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铜炉里的秘密
下午三点,沈璃的修复灯突然被阴影笼罩。
她摘下放大目镜,抬头看见林叔站在工作台前,手里抱着个裹满报纸的物件,额角渗着细汗。小沈,这尊宣德炉得赶在月底前修好。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报纸窸窣滑落,露出个布满绿锈的铜炉。
林叔,您这火烧眉毛的架势可不多见。沈璃转着铜炉观察,指腹蹭过炉身斑驳的兽首纹。
往常林叔送物件总提前三天预约,今儿连茶都没喝就杀过来。
拍卖行会临时加了场预展。林叔搓着手指,目光黏在铜炉上,您知道的,买家就认修复过的老物件。
沈璃没接话。
她用软毛刷扫去浮锈,炉底一道极浅的纹路突然卡住刷毛——那不是铸造时的自然痕迹,倒像刻意刻上去的暗纹。
我先做表面清理。她把林叔往门口引,三天后来取。
工作室的门刚关上,沈璃立刻锁死百叶窗。
她取出微型刻刀,沿着那道暗纹轻轻撬动。咔的一声轻响,硬币大小的铜片弹起,露出个拇指深的暗格。
半张泛黄的地图躺在里面。
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残留的墨迹标着青蚨镇断龙崖几个地名——她做了七年修复,从没在任何古籍里见过这些名字。
手机在桌上震动。
林叔发来消息:辛苦小沈,月底成交分你两成。
沈璃盯着地图,喉结动了动。
她把地图塞进胸前的暗袋,继续清理铜炉,动作比平时重了两分。
傍晚六点,工作室门铃突然炸响。
沈师傅在吗男声带着急切的喘息,林叔让我来看看修复进度。
沈璃从监控里打量来人:黑夹克,帽檐压得低,右手始终插在口袋里。还没好。她开了条门缝,明早再来。
不能等!男人突然推门,肩膀撞得门框哐当响,那炉子里的东西——他猛地刹住话头,目光扫过她桌上的修复工具,林叔说你手艺好,我就是来催个准信。
沈璃后退半步,左手摸上腕间的银镯。
那是她遮盖烧伤疤痕的老物件,此刻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头。后日上午十点,准能拿。她抄起桌上的修复记录晃了晃,要不等林叔来了一起看
男人喉结滚动两下,转身时带翻了门边的藤篮。
沈璃弯腰捡东西,瞥见他口袋里露出半截黑色电线——像某种追踪器的天线。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沈璃锁死所有门窗。
她取出地图,用高拍仪扫描存档,原件塞进工作台最底层的檀木匣,又在上面压了块清代的和田玉镇纸。
深夜十一点,修复灯突然熄灭。
沈璃摸黑去按开关,窗外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她贴着窗沿往下看,路灯照出个缩在墙角的影子——穿黑夹克,帽檐压得极低,正仰头往二楼张望。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她摸出来,屏幕亮起:别多管闲事。
心跳声撞得耳膜发疼。
沈璃攥紧手机,正犹豫着按110,远处传来警笛呼啸。
黑影猛地窜进巷子,几秒后消失在转角。
第二天清晨,社区群炸了。
老李家昨晚进贼了!
就在沈师傅工作室隔壁!
