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结婚五年,江屿在我生日宴上沾着别的女人的口红印回家,而我吐着血被送进医院。
医生说我得了胃癌,他却忙着转移财产,连丧偶证明都准备好了——就为了娶大股东的千金林媛。
更讽刺的是,我在这时查出怀孕。
江屿红着眼求我打胎:这孩子不健康!
可当我翻出他电脑里的打胎预约单,发现日期竟比诊断报告还早一周。
直到我在手术室门口,听见他电话里那句:等她死了,我立刻娶你女儿。
我摸着肚子笑了。
既然他这么盼着我死,那我就让他亲眼看看——
到底是谁先下地狱。
1.
我盯着验孕棒上的两条红线,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洗手间外传来脚步声,我慌忙把验孕棒塞进抽屉。
门被推开时,我正往脸上泼冷水。
微微,宾客都到齐了。
江屿倚在门框上,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
你躲在这干什么
水珠顺着我的下巴滴进洗手池。
镜子里,江屿的衬衫领口沾着一抹刺眼的玫红唇印。
马上好。
我扯出微笑,你先去招呼客人。
他走近,身上飘来一丝甜腻的香水味——这不是我用的牌子。
当他伸手想碰我肩膀时,我下意识躲开了。
怎么了他皱眉。
没事。
我越过他往外走,别让客人等太久。
宴会厅灯光璀璨。
我站在角落,看着江屿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宾客间。
林氏集团的千金林媛正贴着他耳语,涂着红色甲油的手搭在他臂弯里。
胃里突然翻涌起一阵恶心。
我快步走向洗手间,却在拐角听见林媛娇嗔的声音。
江总,人家礼物都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离婚啊
别闹。
江屿的低笑像把刀扎进我耳膜,今天她生日。
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三个月前江屿让我签的那份财产公证,原来是为今天准备的。
回到宴会厅,侍者推来蛋糕。
江屿在众人起哄下搂住我的腰。
老婆,许个愿。
烛光摇曳中,我看着他虚伪的温柔笑意,突然想起五年前他跪在暴雨里求我嫁给他的样子。
我希望...
我深吸一口气,江屿能得偿所愿。
掌声响起时,我胃部传来尖锐的疼痛。
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在雪白蛋糕上。
尖叫声中,江屿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
我抹了把嘴角,看着掌心的鲜红,突然笑了。
生日快乐,沈微。我对自己说。
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
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江屿手机屏幕上林媛发来的消息:
死不了吧说好今晚来我家的。
2.
我睁开眼,看见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左手插着输液管,右手被攥得生疼。
江屿趴在床边睡着了,西装外套皱巴巴的,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
我抽出手,他立刻惊醒。
醒了
他声音沙哑,医生说你是急性胃出血。
我看向窗外。
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划出明暗条纹。
林媛知道你在这吗
江屿的表情僵住。
他松开我的手,从床头柜拿起保温杯。
喝点水。
回答我。
微微,现在别谈这个。
他拧开杯盖,你需要休息。
我把头转向另一边。
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
护士推门进来换药。
36床,今早要做胃镜。
江屿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屏幕,按掉,又响,又按掉。
接吧。
我说,别让人等急了。
他走到走廊上,压低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飘进来。
...在医院...她没事...晚上再说...
护士拆开我手臂上的绷带。
你丈夫很关心你,守了一整夜。
我盯着她胸前的工牌。
李护士,检查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下午吧。
她调整输液速度,不过看你出血量,最好做个全面检查。
江屿回来时,我正盯着窗外发呆。
他在床边坐下,身上那股香水味已经被医院的味道盖过去了。
公司有点事...他开口。
去吧。
我打断他,我习惯一个人。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站起来理了理领带。
我晚上来接你。
门关上后,我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来自我爸。
回拨过去,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闺女
爸,我没事,就是胃出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江屿呢
去公司了。
又是一阵沉默。
我听见打火机的声音,我爸戒烟五年了。
检查结果出来告诉我。
他最后说,我明天过来。
挂断电话,我点开邮箱。
辞职信已经写好,只差发送。
光标在发送按钮上悬停许久,最终我关掉了页面。
下午做胃镜时,医生皱起的眉头让我心里一沉。
回到病房,主治医生已经在等我了。
家属呢
就我自己。
他推了推眼镜:初步诊断是胃溃疡伴出血,但发现异常肿块,需要活检确认性质。
我接过检查单:最坏结果是什么
胃癌中期可能性较大。
他语气平静,明天上午活检,三天后出结果。
我点点头,仿佛在听别人的病情。
医生离开后,我打开手机银行,查看共同账户余额。
江屿上周刚转走两百万,备注是项目投资。
走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我病房门口。
林媛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装,手里拎着果篮。
沈姐姐,听说你住院了。
她笑得甜美,江总让我来看看你。
我把检查单折好放进抽屉。
他让你来的
是啊。
她把果篮放在床头,我们刚开完会。
果篮里放着进口车厘子和晴王葡萄,都是江屿最爱吃的。
我拿起一颗车厘子,鲜红的汁水染在指尖。
你们睡过几次
林媛的笑容僵在脸上:什么
我问..我慢慢咀嚼果肉。
你们上床几次了
她的脸涨得通红。
你胡说什么!我和江总只是...
