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画魂·未央》 > 第一章

落魄画家沈墨在百年老宅发现一幅民国戏子云裳的画像,每当深夜临摹时画中女子竟会苏醒。前世记忆涌现——他是军阀少爷,战乱中失约未归,令云裳苦等至死。翡翠镯子与残旧戏单印证这段跨越时空的执念。当沈墨用画作完成未竟之诺,云裳灵魂终得解脱。搬离老宅后,他遇见与云裳容貌相同的现代女子,而她腕间正戴着那枚熟悉的翡翠镯子……
1
落魄今生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窗台上敲出沉闷的节奏。沈墨站在画廊门口,西装袖口已经有些发亮,那是反复熨烫的痕迹。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叠画作的照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沈先生,很遗憾。画廊经理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他被雨水打湿的裤脚,您的作品还是...太个人化了。市场需要的是能被大众理解的艺术。
沈墨的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这是他本月第三次被拒绝。三十岁的画家,连办一次个展的机会都没有。
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时间。他微微鞠躬,将照片收回公文包。那张最上面的《雨巷》是他熬了三个通宵完成的,画中撑着油纸伞的背影,是他梦中反复出现的模糊影像。
走出画廊,初春的雨丝冰冷地钻进他的衣领。沈墨没有撑伞,任凭雨水打湿他过长的刘海。手机震动起来,是房东的短信:月底前再不交房租,就请另寻住处吧。
他苦笑一声,将手机塞回兜里。银行卡里的余额只够买一周的泡面,更别说那间破旧公寓的租金了。
老城区的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沈墨的皮鞋已经进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转过一条窄巷,那栋民国时期的老建筑出现在眼前——灰砖黑瓦,雕花窗棂,在周围的高楼大厦中显得格格不入。
沈老师回来啦!楼下小卖部的阿婆招呼他,有你的信。
沈墨接过那封薄薄的信封,不用拆就知道是儿童美术培训中心的工资单。他每周在那里教三次课,勉强维持生计。
谢谢阿婆。他勉强笑了笑,眼角挤出几道细纹。
楼梯年久失修,踩上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三楼最里间就是他的住处——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单间,墙皮剥落,唯一的家具是一张二手市场淘来的木床和一张瘸腿的桌子。
沈墨脱下湿透的外套挂在门后,公文包里的画作照片散落一地。他蹲下身一张张捡起,指尖在《雨巷》上停留。画中那个模糊的背影,总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记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他曾与这个背影有过深刻的交集。
窗外雨声渐大,房间里的霉味越发浓重。沈墨打开窗,冷风夹着雨丝灌进来,吹散了桌上的一叠账单。他叹了口气,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铁皮盒子,里面是他最后的积蓄——三百二十七元六角。
看来得去找老周借点钱了。他自言自语道。老周是他在美院的同学,现在开了家广告公司,偶尔会接济他一些设计外包的活计。
夜深了,雨停了,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沈墨睡不着,起身点燃一支蜡烛,在微弱的火光下翻看那本破旧的《中国戏曲史》。这本书是他从旧书摊上淘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民国时期的戏曲有种莫名的迷恋。
叮——一声轻微的响动从头顶传来。
沈墨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有一个被木板封住的阁楼入口。住进来半年,他从未上去过。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老鼠吗他皱了皱眉,搬来椅子垫脚,用力推开了那块松动的木板。一股陈年的灰尘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某种奇特的香气——像是檀香,又像是女子用的胭脂。
烛光在黑暗中摇曳,勉强照亮了阁楼的一角。那里堆满了旧家具和箱子,看起来是前几任房主留下的杂物。沈墨爬上去,脚下木板发出危险的吱呀声。
一个雕花红木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箱子不大,却异常精美,上面雕刻着牡丹和凤凰的图案。沈墨拂去厚厚的灰尘,发现箱子没有上锁。
这是...他屏住呼吸,缓缓掀开箱盖。
里面是一幅被绢布包裹的画。沈墨的手不知为何有些发抖,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绢布——
烛光下,一位民国戏子的肖像渐渐显露。她凤冠霞帔,眼波流转如秋水含烟,朱唇微启似要唱出一段《游园惊梦》。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灵魂般直视着画外人。
沈墨的心脏猛地抽紧,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抚上画中人的脸庞,一滴泪水毫无预兆地砸在画框上。
云裳...这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脑海中,仿佛早已刻在记忆深处。
画中人的眼角似乎闪过一道微光。沈墨眨了眨眼,以为是烛光的错觉。他仔细查看画的落款,已经模糊不清,只依稀辨得云裳二字和壬申年的日期。
1932年他计算了一下,那正是民国二十一年。这幅画已经将近九十年了,可色彩依然鲜艳如新,仿佛被某种力量保护着。
一阵冷风突然从窗外灌入,烛火剧烈摇曳。沈墨下意识护住画作,却在低头时惊骇地发现——画中人的眼角,竟缓缓滑下一滴泪珠。
少帅...一个极轻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如泣如诉,你终于...回来了...
