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旗袍谍影:夜枭密令 > 第一章

第一章
电讯室的摩尔斯密码
深秋的夜像块浸了墨的绸缎,裹着潮气从窗缝钻进来,冻得苏眠指尖发僵。她伏在斑驳的木桌前,发报机的按键在掌心压出红痕,煤油灯的火苗被穿堂风撩得东倒西歪,将旗袍领口的珍珠项链映成一串碎钻,在青灰色墙面上投下摇曳的影。
嗒嗒嗒——嗒滴滴嗒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时,隔壁档案室的铜锁咔嗒轻响。苏眠手腕翻转,银簪从袖口滑落的瞬间,食指已准确勾住耳机线,将发烫的听筒按在大腿上——那是用棉絮裹着的摩尔斯电码速记本,凹凸的纸页硌得她膝盖生疼。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她忽然想起今早梳头时,镜中映出后颈新冒的冻疮,此刻正贴着冰凉的衣领,像块烧红的炭。
周明礼的皮鞋碾过木地板的吱呀声近了。苏眠垂眸盯住译电稿第三页,钢笔尖在夜莺二字上洇开墨点,指甲盖无意识地摩挲纸角,直到三道浅痕渗出血丝。这个总带着樟木香的男人总让她想起老家的棺木店,尤其是他腰间那只牛皮密码盒,扣环处的铜锈和父亲临终前攥着的怀表一个颜色。
苏科员倒是勤勉。周明礼的镇纸咚地磕在她砚台上,松烟墨的气味混着烟草味涌上来。苏眠抬头时恰好撞上他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手术刀,在她胸前的珍珠项链上停留半秒,又滑向她攥紧的译电稿。她指尖微动,将纸角往墨水瓶下推了半寸,瓶身上昭和十五年制的刻痕硌得指腹发疼——这是上周从日军联络官尸体上扒下来的战利品,此刻正稳稳压住密电里码头仓库四个字。
发报机的余温还在灼烧大腿。凌晨三点截获的电波里,南京站三个字像三颗钉子,钉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想起三天前在科长办公室替醉醺醺的周明礼续茶,看他趴在文件上打呼噜时,密码盒的锁扣正对着雕花窗格的月光,三圈半的齿纹在光影里明灭,像极了母亲绣在鞋面上的缠枝莲。
科长谬赞了。苏眠扯出半枚银元大小的笑容,无名指悄悄勾住旗袍开衩处的暗扣,薄刀片顺着大腿外侧滑入掌心,冰凉的金属刃贴着腿根的旧伤疤,那是去年在苏州河执行任务时被流弹擦过的印记。周明礼的手指敲了敲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是三个月前她故意在茶水间遗失的赝品,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轻晃,撞出细碎的响声。
窗外的野猫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像极了上个月在刑讯室听见的、交通员老王临刑前的低喊。苏眠站起身时,高跟鞋的鞋跟碾过地板缝里的发报机零件——那是她今早故意掉落的,此刻正混着周明礼鞋面上的红胶土,在煤油灯下泛着暗红。她走向档案柜时,刀片已藏进指缝,第二页第十七行的纸页在指尖微颤,摩尔斯电码的点划随着心跳起伏,像在给远处的长江水打拍子。
最近电讯科的老鼠闹得凶。周明礼突然开口,镇纸碾过她刚整理好的译电稿,皇军司令部说,重庆方面的电台最近在浦口频繁活动。他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她发间的珍珠簪,那是前天她从日军少佐情妇那里借来的,簪头的猫眼石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绿,苏科员留洋学的电讯,该不会只记得发商用电报吧