三次五次
我吐出果核,他喜欢开灯还是关灯
林媛夺门而出时,撞上了来查房的护士。
我靠在枕头上,突然觉得很好笑,笑得胃部伤口隐隐作痛。
傍晚江屿匆匆赶来,脸色难看。
你跟林媛说什么了
聊了聊你的床上习惯。
我翻着杂志,她说你坚持不了三分钟。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她父亲是公司大股东!
所以呢
我合上杂志,要我写道歉信吗
江屿扯松领带,在病房里来回踱步。
你知道我最近多难吗公司上市在即,资金链紧张...
离婚吧。我说。
他猛地停住脚步。
什么
我累了。
我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放彼此一条生路。
江屿走到床边,突然跪下抓住我的手。
不,薇薇,我错了。
我已经和林媛断了,真的...
我抽出手,从抽屉里拿出检查单递给他。
他快速浏览着,脸色越来越白。
胃癌他声音发抖。
疑似。
我拿回检查单,三天后确诊。
江屿的眼泪砸在病床栏杆上。
我马上联系最好的专家...
不必了。
我躺回枕头上,明天活检,你记得签字就行。
他红着眼睛点头,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屏幕上林董两个字格外刺眼。
江屿按掉电话,但我已经转过身去。
去吧,别让岳父大人等急了。
关门声后,我打开手机相册,删掉了最近一张合影。
那是上个月结婚纪念日拍的,江屿搂着我的腰,我们笑的那么幸福。
3.
我坐在病床上等医生来宣布结果,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腹部。
江屿坐在访客椅上,第三次把同一份文件翻到第一页。
我去催一下。
他终于站起来。
坐下。
我说,医生该来时自然会来。
他重新坐下,膝盖不安地抖动。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想起大学时他挂科后等补考成绩的模样。
那时候他还会抓着我的手说微微我害怕。
主治医生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两份报告。
他看了看江屿,又看了看我。
家属先出去吧。
江屿站起来:我是她丈夫。
医生把其中一份报告递给他。
那正好,一起听。
我盯着医生手里的另一份报告。
江屿的那份明显更厚,边缘还贴着彩色标签。
先说胃部情况。,医生严肃的说。
活检结果显示是良性肿瘤,但溃疡面积较大,需要立即手术。
江屿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
太好了,那...
另一份报告。
医生打断他,把薄的那份递给我。
血检确认妊娠,但HCG数值异常,建议做进一步检查。
我接过报告,纸张在我手里微微发抖。
江屿伸手想拿,我折起来塞进枕头下。
什么时候手术我问。
明天上午。
医生看了看我们。
考虑到患者怀孕,麻醉方式需要调整。
江屿猛地站起来。
这个孩子不能要!
医生皱眉:这是你们夫妻需要商量的。
我老婆刚做完胃镜活检,又马上要手术,这孩子能健康吗
江屿声音越来越高。
而且她可能还有胃癌...
疑似胃癌。
医生纠正,而且现在确诊是良性。
我平静地打断他们:我要这个孩子。
江屿转向我,眼里布满血丝。
你疯了万一手术出问题...
那就出问题。我看着他的眼睛。
反正你连丧偶证明都准备好了,不是吗
江屿像被雷击中般僵住。医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你们先商量,手术同意书签好叫我。
门关上后,江屿慢慢跪在床边。
你看了我电脑。
财产公证,丧葬保险,丧偶证明模板。
我一字一句地说,挺周全的。
他抓住我的手,掌心全是汗。
微微,那些只是...
