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了我的手背。
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的触感。
我的脸颊,没由来地,又开始发烫了。
回家。他扔下这两个字,提着篮子和斧头,转身,率先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
陆铮家的这个名头,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至少,在这个陌生的、充满恶意的世界里,它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能为我……挡去不少风雨。
第五章
冰山下的旧伤
陆铮似乎很忙。
除了每天下地挣工分,他还会去山里打猎,或者……帮村里人做些木工活,换取一些额外的收入和票证。
他很少待在家里。大多数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守着这间空荡荡的土坯房。
对此,我并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庆幸。
和这样一座冰山共处一室,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但这天晚上,却出了点意外。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我缩在炕上,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和雨声,心里有些发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一声压抑的闷哼。
是陆铮回来了
我心里一紧,连忙披上衣服下炕,点亮了那盏昏暗的煤油灯。
打开门,一股夹杂着雨水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冻得我打了个哆嗦。
门口,站着陆铮。
他浑身都被雨水淋透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脸色……异常苍白。他一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右腿膝盖处,指缝间……似乎有暗红色的液体渗出
你……你怎么了受伤了我惊呼出声,连忙上前扶住他。
他的身体很重,带着一股冰冷的湿气。
……没事。他摇了摇头,想要推开我,声音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痛苦。
都流血了还没事！我顾不上男女有别,强行将他扶到炕边坐下,快让我看看！
借着昏暗的油灯光,我小心翼翼地撩起他湿透的裤腿。
触目所及,是一道……狰狞可怖的旧伤疤！贯穿了他的整个右膝！伤疤周围的皮肤,因为淋了雨,加上他刚才似乎又用力过猛,此刻正微微裂开,渗着血珠！
我的心,猛地揪紧了！
这么严重的伤……是……当兵的时候留下的
难怪……他走路的姿势,偶尔会有些不自然。
难怪……下雨天,他总是皱着眉头。
原来……
是旧伤复发了。他看着我震惊的表情,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老毛病了,不碍事。
这还不碍事！我看着那道几乎将他膝盖分成两半的伤疤,只觉得眼睛发酸,你……你赶紧躺下！我去给你找药！
我慌慌张张地翻着原主留下的那个破木箱,找到了一些据说是能止血消炎的草药,又烧了热水,笨手笨脚地,想要替他清洗伤口。
他似乎有些不习惯我的靠近,身体紧绷着,想要拒绝。
别动！我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都这样了还逞强！
或许是被我的凶悍镇住了,他竟然……真的没再动。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直落在我身上,眼神……复杂难辨。
昏暗的油灯下,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替他处理着伤口。他的皮肤很烫,肌肉紧实,带着一种……属于军人的硬朗。
我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肌肤。
带来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我的脸颊,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该死！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谢谢。
就在我心乱如麻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他一声……低沉沙哑的道谢。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
对上他那双……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反而……带着一丝暖意的眼睛。
那一刻,我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这个……如同冰山般的糙汉,似乎……也并非完全没有温度
只是……他的温柔,都隐藏在了那坚硬的外壳之下,不易察觉。
第六章
笨拙的靠近
自从那晚帮陆铮处理了腿伤之后,我们之间的气氛,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依旧沉默寡言,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把我当成空气了。
他会在吃饭的时候,偶尔……抬眼看看我,虽然很快又会移开视线。
他会在我笨手笨脚地做一些不熟悉的家务时（比如缝补衣服）,默默地……从旁边递过来针线或者顶针。
他甚至……会在我晚上看书（我从箱底翻出了几本原主带来的、纸张都已泛黄的旧书）时,将那盏昏暗的煤油灯,往我这边……挪近一点点
这些……极其细微,甚至可以说是笨拙的举动,却像一滴滴温水,悄无声息地,渗透着我那颗早已被现实磋磨得有些僵硬的心。
我不再像最初那样,对他充满了恐惧和排斥。
我开始……尝试着去了解他。
虽然,他依旧像一本……封面厚重、内容加密的书,很难真正读懂。
我知道了,他退伍回来,是因为腿伤,已经无法再继续留在部队。