苏眠的刀片在纸页上划出第三道短横,指尖渗出的血珠恰好落在转移的摩尔斯符号旁。她转身时故意让旗袍开衩多露出半寸,大腿内侧的烫疤在煤油灯下若隐若现——那是三年前在东京特训时,为了记住密码本页数,用烟头烫出来的印记。周明礼的喉结动了动,视线错开的瞬间,她已将刀片藏回袖口,指尖在档案柜上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混着远处码头的汽笛,消失在秋夜里。
当周明礼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苏眠瘫坐在藤椅上,听着发报机冷却时的噼啪声,像极了老家灶膛里将熄的柴火。她摸出藏在珍珠项链里的微型胶卷,第十七颗珠子的螺纹已被磨得发亮,那是她今早趁周明礼午睡时,用修表镊子拓下的密码盒锁模。窗外的野猫又叫了一声,这次带着胜利般的尖啸,惊飞了檐角的寒鸦。
她低头看着译电稿上的夜莺二字,指甲再次划过那三道浅痕。十七天前潜入76号时,上线老钟说过,真正的情报员要像夜莺,既能模仿百鸟啼鸣,又能在黎明前藏好自己的声音。此刻她摸着旗袍开衩处的刀片,忽然想起东京那个飘雪的夜晚,教官用枪管抵住她眉心说的话:记住,最好的密码不是写在纸上,是刻在骨头上。
煤油灯的火苗突然爆了个灯花,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像只收起翅膀的夜枭。苏眠扯下珍珠簪,让烫过的卷发散落肩头,发间残留的樟木香让她皱了皱眉。她知道,周明礼刚才离开时,故意碰歪了档案柜第三层的《电讯条例》,那是他惯用的试探手段——就像三天前,他在密码盒里多缠了圈铜丝,却不知今早她换锁模时,顺便在暗格里留了半片阿司匹林。
远处传来巡夜人的梆子声,二更天了。苏眠摸出发报机备用电池,冰凉的金属壳让她想起南京城外的紫金山,那里埋着她的第一个电台,还有同组的小张,他最后一句话是:苏姐,你的旗袍开衩该缝缝了,都露出枪套了。她低头看了眼大腿外侧,藏刀片的暗袋边缘还渗着血,忽然笑了——今晚过后,或许该换条新旗袍了,开衩要再高些,方便藏勃朗宁。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窗棂时,苏眠终于将译电稿重新誊抄完毕,错误的格式被巧妙改成日军常用的气象密码。她对着镜子补妆,口红在夜莺二字的位置点了下,像滴凝固的血。周明礼的密码盒还在腰间晃荡,而她知道,藏在档案柜第二页第十七行的摩尔斯电码,此刻正随着清晨的风,飘向长江对岸的芦苇荡,那里有艘挂着永昌号船旗的货轮,正等着接收一个叫危险,转移的密令。
收拾妥当的苏眠踩着高跟鞋走向门口,发报机的余温还在桌上氤氲。路过周明礼的办公室时,她听见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嘴角微微扬起——那个写着商用电报的信封里,她夹了张戏园传单,背面用米汤写着夜枭计划的前三个坐标,等太阳再升高些,阳光会让那些字显形,像极了周明礼即将铁青的脸。
走出电讯室的瞬间,苏眠迎上清晨的冷风,珍珠项链在领口闪了闪。她知道,这场用摩尔斯电码写就的谍影戏,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她的旗袍开衩处,那把薄刀片正贴着旧伤疤发烫,随时准备划破黎明前的黑暗。
第二章
当铺里的青铜镇纸
秋阳斜斜切过飞檐上的瑞兽雕纹,将宝庆斋的枣木匾额染成暖金色。苏眠的羊皮手袋叩在铜环上时,门轴发出老旧的吱呀声,混着扑面而来的陈香——那是檀木与霉纸相缠的气息,像极了76号档案室最深处的味道。她指尖抚过门环上的绿锈,忽然想起昨夜在电讯科刻下摩尔斯电码时,刀片划破指尖的血珠曾渗进木纤维,此刻掌心的纹路里还凝着暗红。
掌柜老陈正伏在红木柜台上,鹿皮擦子在青铜镇纸上打圈,兽面纹的眼窝处泛着温润的光。听见脚步声,他抬头时镜片滑到鼻尖,目光落在苏眠腕间的翡翠镯子上,浑浊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那是只豆青种的老坑镯,三年前她在苏州河沉船里捞起的,镯壁内侧刻着极小的寅字,对应着当票上唐寅真迹的暗码。