以防万一
我抽出手,就像你和林媛上床,也只是'以防我不够好'
江屿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按掉,又响,又按掉。
我伸手拿过来,屏幕上林董两个字闪闪发亮。
接啊。
我把手机递给他,别让岳父大人等急了。
他按了接听,但没有放到耳边。
林媛父亲洪亮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小江啊,考虑得怎么样我女儿等不起,打胎对身体伤害大...
江屿慌乱地挂断,但已经晚了。
我看着他惨白的脸,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所以...
我轻声说,你让我打掉孩子,是为了娶她
不是!
他抓住我的肩膀。
那老东西一厢情愿!我和林媛早就...
护士推门进来:36床,术前准备。
我挣开江屿的手,跟着护士往外走。
他在身后喊我,声音嘶哑。
微微!手术同意书还没签!
我没有回头。
走廊尽头,医生正在和一位穿白大褂的陌生男人交谈。
看到我过来,医生介绍道:正好,这位是北京来的张教授,专门看你的病例。
张教授伸出手:你好,我是肿瘤医院的张明。
我机械地握手。
他的掌心干燥温暖,手指修长干净,无名指没有戒指。
你的情况特殊。他说,怀孕期间做胃部手术风险很大,但如果不做...
我明白。我说。
张教授微微皱眉:你丈夫呢需要一起沟通。
死了。
我看着走廊尽头追来的江屿,轻声说,丧偶证明都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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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4.
麻醉针扎进脊椎时,我咬住了嘴唇。
冰凉的药液蔓延开来,下半身逐渐失去知觉。
会有点不舒服。
主刀医生说,但能听见我们说话。
手术刀划开皮肤的触感很奇怪,像钝器划塑料袋。
我数着天花板上的斑点,突然听见监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
血压骤降!护士喊道。
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在我耳边说:胎儿可能保不住了,需要全麻抢救,家属在哪
我想说话,但舌头像被粘住了。
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最后看见的是张明冲进手术室的白色身影。
醒来时嘴里插着呼吸管。
我下意识摸肚子,被一只手轻轻按住。
别动。
张明的声音,手术很成功。
我眨眼,视线模糊地聚焦在他脸上。
他眼下有黑眼圈,白大褂皱巴巴的。
孩子呢我嘶哑地问。
他沉默了一下:很遗憾。
眼泪顺着太阳穴流进头发里。
张明轻轻擦掉:江屿在外面,要叫他进来吗
我摇头,呼吸管随着动作晃动。
他调整了一下:那等你转到普通病房再说。
监护仪的滴答声里,我又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呼吸管已经拔了,窗外是漆黑的夜空。
江屿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攥着几张纸。
我稍微一动,他就惊醒了。
薇薇!
他眼睛通红,你吓死我了...
我看向窗外。
凌晨三点,医院走廊的灯还亮着。
孩子没了。我说。
江屿的喉结滚动。
医生说是麻醉意外...
你很高兴吧
我转头看他,不用当负心汉了。
他脸色惨白。
我注意到他手里的纸——是林媛的孕检报告,日期是昨天。
她怀了你的孩子
江屿慌乱地把纸藏到身后:不是...这是...
滚出去。
微微,你听我解释...
滚!
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护士冲进来,把江屿推了出去。
我大口喘着气,腹部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护士给我打了镇静剂。
药效发作前,我听见她在走廊上说:病人需要休息,家属明天再来。
第二天一早,张明来查房。
他检查我的伤口,在平板上记录。
可以出院了。
他说,需要定期复查。
谢谢。
有件事...他犹豫了一下.
手术中我们发现你子宫有异常,可能是长期服用避孕药导致的。
江屿说你一直在吃
我冷笑:五五年没碰过避孕药。
张明的表情变得严肃。
那就有问题了。
他走后,我拿起手机。
江屿发了二十多条消息,最后一条是:
我在楼下咖啡厅,随时可以上来。
我点开相册,翻到五年前的照片。
那时候我们刚结婚,江屿搂着我说要两个孩子,一个像他,一个像我。
手机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照片里,江屿和林媛在产科门诊前拥吻,配文:谢谢姐姐成全。
我删掉照片,拨通了孤儿院的电话。
李院长,我能回去住段时间吗
5.
