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在柴房里,听着外头骂骂咧咧的声音。
婆婆把我的救命钱塞进裤腰带里,嘟囔着赔钱货,要死早点死·········
小姑子嫌弃地踢开我熬的中药扭着腰出门。
公公小叔锁好柴房门,去翻着我嫁妆匣子。
而我的丈夫宋有财,正搂着穿着体面的城里人顾婷婷看电影。
他们用半年光阴,把我从利落的农家媳妇磋磨成药罐子。
等我咽下最后一口气,晚上,他们竟同时重生了。
这一世我本该成为带领全村致富的女能人。
他们也沾光一辈子衣食无忧。
等他们笑着醒来,发疯似的找遍整个村子。
却不想这一世我已经死在了柴房里。
一席草甸子被扔到了山里。
看着他们最终一无所有,我终于畅快地笑出了声。
1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土坯房的屋檐滴滴答答漏着水。
我蹲在潮湿的灶台前,往灶膛里添着潮湿的柴火。
浓烟呛得我直咳嗽,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混着脸上的灰,在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要死啊！烧个火都烧不好,熏得满屋子烟！
婆婆叉着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刚从牌桌上赢来的零钱。
身上还穿着我去年给她买的新棉袄。
我不敢吭声,只是加快了添柴的速度。
锅里煮着的野菜粥冒着热气。
是全家人今天的晚饭。
自从嫁进宋家,我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更别说荤腥了。
这些我都不计较。
原先那半年婆家人对我还不错。
见我家里地里所有活一把抓也是满意的。
可不知什么原因,丈夫宋有财不再体贴。
婆家人不再和善。
嫂子,你看看你洗的衣服,这领子上还有泥呢！
小姑子宋小梅从外头晃悠回来。
手里拿着一根冰棍,吃得吧唧作响。
她穿着一条城里流行的牛仔裤,脚上的运动鞋也是崭新的。
那都是用我的血汗钱买的。
我放下手里的活计,接过她递过来的衣服,低声说：我再去洗一遍。
真是晦气,娶了这么个窝囊媳妇回来！
公公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烟雾缭绕中,他皱着眉头看我,眼神里满是厌恶,整天就知道吃饭干活,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我低头,忍住眼泪,是啊,不下蛋的母鸡。
结婚半年了,这肚子还没动静。
婆家是不是因为我肚子不争气才开始嫌弃我
小叔子宋有宝从外头喝完酒回来,走路都打晃。
一进门就踢翻了墙角的水桶：没长眼睛啊放这儿碍脚！
我赶紧过去收拾,却被他一把推开,重重摔在地上。
丈夫宋有财从外头回来,路过我身边只是嫌弃的越过。
看着他眼里变得嫌弃的目光,我不明白怎么短短半年而已。
之前对我柔声细语的丈夫就开始嫌弃我了
我抹着泪走出门去河边帮小姑子重新洗衣服。
妈,我跟您说个事儿。
宋有财把婆婆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满是兴奋,顾老板家的闺女看上我了,她说不嫌弃我是农村人·········但是绝对不能让她知道我结过婚。
婆婆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真的那敢情好！
赶紧把这个黄脸婆休了,省得碍眼！
从那以后,全家人对我的折磨变本加厉。
婆婆让我没日没夜地干活,天不亮就要起来做饭、喂猪、洗衣服,一直忙到深夜。
稍有不顺心,就是一顿打骂。
小姑子把我当佣人使唤,让我给她洗衣服、洗头、按摩。
公公和小叔子也对我恶语相向,动不动就摔盘子砸碗。
最让我心寒的是宋有财,他不仅对我的遭遇视而不见,还变着法子折磨我。
他让我跪在院子里洗衣服,即使是大冬天,手都冻得通红开裂,也不许起身。
他还经常在外面过夜,回来就对我拳打脚踢,说我没生孩子丢了他的脸。
我很委屈,明明之前他们还夸我是好儿媳、好媳妇、好嫂子。
不过几个月,我就累晕了。
村里的人看不下去了,纷纷来劝说。
张大娘拉着我的手满是心疼：闺女,你这么能干的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婆婆可真是不知足啊！
就是说啊,
李婶也在一旁附和,人家姑娘嫁过来,又是干活又是伺候人,没功劳也有苦劳,你婆婆可不能这么作孽啊！
婆婆却把嘴一撇,呸了一声：要你们多管闲事！
我家的事儿轮不到你们外人插手！
她要受不了,可以走啊,占着茅坑不拉屎！