听说丢了幅张大千的仿作
沈璃站在警戒线外,看着穿警服的男人蹲在碎玻璃前。
他西装裤膝盖沾着灰,左手捏着钢笔在笔记本上速记,侧脸被警戒线拉成一道冷硬的弧。
陆队,现场没提取到指纹。小警员递过证物袋,窗台上有鞋印,42码。
男人抬头。
沈璃这才看清他的眼睛——像浸在冷水里的黑曜石,扫过她时顿了顿,您是隔壁住户
我是修复师。她指了指工作室的招牌,昨晚...可能看到了点东西。
陆沉舟合上笔记本。
钢笔帽轻敲纸面的声音,在晨光里格外清晰。去警局做份笔录
沈璃摸了摸胸前的暗袋。
地图扫描件还在手机云盘里,原件锁在檀木匣,压着和田玉。
她望着刑侦支队的蓝底白字招牌,深吸一口气,跟着陆沉舟走进了警局大门。
2
刑警队长的介入
沈璃跟着陆沉舟走进审讯室时,椅背还带着前一个人的余温。
从头说。他把钢笔搁在笔录本上,金属笔尖在日光灯下泛冷。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昨晚十点半,我关工作室门。
转角路灯坏了,有影子从老李家院墙上翻下来。
身高
比我高半头。她比了个胸口的位置,穿黑外套,没看清脸。
陆沉舟的钢笔在黑外套三个字下画了道线。
还有吗
沈璃摸出手机。
相册里存着张模糊的照片——昨晚她追出巷子时,用手机抓拍的,只拍到半只沾着泥的鞋尖。
鞋印42码。陆沉舟扫了眼手机,和现场提取的一致。
她正要收回手机,一张照片突然从相册里滑出来。
是扫描的半张地图,边缘泛着黄,墨迹晕开成模糊的点。
陆沉舟的手指顿在半空:这是什么
沈璃喉结动了动。
那是她从铜炉暗格里抠出来的,母亲遗物里唯一没被烧毁的东西。修复古董时发现的。她避开他的眼睛,可能...和案子无关。
钢笔尖重重戳在纸上,洇出个墨点。无关的东西,不会藏在手机最里层相册。
沈璃抬头。
他的眼睛像淬了冰,却又带着点锐刺般的温度——像在审视证物,又像在审视她。
二十年前,我妈在红棉路古董店被杀。她突然开口,警察说抢劫杀人,但她保险柜里的翡翠镯子没丢。
陆沉舟的钢笔停住了。
这地图是在她留给我的铜炉里找到的。她把手机推过去,红棉路,在这儿。
他低头看照片。
地图边缘有个褪色的戊字,和二十年前案卷里某份证物的标记一模一样。
我会查。他合上笔录本,但最近别单独行动。
沈璃走出警局时,日头正毒。
李嫂拎着两棵蔫了的青菜站在路口,见着她就拽住胳膊:小沈!
你可听说了
听说什么
前儿个后半夜,我起夜倒垃圾。李嫂压低声音,看见三个男的往废弃仓库里搬箱子,大夏天裹着厚外套,袖口还沾着红漆——像血!
沈璃的后颈冒起细汗。
地图上红棉路尽头,标着立新仓库四个字。
那仓库早荒了十年。李嫂絮絮叨叨,我跟老张说,他非说我眼花...哎小沈你去哪儿
沈璃没应声。
她回工作室取了强光手电,又把银镯往腕子上紧了紧——那下面的烧伤疤,是她七岁时在红棉路火灾里留下的。
立新仓库的铁门挂着锈锁。她摸出修文物用的细铁丝,三两下捅开。
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沈璃贴着墙根往里挪,手电筒光束扫过堆着的木箱——箱盖上有擦不掉的红漆印,像朵扭曲的花。
啪嗒。
她僵住。身后传来皮鞋踩碎玻璃的声响。
谁
男声像砂纸擦过铁板。
沈璃迅速关掉手电,缩到货架后面。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两个男人正把木箱往货车上搬。
其中一个掀开箱盖,露出半截青釉瓷瓶——和她上周修复的宋代瓷枕,用的是同一种釉料。
她摸出手机,按下快门。
有动静!
光束刺过来。
沈璃转身就跑,货架在身后轰然倒塌。
她被散落在地的碎瓷片绊了个踉跄,手机哐当掉在地上。
抓住她!
