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昊,一个十六年来不断逃亡的少年。
午夜,窗外巨大黑影再次出现,向我招手,爸妈惊恐捂住我的嘴:别出声,它对声音特别敏感!
我挣脱大喊:我是张昊!受够了!
爸爸脸色煞白,一耳光扇来:不准喊你名字!忘了七年前李强怎么死的!
那天晒谷场上,他喊着我名字,消失在浓雾和血泊中,而我,成了被诅杀的目标。
01
午夜,我被一阵不正常的声音惊醒。
不是雨,是玻璃上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刮擦声。
我猛地睁开眼睛,心跳瞬间飙升。
窗外一轮血月诡异地高悬,没有一丝雨意。那声音再次响起,像是指甲划过黑板,带着刺骨的恶意。
我爬起来,鬼使神差地朝窗户走去。
好奇心驱使我伸手拉开窗帘。
对面楼顶,一个巨大的黑影矗立在那里。它的轮廓扭曲变形,看起来像是由无数痛苦堆砌而成。
最恐怖的是,它正对着我缓缓招手。
那东西太大了,根本不属于人类世界。
它散发出的压迫感让我呼吸困难,双腿发软。
就在我想叫出声的瞬间,妈妈林静像一阵风般冲进我房间,冰冷颤抖的手死死捂住我的嘴,她的指甲几乎要抠进我的肉里。
别出声!她贴着我耳朵,声音几不可闻,它能听见!它对声音特别敏感!
她拉着我连滚带爬地退回屋子深处。我看见她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恐惧,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恐。
爸爸张卫国也被惊醒了,他冲进我的房间。
它找来了他问。
妈妈点点头,爸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没有一句废话,他直接跳起来开始疯狂收拾东西,动作熟练得可怕。
背包、证件、现金、手电筒,几秒钟内他就塞满了一个应急包。
这不是第一次了。他们的反应太熟练了,那种刻入骨髓的恐慌和逃亡姿态,让我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厌恶和绝望。
十六年来,我们已经搬过十三次家,从小城镇到大都市,从北方到南方,没完没了地逃命。
够了!我挣脱妈妈的手,站起来质问,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追我们我们为什么要一直逃
我气愤地大喊:我是张昊!我受够了这种生活!
这句话像一枚炸弹。
爸妈同时僵在原地,像被雷劈中。妈妈脸色瞬间煞白,爸爸的表情由惊恐转为狂怒。
闭嘴!爸爸扑过来捂住我的嘴,歇斯底里地低吼,太阳落山后,谁都不准喊你的名字!这是铁律!
他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狠厉。我从小到大,爸爸都没对我发过这么大的火。
我愣住了,说不出话。
你忘了七年前李强是怎么死的吗!爸爸一耳光抽过来,带着刻骨的恐惧和愤怒,就因为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我的记忆。
那个血淋淋的晒谷场,那个突然消失的玩伴,那个浓雾中若隐若现的黑影…
七年前那个下午,我和李强在玩捉迷藏。他一直喊着我的名字找我。
然后,等大人们找到我们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李强失踪了,只留下晒谷场上那一大滩刺目的血迹。
那天晚上,我们连夜搬家,再也没回过那个村子。
玻璃上的刮擦声越来越急促,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窗而入。爸爸一把抓起应急包,拉起我的手:
它已经靠近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02
七年前那个夏天的下午,记忆就像被刀子刻进我的脑海,永远无法抹去。
九岁的我偷偷溜出家门,跑到村口的晒谷场找李强玩。
那天阳光特别好,金灿灿的阳光洒在谷场上,空气里弥漫着稻谷的香气。
张昊!快来呀!李强朝我挥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我们玩捉迷藏吧!