轮椅碾过医院走廊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护士推着我,手里拿着出院小结。
有人来接你吗她问。
我摇头:打车就行。
电梯下到一楼,冷气扑面而来。
透过咖啡厅的玻璃,我看见江屿坐在里面,面前放着两杯咖啡。
我让护士推我绕到侧门。
阳光刺得眼睛发疼,我眯起眼,看见一辆出租车正好停在门口。
去城南孤儿院。我对司机说。
车子驶离医院时,我降下车窗。
风灌进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江屿的消息:
你去哪了病房怎么空了
我拉黑了他的号码,点开邮箱。
辞职信还在草稿箱里。
我按下发送,然后删除了公司所有联系人的电话。
姑娘,前面修路。
司机转头说,得绕道。
我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
随便吧,不着急。
收音机里放着午间新闻,女主播的声音平静无波。
江氏集团股价今日再次下跌,有消息称...
我关掉收音机。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去医院看病人
我就是病人。
他尴尬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车子拐进一条小巷,路边是家宠物医院。
玻璃窗后,一只橘猫正在舔爪子。
孤儿院的铁门还是老样子,油漆剥落,露出里面的锈迹。
我付完车费,站在孤儿院门口按铃。
李院长开门时,手里的菜刀还在滴水。
她瞪大眼睛:沈微
我能回来住几天吗
她一把抱住我,身上有葱花和油烟的味道。
傻孩子,这里永远是你家。
厨房里飘出炖肉的香气。
小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笑声像阳光一样洒得到处都是。
我的房间还保留着,床单是新换的,窗台上摆着盆多肉植物。
你睡会儿。
李院长说,晚饭叫你。
我躺在床上,听见楼下孩子们背古诗的声音。
天花板上有道裂缝,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6.
第二天,我和李院长一起去了张明的实验室。
实验室比想象中更小。
我推门进去时,他正在显微镜前调整镜头。
样品带来了他没抬头。
我从包里取出密封袋,里面装着那罐养生茶的残留粉末。
他接过袋子,递给身旁穿白大褂的助手。
加急处理。
他对助手说,然后转向我,坐。
椅子很硬。
我看着他操作仪器,白大褂下的肩膀线条紧绷。
他突然转头:你丈夫是学医的
医学院毕业,没当医生。
他记录了什么:有接触药物的渠道
我翻出手机相册,找到那张抽屉的照片。
这是他书房里的药瓶。
张明放大图片,眉头皱得更紧。
这是处方级避孕药,剂量很高。
他放下手机。
建议报警。
李院长站在窗边,影子投在地上像座小山。
先拿到铁证。
张明的手机响了。
他听完电话,表情变得严肃。
化验结果显示粉末含有避孕药成分,还有微量米非司酮。
堕胎药李院长声音骤冷。
是的。
张明看向我,你上次流产可能不是意外。
实验室突然安静得只剩仪器运转声。
我盯着墙上的人体解剖图,胃部的伤口隐隐作痛。
能立案了。
李院长掏出手机。
张明递给我一份报告。
你的子宫检查结果,长期服药导致内膜损伤。
他停顿一下,但及时治疗还能恢复。
我接过报告,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走出实验室,阳光刺眼。
李院长去开车,张明跟出来站在我旁边。
你还好吗他问。
我抬头看他。
堕胎药会影响手术吗
理论上不会...除非...
除非有人刻意加量。
我替他说完,手术那天江屿给我带了蜂蜜水。
张明脸色变了:我需要调手术记录。
李院长的车停在路边。
上车后,我把对话告诉她。
她猛打方向盘,车子急刹在路边。
回院里。
她声音嘶哑,这事我来处理。
孤儿院的晚饭时间总是热闹。
孩子们排队洗手,年纪大的帮年纪小的盛汤。
我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是李院长特意熬的鱼汤。
沈微姐...
八岁的小雨凑过来,你生病了吗
嗯,刚做完手术。
她歪着头:疼不疼
现在不疼了。
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
给你,吃药的时候吃糖就不苦了。
我接过糖,包装纸已经皱巴巴的,显然珍藏了很久。
小雨蹦蹦跳跳地回到座位,马尾辫一甩一甩。
手机震动,是江屿发来的消息:
我们谈谈,条件随你开。
我回复:明天上午十点,民政局见。
晚上,张明打来电话。
查了手术记录,你的麻醉剂量确实被调整过。
他停顿了一下。
监控显示,术前江屿和麻醉师单独交谈过。
我把手机开免提,放在枕头上。
能证明是他指使的吗
麻醉师已经承认了。
张明说,江屿承诺给他儿子安排工作。
窗外,孩子们在院子里玩捉迷藏。
一个小男孩躲在窗台下,冲我做了个嘘的手势。
立案吧。
我说,我作证。
挂断电话,小男孩还蹲在那里。
我推开窗:数到几了
一百!