脚步声逼近。
她撞开侧门冲进雨棚,顺着生锈的铁皮楼梯往上爬。
下面的骂声越来越远,直到被风声吞没。
等她摸黑回到家时,后颈全是冷汗。
备用手机在茶几上亮着,显示有十七个未接来电——都是陆沉舟。
仓库被搜查了。第二天在咖啡馆,陆沉舟把证物袋推过来,木箱里有宋代瓷片,还有装冰毒的密封袋。
沈璃盯着袋里的红漆印——和地图边缘的戊字,轮廓分毫不差。
更重要的。他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张泛黄的案卷复印件,二十年前红棉路连环杀人案,所有案发地点,都标在你这张地图上。
沈璃的手指攥紧了咖啡杯。
杯壁的凉意顺着掌心往上爬,一直漫到心脏。
包括。陆沉舟的声音突然低了,你母亲遇害的古董店位置。
窗外的风掀起他的笔记本页。
沈璃望着那行被红笔圈起的地址,耳中嗡嗡作响。
她想起七岁那年的火。
想起母亲把她塞进柜台下时,手里紧攥着的那尊铜炉。
想起火光里,有人弯腰捡起了什么——
沈小姐
陆沉舟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沈璃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
我...我需要回家。她抓起包往外走,银镯在手腕上撞出清脆的响。
背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沈璃。陆沉舟的声音追上来,你母亲的铜炉,炉底是不是有个暗格
她的脚步顿在门口。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面投下她摇晃的影子。
3
尘封往事浮现
沈璃的高跟鞋在瓷砖上敲出乱点。
她推开咖啡馆玻璃门时,银镯撞在门框上,疼得她缩了下手腕。
七岁那年的火突然烧进眼睛里。
母亲的手是凉的。
她被塞进柜台下时,母亲的掌心还攥着那尊铜炉,炉身的温度透过布料烙在她手背上。
火舌舔过柜台木腿的噼啪声里,她听见母亲喊快跑,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后来警察说那是意外,电线老化引发的火灾。
可刚才陆沉舟翻开的案卷上,红笔圈着的地址,分明是母亲古董店的位置——而那家店,根本不在红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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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出钥匙时,指尖在发抖。
周教授家的防盗门咔嗒开了,老教授扶着眼镜:小璃
不是说周末来取修复工具
沈璃把手机里的地图照片推过去。您看这些标记。
周教授的老花镜滑到鼻尖。
他凑近屏幕,放大镜在照片上移动,突然顿住:这些红点。他用铅笔尖戳了戳其中一个,像我去年在地方志看到的,明代私盐贩子的藏货点。又划到另一个,这个...上个月考古队勘探的无名墓葬,位置吻合。
沈璃的后颈起了鸡皮疙瘩。走私路线
不止。周教授推了推眼镜,墓葬里的东西,才是他们真正要的。
敲门声响起时,沈璃正盯着茶几上的地图复印件发呆。
陆沉舟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个牛皮纸袋。能进来吗
档案袋摊开在茶几上。
沈璃的手指刚碰到第一页,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
那是张泛黄的现场照片——焦黑的柜台下,蜷缩着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脸上沾着黑灰,眼睛睁得老大。
这是...