说完,她一把推开众人,扯着嗓子喊道：都给我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我听着他们的争吵,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不是没想过离开,可是能去哪儿呢
我的父母早已经去世,娘家也没了亲人。
而且,我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
希望宋有财能回心转意,希望婆婆能良心发现。
只要我怀上孩子,婆家人就会变回原来的模样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变得越来越憔悴。
身子越来越弱,时常生病,全靠自己熬过去。
我的手上布满了冻疮和裂口,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我每天都在痛苦中煎熬,却找不到一丝出路。
婆家人全都明里暗里示意我自己离开,不要拖他们。
可我能去哪里
离了婚我怎么还活得下去
我总想着只要我生下孩子,我就有个家了。
直到那天,我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
我发着高烧,浑身滚烫,躺在床上起不来。
连续三天高烧,我怎么求他们都不愿意送我去村医那边看看。
最后,直接将我锁在了柴房里。
婆婆冷眼看着,脸上表情却是兴奋：装什么装,不就是想偷懒吗
赶紧给我起来干活！
你可别装病啊,我们家可不养闲人！
我想解释,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在这个家里,已经没有我容身之地了。
而我,也快死了。
2
我倒在柴房里,听着外头骂骂咧咧的声音。
喉咙里像塞着烧红的炭,干渴得厉害。
救·········救命·········
等我满是不甘心咽下最后一口气,我的灵魂飘起来。
赶紧找席子！
公公的咳嗽声混着他独特的冷厉声响,趁夜扔山里喂狼,省得脏了咱家地！
门轴发出吱呀声,我转头,看见宋有财拎着棍子进来。
他踢了踢我温热的身子：还没死透
我死死盯着他,我以为他至少会有一丝伤心难过。
记忆闪回新婚那晚,他把我搂在怀里满是爱怜：以后我护着你。
可如今,他却要亲手把我扔进野兽横行的深山。
山风裹着枯叶拍打在脸上,我看着宋有财和小叔子扛着席子往悬崖边走。
远处传来零星狗吠,想起小时候母亲说,人咽气前能看见走马灯。
可我的眼前,只有宋有财举着棍子,朝我脑袋狠狠砸下的画面……
晦气！死都不愿意离婚！
这是我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胸腔里最后一丝气息消散的瞬间,我感觉身体变轻。
低头看见自己青灰的脸歪在草席里。
宋有宝正用树枝捅我的脸,确认是否真的断气。
我的灵魂轻飘飘升到半空,看着他们七手八脚把尸体推下悬崖。
听着碎石滚落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我终于明白,他们恨不得我不得好死。
作孽啊！
张大娘的哭声从山下传来,好好的闺女,就这么……
闭嘴！
公公拄着拐杖,浑浊的眼珠瞪着围观的村民,当年发洪水要不是我带人救你们,你们早喂鱼了！
这是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们多嘴！
她没福气给宋家传宗接代,死了也是活该！
夜幕降临时,我飘在自家屋檐上,看着堂屋灯火通明。
婆婆把存折摊在桌上：有财啊,顾小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提亲
宋有财满脸堆笑拿过：明天我就去谈谈口风,爹娘小妹小弟,你们放心,婷婷非我不嫁,你们啊,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小叔子宋有宝的眼睛从存折上离开,露出一丝讨好：哥,真的啊,那到时候给我买个工作呗·········
小姑子宋小梅：哥,你可要快点。以后我就是城里大小姐的小姑子了！
连平日里冷言相对的公公脸上都带着笑意,彷佛自己可以成为城里人了。
我想笑,却发现灵魂发不出声音。
原来人真的有执念,即便死了,也舍不得离开这个折磨我的地方。
直到公鸡打鸣,天边泛起鱼肚白,我看着他们相继倒在桌上昏睡过去,眼前白光一闪
——
当宋有财猛然睁眼,嘴角还带着未消散的笑意。
梦里他抱到了龙凤胎,小家伙们奶声奶气地喊着
爸爸。
可眼前斑驳的土墙、漏风的窗户,还有枕边褪色的喜字,让他笑容僵在脸上。
他惊恐地看着熟悉的土坯房,喃喃自语：怎么回事我不是在丽……
我看见公公婆婆小姑子小叔子也都惊醒,神色都惊恐极了。
有财,这是怎么回事
婆婆沙哑的惊叫从堂屋传来,她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泛黄的日历。
枯枝般的手指反复摩挲
2001