我点点头,迫不及待地跑过去。
李强是我在村里唯一的朋友,我们俩都是那种不爱说话的孩子,但在一起时却格外合拍。
我来当鬼,你去藏!李强拍拍胸脯,闭上眼睛开始数数,一、二、三…
我赶紧跑开,躲到一堆干草后面。晒谷场很大,到处都是干草堆和农具,是捉迷藏的绝佳场所。
二十!我要来找你啦!李强大喊一声,睁开眼睛。
他开始在谷场里转悠,不时喊着我的名字:张昊,张昊,你在哪儿
每一次他喊出我的名字,我都忍不住想笑,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但奇怪的是,随着他不断呼唤我的名字,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变化,像是水面上扩散的涟漪,微妙却真实存在。
张昊!我知道你在附近!李强继续喊着,声音回荡在晒谷场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玩得忘记了时间。
太阳开始西沉,晒谷场上的影子拉长,但我们还沉浸在游戏的快乐中。
这一次轮到我当鬼,李强藏起来,我要去找他。
张昊,你找不到我的!他的声音从谷场某处传来,带着得意的笑意。
就在我四处寻找的时候,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夜幕降临的速度太快了,不像是自然现象。
接着,一股诡异的雾气从地面升起,迅速笼罩了整个晒谷场。
李强我的声音变得紧张,别闹了,我们该回家了。
没有回应。
雾气越来越浓,我几乎看不清五米之外的东西。一种莫名的恐惧爬上我的脊背,让我浑身发冷。
李强!快出来!我大声喊道,声音在雾中显得格外空洞。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划破了夜空。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恐惧,明显是李强的声音,却扭曲得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我吓得浑身发抖,想跑却动不了,双腿仿佛灌了铅。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勉强迈出几步,心跳快得像要爆炸。
晒谷场的地上,一道刺目的暗红色液体蜿蜒伸展,消失在浓雾深处。是血。那么多的血。
顺着血迹,我抬起头,看到了那个黑影——就是今晚在我窗外出现的同一个巨大黑影。它站在雾中,轮廓模糊扭曲,向我招手,仿佛在邀请我过去。
我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尖叫。
村民们被惨叫声惊动,拿着火把和农具赶来。当他们看到谷场上的血迹时,一片哗然。大人们开始四处寻找李强,有人报了警,有人安慰着李强的父母。
而我的父母到达现场后,却没有加入搜救队伍,也没有询问李强的下落。他们的眼中只有我,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恐惧和决绝。爸爸死死拉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我觉得骨头都要断了。妈妈则用身体挡住我,把我往外推。
带他走!现在就走!妈妈声音发抖,它已经找到我们了!
我被粗暴地拖出晒谷场,塞进车里。那天晚上,我们连夜收拾行李,离开了那个村子,再也没有回去过。
我永远忘不了李强父母那绝望的眼神,和我父母冷漠的态度。那时我不明白,为什么爸妈对李强的死如此无动于衷,为什么我们要逃得那么匆忙。
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回到现实,看着眼前满脸泪水的母亲。
你哥…张晨…妈妈哽咽着,声音几乎听不见,他当年就是因为身体扛不住,先走了…
我愣住了。我从小就知道我有个在我出生前就夭折的双胞胎哥哥,但父母从不愿多谈这个话题。
七年前要死的本来是你。爸爸沉重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的名字,你身上越来越重的气息,都是它追踪的标记。李强…他只是替你挡了一下。
我感觉一阵眩晕。原来那天晒谷场上消失的应该是我,而李强因为一直呼唤我的名字,成了替死鬼。我的名字竟然是招来死亡的符咒,而我哥哥的死…也与这一切有关。
外面的刮擦声越来越急促,那东西即将破窗而入。
03
我们冲进车里,爸爸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像离弦的箭飞驰而出。红绿灯在视野里一闪即逝,我能感觉到车速远超限速,但此刻没人在乎这个。
快点、快点…妈妈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手指深陷我的皮肉,她的眼睛死盯着后方,仿佛那里有什么正在追赶我们。
我们去哪儿我问,声音因为恐惧而发抖。
爸爸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前方的路,指节因为握方向盘太紧而发白。妈妈捂住我的嘴,警告地摇摇头。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别说话,一个字都不要说。
不知道开了多久,我们终于上了高速公路。月光下,空荡荡的柏油路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黑色丝带,延伸到远方的黑暗中。
我们甩掉它了吗妈妈小心翼翼地问。
爸爸正要回答,后视镜里出现了异样。一团诡异的白雾,像涨潮的海水一样从远处涌来,速度比任何自然现象都要快得多。
不…爸爸声音嘶哑,猛地加大油门,车速表指针直指最右端。
雾气像有生命一样迅速追了上来,转眼间吞噬了车尾,几秒钟后,整辆车都被浓雾包围。能见度瞬间变成零,我甚至看不清车前盖。
妈妈掐住我的手臂,浑身发抖:不要看窗外,闭上眼睛!