沈墨猛地抬头,阁楼里空无一人。可当他再次看向画作时,画中人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似喜似悲的笑容。
他的太阳穴突然剧痛起来,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戏楼里飘荡的水袖、炮火连天的街道、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将翡翠镯子套在戏子腕间...
等我回来替你赎身。男人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与沈墨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
烛火啪地熄灭了,黑暗中只剩下沈墨急促的呼吸声。他紧紧抱住那幅画,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云裳...他轻声呼唤这个名字,泪水无声滑落,我...是谁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照亮了老城区斑驳的砖墙。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重新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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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画魂夜语
沈墨将云裳的画像挂在床头的墙面上,钉子敲进腐朽的木板时,簌簌落下的墙灰像一场微型雪崩。他后退两步,画中人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追随着他,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立。
一定是太累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从早上发现这幅画开始,那种奇怪的头痛就时隐时现。窗外暮色四合,老城区开始亮起零星的灯火。
他煮了一包泡面,热气在冰冷的房间里凝结成白雾。筷子搅动面条时,余光瞥见画中人的衣袖似乎轻轻摆动了一下。沈墨猛地转头,画作静静悬挂,一切如常。
见鬼了...他嘟囔着,却还是将碗端到画前,鬼使神差地说:你要不要也吃点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这种怪异的举动,就像——就像他确信画中人真的能听见一样。
面条在汤里慢慢胀开,沈墨打开笔记本电脑,搜索民国戏子
云裳。几小时过去,除了几篇关于民国戏曲的泛泛之谈,他一无所获。那个名叫云裳的戏子,仿佛从未在历史上留下痕迹。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从远处教堂传来,沈墨的眼皮越来越沉。他关上电脑,准备就寝,却在起身的瞬间听到一声轻叹。
那声音如此清晰,仿佛有人就贴在他耳边叹息。沈墨浑身僵硬,缓缓转向画像——画中云裳的表情变了,从端庄的浅笑变成了哀伤的蹙眉,一滴新鲜的泪珠挂在她的腮边。
这不可能...沈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踉跄着上前,手指颤抖着触碰画布。颜料是湿润的,那滴泪竟然是真的。
少帅...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从画中直接传来,八十三年了...你终于回来看云裳了...
沈墨的视野突然扭曲,房间开始旋转。他扶住墙壁,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
——灯火通明的戏台上,水袖翻飞,台下的军官们鼓掌喝彩。年轻的军阀少爷坐在最前排,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的花旦。
——后台昏暗的灯光下,少爷将一枚翡翠镯子套在戏子纤细的手腕上。等我打完这场仗,就替你赎身。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柔。
——炮火连天,少爷骑马离去的背影。戏子站在城楼上,红妆被雨水打湿,腕间的翡翠在阴云下依然翠绿夺目...
啊!沈墨跪倒在地,冷汗浸透了衬衫。那些画面如此真实,就像他自己的记忆。他抬头看向画像,云裳的嘴唇正在微微张合。
你不是沈墨...画中人的声音如泣如诉,你是我的少帅...许诺过要回来的那个人...
沈墨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画架,铺开一张新的画纸。
告诉我更多...他的声音嘶哑,我想知道...我是谁。
画笔在纸上疯狂舞动,沈墨的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线条流淌,色彩叠加,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子渐渐成形——那眉眼,那轮廓,分明就是沈墨自己。
画中的军官站在戏台边,伸手去接从台上飘落的水袖。沈墨的眼泪砸在画纸上,晕开了刚画好的军装纽扣。
那是我...他喃喃自语,真的是我...