年
3
月
15
日
的字样。
怎么会这样
小叔子宋有宝跌坐在门槛上,盯着自己布满冻疮的双手。
这双手本该戴着白手套,在智能菌棚里调控温度。
········
你们········也做梦了
宋有财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的声音在死寂的堂屋里格外清晰。
全家人的目光骤然汇聚。
但我知道,他们不是做梦,是重生了。
这是天道怜惜我无辜惨死告诉我的。
如果我没死,这一世我本该成为带领全村致富的女能人。
他们也沾光一辈子衣食无忧。
五年间,我不仅生下龙凤胎,还会建起全市最大的香菇基地。
村口青石村香菇合作社
的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宋有财成了致富带头人。
婆婆戴着老花镜给来访者讲创业故事。
小姑子在直播间卖货。
小叔子管理着现代化菌棚。
连公公拄着拐杖出门,都有人主动让座。
可一切都在半年前改变了。
3
宋有财踉跄着冲出堂屋。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又漫长,他跌跌撞撞地在村子里奔跑。
秋白！秋白！
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与悲怆,仿佛这样喊着,就能唤回那个被他们亲手害死的人。
最后,他跑到之前的柴房,破门而入,扬起的灰尘在月光中飞舞。
秋白,你出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他发了疯似的翻找,将稻草掀得满地都是。
指甲缝里嵌满泥土与草屑也浑然不觉。
可我啊,早就被他面无表情的扔下来山崖喂狼。
这时候来假惺惺,有用吗
我悬浮在房梁上,冷冷地看着他的表演。
此刻的深情模样,与确认我死了没时的冷漠判若两人。
那时他眼神里只有对我的厌恶,毫不犹豫地将我推向深渊。
便是我死了还要确认我真的死透了。
如今知道失去了成为富豪的机会,便这般声泪俱下,真是可笑至极。
秋白！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宋有财跪在地上,泪水混着灰尘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他的肩膀剧烈颤抖着,龙凤胎还没出生,合作社也需要你,我……
我不能没有你啊！
我忍不住嗤笑出声,虽然这笑声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宋有财,现在知道后悔了
当初把我锁在柴房,看着我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你爱的从来不是我,不过是我能带给你的财富和地位罢了。
我在心底冷冷地嘲讽着。
如果早知道,我就不会这么白白蹉跎死了。
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眼神空洞地望向我所在的方向。
可很快,他又低下了头,继续喃喃自语：秋白,对不起……
对不起……
他的悔恨,不过是为失去的荣华富贵而惋惜。
这样男人廉价得让人作呕。
小姑子宋小梅把自己反锁在卧室,对着镜子疯狂撕扯头发。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梳妆台上摆着廉价的雪花膏,代替了前世直播间里琳琅满目的大牌化妆品。
她抓起粉扑狠狠砸向镜子,玻璃裂纹中,映出的不再是那个穿着精致套装、粉丝百万的带货达人。
而是蓬头垢面、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农村妇女。
早知道她能发财,我当初就该对她好点！
她瘫坐在地,想起梦中林秋白笑着给她挑直播服装的模样,悔恨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小叔子宋有宝蹲在废弃的牛棚里,盯着手中生锈的镰刀。
这曾是他用来割除菌棚杂草的工具。
如今牛棚散发着刺鼻的臭味,他的双手又布满了冻疮和老茧,再也不会有白手套和现代化的设备。
嫂子怎么不早点发财！
他一拳砸在牛棚的柱子上,木屑飞溅,要不然我也不会同意把她锁在柴房。
现在我也是管理着菌棚的技术能手,受人尊敬！
想起梦中村民们钦佩的目光,他浮现出笑意。
婆婆颤颤巍巍地翻出压箱底的存折,上面可怜的数字让她眼前一黑。
她跌坐在地上,抓起供桌上的香灰撒向空中,老天爷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想起戴着金镯子、穿着绸缎衣服,给来访者讲述创业故事的风光。
再看看现在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秋白那个死丫头,为什么不早点显露出本事