但她的话晚了一步。车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跟着车子跑。是李强,那个七年前死在晒谷场的李强,他穿着我们最后见面时的那套衣服,脸色惨白,嘴巴一张一合,像在说着什么。尽管车窗紧闭,我还是听到了他的哭声,那种绝望而哀怨的声音直接钻进我的大脑。
张昊…他的声音像冰冷的手指抚过我的后颈,你为什么丢下我…
我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李强的脸突然扭曲变形,像蜡像在火上融化一样,重组成另一张脸——一张和我一模一样,却苍白如纸的脸。
哥哥。
张晨无声地拍打车窗,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指责和怨恨,仿佛在说:这应该是我的人生。
车内温度骤降,我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爸妈没看到窗外的幻影,但他们显然感觉到了不对劲。妈妈浑身发抖,爸爸的额头上冒出冷汗。
就在这时,车内的收音机自动打开,发出刺耳的电流杂音。没有人碰它,它就这么自己亮起来,音量不断攀升。
杂音中混杂着无数低语,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嘲笑,有人在咆哮。这些声音慢慢融合,变成了李强和张晨的声音,反复呼唤着我的名字。
张昊…来玩啊…
张昊…为什么是你活下来…
张昊…陪我们啊…
这些声音像钻头一样直刺我的大脑,我捂住耳朵,但那些声音根本不是从外界传来的,它们直接在我脑海中回响。剧烈的头痛袭来,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关掉它!我哭喊着。
爸爸伸手去按收音机开关,但无论怎么按,那些声音只是越来越大。
啊!爸爸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的手从方向盘上弹开,像被什么东西烫伤了一样。方向盘开始自己转动,车子在高速上左右摇摆,我们像坐过山车一样被甩来甩去。
刹车失灵了!爸爸疯狂踩踏刹车踏板,但车速不但没有减慢,反而越来越快,它控制了车子!
我们被困在这辆失控的车里,速度快得让人窒息,窗外全是白雾,根本看不清前方是什么。任何时候可能撞上护栏、撞上其他车辆、冲出路面…
爸爸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试图与那股无形的力量对抗。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青筋在额头上暴起。
张卫国!我们快撑不住了!妈妈绝望地喊道。
爸爸的表情突然变了,从惊恐变成了某种决然。他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隐山…他声音嘶哑,像是做出了什么痛苦的决定,我们必须去隐山找玄清大师。
不!妈妈惊呼,那个地方的代价太大了!
除了那里,我们已经无处可逃!爸爸吼道,声音盖过了所有的杂音,我宁愿付出一切,也不能让它带走我儿子!
隐山玄清大师我从未听说过这些名字,但从爸妈的反应看,那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车子继续在浓雾中狂飙,收音机里的声音越来越扭曲,车窗外的幻影越来越多。我感觉自己正站在崩溃的边缘,而这一切,似乎只是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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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服务区的轮廓在浓雾中显得模糊而诡异。爸爸把车停在加油站旁边,紧张地环顾四周。
他应该到了。爸爸低声说,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周围。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影从雾中缓缓走来。那人拄着一根粗糙的木拐杖,走路一瘸一拐。当他走近时,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缺了一只眼睛,眼窝深陷,上面覆盖着一片丑陋的疤痕。他的左腿膝盖以下空荡荡的,裤管被卷起来固定住。最让我吃惊的是,这个残缺不全的人手里还拿着一个酒葫芦,走路时不时地往嘴里灌一口。
就这我忍不住小声问爸爸,这就是你说的能救我们的高人
爸爸示意我闭嘴,赶紧下车迎上去。
明觉师傅,多谢您来接我们。
明觉师傅醉醺醺地打量着我们一家,特别是我,那独眼中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轻蔑。
上车吧,别浪费时间。他的声音嘶哑,带着酒气。
回到车上,情况变得更糟。雾气像有生命一样涌进车内,刚才被暂时压制的幻觉和声音卷土重来。耳边的低语变成了尖叫和哭嚎,李强和哥哥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刀子一样切割我的大脑。
张昊…是你害死了我们…
为什么你还活着…
加入我们…
妈妈突然抓住自己的头发,眼神涣散,额头朝着车窗撞去。我连忙拉住她。爸爸也不停地摇头,像是在抵抗什么可怕的想法。
我自己也感到一股诡异的冲动从心底升起——想要打开车门跳出去,想要拿起什么东西刺进自己的喉咙,想要结束这一切。这种想法如此强烈,几乎无法抵抗。
明觉师傅,救救我们!我绝望地抓住明觉的衣袖。
明觉烦躁地睁开独眼,一脸不耐烦。他打了个酒嗝,突然对着车窗外怒吼:
吵死了!没看见老子休息呢吗!给老子滚蛋!