你母亲店里的监控截图。陆沉舟翻到第三页,二十年前红棉路连环案,受害者都是接触过明代文物的人。
唯一活下来的两个孩子,一个在古董店火场,一个在...他顿了顿,在我家楼下的废品站。
沈璃猛地抬头。
陆沉舟的钢笔尖抵着照片上的小男孩,那孩子蹲在烧得只剩框架的三轮车旁,手里攥着半截铜锁。
是你
是我。陆沉舟的拇指蹭过钢笔帽,我爸是片警,案发那晚他追着个拿包裹的人跑。
第二天我在废品站玩,看到了不该看的。他抬眼,所以我当刑警。
沈璃的喉咙发紧。
母亲总说她是被大火吓傻了才记不清,但此刻档案里的照片像把钥匙,撬开了记忆的裂缝——火海里弯腰的人,手里攥着的,是不是和陆沉舟照片里那半截铜锁能拼上
你母亲的修复记录。陆沉舟又抽出一沓纸,案发前三个月,她修复过七件明代铜器。
每件的暗格,都藏着极小的地图碎片。
沈璃的太阳穴突突跳。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的铜炉,炉底那个她去年才发现的暗格——原来母亲早就在收集这些
工作室的警报声是在凌晨三点响的。
沈璃赶到时,卷帘门被铁棍撬出个大豁口。
碎玻璃扎了满地,她的修复台被掀翻,放大镜滚在墙角,镜头裂成蛛网。
最里面的保险柜敞着,装备份照片的U盘不翼而飞。
他们要地图。陆沉舟蹲在地上,捡起片带血的碎玻璃,新鲜的,应该还没走远。
沈璃弯腰捡起块铜炉残片。我可以伪造一份。她抬头时,眼睛亮得吓人,做旧、暗格、甚至藏点假线索——他们要真地图,我就给他们个能追着跑的。
陆沉舟的钢笔在掌心转了两圈。风险太大。
总比坐着等他们烧第二次好。沈璃把残片攥紧,我母亲用命藏线索,我不能让它断在这儿。
计划定在三天后。
沈璃在工作室搭起暗房,陆沉舟调了两队便衣蹲守附近。
可就在她要把假地图放进仿造铜炉的夜里,陆沉舟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接起电话,背过身去。
沈璃看着他的肩膀慢慢绷紧,钢笔尖在掌心压出红印。
知道了。他挂了电话,转身时表情没变,可眼底有什么东西暗了下去,局里来命令,暂停所有相关调查。
沈璃的手停在铜炉暗格前。为什么
说是...涉及高层利益链。陆沉舟的拇指摩挲着钢笔帽,目光落在她手腕的银镯上,沈璃,你信我吗
她没说话,只是把银镯往疤痕上按了按。
楼下突然传来汽车鸣笛,陆沉舟的手机又亮了,他低头看了眼,眉峰猛地一皱。
沈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屏幕上是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显示陈局,内容只有三个字:
别查了。
4
危机四伏的试探
陆沉舟的钢笔尖在掌心碾出红痕。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陈局发来的别查了,喉结动了动。
沈璃的银镯在腕间磕出轻响。他们怕了。她说,声音比平时低。
凌晨三点,陆沉舟躺在办公室行军床上,盯着天花板抽烟。
张局的脸突然浮出来——今早汇报案情时,他提到走私集团可能涉及政商名流,张局正在批文件的手顿了半秒,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个墨点。
小陆。张局抬头时表情没变,有些案子查到哪算哪,别钻牛角尖。他端起茶杯抿了口,最近辖区盗窃案多,你带队去查查。
陆沉舟的手指在裤缝蹭了蹭。
他走出局长室时,张局的秘书抱着案卷擦肩而过,他瞥见封皮上写着沈璃母亲坠楼案——二十年前的旧档,本该在档案室最里层。
当晚他给沈璃发消息:工作室附近有生面孔,穿灰格子衬衫,戴鸭舌帽。
沈璃修铜炉的动作没停。
她早注意到那男人了,蹲在巷口便利店前,假装看手机,眼睛却总往她的璃光斋扫。
王伯,这对青玉扳指老吗第二天下午,沈璃晃进古玩市场,站在熟摊前敲着玻璃柜。
王伯眯眼笑:姑娘又来捡漏这是民国......