苏小姐来得巧。老陈的嗓音像浸了水的棉纸,右手拇指在镇纸顶部轻点三下,正是昨夜她刻在译电稿上的安全信号,那幅《山路松声图》本是要留到冬至的,不想昨夜有位主顾带着关东军的通关文牒,硬要当场取货。他说话时袖口滑落半寸,三道平行的红痕划过腕骨,像极了老钟曾在她掌心刻过的联络暗号。
苏眠的指尖划过镇纸边缘,三圈半的回纹在指腹下凹凸有致,与周明礼密码盒的锁扣齿纹分毫不差。她忽然注意到老陈握鹿皮擦子的手在发抖,指节泛白如骨,柜台上的算盘珠子还停在三六七的位置——那是老钟约定的紧急撤离代码。后堂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像极了发报机按键弹起的声音,她刚要开口,就见老陈突然剧烈咳嗽,手帕上洇开的血渍呈扇形,正是危险的摩尔斯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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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
青瓷茶盏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炸开。苏眠绕过屏风时,鞋跟碾过一片碎瓷,冰凉的触感透过鞋底。老陈仰躺在青砖地上,喉头插着半截钢笔,墨水滴在月白长衫上,蜿蜒成扭曲的S形——那是她代号夜莺的首字母。她的手刚触到羊皮手袋里的勃朗宁枪柄,后颈就抵上了枪管的冷铁,熟悉的樟木香混着硝烟味涌来,比昨夜在电讯科时更浓,还带着一丝铁锈味。
苏科员好兴致,大清早逛当铺。周明礼的左手扣住她手腕,虎口处的老茧硌得她生疼,不过您怕是记错了,76号的电讯科科员,不该和重庆方面的‘宝庆斋’掌柜这么熟络吧他扯动手袋拉链的力道极大,金属齿刮过皮革的声响里,苏眠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上撞出闷响——她今早特意在夹层里多塞了三张戏园传单,油墨味盖过了隐形墨水的醋香。
译电稿复印件落在老陈血泊旁,周明礼的皮鞋尖碾过码头仓库四字,鞋面上的红胶土泥渍蹭脏了纸角。苏眠盯着那抹暗红,忽然想起三小时前,他办公室的烟灰缸里有半支樱花牌香烟——这是76号刑讯室特供,专门用来灼烧犯人的指腹。科长说笑了,她忽然歪头咬住他手腕内侧的麻筋,咸腥的血味在舌尖炸开,您密码本第三组数字若是和皇军调防计划对得上,昨夜码头的货轮怎么会多装二十箱煤油
周明礼吃痛松手的瞬间,苏眠的高跟鞋已踢向炭盆。烧红的炭块飞溅在镇纸上,腾起的烟雾里,她看见自己今早用米汤写在镇纸底部的密电内容正显形,淡褐色的字迹在青铜反光中明明灭灭。译电稿复印件被火舌卷住,露出底层的《牡丹亭》戏单,杜丽娘的水袖在火光中扭曲,像极了周明礼此刻铁青的脸。
抓住她!
后堂传来杂沓的脚步声。苏眠撞破雕花窗纸的刹那,翡翠镯子从腕间滑落,她凭着特训时的肌肉记忆甩出,镯身的弧度恰好砸中追来特务的眉骨,脆响混着咒骂声在晨雾里散开。她跌进当铺后院的青苔堆,掌心触到砖缝里凸起的第三块青砖——那是老钟上周埋微型电台的标记,砖面的凹痕正是摩尔斯电码的·—·—。
电台的金属壳还带着地气的凉,耳机线缠在手腕上时,她听见周明礼在破窗前喝令留活口。指尖在按键上飞舞,她故意将夜枭计划的夜字多敲了个点,这是老钟教过的紧急代码,意味着发报人正在被追踪。码头上的汽笛适时响起,盖住了电波的滴滴声,她数着心跳敲完最后一个毒气弹,突然发现电台底部刻着行小字:致夜莺,紫金山的梅开了。
泪水突然涌上眼眶。她想起去年冬至,老钟在紫金山废碉堡里教她发报,大衣口袋里装着用草纸包的梅花糕,说等胜利了要带她去苏州吃正宗的枣泥麻饼。此刻身后传来狗吠,她将电台重新埋进砖缝,扯下旗袍领口的珍珠项链,第十七颗珠子在掌心滚了滚——里面藏着周明礼密码盒的锁模拓片,此刻正沾着老陈的血。
苏眠!