这声吼叫并不特别响亮,却仿佛携带着某种超越常理的力量。随着他的吼声,所有的幻觉和声音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戛然而止。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急促的呼吸声。
它…它走了妈妈小心翼翼地问。
没那么简单。明觉冷哼一声。
爸爸尝试启动车子离开,但无论他怎么开,车子都会诡异地回到服务区门口,就像在原地打转。
鬼打墙。明觉说,它的实体还在这里,只是我临时压制了它的精神干扰。
那怎么办我们被困在这里了!爸爸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
明觉打了个酒嗝,摇晃着脑袋看了看我,忽然指着我说:这小子身上的印记最重,把他的上衣脱了,扔车底下,我来开车,从上面压过去。
什么我惊呆了,这是什么鬼主意
爸妈也愣住了。但爸爸看了看明觉残缺的身体,神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他转向我,眼中带着痛苦和决绝:
听明觉师傅的,脱下你的衣服。
可是…
听话!爸爸从未这样严厉过。
我颤抖着脱下T恤,明觉接过后示意我们下车。他把我的衣服平铺在车前轮前方。
现在,我来开车。明觉坐上驾驶位,示意我们上后座。
我不明白这能有什么用,但还是照做了。爸妈紧紧抓住我的手,表情紧张到极点。
明觉启动车子,慢慢向前移动。当前轮即将压上我的衣服时,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车轮碾过衣物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如闪电般击中我的全身。我感觉自己的骨骼被生生碾碎,内脏被挤压变形,血肉被无情撕裂!疼痛如此剧烈,超出了人类能承受的极限。
我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弓起身子在后座上痛苦抽搐。视线变成一片血红,耳朵嗡嗡作响。妈妈紧紧抱住我,哭喊着我的名字,但她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我感觉自己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意识像断线的风筝般摇摇欲坠。
剧痛持续了几秒后,像潮水般退去。我浑身冷汗淋漓,瘫软在座椅上,呼吸急促而微弱。太阳穴突突直跳,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车子继续前行,这次没有再回到原点。前方的雾气明显变淡了,高速路也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这…这是什么…我虚弱地问道,连说话都疼。
明觉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骨衣剥离。用你自己的骨血为引,把附着在车上的怨气暂时剥离。这是隐山最简单的破障法之一,痛不死就说明你命硬。
我闭上眼睛,无力地靠在妈妈肩上。生平第一次,我怀疑自己能否撑过这场噩梦。而那股挥之不去的预感告诉我,这仅仅是开始。
05
明觉的骨衣剥离让我们暂时摆脱了高速上的困境。爸爸迅速驶下高速,进入一片荒无人烟的郊野地带。我瘫坐在后座上,全身仍像被碾压过一样疼痛,但精神却异常清醒,每根神经都紧绷着。
停一下吧,我得看看明觉师傅。爸爸把车停在一片空地上,回头查看昏迷的明觉。
我望向窗外,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山脉的轮廓隐约可见。这时,我注意到周围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无数小动物在草丛中穿行。
听到了吗我小声问道。
妈妈警觉地抬头:什么声音
沙沙声越来越密集,夹杂着低沉的吼叫。爸爸打开远光灯,照向声音来源处。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黑暗中,成千上万对幽绿色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密密麻麻地围成一圈,正向我们缓缓逼近。
兔狲!爸爸声音发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那确实是兔狲,但和普通的兔狲完全不同。它们体型至少大了一倍,毛发杂乱,眼中闪烁着非自然的绿光,口中滴落黑色液体。它们完全包围了我们的车,形成一个活体包围圈。
发动车子!妈妈尖叫。
爸爸正想启动,但刚扭动钥匙,兔狲群突然像退潮一样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从那通道尽头,一个庞大的黑影缓缓走来。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头巨型兔狲,体积堪比一辆小型卡车,浑身漆黑如墨,眼中燃烧着纯粹的怨毒火焰。它的皮毛下似乎有无数扭曲的面孔在挣扎,每走一步地面都在颤抖。
这不是幻影或者什么心理暗示。它是真实存在的,是实体化到极致的怨念。
它找到了另一种方式…明觉虚弱地睁开眼睛,骨衣剥离只能阻挡它的精神投射,但它还能通过操控实体来袭击我们。