沈璃趁他弯腰翻货柜,快速从包里摸出张泛黄的纸,塞进摊位角落一本《民国瓷鉴》里。
书脊磨得发白,正好盖住折痕。
那我要这本旧书。她指了指那本《民国瓷鉴》,给我包严实点。
灰格子衬衫的男人跟在她身后过了三条街,没发现她塞进快递柜的纸包——收件地址是陆沉舟给的郊区仓库,寄件人写王记古玩。
当晚十点,沈璃的手机在修复台震动。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乱码。
玩火自焚。对方声音像砂纸擦铁皮。
沈璃的银镯硌进掌心:你是谁
你妈怎么死的,忘了
电话断了。
沈璃立刻拨陆沉舟,提示正在通话中。
她刚要再拨,窗外传来瓦片响动——有人翻墙。
她关了灯,缩到修复室,抄起工具箱顶住门。
墙缝里透出微光,能看见一只戴黑色皮手套的手在推门。
砰!门被撞得晃了晃,工具箱发出闷响。
沈璃摸到桌下的摄像头开关,红灯亮起的瞬间,撞门声停了。
脚步声远去。
沈璃等了十分钟,才敢开门。
地上有两个鞋印,42码,橡胶底,边缘有磨损——像特勤队的作战靴。
还有枚金属徽章,掉在门脚。
铜制,刻着鹰头,爪子里抓着卷卷轴。
沈璃捏起它,指腹蹭过纹路——和母亲日记本里夹的那枚,一模一样。
窗外泛起鱼肚白时,沈璃的手机在修复台上震动。
屏幕亮起,显示陆沉舟三个黑字。
她按下接听键前,最后看了眼那枚鹰徽——二十年前的旧案,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5
迷雾中的真相
沈璃按下接听键时,指节还抵着那枚鹰徽。
昨晚局里临时开紧急会议,手机调了静音。陆沉舟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她把翻墙人、42码作战靴、鹰徽的事简短说完。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钢笔尖戳纸的声音清晰传来——他又在标记证物照片。
假地图上的标记点被盯上了。陆沉舟突然转了话题,技术队比对过,和近三个月文物走私路线完全重合。
他们计划三天后交易,规模是近两年最大的。
沈璃摸了摸左手银镯。
母亲日记本里那枚鹰徽,是她十岁生日时塞进她手心的。我需要接触林叔。她说,上周他拿了件破瓷来修,闲聊时提过'老客最近要大动作'。
太危险。钢笔尖顿住,走私集团已经盯上你了。
所以更要主动。沈璃把鹰徽放进铜炉暗格,林叔在圈子里混了三十年,嘴严但念旧。
我用修复进度当由头,他不会防着我。
电话里传来翻资料的哗啦声。下午两点,我派便衣在茶馆外围守着。陆沉舟最后说,记住,超过十分钟没动静,我带人冲进去。
林叔的茶盏飘着茉莉香。
沈璃把修复好的青花瓷瓶推过去时,故意碰倒了他的手机——屏保是张老照片,背景里能看见半枚鹰徽。
您这老客,最近是不是要办大事她用软毛刷扫着桌面,上次听您说'货要走水路',我还琢磨着,这瓷器走海运可金贵。
林叔的手指在茶盏沿儿上敲了三下。小璃啊,修文物的手,别沾别的。他突然压低声音,三日后寅时,码头17号仓库。
但......他瞥向窗外树影,名单上有个女人,姓秦。
沈璃的银镯硌着桌角。
她想起陆沉舟今早发来的监控截图——秦秘书前天夜里十点进了城郊废弃工厂,半小时后张局的车停在门口。
秦秘书她装出惊讶,您说的是恒远集团那位
林叔的喉结动了动。上个月她拿了幅唐寅真迹来,说'要找能把赝品做得比真迹还真的人'。他突然抓起青花瓷瓶,修得不错,钱我让会计转你。
沈璃走出茶馆时,后腰被硬物抵了一下。
她没动——是便衣别在她腰后的微型对讲机。秦秘书在名单上。她对着衣领子轻声说。
陆沉舟的声音混着电流:我在局里调监控,秦秘书近半年和张局见了七次。停顿两秒,你现在去工作室,伪造件带机关的赝品。
里面藏追踪器,交易时送过去。
伪造过程比预想顺利。
沈璃把微型追踪器嵌进瓷胎夹层时,银镯滑下来,露出手腕上蜿蜒的疤痕——和母亲日记本里那页被撕去的记录,形状一模一样。
交易当天,17号仓库铁门锈迹斑斑。
沈璃捧着赝品瓷器时,手心全是汗。
她刚把东西递给守门的络腮胡,身后传来高跟鞋声。
沈小姐。秦秘书的声音像浸了蜜,听说你修复的东西,连故宫专家都挑不出错。她指尖划过瓷瓶瓶颈,这花纹......好像比原图多了道暗纹
沈璃的心跳到喉咙口。可能是我手生。她笑,毕竟只是仿品。
远处突然传来警笛。
络腮胡猛地拔枪,秦秘书却笑了。
她从包里摸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抵住沈璃眉心:你以为抓了我就完了她贴近沈璃耳朵,你妈当年为什么死,去问张局吧。
扳机扣动的瞬间,仓库门被撞开。
沈璃被人拽着滚向角落,后颈抵着熟悉的冷硬警徽——是陆沉舟的配枪。
秦秘书的子弹擦着她耳畔飞过,打穿了瓷瓶。
追踪器的红光在碎瓷里闪烁,照出她脸上扭曲的笑:晚了。
真正的货,早换地方了......