周明礼的喊声带着咬牙切齿的颤音。她摸出藏在袜底的薄刀片,反手划破院墙上的藤蔓,野蔷薇的刺勾住旗袍下摆,露出大腿内侧的烫疤。当第一个特务翻过墙头时,她已拐进狭窄的
alley,高跟鞋在青石板上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混着远处茶楼的评弹声,像极了摩尔斯电码里的安全信号。
跑出三条街后,苏眠在巷口的镜店停下,借玻璃反光整理仪容。旗袍右襟撕了道口子,露出半截珍珠项链,腕间没了翡翠镯子,倒显得那道烫疤格外刺眼。她想起老陈临终前的血渍S,忽然明白那不是她的代号,而是苏字的起笔——这个在当铺守了十年的老人,直到最后都在替她打掩护。
街角的报童叫卖着码头失火的号外,苏眠买了一份,发现头版右下角印着永昌号货轮的广告,锚图案多画了个钩——这是地下党约定的撤离信号。她将报纸折好塞进手袋,指尖触到镇纸拓片的棱角,忽然想起老陈擦拭的青铜镇纸,兽面纹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句没说出口的话:活下去,夜莺。
阳光终于攀上当铺的飞檐,宝庆斋的铜环在风中轻晃。苏眠知道,周明礼此刻一定在化验镇纸底部的隐形墨水,会发现那是用糯米浆混合柠檬汁写的,加热后显形,却在三小时后自动消褪。而他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密电内容,此刻正随着长江水漂向江北,藏在永昌号货轮的第七个救生圈里,等着被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拆开。
她摸了摸旗袍开衩处的刀片暗袋,那里还留着老陈的血渍。晨风掀起破碎的旗袍角,露出藏在袜筒里的勃朗宁枪柄,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老钟最后塞给她的银元,带着体温的余温。前方传来巡警的哨声,苏眠深吸口气,将珍珠项链重新戴好,破损的旗袍在她行走间摇曳,像只收拢羽翼却仍在啼鸣的夜莺,在晨光里踏出坚定的步伐。
第三章
旗袍开衩处的刀片
暮秋的雨丝像浸了煤烟的棉线,斜斜织在码头的钢架上。苏眠的月白色旗袍下摆沾满细碎煤渣,高腰处的暗扣硌得胃袋发疼——她凌晨在裁缝铺改了这件衣服,特意在开衩处缝了双层暗袋,此刻贴着大腿的薄刀片正随着步伐轻颤,刀柄上的防滑纹磨得大腿内侧发痒。
货轮的汽笛在江面拖出长音,混着起重机钢索的吱嘎声。苏眠跟着搬运工队伍拐进三号仓库时,日军少佐的马靴正碾过木箱封条,靴跟的马刺刮出火星:夜枭计划提前一小时,重庆的老鼠们,该尝尝毒气的滋味了。他转身时,军刀穗子扫过苏眠肩头,腥甜的铁锈味混着雨水,让她想起76号刑讯室的消毒水。
仓库顶棚漏下的雨水在地面汇成黑潭,苏眠踩着垫脚的木板前移,脚踝溅到脏水。她数着第三排货架第七个木箱,箱角的三叶草标记正是老钟说的毒气弹伪装——上周她在电讯科截获的假密电里,这个标记被故意写成了四叶草。当吊车钢索擦过头顶,她忽然福至心灵,想起老钟临终前在当铺划的S形血痕,原来不是代号,而是三的变形。
吱——
吊车齿轮突然卡壳,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发疼。苏眠借着搬运工们的咒骂声闪进阴影,货堆后的木箱上,三叶草标记在手电光里明明灭灭。她摸向旗袍开衩处的暗袋,薄刀片滑入掌心的瞬间,指甲刮过袋口的铜扣——那是从周明礼密码盒上偷掰的零件,此刻正硌着虎口。木箱封条的胶味混着潮气,她忽然想起东京实验室的日子,教官曾让他们闻过芥子气的前调,和这味道惊人相似。
刀片划开木箱的刹那,黄绿色气体像活物般涌出来,带着刺鼻的蒜臭味。苏眠屏住呼吸,将刀片反握,在桶身划出第二道裂口,气体喷涌的声响惊动了巡逻的日军。她故意碰倒铁架,生锈的钢管砸在水泥地上,迸出的火星引燃了附近的包装纸。在混乱的枪声中,她拽住个搬运工的衣角,将写着毒气的纸条塞进对方衣领——那是老周的徒弟小陈,三天前在巷口见过,手腕内侧有颗红痣。
八嘎!抓住她!