窗外,一阵风吹开了老旧的窗扉。月光倾泻而入,照在两幅画上——一幅是民国戏子,一幅是军阀少爷。隔着近百年的时光,画中人的目光终于在沈墨的泪眼中交汇。
云裳...沈墨抚摸着画像,指尖传来异样的温度,仿佛能透过画布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我回来了...
画中人的嘴角微微上扬,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画框,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夜风吹动窗帘,房间里的温度骤降。沈墨看见自己的呼气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而画中云裳的衣袖,正随着无形的风轻轻摆动...
3
翡翠旧梦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在沈墨脸上时,他发现自己伏在画架上睡着了。颜料干涸在指尖,那张未完成的军官画像上还留着泪痕。他猛地直起身,脖子因为别扭的睡姿而发出咔的声响。
画像还在墙上。云裳恢复了初见时的端庄模样,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幻觉。但沈墨知道不是——他的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那些闪回的画面清晰地刻在脑海里。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门外站着房东太太,花白的头发盘成一个紧实的发髻,手里捧着一个积满灰尘的红木盒子。沈先生,整理地下室时发现了这个,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盒子上写着'三楼住户收',应该是给你的。
沈墨接过盒子,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钻入鼻腔。盒子很轻,锁扣已经锈蚀。谢谢您,这是...
我父亲留下的。房东太太眯起眼睛,他去世前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来取。你住进来那天,我就觉得你眼熟。
沈墨的心跳加快了。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垫着褪色的红绸,上面躺着一枚翡翠镯子,通体碧绿,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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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镯子内侧刻着三个小字:赠云裳。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后台昏暗的灯光,戏子纤细的手腕,自己——不,是那个军阀少爷——将镯子轻轻套上去的场景...
你脸色很差。房东太太皱眉,要不要喝点热水
沈墨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谢谢您。
关上门,他几乎是跌坐在床边,将镯子举到阳光下细看。翡翠内部有一道极细的血丝,像是一滴被永远封存的眼泪。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叹息。
云裳...他轻声呼唤,目光转向墙上的画像。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画中人的目光竟然落在了他手中的镯子上,那双秋水般的眼睛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渴望。
沈墨鬼使神差地将镯子举向画像。一阵冷风突然从窗缝钻入,画布微微鼓起,画中云裳的右手竟然缓缓抬起,指尖穿出画布,向镯子伸来——
啊!沈墨惊得后退一步,镯子差点脱手。等他定睛再看时,一切如常,画中人的手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是我眼花了...他揉着太阳穴,却还是将镯子放在了画像下方的桌子上。阳光透过翡翠,在地板上投下一片绿色的光斑。
下午的儿童美术课上,沈墨心不在焉。孩子们叽叽喳喳地画着我的家,而他不断摩挲着口袋里的翡翠镯子,思绪早已飘回那个雨夜的闪回画面。
老师,你看!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起画纸,我画了一座大房子!
沈墨勉强集中注意力看向画纸——他的血液瞬间凝固。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一座古式戏楼,飞檐翘角,门前挂着红灯笼。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戏楼与他记忆中云裳表演的地方一模一样,连侧面的雕花细节都分毫不差。
小雨,这是...哪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梦里见过的。有个穿红衣服的阿姨在里面唱歌,可好听了!
沈墨的眼前一阵发黑。他蹲下身,轻轻握住小女孩的肩膀:那个阿姨...长什么样子
很漂亮!小雨眼睛亮晶晶的,头发上戴着亮闪闪的东西,衣服袖子好——长好长。她张开双臂比划着,但是她在哭,眼泪把脸上的妆都弄花了。
沈墨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翻出手机,颤抖着点开云裳画像的照片:是不是这个样子
小女孩只看了一眼就用力点头:对!就是她!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教室里的声音似乎一下子远去了。沈墨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扶住桌子才没有跌倒。这不是巧合,绝对不是。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正在将他和云裳的命运重新编织在一起。
老师,你脸色好白。小雨担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要叫医生吗
沈墨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老师没事...你画得很好。
下课铃响起时,他第一个冲出了教室。老城区档案馆就在两条街外,他需要答案,现在就要。
档案馆的老管理员推了推老花镜,对沈墨的急切询问显得有些不耐烦。民国时期的报纸都数字化了,自己查吧。
沈墨坐在布满灰尘的电脑前,输入1932年
戏子
云裳。几秒钟后,屏幕上跳出一条《申报》的简讯:
著名花旦云裳昨夜于醉仙楼登台,程氏少帅豪掷千金博一笑...