早点发财我们至于这么对她吗！
她的声音里满是怨毒与悔恨,浑浊的泪水不断流淌,将香灰和成了泥。
公公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他望着破败的土坯房,想起梦中气派的小洋楼,作孽啊！作孽啊！
他对着柴房破口大骂：她要是早点说自己有本事,我们怎么会……
怎么会……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美梦一场的呜咽。
他们在各自的痛苦中崩溃,却从未真正反思自己的恶行。
只是满心怨恨我为何不早点展现能力,仿佛所有的过错都该由我承担。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满是悲凉与嘲讽。
他们的悔恨,不过是对失去荣华富贵的不甘。
我也很后悔,后悔没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
4
晨光将清冷的光洒在宋家破旧的堂屋。
小姑子宋小梅顶着两个黑眼圈,头发乱糟糟地耷拉在脸上。
小叔子宋有宝的额头缠着脏兮兮的布条。
婆婆的衣襟沾着香灰,眼神呆滞又透着疯狂。
公公倚着拐杖坐了下来。
宋有财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般沙哑：都梦见了吧香菇合作社、直播带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又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咱们照着梦里的做！秋白能行,咱们也能！
婆婆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儿子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你想想,那些金镯子、绸缎衣裳,还有数不清的钞票,只要咱们……
小姑子宋小梅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我记得直播话术,也记得选品流程,肯定能复制前世的成功！
咱们开个更大的直播间,粉丝绝对不止三百万！
她的声音亢奋,好似已经看到自己再次站在聚光灯下,被无数人追捧。
小叔子宋有宝拍着胸脯,脸上还沾着牛棚里的泥渍：菌棚的事包在我身上,温度、湿度我都有数！
到时候产出的香菇又大又好,卖到全国去！
他故意忽略了自己其实根本不懂如何调控智能设备,只记得梦里在菌棚里悠闲踱步的风光。
公公拄着拐杖,艰难地挺直佝偻的背：我去联络村民,当年的交情还在！
让他们入股,咱们把合作社办得比前世还红火！
一家人越说越兴奋,已经看到金灿灿的财富在向他们招手。
他们开始热烈讨论分工：
宋有财负责统筹全局,婆婆去游说村民入股,小姑子搭建直播间,小叔子着手建造菌棚,公公则负责协调各方关系。
说到激动处,宋小梅甚至手舞足蹈地描绘起未来的美好生活,全然忘记了昨夜还在为失去的荣华痛哭流涕。
我嘲讽一笑,忘得真快啊。
不过他们也许想当然了。
创业哪有这么容易
再说这也不是几年后,网络发达。
光靠着梦里见到的就想发财,哪有这种美事的。
更何况就算是我功成名就的一世,他们也是扶不起的阿斗。
全靠我。
果然。
创业的第一步就遭遇了重重阻碍。
宋有财拿着写满计划的纸张,站在村口老槐树下,想说服村民加入合作社,却遭到了冷遇。
有财啊,你们家以前怎么对秋白的,大家都看在眼里。
张大伯叼着烟袋,摇摇头,现在说要带大家致富,谁信啊
其他村民也纷纷附和,眼神里满是不信任。
小姑子宋小梅在自家院子里搭建直播间,却连最基本的灯光布置都搞不定。
小叔子宋有宝在建造菌棚时也是状况百出。
他凭着模糊的记忆搭建棚架,却不知道如何设计通风系统；
买来菌种后,连最基本的消毒流程都做错。
第一批菌种种下没几天,就开始大面积发霉腐烂。
宋有宝蹲在菌棚里,看着满地的烂菌棒,急得直掉眼泪,却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婆婆挨家挨户去游说村民入股,却被人指着鼻子骂
心黑没良心。
她被王婶推出门外,重重摔在地上,膝盖磕出了血。
她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
说什么也不肯出门了。
满脑子都是以后享福。
三个月过去了,他们投入的积蓄全部打了水漂。
简易搭建的菌棚在一场暴雨中轰然倒塌,直播间设备因为拖欠货款被债主搬走抵债。
宋有财跪在泥水里,手里攥着最后一张借条,雨水混着泪水从他的脸颊滑落。
没了,都没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失神。
我的灵魂都快笑疯了。
该。