他咯咯笑着跑开了。
夜色渐浓。
我躺在床上,听着楼下洗碗的声音,李院长训孩子的声音,还有远处街道的喧嚣。
明天要去民政局,要去警局,要开始新生活。
但此刻,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我久违地感到了安心。
7.
过了半月。
我坐在张明诊室的硬椅上,看他翻阅检查报告。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白大褂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
子宫内膜恢复良好。
他指着其中一张图表,激素水平接近正常值。
意思是
理论上可以怀孕。
他合上文件夹,但建议再调理三个月。
诊室门被推开,护士探头:张主任,下个病人在等了。
他点点头,转向我:下周再来复查。
走出医院,我站在台阶上深呼吸。
三个月前挂着点滴从这里离开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如今腹部的伤口已经结痂,变成一道浅粉色的细线。
手机震动,是李院长发来的消息:
晚上炖了鸡汤,孩子们都想你了。
我回复马上回去,顺手点开另一条未读。
张明发来一份医学文献,关于子宫损伤的康复案例。
自从上次作证后,他每周都会发些资料给我。
公交车上,我碰见了麻醉科的刘医生。
他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
恢复得...还好吗
挺好。
我直视他,多亏张主任。
他耳根发红:那个...江屿的案子下周开庭...
我知道。
我刷卡下车,我会去。
孤儿院的铁门敞开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
小雨第一个看见我,飞奔过来抱住我的腿。
沈微姐!看我画的画!
她举着一幅蜡笔画,上面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
这是你,这是院长妈妈,这是张医生。
她指着穿白大褂的小人。
我蹲下问她:为什么画张医生
因为他总给你送药呀。
小雨眨着眼,院长妈妈说他是好人。
李院长从厨房探出头。
回来了洗手吃饭。
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鸡汤,还有我最爱的红烧鱼。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讲着一天的趣事,碗筷碰撞声和笑声混在一起。
张医生下午来过。
李院长给我盛汤,留了几本医书,说对你有用。
我翻开最上面一本,扉页上写着张明的名字,页边还有密密麻麻的笔记。
他还问你要不要去听什么讲座。
李院长递给我一张纸条。
说是什么肿瘤学的。
纸条上是张明工整的字迹:
明晚七点,医院学术报告厅。
我收好纸条,帮小雨挑出鱼刺。
窗外夕阳西沉,给院子里的梧桐树镀上金边。
晚饭后,我坐在书桌前翻看张明留下的医书。
其中一页折了角,上面用红笔圈出一段话:
药物性子宫损伤的康复期,适当运动有助于恢复。
书页空白处写着:
每天散步半小时,我可以在医院花园陪你。
手机亮起,是张明发来的消息:
收到书了吗
我拍了张看书的照片发过去。
他很快回复:折角的那页,建议从下周开始。
我回复:好,明天讲座见。
合上书,我听见窗外孩子们背古诗的声音。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明天要出庭,要面对江屿,要彻底了结过去。
但此刻,翻着医书,听着孩子们的读书声,我第一次清晰地看到未来的轮廓。
8.
法院的木质长椅冰凉坚硬。
我坐在原告席,看着法警押解江屿走进来。
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脸色灰败,手腕上的铐链闪着冷光。
被告人涉嫌故意伤害罪、投毒罪,现在开庭。
法官的声音在肃穆的法庭里回荡。
我挺直脊背,目光扫过旁听席。
李院长坐在第一排,身边是抱着画板的小雨。
张明穿着深色西装,安静地坐在角落。
请原告陈述。
我站起来,声音平稳。
江屿长期在我的饮食中添加避孕药物,并在手术前指使麻醉师加大剂量,导致流产。
检察官播放了监控录像。
画面里,江屿将一包粉末倒进我的水杯,动作熟练得像是日常习惯。
另一段视频显示,他在手术前与麻醉师密谈,递过一个信封。
被告人有何辩解
江屿的律师站起来。
我的当事人承认添加避孕药,但声称是为了调节原告月经周期。
至于流产纯属医疗意外...
对对!
检察官打断,有证人证词。
张明被传唤作证。
他站在证人席,白大褂下的身形挺拔。
根据医疗记录,原告体内米非司酮含量远超安全剂量,直接导致流产。
江屿突然抬头,眼神怨毒。
张医生,你处心积虑接近我妻子,就为了今天吧
法官敲响法槌。
被告人注意言辞!