他的手抖得几乎点不开链接。文章展开,配着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戏台上水袖翻飞,台下最前排坐着一个穿军装的年轻男子,侧脸线条坚毅。虽然像素很低,但那轮廓——分明就是镜中的自己。
文章日期是1932年4月15日。沈墨迅速搜索程少帅,发现大量关于军阀程家的报道,其中一条1937年的消息让他如坠冰窟:
程氏少帅于淞沪会战中殉国,年仅二十八岁...
他死了。那个许诺要回来的人,死在了战场上。云裳等了一辈子的那个人,永远没能兑现诺言。
沈墨的视线模糊了。难怪云裳的眼中总是含着那抹化不开的哀伤,难怪她的灵魂徘徊不去...她等的是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但为什么是他为什么现在的他会拥有程少帅的记忆沈墨头痛欲裂,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
找到你要的东西了老管理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沈墨慌忙擦去眼泪,关掉页面:是的,谢谢。
走出档案馆时,夕阳将老城区的砖墙染成血色。沈墨站在街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撕裂感——他到底是21世纪落魄画家沈墨,还是那个战死沙场的程少帅亦或者,两者都是
口袋里的翡翠镯子沉甸甸的,像一颗无法安放的心。他抬头看向公寓的方向,恍惚间似乎看到窗口站着一个红衣身影,正远远地望着他。
夜幕降临,沈墨知道,另一个世界的门即将再次打开。这一次,他要问清楚所有的真相——关于云裳,关于程少帅,关于他自己。
4
醉仙遗梦
夜色如墨,沈墨站在公寓楼下仰望三楼的窗口。月光将窗棂的影子投在墙上,形成一张扭曲的网。他深吸一口气,翡翠镯子在口袋里发烫,仿佛有生命般跳动着。
楼梯比往常更加阴暗,每一步都伴随着木板痛苦的呻吟。走到二楼拐角处,一阵幽怨的戏腔飘入耳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沈墨的血液凝固了。那是《牡丹亭》的唱段,声音分明来自他的房间,却空灵得不似人间所有。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钥匙插进锁孔时,金属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开了。
房间里的景象让沈墨如遭雷击——墙上的云裳画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真实的身影。穿着大红戏服的女子背对着他,水袖轻扬,正在月光下独舞。乌黑的长发上珠钗摇曳,每一步都踏在沈墨的心尖上。
云...裳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戏子缓缓转身。那张脸与画中一模一样,却更加鲜活生动。妆容精致的眼角挂着泪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少帅。她朱唇轻启,声音如清泉击石,八十三年零四个月又十六天,你终于回来了。
沈墨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他扶住门框,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这不是幻觉,绝对不是。房间里的温度低得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而云裳的戏服却在无风自动。
我不是...他想说自己不是程少帅,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回来了。
云裳笑了,那笑容美得令人心碎。她伸出纤细的手,腕上赫然戴着那枚翡翠镯子——明明此刻还在沈墨的口袋里。
来,她的手指穿过月光,向沈墨伸来,带你看一看,你走后的醉仙楼。
沈墨鬼使神差地向前迈步。当他的指尖触碰到云裳的瞬间,周围的景象如水面般波动起来。墙壁融化,地板塌陷,转眼间他竟站在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戏楼后台。
这是...沈墨震惊地环顾四周。贴着戏单的木板墙,挂着各式戏服的衣架,油彩和胭脂的香气混合在一起——一切都真实得不可思议。
民国二十六年,你走后的第三个月。云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换了一身素白旗袍,发间只簪着一朵白花,醉仙楼最后一场戏。
沈墨突然明白了什么,胸口如压了一块巨石:这是...你的记忆
云裳没有回答,只是牵起他的手走向帘幕。掀开一角,外面的场景让沈墨倒吸一口凉气——
戏台上,另一个云裳正在表演。台下的座位空了大半,仅有的几个看客也心不在焉。远处隐约传来炮火的轰鸣,吊灯随着爆炸的震动微微摇晃。
上海沦陷了。身边的云裳轻声说,班主说今晚必须撤到重庆去。