叫你们想发财,还不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
5
宋有财一脸木讷哐当
扣上斑驳的木门。
小姑子宋小梅也哆嗦着将褪色的蓝布窗帘拉紧。
八仙桌上摊着皱巴巴的借条,红墨水写的
一万
。
这可怎么办啊！
婆婆扑向儿子,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宋有财的袖口,这可怎么办砸锅卖铁也凑不出零头！
宋有宝
砰
地踹翻条凳：都怪那个扫把星！她要是还在,这些钱不就有人还了
哗,要赔钱了又想起我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宋小梅尖叫着扒开贴在脸上的乱发,她涂着廉价口红的嘴唇在发抖,总不能等着债主把我们的骨头都拆了抵债！
死寂中,只有公公压抑的喘息声回荡。
没一会儿,婆婆浑浊的眼睛亮了,她颤巍巍地凑近儿子：有财,你说……
你说顾小姐还愿意嫁给你不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顾小姐三个字。
宋有财猛地挺直脊背。
对啊！顾老板在城里有五栋楼,一万不过是他牙缝里的渣！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浑身兴奋起来。
对！对！
宋小梅跳起来时带翻了油灯,火苗在灯盏里摇晃,嫁进顾家,咱们天天吃红烧肉！
她癫狂地笑着。
宋有宝搓着手凑过来,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哥要是成了顾家女婿,可得让兄弟管仓库！听说城里仓库的老鼠都吃得肥硕！
他的口水差点滴在借条上,腐坏菌棒的酸臭味混着他身上的汗味,在密闭的堂屋里越发明显。
早点娶进来,要不是为了她,咱也不会逼死秋白。
公公眼里闪过精芒,压低声音道。
我猛地一愣。
心痛得很。
原来逼死我不是因为我生不了孩子。
而是一开始他们就打算换个媳妇。
那为什么不说出来
要是早说,要是早说·········
我闭上眼,苦笑。
是了,早说,我也只会求他们不要离婚。
对对对,嫁妆要多,不然我可不答应,儿啊,妈这几个月累死了,也该享享儿子媳妇福了。
婆婆搓着手,脸上满是向往。
那我这个前儿媳妇又算什么
恨不得张牙舞爪抓花他们的脸。
可是我只是一个鬼魂,根本碰不到人。
宋有财拍开弟弟的手,对着破镜子整理起蔫头耷脑的头发,眼里发光：妈,给我点钱。
我得买身新衣服,再拎两盒白酒去提亲！
婆婆笑着回屋掀开床板拖出个红布包,里面的硬币碰撞声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眼里满是不舍。
这可是最后的钱了·········都拿去！
她将小包狠狠砸在桌上,震得煤油灯险些熄灭,只要能抱上金大腿,咱们后半辈子可就享福了……
宋有财对着镜子反复整理着新烫的头发,抹了半瓶廉价发胶,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油光。
他特意穿上新衣服,虽然肩头有些紧绷,袖口也短了半寸,但好歹遮住了里面打补丁的衬衫。
出了家门,宋有财挺直腰板朝顾家别墅走去。
远远望见顾家气派的雕花铁门,宋有财的心跳陡然加快。
门缓缓打开时,门房保安斜睨着他,眼神里满是轻蔑：哪儿来的
宋有财强挤出笑容,声音有些发颤：我找、找顾婷婷小姐,跟她约好了。
保安嗤笑一声：就你也配见我们小姐
宋有财的脸涨得通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却又不敢发作。
6
就在这时,别墅内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顾婷婷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裙摆飞扬地跑了出来：阿财！你终于来了！
顾婷婷的热情让宋有财愣住了。
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全然不顾他西装上的泥渍和身上的汗味。
保安见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没敢说什么。
顾婷婷领着宋有财穿过铺满鹅卵石的小径。
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几个月的分离从未存在过。
走进装饰华丽的客厅,宋有财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顾婷婷给他倒了杯红酒,自己则挨着他坐下,身上的香水味混着红酒的醇香,让宋有财有些头晕目眩。
婷婷,你……