我知道了,他是村里的名人,不仅因为他当过兵,立过功,更因为……他那不苟言笑、下手狠厉的凶名（据说以前村里有地痞流氓想欺负他家,被他一个人打得落花流水,从此无人敢惹）。
我还知道了……他父母早亡,是跟着年迈的奶奶长大的。奶奶前两年也去世了。这个看起来冷硬如铁的男人,其实……也是个孤身一人。
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凑出了一个……与我最初印象不完全相同的陆铮。
他并非……生来就如此冷漠。
或许……只是生活的磨砺,和……不善言辞的性格,让他习惯了用沉默和强硬,来包裹自己。
而我……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妻子,对他而言,或许……也是一个需要时间去适应的意外
随着了解的加深,我心里的那点防备,也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卸下。
我不再刻意躲着他。
甚至……会尝试着,主动和他说几句话。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说,他听。
或者……他只用嗯、哦、好这几个单音节词来回应。
但……至少,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了。
有一次,我尝试着,用家里仅有的一点白面,给他……烙了几张葱油饼。
虽然,火候没掌握好,有的地方焦了,有的地方还没熟透。
但他……竟然……面不改色地,把那些饼都吃完了
甚至……在我忐忑地问他味道怎么样时,还……破天荒地,给出了一个字的评价——
……行。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我竟然……从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类似于满意的情绪
那一刻,我的心里……竟然涌起了一股……小小的、难以言喻的……喜悦
天啊！
我一定是疯了！
竟然会因为这个糙汉的一句行,而感到高兴！
我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落荒而逃。
我和他之间……这奇怪的、笨拙的靠近,到底……算什么
第七章
赶集日的惊喜
日子,就在这种平淡、压抑,却又偶尔泛起一丝涟漪的氛围中,缓缓流淌。
转眼,就到了月底的赶集日。
这是村里每个月最热闹的一天。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会带着自家的农产品或者手工艺品,到镇上的集市去交换或者售卖,换取一些油盐酱醋和……紧俏的票证。
天还没亮,陆铮就起来了。
我迷迷糊糊地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披上衣服出去一看,他竟然……已经套好了牛车车上还放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似乎是他攒下的猎物皮毛和一些晒干的草药。
你……要去赶集我有些惊讶地问。
嗯。他点了点头,看了我一眼,收拾一下,一起去。
……我也去
去镇上,给你……扯几尺布,做身新衣服。他移开视线,语气有些……不自然
给我……做新衣服
我愣住了。
来到这个年代这么久,我身上穿的,一直都是原主那几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衣服。虽然陆铮没有说过什么,但我自己……其实也挺嫌弃的。
没想到……他竟然……注意到了还要……带我去买布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布料可是精贵东西,需要布票才能买。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来的布票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含糊地解释了一句：……以前攒的。
以前攒的
是为了……给他未来的媳妇准备的吗
想到这里,我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但……能去镇上逛逛,还能……做身新衣服,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我立刻来了精神,回屋匆匆洗漱了一下,换上了一件……相对干净整洁的衣服。
牛车很慢,路也很颠簸。
但我的心情,却像窗外的阳光一样,明媚了起来。
这是我穿越过来后,第一次……离开那个闭塞的小山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镇子不大,却很热闹。
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卖什么的都有。吃的,穿的,用的……虽然大部分东西,在我这个现代人看来,都粗糙简陋得不行,但……那份久违的、充满烟火气的喧嚣,却让我感到一阵亲切。
陆铮先是沉默地,带着我去供销社,用他那些不知攒了多久的布票和钱,给我……扯了几尺当下最时兴的的确良布料,是一种……很鲜亮的碎花图案。
虽然,以我现代的审美来看,有点土气。但……在这个灰扑扑的年代,已经算是难得的亮色了。
我心里,暖暖的。
扯完布,他又带着我,在集市上逛了一圈。
他似乎……对我的喜好,有着一种……近乎直觉的了解
他会停在卖麦芽糖的摊位前,买一块给我。（我小时候很喜欢吃这个）
他会指着一个卖头绳的大婶那里,示意我去挑一个。（我平时确实喜欢用头绳把头发扎起来）
他甚至……还从一个卖旧书的小贩那里,给我……淘换回来一本……纸张泛黄的泰戈尔诗集！（我大学时的最爱！）
我捧着那本诗集,看着身边这个……依旧沉默寡言,侧脸线条硬朗的男人,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巧合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
这么多次……还能是巧合吗！
他……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对我……如此了解！
难道……
我们以前……真的认识！
第八章
认识的错觉
从集市回来后,我的心,就彻底乱了。
陆铮在集市上的种种反常表现,让我心中那个关于我们以前是否认识的疑团,越来越大。
可无论我怎么回忆,怎么搜索原主那破碎的记忆,都找不到任何……与陆铮相关的片段。