台上的云裳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时,声音突然哽咽。她停下舞步,望向最前排那个空着的座位——那是程少帅常坐的位置。
我说要等。记忆中的云裳解下腕上的翡翠镯子,轻轻放在那个座位上,万一他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沈墨的心脏绞痛起来。他想冲上去告诉那个痴情的女子不必再等,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
场景突然变换。醉仙楼已成废墟,断壁残垣间,一个消瘦的身影在瓦砾中翻找着什么。那是已经憔悴不堪的云裳,旗袍脏污,长发散乱,却依然固执地寻找着。
镯子...她喃喃自语,少帅回来认不得我了...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沈墨眼角滑落。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出征前夜,他确实说过:戴着这镯子,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我也能一眼认出你。
我等了一辈子。云裳的声音在废墟上空回荡,直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还在想你会不会突然出现,说'云裳,我回来了'。
周围的景象再次扭曲。沈墨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等回过神来,已经回到了公寓房间。云裳站在窗前,月光将她的身影映得半透明。
现在你明白了。她转过身,泪水冲花了妆容,为什么我的灵魂无法安息。
沈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冲上前想要拥抱这个等了太久的灵魂,却扑了个空——他的手臂穿过了云裳的身体,只抓住一把冰凉的空气。
我不只是沈墨。他跪在地上,泪水砸在木地板上,我也是程少帅...至少有一部分是。那些记忆,那些情感,都是真的。
云裳的身影越来越淡,像晨雾般开始消散。时间到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能再见你一面,我已经...
不!沈墨慌乱地掏出翡翠镯子,你看,我把它带回来了!你说过戴着它我就能认出你!
镯子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云裳的身影停止消散,她惊讶地望着那枚镯子:它怎么会在...
房东太太给我的。沈墨将镯子举向她,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的缘分还没结束!
云裳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但随即又暗淡下来:可是少帅...你已经不是你了。
我是!沈墨急切地说,我有他的记忆,有他的感情。我知道你最爱唱《游园惊梦》,知道你右肩上有颗红痣,知道——
你知道我最后悔什么吗云裳突然打断他,声音颤抖,不是等了一辈子,而是没能在你走前,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沈墨——或者说程少帅的记忆深处,浮现出一个被他刻意遗忘的夜晚。出征前三天,醉仙楼后台,云裳欲言又止的表情...
孩子...他喃喃重复,一种前所未有的悲痛席卷而来。
战火中流产了。云裳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们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看这世界一眼...
沈墨崩溃了。他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所有的遗憾,所有的痛苦,跨越八十多年的时光,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窗外,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云裳的身影越来越淡,几乎透明。
天亮了,我该走了。她轻声说,这一次...真的要说再见了。
等等!沈墨挣扎着站起来,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让你留下来!
云裳摇摇头,脸上浮现出释然的微笑:能解开这个心结,我已经很满足了。她伸手虚抚过沈墨的脸,这一世,好好活着...为我,也为那个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
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棂,云裳的身影如晨露般消散在光线中。只有那枚翡翠镯子还躺在沈墨手心,微微发烫,像一颗不肯冷却的心。
云裳!沈墨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大喊,回声在四壁间碰撞,最终归于寂静。