混乱中,陆沉舟的手臂死死护着她后背。
沈璃望着不远处倒在血泊里的络腮胡,突然想起林叔手机屏保里那枚鹰徽——和张局办公桌上的镇纸,纹路分毫不差。
6
至亲的背叛
警笛声刺破仓库铁皮顶时,陆沉舟的战术靴碾过碎瓷片。
他左臂像铁箍似的卡在沈璃腰后,拽着她滚进堆着旧木箱的阴影里。
秦秘书的枪响了第三声,子弹嵌进他们头顶的横梁,木屑簌簌落进沈璃发间。
别动。陆沉舟压着她后颈,钢笔从西装内袋滑出来,滚到她手边——那是他做现场标记的笔,此刻沾着血。
沈璃盯着笔帽上的划痕,听见他对着对讲机低吼:三组封后门!
秦秘书带枪!
等增援冲进来时,秦秘书早没了人影。
络腮胡的尸体还在抽搐,沈璃蹲下去翻他袖口,沾血的银质袖扣硌到手心——鹰徽纹路,和张局镇纸一模一样。
证物组。陆沉舟扯下她手套,用证物袋装起袖扣,别碰。
法医鉴定报告是凌晨三点送来的。
沈璃蜷在刑侦队休息室的沙发上,看陆沉舟用钢笔在照片边缘画圈:张副省长,十年前病逝。
这袖扣是他定制的,家属登记过。
我妈......沈璃喉咙发紧,她出事前三个月,总说'要保护重要的东西'。
那时候我才七岁,她蹲在我床边,手指抚过我左手的银镯——她顿住,银镯在台灯下泛冷光,现在想,她摸的不是镯子,是我手背上的烧伤疤。
天刚亮,她就敲开了周教授家的门。
老人正往紫砂壶里投茶叶,听她说完袖扣的事,手一抖,茶叶撒了半桌。特殊年代的私人收藏......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发沉,你母亲当年在省博工作,接触过一批未建档的文物。
去翻她的旧物,说不定有线索。
沈璃的旧居在老城区。
她蹲在阁楼的木箱前,箱盖掀开时扬起灰尘。
母亲的蓝布衫叠得方方正正,底下压着个牛皮纸信封。
信纸上的墨迹褪成了浅褐,开头是沈建国亲启——沈建国是她父亲的名字。
你参与的秘密工程档案,他们要抢。她念出声,指尖发抖,我藏了副本在铜炉暗格,若我出事......后面的字被水痕晕开,像团模糊的血。
沈璃
陆沉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她攥着信纸冲下楼,正撞进他怀里。
他身上带着警局的消毒水味,手掌顺着她后背轻拍:我查了沈叔的档案,他确实在八年前参与过文物密档整理。
可我妈是为了保护这些......被杀的。沈璃抬头,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去问他。
沈父正在客厅浇绿萝。
听见动静回头时,老花镜滑到鼻尖,脸上还挂着惯常的温和笑意。
直到沈璃把信纸拍在茶几上,他的手突然抖起来,水壶砸在地板上,水漫过陆沉舟的皮鞋。
是我对不起小芸。他蹲下去捡碎片,声音发颤,那些档案里有当年走私路线图,牵扯太多人......我以为藏起来就安全了,可他们还是找到了她。
所以你就放任凶手逍遥二十年沈璃攥紧银镯,现在秦秘书还在找那些东西,你知不知道她杀了多少人
沈父突然抓住她手腕:璃璃,听爸的,把档案交出来。
他们要的是东西,不是命......
砰!