巨型兔狲停在车前几米处,那双燃烧的眼睛直视着我,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它的体型越来越大,仿佛在吸收周围小兔狲的能量。
突然,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波震得车窗嘎嘎作响。我赶紧捂住耳朵,但还是感觉耳膜像被针刺一样疼。
巨兽一跃而起,落在我们车前,前爪如钢钩般插入引擎盖,将整辆车缓缓抬离地面。车身剧烈摇晃,我们在车内像玩具一样被甩来甩去。
爸妈紧紧抱住我,妈妈在我耳边啜泣: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像笼中的小鸟,等待着被猎食者撕碎。
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将车子连同我们一起吞噬。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
就在这时,明觉猛地坐直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咬破自己的舌尖,吐出一口鲜血。
那口血在空中飞舞,诡异地凝聚成一道血色符咒。明觉双手结印,一声低喝:破!
血符瞬间飞射而出,穿透车窗,狠狠击中巨兽的头颅。巨兽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加惨烈的嘶吼,松开爪子,将车重重摔在地上。
快走!明觉吼道,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瘫在座位上。
爸爸不需要第二次提醒,立刻发动车子,猛踩油门冲了出去。兔狲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四散奔逃。我们的车像离弦之箭冲出包围圈,扬长而去。
十几分钟后,确定安全后,爸爸才稍微减速。妈妈给明觉擦拭嘴角的血迹,我则坐在一旁,心跳依然快得像擂鼓。
它们为什么会找上我们我终于问出了压在心底多年的问题,为什么偏偏是我
车内陷入长久的沉默。爸爸的双手在方向盘上不停颤抖,我能感觉到他在挣扎。
是时候告诉他真相了。妈妈轻声说。
爸爸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痛苦和愧疚:二十年前,我和你妈还年轻,刚结婚不久。那年冬天特别冷,我们在阿尔泰山区做地质勘探,暴风雪困住了我们的队伍。
他的声音慢慢变得沙哑:食物逐渐耗尽,我们饿了整整三天。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兔狲,那是一只怀孕的母兔狲…
你们…杀了它我声音发抖。
爸爸痛苦地点点头:我们当时太饿了,几乎快要死了。我用石头击晕了它,用小刀…把它杀死了。它死前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种恨,那种怨…
妈妈接过话:我们不知道兔狲在当地是神圣的动物,更不知道杀死怀孕的兔狲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当我们吃下那肉后不久,我发现自己也怀孕了…怀了你们兄弟俩。
那只兔狲的怨气太重了,它的胎灵没有消散,而是附着在了你妈身上,爸爸说,最终融入了你们兄弟俩的身体。张晨的身体太弱,无法承受这种融合,所以…他出生时就夭折了。而你,你的身体里至今还带着那只兔狲胎灵的一部分。
我感到一阵眩晕:所以那个追杀我们的怨灵…
是那只母兔狲的灵魂,爸爸说,它追寻着自己胎灵的气息,也就是你体内的那部分。你就像一座灯塔,不断地向它发出信号,而它…只想把属于它的部分带回去。
我惊恐地看着父母,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源头。一场因祖辈无知而起的血腥孽债,让我成了被追杀的目标,让我的哥哥在出生时就失去了生命。
明觉虚弱地说:现在你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叫张昊了。你父母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天昊之下,能有人保护你免受这场孽债的伤害。
车外,远处山脉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隐山。
不知为何,我有种预感,到了那里,我的命运将彻底改变。
06
我们跟着明觉师傅的指引,终于抵达了隐山。
站在山脚下,我抬头望去,整座山被云雾缭绕,仿佛与世隔绝。古老的石阶蜿蜒而上,两旁是斑驳的石碑和盘虬的古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既古老又神秘。
这里就是隐山我小声问道。
明觉师傅没有回答,只是示意我们跟上。爸妈紧紧握住我的手,眼中满是忐忑。