墙上,那幅画像依然挂在那里,只是画中人的表情变了——从忧郁的等待,变成了释然的微笑。最奇怪的是,画中云裳的手腕上,多了一枚翡翠镯子,正是沈墨手中这枚的翻版。
阳光洒满房间,沈墨跪在画前,泪流满面。他知道,这一次是真正的永别。八十多年的等待,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点。
但他也明白,有些缘分,不会因为死亡而终结。正如那枚穿越时空来到他手中的翡翠镯子,正如他灵魂深处属于程少帅的那部分记忆。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早起上班的邻居。现实世界重新运转,而沈墨依然跪在那里,手中紧握着那枚见证了百年爱恋的翡翠镯子。
他抬头看向画像,轻声说:我会好好活着...为了你们。
5
画魂新生
晨光刺痛了沈墨的双眼。他在地板上醒来,浑身僵硬,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枚翡翠镯子。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墙上云裳的画像静静注视着他。
他踉跄着站起来,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走近画像时,他惊讶地发现画中的云裳确实变了——她手腕上多了一枚翡翠镯子,嘴角的微笑温柔而释然。最不可思议的是,背景中模糊的戏台轮廓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隐约的现代都市线条。
这不可能...沈墨伸手触碰画布,颜料已经完全干透,没有任何修改的痕迹。
窗外的鸟鸣声提醒他现实世界的存在。沈墨机械地洗漱、换衣,却无法将注意力从画像的变化上移开。当他准备出门时,目光落在书桌上的日历上——今天是画廊最终审核他个展提案的日子。
该死!他抓起公文包冲出门,差点撞上正在上楼的老周。
这么急老周扶住他,目光关切,你看起来糟透了,又熬夜画画了
沈墨张了张嘴,关于云裳、翡翠镯子和前世记忆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嗯,赶稿子。他含糊其辞,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这个。老周递过一个信封,儿童美术中心上周的课时费。另外...他压低声音,我听说今天林总监会亲自审你的提案
沈墨点点头,手心冒汗。林总监是艺术圈有名的苛刻,经他手的展览要么一炮而红,要么永无翻身之日。
祝你好运。老周拍拍他的肩,对了,你听说了吗老城区要拆迁了,包括你这栋楼。
沈墨如遭雷击:什么时候
下个月吧。政府文件都下来了。老周奇怪地看着他,你居然不知道房东没通知你
沈墨摇摇头,胸口发闷。这栋楼、这个房间,是连接他和云裳的唯一纽带。如果拆了...
我得走了。他匆匆告别,思绪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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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廊的前台小姐告诉沈墨,林总监正在见他最讨厌的竞争对手马修。透过玻璃门,他能看到马修手舞足蹈地讲解着自己的后现代解构主义系列,林总监频频点头。
沈墨的手伸进公文包,摸到那叠画作照片。一夜之间,这些作品突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想起云裳眼中的情感,那种穿越时空的执念,相比之下,自己的画简直像没有灵魂的躯壳。
沈先生前台小姐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林总监现在可以见您了。
马修趾高气扬地走出来,故意撞了下沈墨的肩膀:祝你好运,'传统派'。
沈墨没有理会,径直走进办公室。林总监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男人,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鹰。
沈墨,久仰。他的声音出人意料地温和,我看过你的《雨巷》,技法不错,但缺乏...他做了个手势,灵魂。
沈墨的心沉了下去。他机械地展开自己的新系列《城市剪影》,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相信这些作品了。
老实说,林总监翻看着照片,你的技术无可挑剔,但市场上这样的作品太多了。除非你能拿出真正打动人的东西,否则...
沈墨突然站了起来: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什么才是'真正打动人的东西'
林总监挑了挑眉:真实的情感,深刻的故事,能让人产生共鸣的灵魂。
沈墨深吸一口气,从公文包最底层抽出一张画——那是他昨夜在恍惚状态下完成的云裳肖像,画中的她眼含泪光,嘴角却带着释然的微笑。
这是什么林总监接过画,眼神立刻变了。
一个等待了八十三年的灵魂。沈墨听见自己说,一个关于承诺、遗憾和释怀的故事。