探照灯的强光扫过她的脸,苏眠转身时,月白色旗袍已被毒气染出淡绿斑点。她冲向货梯时,鞋跟卡在木板缝里,索性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铁板上。电梯门即将闭合的瞬间,她看见周明礼从阴影里走出,樟木香混着毒气的腥甜,让她后颈的寒毛直竖。
苏眠,或者该叫你‘夜莺’周明礼的枪口晃了晃,指向她胸前的珍珠项链,皇军的密码本,你真以为能靠拓锁模偷到他另一只手摸出密码本,第47页的数字在应急灯的蓝光下跳动,正是她昨夜在电讯科冒死复制的版本。电梯在四楼突然卡住,钢缆的吱呀声里,苏眠后背抵着生锈的铁板,掌心的刀片已划破旗袍内衬,露出大腿根的烫疤。
密码本锁扣该向左转三圈半,她盯着周明礼握枪的手指,注意到他虎口有新结的痂——今早在当铺翻墙时蹭的,而你手里这本,锁扣齿纹浅了0.3毫米,是三天前我用肥皂拓模时,故意留的瑕疵。毒气的味道从门缝渗进来,她感到鼻腔刺痛,却看见周明礼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踩中七寸的蛇。
你……周明礼的枪口下移半寸,忽然听见密码本里掉出张纸片,正是他昨夜塞进暗格的阿司匹林包装——苏眠换锁模时留下的饵。就在他分神的瞬间,苏眠的刀片已划破他手腕动脉,温热的血珠溅在她旗袍领口,珍珠项链的第十七颗珠子突然松动,露出里面藏的微型胶卷。
电梯突然失重坠落,钢缆断裂的脆响盖过周明礼的咒骂。苏眠在坠落中抓住应急灯线,借着晃动的光影看见通风口的铁栅栏,刀片快速划开固定螺丝,铁锈混着雨水滴进眼睛。当电梯轿厢砸在二楼平台时,她已踹开栅栏,顺着通风管道滚出,长江的湿气扑面而来,混着远处仓库的爆炸声——那是小陈接到纸条后,引燃了备用的煤油桶。
咳……苏眠趴在管道拐角,听着下方周明礼的喊叫,毒气的后遗症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摸出珍珠项链,第十七颗珠子果然掉了,胶卷边缘还沾着周明礼的血。远处传来宪兵的哨声,她扯下旗袍下摆,简单包扎好掌心的伤口,忽然想起老钟说过的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藏着最安全的出口。
通风管道通向码头的污水处理池,腐臭味盖过了毒气。苏眠爬出来时,浑身沾满青苔和污水,月白色旗袍已成斑驳的画布,开衩处的暗袋还挂着半片刀片。她看见江面上永昌号货轮的灯光三长两短地闪烁,正是老钟约定的撤离信号,而仓库方向,黄绿色的烟雾正顺着风向飘向日军临时指挥部。
夜莺!