沿着石阶走了不久,我们遇到了第一批隐山弟子。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道袍,但让我震惊的是,他们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残缺。一个年轻人少了右臂,左手拿着扫帚清扫石阶;另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子,双目无神,显然是个盲人,却能稳稳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还有个瘦高个儿,膝盖以下空荡荡的,用特制的木腿支撑身体…
最让我不安的是,这些人脸上没有我想象中的痛苦或不满,反而带着一种奇怪的平静,甚至是超脱。他们向明觉师傅点头致意,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们,特别是我。
师兄,又带新人来了那个独臂青年停下扫地,走到我们面前。
明觉点点头:玄清师父在等着他们。
青年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让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你好,我叫林阳。他主动向我伸出唯一的左手。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了握。
张…我叫张昊。我下意识避免直呼自己的名字。
林阳笑了笑:在这里不用怕说自己的名字,隐山有结界,外面的东西进不来。
趁着爸妈和明觉师傅说话的空档,我忍不住问林阳: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林阳神色自若地卷起右边空荡荡的袖子:三年前,封印一只水鬼。它缠着一个小女孩不放,我用自己的右臂做交换,把它封进了湖底。
他说得如此平淡,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但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骄傲。
值得吗我不解地问。
当然值得。林阳斩钉截铁地回答,那女孩才五岁,现在应该上小学了吧,能平安长大就好。
我不寒而栗。在这里,失去一条手臂竟然是如此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一切太疯狂了。
继续向山上走去,我们遇到的隐山弟子越来越多,几乎每个人身上都缺了点什么。有人是外伤看得见的残缺,有人则是内在的损伤,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他们都是…为了对付那些东西我低声问爸爸。
爸爸神情复杂:在隐山,与超自然力量打交道就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我突然想起明觉师傅缺失的眼睛和腿,心里泛起一阵恐惧。如果连他们这些高手都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那我呢
穿过层层石阶和古老建筑,我们终于到达了一座简朴的大殿。殿内烛光摇曳,香气缭绕。正中央的蒲团上盘坐着一位老者,他双腿尽失,只余下截平整的大腿,但他的背脊挺直如松,双眼炯炯有神,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玄清大师。爸妈立刻跪下行礼。我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跪下。
玄清大师点点头,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看透我的灵魂。
你体内的胎灵,已经与你融合得相当深了。他开口说道,声音沙哑却有力,怨灵追杀你们这么多年,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大师,有办法解决吗爸爸急切地问。
玄清大师沉思片刻:有,但代价不小。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向我:我们需要举行'胎灵剥离献祭仪式',将张昊体内与怨灵本体联系最紧密的那部分胎灵剥离出来,献祭给怨灵,这样才能平息它最核心的怨气。
这会…伤害到他吗妈妈紧张地问。
玄清大师的目光变得深邃:肯定会。剥离过程极为痛苦,而且剥离后,他体内的残余胎灵力量依然存在。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张昊,你必须留在隐山,跟我修行,学会控制这股力量,沟通阴阳。但我必须提醒你,你体内残留的胎灵是异物,修行过程中,这股力量会不断试图与你本体融合或反噬,你的身体必将'落点残',无法像常人一样完好无损。这是你必须承担的代价,也是你的宿命。
落点残是什么意思我心里发慌,但又不敢问。看着周围那些残缺的弟子,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那我们呢爸爸问道。
你们需终身留在隐山,侍奉神明,偿还因果。玄清大师冷静地说,这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殿内陷入沉默。爸妈面对这个残酷的选择,表情痛苦不堪。我知道他们一直想给我一个正常的生活,但现在,这个希望彻底破灭了。