原主苏晴,是个土生土长的南方姑娘,大学毕业后响应号召来到这个北方偏远山村插队。性格……怎么说呢,有点清高,有点娇气,还有点……恋爱脑（据说就是为了追随一个同样下乡的男知青,才不顾家人反对来到这里的,结果……来了之后才发现,那男知青早就和村里的一个姑娘好上了。）
她的记忆里,除了那个让她伤心欲绝的渣男知青,和村里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就再也没有……关于陆铮的任何信息了。
他们俩……应该是在原主落水被救后,才第一次见面的。
那……陆铮对我那些了如指掌般的喜好,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或者……是他观察入微,从我平时的言行举止中推断出来的
可……泰戈尔诗集这也能推断出来
我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堵得慌。
我开始……更加留意陆铮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他身上,找到更多的破绽。
但他……似乎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沉默寡言、冷硬如铁的状态。
白天,他依旧下地,打猎,做木工活。
晚上,他依旧默默地吃饭,劈柴,或者……坐在煤油灯下,擦拭他那把……看起来就很锋利的军用匕首
他很少看我,也很少和我说话。
仿佛……赶集日那天那个体贴入微的男人,只是我的一个错觉。
这让我更加……困惑了。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对我……又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是责任是怜悯还是……真的……隐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就在我被这些问题折磨得快要发疯的时候,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邻村,因为争夺水源的问题,和我们村发生了械斗！
第九章
糙汉的守护
械斗,在这个闭塞落后的年代,并不罕见。
尤其是在这种缺水干旱的季节,为了争夺有限的生存资源,村与村之间,爆发冲突是常有的事。
但这一次,似乎……格外严重。
邻村仗着人多势众,竟然……纠集了几十号青壮年,拿着锄头、扁担、甚至……土制的猎枪,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我们村口！
我们村的男人,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拿起武器,聚集在村口,准备迎战。
一时间,村口喊杀声震天,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我虽然害怕,但还是忍不住,跟着人群,远远地在后面看着。
我看到……陆铮也在人群中。
他没有拿那些锄头扁担,手里……依旧是那把砍柴的斧头。
他站在最前面,面对着邻村那些气势汹汹的人,身形挺拔如松,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煞气！
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对方的气焰,弱了三分！
……陆铮邻村带头闹事的那个刀疤脸,看到陆铮,似乎也有些忌惮,声音明显小了下去,这……这是我们两个村子的事,你……你也要插手
陆铮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踏了一步。
仅仅一步。
那无形的、强大的气场,却让对方几十号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水,可以商量。陆铮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但……谁敢动我们村一根毫毛,我陆铮……奉陪到底！
他的话,掷地有声！
带着一种……属于军人的铁血和霸气！
邻村的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被陆铮的气势所慑,骂骂咧咧地,退了回去。
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流血冲突,竟然……就因为陆铮一个人,一句话,而化解了
我看着他那挺拔的背影,看着那些村民们投向他的、充满敬畏和感激的目光,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
这个……我的丈夫,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糙汉,原来……是这么的……强大,这么的……可靠。
他不仅……守护着我。
也在……守护着这个村子。
那一刻,我对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超越了感激和好奇的……敬佩之情。
晚上,他回来的时候,胳膊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应该是刚才混乱中,被谁不小心碰到的。
我连忙找出草药和干净的布条,要给他包扎。
他本来想拒绝,说小伤,没事。
但在我坚持的目光下,他最终……还是默默地伸出了胳膊。
昏暗的油灯下,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替他处理着伤口。
他的手臂,肌肉结实,线条流畅,充满了力量感。
我的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
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以后,别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我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我的心尖。
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第十章
吃醋的误会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但我和陆铮之间的气氛,却在悄然改变。