微弱的呼声从暗处传来。小陈躲在救生艇后,袖口的红痣在月光下显眼:周明礼带着人往三号栈桥去了,您快走!他递过个油纸包,里面是双布鞋和件工装外套,老周临牺牲前说,您的刀片该换锯齿的了,对付鬼子的皮靴更管用。
苏眠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里面的金属凉意——不是刀片,而是把袖珍勃朗宁,枪柄刻着寅字,是老钟的配枪。她忽然想起在当铺看见的青铜镇纸,兽面纹的眼睛里,似乎早就刻好了这场逃亡的路线。穿上布鞋时,她摸了摸旗袍开衩处的伤口,血已止住,却在大腿上留下道新的划痕,像道未写完的摩尔斯电码。
货轮的汽笛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催促的紧迫。苏眠将勃朗宁藏进腰间,珍珠项链塞进工装口袋,破损的旗袍被外套盖住,只露出开衩处的一线苍白。她跟着小陈走向暗巷时,听见身后仓库传来剧烈爆炸,火光映红了半边江面,周明礼的咒骂声被气浪撕碎,混着毒气的浓烟,渐渐消散在秋夜里。
码头的路灯在细雨中忽明忽暗,苏眠数着脚下的青石板,每七块就有块缺角——这是地下党标记的安全路线。她想起在电梯里看见的密码本赝品,第47页的数字其实是老钟的生日,而真正的军用密码本,此刻应该在江北联络员手中,随着永昌号的浪花,驶向黎明的方向。
当货轮的舷梯收起时,苏眠站在甲板上,看着码头的灯火渐成光点。她摸出藏在齿间的纸条,是小陈塞给她的,上面用米汤写着老钟墓在紫金山第五棵雪松旁。江风吹起她凌乱的发丝,露出后颈新结的痂,那是周明礼的枪口抵过时留下的印记,此刻却像枚勋章,刻着谍影重重里的孤胆与坚守。
旗袍开衩处的刀片不知何时遗失了,可她知道,下一场战斗里,会有新的刀刃藏进衣褶,新的密码刻进骨血。就像此刻江面的浪花,前赴后继,永不停歇。远处传来雄鸡的初啼,混着货轮发动机的轰鸣,苏眠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忽然明白,所谓胜利,从来都是无数个像老陈、老周这样的人,用鲜血在黎明前写下的摩尔斯密码,而她,有幸成为传递最后一个音节的夜莺。
第四章
电报机上的死亡代码
五更天的风卷着冷雨拍在76号的铁栅栏上,苏眠的高跟鞋碾过走廊地砖,鞋跟与地面碰撞的脆响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刺耳。电讯科门口的警报器还在发出间歇的蜂鸣,像只濒死的知了,她数着电子钟的跳动,05:03——比老钟生前约定的撤离时间晚了三分零七秒,墙上的挂钟指针正啃食着黎明前最浓的黑暗。
办公桌上的桂花糕结着薄霜,青花瓷碟下压着半张字条,钢笔字迹浸着水痕,珍珠项链该换的换字末笔拖出长长的尾,像道未愈的伤口。苏眠指尖抚过纸面,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当铺,老陈用浸了血水的手指写下的S,原来早在那时,他就知道这条藏着密码本拓片的项链,终将成为催命符。
发报机的指示灯在幽暗中明灭,重庆方面的嘉奖电码正以每分钟20组的速度跳动,这是她昨夜在永昌号货轮上用明码发送的假情报,此刻却成了最好的掩护。珍珠项链在掌心沉甸甸的,第13颗珠子的螺纹已被磨得发亮,她用修表镊子轻轻旋开,微型胶卷滚落的瞬间,听见身后枪栓拉动的脆响。
苏科员对密码本真是情有独钟。新任科长王占元的军刀鞘刮过办公桌沿,樟木香里混着生涩的机油味,比周明礼的更刺鼻。他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她裸露的后颈,刀刃冰凉的触感划过皮肤时,苏眠闻到刀身上残留的硝烟味——是今早处决地下党时用的南部十四式手枪。
王科长说笑了,苏眠的指尖悬在发报机按键上方,感受着机身的微颤,比起密码本,我更好奇您鞋面上的红胶土,怎么会沾着紫金山的枫叶汁她忽然勾唇一笑,指甲在·—·—的按键上多按了半拍,那是三天前故意教给周明礼的错误格式,此刻正化作死亡代码,顺着电波爬向每个监听站。