我们接受。爸爸最终沉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决绝,只要能让我儿子活下去,只要能结束这场噩梦,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妈妈紧紧抱住我,泪水打湿了我的肩膀。爸爸则沉重地拍了拍我的背,眼中满是心疼和愧疚。
准备吧,玄清大师说,明晚月圆之时,我们就举行仪式。
我抬头望向殿外的天空,一轮残月悬挂在那里,散发出冰冷的光芒。二十四小时后,我的命运将彻底改变。
07
灰烬般的暮色笼罩隐山,我站在石阶上,看着父母远去的背影。他们将在隐山度过余生,为了我,为了那场意外的血腥孽债。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这是我的新生,也是另一种死亡。
不要担心,他们会过得很好。明觉拄着拐杖站在我身旁,声音少了几分醉意,比起他们,你更该担心自己。
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仪式结束已经三天,那种剧痛仍刻在骨髓里。我记得自己躺在法阵中央,玄清大师念动咒语,我的身体像被撕裂般疼痛。一团黑气从我胸口被扯出,带走了部分生命力,但我活了下来。
今天开始你的修行。明觉指了指山上一间小木屋,那是你的住处。
木屋简陋却整洁,一张床,一个书桌,几本古籍。我放下为数不多的行李,开始了隐山弟子的生活。
第一堂课是基础吐纳。玄清大师坐在我面前,教我如何感知体内的气息流动。
静心,感受你体内那股不属于你的力量。
我闭上眼睛,试着寻找。起初一无所获,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开始察觉到一股暗流在血管中游走,冰冷又躁动。
找到了!我睁开眼。
玄清大师微微点头:这就是残留的胎灵力量,它既是诅咒,也是馈赠。
接下来的日子如此重复。清晨在山顶吐纳,午后跟明觉学习符咒,傍晚阅读古籍。我发现自己对阴气和灵气异常敏感,能轻易感知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你学得很快。明觉说,一边教我画符,但越快越危险。
我不懂他的意思,直到某天夜里,左臂突然传来剧烈刺痛。我惊醒过来,发现左手食指完全失去了知觉,表面泛起青黑色,仿佛坏死。
第一次反噬。玄清大师检查后平静地说,比我预想的来得早。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声音发抖。
胎灵力量在尝试完全融合或反噬你的身体。随着修行深入,这种情况会越来越频繁。
我看向他残缺的双腿,又想起隐山其他弟子的伤残,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我会变成什么样
这取决于你自己。玄清大师说,力量越强,代价越大。
一个月后,我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明觉带着我去山下一个村子采集药材,那里的药农据说遇到了怪事。
小心点,别惹事。明觉叮嘱我。
药农很热情,带我们去药田。一切看起来很平常,直到夕阳西下,药田边缘的一株草药突然扭动起来,像有生命似的。
邪祟。明觉低声道,低阶的,你来试试。
我咽了口唾沫,回想所学的符咒。那株草药扭曲变形,渐渐显出一个小鬼的轮廓,朝我们嘶嘶作响。
我迅速掐诀,右手画出一道金色符咒,直击那小鬼。符咒闪烁着光芒穿透了它,小鬼发出一声尖叫,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涌上心头,像电流般刺激着每一根神经。我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掌控感,这种与常人不同的能力。
不错。明觉拍拍我肩膀,但别得意,这只是最弱的邪祟。
回山的路上,我问明觉:隐山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明觉沉默片刻:我们不是道士,不是和尚,不是神职人员。我们只是平衡者,阴阳的清道夫。当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危及世界,我们出手干预。
代价就是残缺
等价交换。明觉轻拍自己的断腿,我这条腿,换来了一个村子的平安。值得。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从窗户望出去,远方山脉的轮廓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玄清大师的话回响在耳边:怨灵本体并未完全消散,它依然存在,只是追踪能力减弱。随着你修行变强,体内的残余胎灵力量也会增强,这可能会再次引起怨灵本体的注意。
我抬起左手,食指仍然没有知觉,青黑色稍微扩散了一点。这只是开始。
天边,一轮血月再次升起,映照着隐山古老的轮廓。
我知道自己的路注定崎岖漫长,身体的残缺或许无法避免。
但为了父母的牺牲,为了不再逃亡,为了守护更多无辜的人,我必须变强。
手指轻抚桌上的符纸,我在心底默念一个决心:不再做那个被动逃跑的男孩。阴阳之道漫长艰难,但我已别无选择。
窗外,一阵怪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一声无形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