林总监盯着画作,久久不语。沈墨能看见他眼镜片上反射的泪光。
有更多吗最终,林总监轻声问。
沈墨点点头:我能完成一个系列,十幅画,两周时间。
就叫它《画魂》吧。林总监摘下眼镜擦了擦,我给你个展的机会,下个月15号。别让我失望。
走出画廊时,沈墨的双手仍在颤抖。阳光照在脸上,他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云裳给他的礼物。用他们的故事,为他打开艺术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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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周,沈墨几乎足不出户。他疯狂地作画,将记忆中与云裳有关的片段全部倾注在画布上:初见时的戏台、分别时的城楼、等待中的废墟...每一笔都蘸着血泪。
奇怪的是,每完成一幅画,墙上的云裳画像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她的服饰渐渐从戏服变成了现代装束,背景也从戏台变成了城市街景。到第十幅画完成时,画像中的云裳已经是一个穿着白裙的现代女子,只有那枚翡翠镯子和眼中的神韵依旧。
沈墨没有深究这种变化的意义。他太累了,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梦里没有战火,没有分离,只有云裳在阳光下微笑的样子。
展览前一天,老周来帮忙搬运画作。当他看到《画魂》系列时,这个平时嬉皮笑脸的男人竟然红了眼眶。
老天,沈墨...他声音哽咽,这些画...它们像是活的。
沈墨只是笑笑,小心地将最后一幅画装箱。那是整个系列的终结——一个现代女子站在阳光下的背影,她回头微笑,腕上的翡翠镯子闪着温柔的光。
对了,老周突然想起什么,你找到新住处了吗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
沈墨摇摇头:还没时间找。
我表妹有套公寓在出租,就在艺术区附近。老周递给他一张名片,说是之前租给一个戏曲演员的,装修得很特别。
沈墨接过名片,上面的地址莫名熟悉。当他看到醉仙公寓四个字时,心脏漏跳了一拍。
租客叫什么他听见自己问。
好像姓程...程云裳挺特别的名字。
沈墨手中的名片飘落在地。他转向墙上的画像——画中现代装束的云裳正对他微笑,眼神温柔如初。
我租。他轻声说,弯腰捡起名片,今天就签合同。
老周奇怪地看着他:你都不去看看
不需要。沈墨望向窗外的夕阳,嘴角浮现出与画中云裳如出一辙的微笑,我知道那就是我的家。
6
戏院新生
醉仙公寓的门牌在雨中闪着微光。沈墨撑着伞站在楼下,仰望着这座五层高的现代建筑。它坐落在艺术区边缘,外墙装饰着戏曲脸谱的浮雕,与周围的玻璃幕墙大厦格格不入。
就是这里了。老周从车里搬出最后一个纸箱,我表妹说钥匙放在物业那儿。
沈墨点点头,目光却被公寓侧墙上的一块石碑吸引。石碑上刻着醉仙楼旧址几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1937年毁于战火,2005年重建。
他的胸口一阵发紧。命运的齿轮转了一个完整的圈,又回到了原点。
物业办公室里的年轻女孩好奇地打量着沈墨:您就是程女士的新房客她特意嘱咐说您会来。她递过钥匙,504室,已经打扫干净了。
程女士...她长什么样沈墨忍不住问。
女孩歪着头想了想:很漂亮,有种古典美,总是穿着素雅的旗袍。她压低声音,就是有点怪,从来不在白天出现,房租都是半夜来交的。
沈墨的手指收紧了钥匙,金属齿痕陷入掌心。他谢过女孩,乘电梯上到五楼。走廊尽头就是504室,门牌下方贴着一张小小的戏曲脸谱贴纸。
钥匙插入锁孔时,沈墨有种奇怪的预感——这扇门后,等待他的不只是一个新住处。
门开了。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客厅,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味。家具简约现代,却处处点缀着戏曲元素:茶几上的脸谱杯垫,墙上的水袖艺术照,电视柜旁的老式留声机。
最引人注目的是客厅正中的一幅巨型油画——穿现代白裙的女子站在戏台前,回眸一笑。虽然装束不同,但那眉眼,那神韵,分明就是云裳。
喜欢吗那是房东的自画像。
沈墨猛地回头。物业女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程女士留了这个给您。她说您会明白的。
女孩离开后,沈墨翻开文件。最上面是一张房屋租赁合同,出租人签名处写着程云裳,字迹娟秀。下面压着一本薄薄的日记本,扉页上题着:给找到翡翠镯子的人。
沈墨的手微微发抖。他小心地翻开第一页,日期是2005年6月12日:
今天搬进了新公寓。又是一场关于戏台的梦,醒来时枕边湿了一片。医生说这是'前世记忆幻觉症',可为什么我画的戏服细节,和历史记载分毫不差
往后翻,记录越来越密集:
2006年3月8日:在古董市场发现了那枚翡翠镯子。当我的手碰到它时,耳边清晰地听到一个男声说'等我回来'。摊主说镯子内侧原本刻着字,但被磨掉了...