休庭时,小雨跑过来抱住我。
沈微姐,我画了画给你。
画上是戴着手铐的江屿,被关在笼子里。
她指着角落里的小人。
这是你,这是张医生,我们在外面笑。
判决很快宣布。
江屿因故意伤害罪被判七年,当庭收监。
法警押走他时,他回头看我,嘴唇蠕动说了什么。
我没兴趣知道。
走出法院,阳光刺眼。
张明跟上来:我送你回去
不用。
我看向停车场,李院长在等。
他递给我一份文件:
你的复查报告,恢复得不错。
我接过文件,纸张在风中微微颤动。
谢谢你这段时间...
应该的。他打断我,作为医生。
李院长的车停在路边。
上车前,小雨突然问:张医生,你还会来给我们看病吗
张明蹲下与她平视。
当然,明天就来检查你们的牙齿。
回孤儿院的路上,李院长一直哼着歌。
等红灯时,她突然说:张医生人不错。
嗯。
他父母都是医生,家风正。
我看向窗外飞驰的景色。
我才刚离婚。
知道。
她转动方向盘,不急。
孤儿院门口停着一辆搬家公司的车。
工人们正往院里搬崭新的书架和玩具。
张医生捐的。
李院长解释,说是给孩子们建图书角。
晚饭后,我在整理新书时发现一本医学图册。
扉页上写着:给勇敢的沈微,愿你永远健康。——张明
手机亮起,是他发来的消息:明晚七点,学术报告厅,给你留了座。
我回复:好。
窗外,孩子们在新书架上翻找自己喜欢的绘本。
小雨坐在角落,认真临摹一本人体解剖图册。
夜色渐深。
我坐在书桌前,翻开张明送的那本图册。
里面夹着一张纸条。
每次复诊后,可以一起去花园散步半小时。
合上书,我听见楼下孩子们互道晚安的声音。
月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明天要开始新的生活,要学习新的知识,要慢慢走出阴影。
但此刻,在这个充满童声的房间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9.
我站在肿瘤医院的花园里,看着张明快步走来。
他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两支笔,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等很久了他微微喘气。
刚到。
我接过文件袋,这是什么
你的复查报告和医学院的招生简章。
他指着其中一页,我帮你划了重点。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翻看资料,发现每所学校的优势专业都被他标注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帮我
他推了推眼镜:因为你问问题的角度总是很特别。
远处钟声敲响七下。
张明看了眼手表:讲座要开始了。
学术报告厅坐满了人。
张明带我走到前排预留的位置,旁边坐着几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
这位是沈微。
张明介绍,她对肿瘤学很感兴趣。
老教授们友善地点头。
其中一位递给我一份讲义:年轻人多学习是好事。
讲座开始后,张明站在台上,幻灯片的光映在他脸上。
他讲到胃癌早期诊断时,目光扫过我,嘴角微微上扬。
中场休息时,小雨打来视频电话。
她举着一幅新画的画:沈微姐,你看!这是你穿着白大褂的样子!
画上的我戴着听诊器,身边站着穿白大褂的张明。
背景是孤儿院的医务室。
李院长说你要当医生了。
小雨兴奋地说,是真的吗
我看向台上的张明:还在努力。
讲座结束后,张明被几位教授围住讨论。
我站在走廊等他,翻看他给我的资料。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便签。
每周三晚上,我在孤儿院医务室值班,你可以来旁听。
久等了。
张明走过来,白大褂上沾着咖啡渍。
教授们太热情了。
我们并肩走在医院的花园小径上。
夜风带着花香,吹散了一天的疲惫。
考虑好报哪所学校了吗他问。
想先考成人高考。
我指着资料上一所学校,这个离孤儿院近。
他点点头:我可以帮你补习生物和化学。
路灯突然亮起,照亮我们脚下的路。
张明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地上,和我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为什么选择学医他突然问。
我看着远处亮着灯的孤儿院窗户。
想成为像你一样的医生。
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你会比我更出色。
回到孤儿院,孩子们已经睡了。
李院长在厨房热牛奶,桌上放着张明送来的医学入门书籍。
张医生打电话来,说明天带几个医学生来给孩子们体检。
李院长递给我牛奶,你跟着学学。
我翻开最上面一本书,扉页上写着张明的名字和一行小字:
给未来的沈医生。
窗外,月亮升到梧桐树梢。
我坐在书桌前,开始做第一套模拟题。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
明天要开始复习,要制定学习计划,要为新的目标努力。
重新开始的这些日子,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期待。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