敲门声像炸雷。
沈璃和陆沉舟同时转头。
防盗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混着女人轻笑:沈小姐,我来取你母亲藏了二十年的东西。
陆沉舟的手摸向腰间配枪。
沈璃望着父亲苍白的脸,突然想起母亲信里最后一句——若我出事,让璃璃相信光。
她握了握陆沉舟手背,他回握的力度像道锚。
门把开始往下压。
7
父女的抉择
门开了。
秦秘书穿米色西装裙,高跟鞋碾过水渍。
她身后跟着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一人堵门,一人抄起茶几上的铜炉。
陆沉舟的枪没拔出来——沙发挡在中间,角度太窄。
他压低声:往右。沈璃侧身,后腰贴上他手臂。
沈叔。秦秘书笑,涂珊瑚色甲油的手指叩了叩沙发背,您让我好找。
沈父站在沈璃身侧,喉结动了动:小秦,当年是我对不起老周,但......
但您选了女儿。秦秘书打断他,指甲划过沈璃发梢,聪明。她突然提高声音,老黑,把铜炉砸了。
拿铜炉的男人扬起手。
沈璃心跳到喉咙——铜炉暗格里还卡着半张地图残片。
等等!她脱口,你要的东西不在这儿。
秦秘书挑眉。陆沉舟趁机把沙发又推半寸,挡住沈璃下半身。
在我妈遗物里。沈璃摸向口袋,信纸边角硌着掌心,但你杀了王师傅,烧了老李头的铺子,我凭什么给
凭你爸的命。秦秘书歪头,还是说......她盯着沈璃手腕的银镯,你想和你妈一样,死在巷子里
沈璃攥紧银镯。
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突然清晰——母亲把她塞进垃圾桶,血顺着雨棚滴在她脸上,璃璃,跑。
妈信里说,你当年追的是批文件。她盯着秦秘书瞳孔,不是铜炉,不是地图,是......
闭嘴!秦秘书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刀尖抵住沈父颈动脉,沈叔,您教过我,最狠的谈判是先断自己退路。现在,我要文件。
沈父额角渗汗:在......在城南仓库,307货架最底层。但钥匙......
在我这儿。陆沉舟突然开口,市局物证科封条,你拆不了。
秦秘书的刀深了半分。
沈父脖子冒血珠。
沈璃指甲掐进掌心——她刚才趁乱按了手机紧急呼叫,定位发出去了,但警笛声还没到。
你上级知道你这么急吗她突然说,上周在码头,那枚翡翠袖扣,是赵副市长的吧
秦秘书手抖了抖。
陆沉舟眼睛亮了——这是他们三天前在走私船甲板捡到的线索,故意留着当饵。
你以为自己是棋子还是执棋人沈璃逼近,赵副市长的公子在瑞士读书,每月要打三百万,你猜钱从哪儿来
秦秘书后退半步。
她摸向耳麦,却只听见滋啦电流声——陆沉舟今早让技术队在沈璃手机里装了信号干扰器,范围刚好覆盖这套老房子。
警笛。陆沉舟突然说。
窗外传来尖啸。
秦秘书脸色骤变,另一只手从包里摸出遥控器,红色按钮在掌心发亮:这楼埋了炸药,我数到三。
你不敢。沈璃盯着她眼底的慌,上周老李头铺子着火前,他刚修完你送来的青花瓷,瓶底刻着‘秦’字。你烧了铺子,烧了瓶子,可你烧不掉我电脑里的修复日志。
秦秘书瞳孔收缩。
沈璃乘胜追击:我可以删日志,帮你稳住赵副市长。但你得放我们走。
凭什么信你
凭你现在只有我能救你。沈璃指了指窗外,警灯已经染红玻璃,再拖十分钟,你连谈判资格都没有。
秦秘书咬唇。
沈父突然抓住她拿刀的手:小秦,收手吧。当年老周的事,我......