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宋有财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
顾婷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泪光在眼眶里打转：愿意的,我愿意！阿财,我一直在等你。
说着,她靠在宋有财肩头,轻声抽泣。
宋有财受宠若惊,赶忙搂住她,信誓旦旦地许诺：婷婷,等我娶了你,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要给你买最漂亮的衣服,最名贵的首饰,还要带你环游世界……
顾婷婷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阿财,我不在乎这些,我只要你。
不过,你改天来家里正式求亲吧,我爸妈也想见见你。
宋有财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了,支支吾吾地：其实……
其实我家里有些困难,这次来……
没等他说完,顾婷婷就从精致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叠钞票,豪爽地塞到他手里：拿着,先应急。
这点钱不算什么,只要你心里有我。
宋有财看着手中的一千块钱,只觉得喉咙发紧,嘴里不停说着感激的话,许下更多虚无缥缈的承诺。
待宋有财离开后,一直躲在暗处的顾老板黑着脸走了出来：婷婷,你到底在想什么
追求你的富家公子那么多,你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泥腿子
顾婷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爸,我说了,我就是爱他。
您就别管了。
顾老板气得直跺脚,却拿宝贝女儿毫无办法。
宋有财揣着一千块钱,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轻飘飘的。
他幻想着即将到来的荣华富贵,却没注意到顾婷婷站在别墅窗前。
眼神里的热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宋有财回到家中,将一千块钱重重地拍在桌上。
全家人围了过来,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婆婆颤抖着双手抚摸着钞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天爷开眼了,老天爷开眼了！
小姑子宋小梅则开始盘算着要用这笔钱买多少新衣服、化妆品。
小叔子宋有宝摩拳擦掌,说要拿这笔钱做本钱,重新创业。
宋有财坐在椅子上,得意洋洋地讲述着今天的经历。
把自己说得无比英勇,顾婷婷就是他囊中之物。
全家人沉浸在即将暴富的美梦中。
看着他们一家人兴奋至极的模样,我狠狠叹了口气。
这顾小姐当真爱上了宋有财
7
我眼睁睁看着顾老板黑着脸同意了女儿嫁给宋有财。
婚礼当天。
顾婷婷小皮鞋,迟迟不肯下脚。
婷婷
宋有财笑得开心。
顾婷婷挤出一抹笑,闭眼跨过门槛。
她余光瞥见墙角歪斜的对联,墨迹未干的
喜结良缘
四个字在穿堂风里簌簌发抖。
面色变得勉强极了。
新、新媳妇快上座！
洞房花烛夜,宋有财醉醺醺地撞开房门,廉价白酒的气息混着汗味扑面而来。
顾婷婷捏着帕子别过脸,看着丈夫将她的珍珠耳坠塞进裤兜,嘟囔着明天要去当铺换钱。
气不打一处来。
她想起前世黄秋白和宋有财的婚礼上,西装革履的宋有财亲手为黄秋白戴上鸽子蛋钻戒。
按道理来说宋家这个时候快发家了才是。
怎么会这样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明明宋家发财了,宋有财成为了一个大公司的老板。
怎么现在这么落魄
是了,肯定是时间还不到,顾婷婷整理好心情。
前世顾家没多久就破产了,反而是宋家异军突起。
自己在街边做发廊女的时候电视报纸上都是关于宋家的报道。
公婆和善,小姑子小叔子都是能干的,还有一对乖巧听话的龙凤胎。
宋有财更是爱妻如命是个十足的好男人,而黄秋白就是那个最幸福的女人。
现在好了,她取代了黄秋白的地位,以后的荣华富贵就是她的了。
次日清晨,顾婷婷日上三竿才起。
腐臭的泔水桶边,小叔子宋有宝正用她陪嫁的真丝帕子擦脸。
嫂子别介意,
宋有宝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这帕子吸水比粗布强多了！
她强忍着反胃转身,却撞见婆婆蹲在鸡窝旁摸鸡屁股：这几天伙食好就是好,咱家芦花鸡吃了,蛋都能多下两个！
顾婷婷捏着鼻子走远。
顾家半年后就会破产。
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只要熬过这段时间,等宋有财开始创业……
