满血色红莲。
而张太监在莲香中化作一具枯骨,死前最后句话是:
先帝...其实死于...皇后...
登基大典·重阳
楚清歌玄袍金冠立于高处,接受万民朝拜。
裴衍按剑立在九阶之下,铠甲上凤凰暗纹与她袖口金龙正好相对。
当礼官高喊夫妻对拜时,这位曾血洗突厥的大将军突然当众掀开朝服——
心口处赫然是与楚清歌一模一样的金纹。
臣的嫁妆。他捧出一卷名录,这是十五年来,所有参与裴家与楚家血案之人。
楚清歌接过名册,指尖金蛊飞舞。
在文武百官惊恐的注视中,她轻笑着将名册投入铜鼎:
朕准他们...戴罪立功。
火舌吞没名录的刹那,远处传来凤凰清啼。
朝阳破云而出,照亮这对新人交握的手——
那里有江山万里,也有情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