虽然依旧话不多,但……彼此间的眼神交流,似乎多了起来。
偶尔,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不再是冰冷的疏离,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暖意和……闪躲
我的心,也变得越来越……不平静。
我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在意他。
在意他有没有按时吃饭,在意他的腿伤有没有再犯,在意他……看我的眼神。
这种在意,让我感到恐慌,却又……无法控制。
就在我为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情愫而烦恼不已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误会,发生了。
那天,村里来了几个新的男知青。其中一个姓王的,长得白净斯文,能说会道,一来就……对我表现出了明显的好感。
他会有意无意地凑到我身边,跟我搭话,问我城里的事情,甚至……还想帮我干活（虽然笨手笨脚的,帮了倒忙）。
对于他的殷勤,我其实挺反感的,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
但……这些落在别人眼里,尤其是在……陆铮眼里,似乎……就变了味
我发现,那几天,陆铮看我的眼神……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冰冷,甚至……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愠怒
他不再默默地帮我,甚至……连话都懒得跟我说了。
晚上回家,也是板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冷漠,弄得莫名其妙,心里……还有点委屈。
我做错什么了吗
终于,在一个晚上,我忍不住了。
陆铮,我看着他那张冰块脸,鼓起勇气问,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他劈柴的动作一顿,抬起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没有。
那你这几天……
我怎么样他打断我,语气生硬,不是……挺好的吗有人……抢着帮你干活,陪你说话。
我愣住了。
他这话……酸溜溜的……
难道……他是在……吃醋！
这个念头一起,我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脸颊也开始发烫！
他……他竟然会因为那个王知青……吃醋！
这……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其实……是在意我的！
巨大的惊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涩,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
你……你胡说什么！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雀跃,我……我跟那个王知青……没什么！
没什么他冷哼一声,语气里的不悦更明显了,我看他……恨不得天天粘着你！
那……那关我什么事！我有些急了,脱口而出,我又不喜欢他！
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更烫了！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能听到自己……和他的心跳声,都……有些失控。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那冰冷的表情,似乎……也出现了一丝裂缝
……真的他看着我,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
……嗯。我低下头,声若蚊吟。
他没有再说话。
但……屋子里的气压,似乎……不再那么低了
他劈柴的动作,也……好像……轻快了一些
我的心里,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原来……
这个看起来冷硬如铁的糙汉,竟然……也会有这么……幼稚（可爱）的一面
第十一章
炕上的坦白
那晚的吃醋乌龙之后,我和陆铮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虽然没有完全捅破,但……无疑是更薄了。
我们之间的互动,也变得……更加自然,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
他会依旧默默地照顾我,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专注和温度。
我也会……不再那么拘谨,偶尔……会主动和他分享一些……城里的趣事（当然,是筛选过的,符合这个年代背景的）。
虽然,交流依旧不多,但……彼此都能感觉到,有些东西,在悄然滋生,蔓延。
这天晚上,外面又下起了雨。
不大,淅淅沥沥的,打在屋檐上,发出单调却又让人心安的声响。
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我和陆铮,难得地,都没有工作。
他坐在炕沿上,擦拭着他的军用匕首。
我则靠在炕头,看着那本快要被我翻烂了的泰戈尔诗集。
雨声,灯影,沉默……
构成了一幅……
strangely
harmonious
的画面。
……这本书,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很喜欢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嗯,很喜欢。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看着书页上那些优美的文字,轻声说,它让我在……绝望的时候,能看到一点点……光
他擦拭匕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抬起头,看着我,眼神深邃。
……你,后悔来这里吗他问,声音低沉。
我沉默了。
后悔吗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是后悔的。恨不得立刻死去,或者……能找到回去的路。
但现在……