前世全网都在羡慕黄秋白嫁入了神仙家庭,要忍住,过段时间就好了。
顾婷婷这样安慰自己。
我疑惑的看向顾婷婷,难道她会预知
或者,她也是有前世记忆的。
顾婷婷给自己打气,她坚信,重生一次,自己定能抓住改变命运的机会。
等到顾家落魄了,父亲就会知道自己的用心良苦了。
可眼前的宋家,与记忆中的模样天差地别。
是的,她早就知道宋有财有老婆。
但是她觉得以自己的魅力,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黄脸婆
顾婷婷不顾顾父反对坚持要嫁给宋有财,就是因为她也是个重生的。
半年时光,顾婷婷的嫁妆像春日融雪,悄无声息地重塑着宋家的模样。
曾经漏风的土坯房换上了红砖墙,斑驳的木窗换成了锃亮的铝合金。
哟,老姊妹们快瞧！
婆婆脖子上挂着纯金项链,故意在麻将桌上晃了晃,我家婷婷孝顺,这链子抵你们半年工钱！
她摸牌的手都带着阔气,东风！自摸！
牌桌轰然炸开惊叹,她笑得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
宋有财对顾婷婷的呵护堪称无微不至,把体贴做到了极致。
宝贝,尝尝刚摘的桃子！
他用银叉喂进顾婷婷嘴里,袖口露出崭新的手表。
顾婷婷倚在真皮沙发上,恍惚觉得自己真成了童话里的公主。
看着丫鬟般伺候自己的丈夫,她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全然忘记了初嫁时的不适,心中暗暗庆幸自己的选择。
只要熬过这段时间,荣华富贵便触手可及。
顾家破产的消息见报那日,顾婷婷攥着报纸的指尖泛白。
我要拿一半嫁妆给爸救急。
8
放屁！
婆婆拍案而起,翡翠项链撞得桌面咚咚响,泼出去的水还想往回捞
你当宋家是慈善堂这钱早就是宋家的,敢动试试！
顾婷婷翻了白眼：婆婆,这是我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你！
妈。
宋有财打断她的话,连忙搂住顾婷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婷婷,你想想,现在就算把钱送回去,也只是解一时之急。
不如拿来给我创业,等我事业有成,还怕不能好好照顾岳父一家
到时候,咱们直接把他们接过来享福！
就是就是！
小姑子宋小梅晃着新做的美甲凑过来,嫂子,我认识个网红带货专家,保证咱们的产品卖到脱销！
她凑近压低声音,到时候你就是老板娘,多风光！
小叔子宋有宝拍着胸脯：哥的项目我第一个支持！咱们宋家出马,还怕干不成事
他心里却盘算着能从投资里克扣多少油水。
公公不说话,但也是满脸的向往。
顾婷婷望着丈夫信誓旦旦的模样,又想起前世宋有财的辉煌,咬咬牙：好,我信你。
她最终放弃了送钱的念头,将希望寄托在宋有财的创业计划上。
爸,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吧
我在他们上面看的好笑,这样就说服了
顾老板得知消息后,连夜赶来。
婷婷,跟爸回家。
他红着眼眶,爸还能东山再起。
爸,我是宋家人！
顾婷婷别过脸,有财会照顾好我们。
顾老板颤抖着手指,指着宋家人：你们就这么利用我女儿
宋有财立刻换上笑脸：岳父,您放心,等创业成功……
不必了！
顾老板甩下狠话,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女儿！
顾老板得知女儿的决定后,失望至极。
他手中并非完全没有积蓄,但女儿的态度却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心灰意冷之下,他带着全家悄然搬离。
此后,顾老板在新的地方白手起家,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和坚韧的毅力,竟又闯出了一番天地。
而这一切,顾婷婷全然不知。
宋家人的创业闹剧接连上演。
他们毫无经商经验,却盲目自信,投资屡屡失误。
投钱养龙虾,结果全被污水呛死；
开网店卖山货,却因质量问题被集体投诉；
投资农家乐,没撑过半个月就倒闭。
每一次失败,宋有财都搂着顾婷婷：这次只是意外,下次肯定行！
顾婷婷的嫁妆如同扔进无底洞,投进去便没了踪影。
短短一年,丰厚的嫁妆便所剩无几。
随着钱财的减少,宋家人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婆婆不再对顾婷婷笑脸相迎,而是动辄指桑骂槐：天天就知道享福,也不看看这家里被败成什么样了！
小姑子宋小梅更是阴阳怪气,故意将脏衣服堆在顾婷婷房门口,让她去洗。
饭还没做好
宋有财踹开厨房门,酒气熏天,娶你回来当菩萨供着
他抓起桌上的剩菜,就给老子吃这个
婆婆翻着白眼：当初还不如娶隔壁村翠花,起码会种地！