王占元的瞳孔骤缩。他当然知道这组代码意味着什么——去年在上海,就有三个情报站因误译这种格式,被重庆方面的特工队端了老巢。当他意识到苏眠办公桌上的桂花糕其实是定时信号,当窗外的枪声混着硫磺味涌进来时,军刀已划破她旗袍领口,珍珠项链的丝线崩断,十七颗珠子滚落满地,第13颗恰好停在发报机的紧急键上。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王占元的枪口顶住她脊梁,却看见苏眠转身时,染血的珍珠正勾住他军刀的护手,那串曾属于日军少佐情妇的首饰,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匕首。她突然拽紧项链用力后拉,金属丝线割破掌心的瞬间,整个人借着惯性撞向玻璃窗,碎玻璃划过脸颊的刺痛中,她看见电讯科楼顶腾起三颗绿色信号弹——延安方面收到密电的确认信号,比约定时间早了47秒。
坠落的刹那,苏眠想起老钟在紫金山说的话:夜莺的歌声,要让敌人听懂,却永远追不上。她松开手,珍珠项链如断线的流星划过夜空,而掌心的胶卷,早已在撞窗时塞进了王占元的军刀鞘——那里藏着76号最新的密码本编号,足够延安的破译组忙上三个月。
当特工队的绳索接住她时,码头方向传来第二声爆炸,那是永昌号货轮完成任务的信号。苏眠躺在急救担架上,看着76号的火光映红雨幕,忽然发现掌心的血珠正沿着掌纹,汇成个小小的寅字——老钟的配枪还别在腰间,枪柄的刻痕硌着髋骨,像句未说出口的道别。
三个月后的南京,新街口的梧桐叶刚染上秋意。苏眠穿着阴丹士林布衫,站在留影阁照相馆前,玻璃橱窗里的宝庆斋招牌被阳光镀上金边,像极了老陈擦拭青铜镇纸时的模样。摄影师递来的照片上,码头废墟里的身影举着半面红旗,模糊的V字手势旁,隐约可见毒气弹已销毁的粉笔字,右下角的暗语密电码已破解用柠檬汁写成,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黄。
小姐的相纸显影有些慢。学徒递过装相片的牛皮纸袋,指尖在袋口快速划过三下——这是新的联络暗号。苏眠摸着纸袋内侧的凸点,辨认出玄武湖,莲花灯,子时,忽然想起藏在旗袍夹克里的微型电台,此刻正贴着肋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走出照相馆时,街角的报童突然改卖号外,76号电讯科科长暴毙的标题刺得人眼眶发疼。苏眠买了一份,发现内页夹着片枫叶,叶脉间用密写药水画着紫金山地形图,第五棵雪松旁的十字标记犹新。她忽然明白,老钟临终前刻在指甲缝里的,从来不是她的代号,而是活下去的摩尔斯电码。
秋风掀起她的布衫下摆,露出新缝的旗袍开衩——这次暗袋里藏着两把锯齿刀片,刀柄刻着老周徒弟的红痣图案。远处传来有轨电车的轰鸣,混着理发店的留声机,周璇的《夜上海》飘在半空,苏眠忽然轻笑,将枫叶夹进相册,指尖抚过照片里那个比V的身影。她知道,下一场战斗的密码,或许就藏在某盏莲花灯的烛火里,某片枫叶的叶脉间,或者某串新的珍珠项链的螺纹中。
暮色渐浓时,照相馆的霓虹灯亮起,留影二字映在橱窗玻璃上,像极了发报机的信号灯。苏眠转身走向巷口,布鞋踩过梧桐落叶,忽然听见衣袋里的钢笔帽轻响——那是改装过的微型发报机,正在震动。她驻足倾听,嘴角扬起一丝真正的笑意,因为她知道,属于夜莺的黎明,从来不是等来的,而是用每一道密码、每一片刀刃、每一次心跳,亲自敲出来的。
电讯科的爆炸声还在记忆里回响,而此刻的南京街头,万家灯火渐次亮起。苏眠摸着旗袍开衩处的新刀片,忽然明白,真正的情报员,从不是单枪匹马的夜莺,而是千万个像老陈、老周、小陈那样的人,用热血作墨,以骨血为码,在黑暗里写下永不破译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