经历了这么多,适应了这里的艰苦,也……感受到了某些意料之外的温暖……
……不知道。最终,我摇了摇头,轻声说,有时候觉得……这里也挺好的。安静,简单……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
虽然……物质匮乏,生活艰辛。
但……至少,心,是踏实的。
尤其……身边还有……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注视,抬起头,迎上我的目光。
四目相对。
在昏黄的灯光下,在淅沥的雨声中,一种……名为情愫的东西,在空气中,无声地发酵,蔓延。
陆铮……我鬼使神差地,轻轻叫了他的名字。
嗯
你……我看着他,鼓足了勇气,问出了那个……困扰了我很久,也……或许会改变一切的问题,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他握着匕首的手,猛地一紧！
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复杂,充满了……我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第十二章
心照不宣的答案
面对我那句石破天惊的追问,陆铮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激烈。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震惊,愕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交替闪过,最终……沉淀为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沉重而复杂的……悲伤
他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死死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的灵魂看穿。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再次凝固了。
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我们两人……同样失控的心跳声。
……为什么这么问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颤抖。
……直觉。我说,迎着他复杂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你对我……太了解了。了解得……不像一个……我们才认识几个月的人。
从赶集日那些恰到好处的惊喜,到他对我生活习惯的默然迁就,再到……刚才,他看我读诗集时,那似乎了然于心的眼神……
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匪夷所思,却又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我们之间,一定……有着某种我不知道的过去！
他看着我,眼神里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温柔和……痛楚。
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伸出手,用那只布满老茧,却又带着滚烫温度的大手,轻轻地,覆在了我的头顶。动作……笨拙,却又……充满了珍视。
……傻丫头。
他低低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叹息般的宠溺。
仅仅三个字。
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我心中所有的迷雾！
是他！
真的是他！
虽然,我依旧想不起,我和他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过去。
虽然,我依旧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守护在我身边。
但……在这一刻,所有的疑问,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他那声饱含了万千情绪的傻丫头……
已经给了我……心照不宣的答案。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我眼眶里滑落。
不是悲伤,不是委屈。
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漂泊了许久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宿般的……酸涩和……温暖。
我抬起手,覆上他放在我头顶的大手,泪眼朦胧中,看着他,哽咽着,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那,我还要……叫你陆铮吗
他看着我,看着我泪湿的脸颊,眼中的痛楚和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俯下身,用他那粗糙的指腹,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
然后,用一种……无比郑重,却又温柔到极致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叫我……阿铮。
阿铮……
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熟悉,又陌生。
却……带着一种,仿佛已经等待了千年的……温暖和悸动。
窗外,雨声依旧。
屋檐下,灯影摇曳。
我和他,隔着一个时空的距离,隔着无数遗忘的记忆,却在这一刻……仿佛真正地,触碰到了彼此的灵魂。
未来的路,依旧充满了未知。
这个贫瘠的年代,依旧充满了艰辛。
但……
我知道,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一个人。
在这个七零年代,在这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我找到了……我的阿铮。
找到了……我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