小叔子上下扫视一番,倚在门框冷笑：嫂子,要不你去村口发廊打工还能补贴家用。
9
顾婷婷起初选择隐忍,她始终相信,只要宋有财东山再起,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宋有财等人在经历了几次失败后,彻底丧失了斗志,开始混吃等死。
家中的活计全落在顾婷婷一人身上,她不仅要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要忍受宋家人的嫌弃和责骂。
当初要是把钱给了父亲……
夜深人静时,顾婷婷望着窗外的明月,泪水无声地滑落。
我笑得开心。
看,这就是宋家人的本性。
贪婪自私。
三年过去,顾婷婷定制的衣服早已换成打满补丁的粗布衫,曾经细嫩的双手布满冻疮与裂口。
她跪在院子里搓洗宋家人的脏衣服,婆婆的骂声从屋里传来：磨磨蹭蹭的,想饿死我们
她咬着嘴唇加快动作,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混进刺骨的冰水里。
深夜,宋有财酒气熏天地踹开房门,皮带抽在她背上：废物！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顾婷婷蜷缩在墙角,耳边回荡着宋有财温柔的情话。
小姑子宋小梅站在门口冷笑：早说让你去发廊,还能赚点皮肉钱。
这天,顾婷婷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她对着镜子仔细梳了梳打结的头发,换上仅存的一件半新衣服,悄悄出了门。
等她回来时,怀里抱着大包小包的肉菜,还有一瓶白酒,这是她变卖了最后一颗金豆子换来的。
家里能卖的早卖了,除了这房子。
宋家人又不愿意出门打工,导致他们很久没有吃到肉了。
厨房里飘出久违的肉香,宋家人循着味道聚拢过来。
公公瞪圆了眼睛：哪来的钱是不是偷的！
婆婆冲过去揪住顾婷婷的头发,说！是不是勾引野男人了
妈,我、我在路边捡到的钱……
顾婷婷小声解释,声音像秋风中的落叶般微弱。
鬼才信！
宋有财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肯定是把家里的东西偷出去卖了！
他一脚踢翻地上的菜篮,反了你了！
小姑子宋小梅已经开始翻找碗筷,嘴里嘟囔着：先吃饭,吃完再收拾她！
小叔子宋有宝则直接抓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饿死老子了！
餐桌上,宋家人狼吞虎咽,争抢着饭菜。
婆婆把红烧肉往自己碗里扒拉：我养你们容易吗这点肉都不够塞牙缝！
宋有财灌下一大口白酒,醉醺醺地吩咐：明天再去翻翻看,还有什么能卖的！
顾婷婷默默地坐在角落,小口吃着碗里的饭。
她看着眼前这副丑恶的嘴脸,嘴角慢慢咧开一抹诡异的笑。
她以为自己能改变命运,能像前世的黄秋白一样,在宋家获得幸福。
可如今她明白,自己不过是宋家人的提款机,是他们发泄怨气的工具。
看什么看！
宋有财发现了她的目光,还不快去给我盛饭！
顾婷婷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等他们吃饱喝足,瘫在椅子上打饱嗝时,她轻声说：这顿饭,就当是我最后的谢礼。
谢礼谢什么礼
婆婆不满地瞪着她,少在这儿说些不吉利的话！
顾婷婷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走进厨房。
笑盈盈端着饭菜走了出来。
还有些剩菜,你们要不要吃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宋家人早已撑得动弹不得,但看着香喷喷的饭菜,还是忍不住又伸出了筷子。
顾婷婷看着他们一口口吃下有毒的饭菜,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婷婷,这菜怎么有点苦……
宋有财突然皱起眉头。
顾婷婷开心的笑着,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到院子里。
她望着头顶的明月,想起了前世的自己,想起了被她抛弃的父亲。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爸,对不起……
屋内传来宋家人痛苦的呻吟声,顾婷婷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擦干眼泪,默默吃下准备好的剩饭：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我飘在天上,看着这一家人在隔天被发现都死在家中。
终于释怀。
村里人都说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