闭嘴!秦秘书甩开他,刀尖在沈父手背划出血痕,沈璃,带着铜炉,明天中午十二点,城南废弃水厂。你一个人来。
她后退两步,踢翻椅子挡路:敢报警,你爸第一个死。
门砰地关上。
沈璃扶住发抖的父亲,陆沉舟已经掏出手机:刚才干扰器关了,支援五分钟到。
水厂。沈璃摸了摸口袋里的信,铜炉在茶几上泛着冷光,明天中午。
8
最后的谜底
沈璃把伪造的铜炉塞进帆布包时,父亲的手突然按住她手腕。
小璃,你昨晚在阁楼翻了半宿。沈父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旧疤,真铜炉藏在老榆木柜夹层
她没否认。
凌晨三点,趁陆沉舟去局里调监控,她撬开了母亲留下的老柜子——当年母亲修复铜炉时,特意用同批铜料铸了个仿品,底款纹路分毫不差。
秦秘书只是棋子。她把银镯往上推了推,遮住烧伤的疤痕,能让赵副市长的秘书顶罪的人......
张局。陆沉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换了件洗得发白的灰T恤,钢笔别在胸前口袋,今早我查了近三年文物走私案的结案报告,所有关键证据都经他手归档。
沈璃把帆布包甩上肩:十二点,我准时到。
废弃水厂的铁门锈成了深褐色。
沈璃踩过满地碎玻璃,帆布包在腿侧撞出闷响。
车间里没有秦秘书,只有张局靠在斑驳的水塔上,手里捏着支雪茄。
沈小姐很守时。他弹了弹烟灰,但你那位陆队长,藏在三号沉淀池后面的本事,可不算高明。
沈璃后背一紧。
水塔阴影里突然窜出两个黑衣男人,一个卡住她脖子,另一个揪着陆沉舟的衣领拖过来。
陆沉舟的钢笔啪地掉在地上,滚到张局脚边。
知道我为什么让秦秘书引你过来张局捏着铜炉底款,你修复的每件文物,都会在暗格里留线索——你母亲当年也是这样。他突然掐住沈璃下巴,可惜她死得太早,没机会把铜炉里的犯罪记录交给警察。
沈璃笑了。
张局的动作顿住。
你以为这就是真铜炉她舔了舔被掐疼的嘴角,今早出门前,我把仿品换了三次。
张局猛得掀开炉盖。
炉壁内侧空荡荡的,连道划痕都没有。
他脸色骤变,挥手要打,沈璃偏头躲过,看见他身后的车间大门被撞开。
周教授举着强光手电冲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举着相机的年轻人——都是文物保护志愿者。沈璃今早给我发了定位!他挥着手机,我们报警了,警察五分钟到!
黑衣男人慌了神。
掐陆沉舟的那个刚松手,就被他反扣住手腕。
沈璃趁机踩住张局脚面,弯腰捡起钢笔塞给陆沉舟。
抓住他!张局吼着往后退,却撞进水塔的锈蚀支架。
陆沉舟甩手掷出钢笔,金属尖精准扎进他手腕。
张局惨叫着摔倒,钢笔上还挂着半片撕碎的袖扣——和沈璃母亲遗物里那枚碎钻袖扣,纹路一模一样。
三个月后庆功宴。
沈璃拆开匿名快递时,陆沉舟正给她倒酸梅汤。
牛皮纸包里滑出张地图,墨迹未干的红圈标着秦岭山脉某处。
最下角的签名让她手一抖——周教授。
又有新案子了陆沉舟擦了擦她沾着酸梅汁的手指。
她把地图折好塞进口袋:周老师总说,文物里的秘密,挖完一座山,还有下一座。
窗外月光漫进来,照见她银镯下若隐若现的疤痕。
那是二十年前火灾留下的,也是母亲用身体护住她时,被碎片划开的。
而地图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当年救你的人,不止你母亲。
陆沉舟的钢笔尖轻轻点在红圈上:明天去局里调卫星地图
现在就去。沈璃抓起外套,我总觉得,周老师书房那幅《千里江山图》的修复记录......
门吱呀一声合上。
月光爬上桌面,照见地图签名处的墨痕,在暖光下泛着微微的蓝——和张局当年签批文件用的蓝黑墨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