2008年5月12日:终于找到了醉仙楼的老照片。最前排那个军官的侧脸,和我镜中的自己如此相似。他是谁我是谁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三个月前:
2023年4月15日:梦到一个画家在画我的肖像。他住在我前世等待的那栋老楼里。是时候把公寓租出去了,如果他找到这里,就会明白一切都不是巧合。
沈墨合上日记,眼眶发热。他起身环顾公寓,现在每个细节都有了新的意义——这不是随机选择的住处,而是一个灵魂留给自己的讯息。
卧室衣柜里整齐挂着几件素色旗袍和一套现代服装。沈墨的手指抚过衣料,在碰到一件白色连衣裙时,突然触电般缩回手——这正是他画中云裳穿的那件。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照片里的女子穿着白裙站在戏院遗址前,腕上的翡翠镯子在阳光下碧绿通透。沈墨拿起相框,发现背面写着一行字:记忆会模糊,但灵魂永远记得。
窗外雨停了,夕阳将云层染成金红色。沈墨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八十多年前,这里曾是炮火连天的战场;而现在,车水马龙,霓虹初上,战争的伤痕早已被时间抚平。
只有一些灵魂,还在执着地寻找彼此。
他回到客厅,从行李中取出那枚翡翠镯子,轻轻放在茶几上。镯子在夕阳下泛着温柔的光,内侧赠云裳三个字清晰可见。
我找到家了,云裳。沈墨轻声说,不确定是在对谁说,或者说...你找到了我。
夜幕降临,沈墨在陌生的床上入睡,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那触感温暖而真实,腕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着他的皮肤——是一枚翡翠镯子。
这次,换我等你醒来。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带着笑意。
沈墨在黑暗中微笑,没有睁开眼睛。他知道,这一次不必再追逐幻影,不必再害怕黎明。因为有些缘分,跨越生死,终将重逢。
7
画中戏
《画魂》展览开幕当天,艺术中心人潮涌动。沈墨站在角落,看着观众在自己画作前驻足、惊叹、甚至落泪。十幅画按时间线排列,从民国戏台到现代公寓,讲述着一个灵魂跨越时空的追寻。
沈先生!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抓住他的手臂,眼睛湿润,这画中的女子...是我姐姐。
沈墨的心跳漏了一拍。老妇人颤抖的手指指向第三幅画——废墟中寻找镯子的云裳。1942年,姐姐在重庆大轰炸中失踪...她腕上就戴着这样一枚翡翠镯子。
老妇人从颈间拉出一条细链,下面挂着半枚残缺的翡翠。这是她留给我的唯一信物。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
沈墨不知如何回答。正犹豫间,林总监挤过人群:沈墨!《艺术评论》的主编想采访你,还有两位收藏家在竞价全系列...
采访中,沈墨含糊地谈到灵感来自一个梦境。当被问及画中女子的身份时,他只能说:她是一个等待被记住的灵魂。
展览结束后,沈墨精疲力竭地回到醉仙公寓。电梯门刚要关闭,一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突然伸进来拦住了。
抱歉...沈墨抬头,话卡在喉咙里。站在电梯外的女子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腕上一枚翡翠镯子碧绿通透。那张脸——与画中云裳一模一样。
女子看到他,眼睛微微睁大,随即露出礼貌的微笑:您住五楼
沈墨无法言语,只能点头。女子走进电梯,按下五楼按钮。狭小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气。
您是...新搬来的女子问,声音与记忆中略有不同,少了些古典韵味,多了现代人的干脆。
504室。沈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您...您是...
503的程云。女子伸出手,做戏曲服装设计的。
沈墨机械地握住那只手,触感温暖而真实。沈墨,画家。
电梯到达五楼。程云走出电梯,回头对他笑了笑:我看过您的《画魂》展览,画得真好...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沈墨站在电梯里,看着她的背影走向503室——那间物业说空置已久的公寓。程云在门前停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
对了,您知道吗这栋公寓建在旧戏院遗址上。有时候深夜,我还能听到隐约的戏腔...她眨眨眼,可能是幻听吧。晚安,沈先生。
门关上了。沈墨站在走廊上,心跳如雷。他摸出钥匙,发现504门前放着一个细长的包裹。拆开一看,是一卷泛黄的戏单——1932年4月15日,醉仙楼演出《牡丹亭》,主演:云裳。
戏单背面写着一行新墨:记忆会模糊,但灵魂永远记得。明晚七点,城市剧院见。——C
沈墨将戏单贴在胸前,望向503紧闭的房门。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一场新戏的序幕。这一次,没有战火,没有分离,只有舞台上的水袖翻飞,和台下永不缺席的观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