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诡影片场 > 第一章

1
探班废片场,拉开鬼幕布
这剧本我接了。陆时安倚在会议室的窗台上,指尖把玩着一只钢笔,语气坚决,我要的不只是热度,是转型。
程熙然坐在桌边翻看合同,眉头紧锁,语气平静中透着一丝不赞同:《亡魂剧照》剧本走惊悚悬疑,预算又小,剧组是新成立的独立公司。你确定要拿它做转型代表作
是我选的。陆时安转头望向他,目光清澈倔强,你不是一直说我演技撑不起流量这次我就给你看。
程熙然轻叹一声:撑得起流量靠的不是冒险。你知道这种题材风险多大吗出事的、扑街的、半路停拍的……
但也有火起来的。陆时安打断他,你不让我冒风险,是怕我失败,还是怕你自己赌输
一句话把空气说冷了。
程熙然缓缓合上合同本,抬头盯着陆时安的眼睛看了几秒,终究没再劝。他站起身:明天下午,剧组技术踩点,我陪你去看看。
陆时安微愣,随即露出一个略显顽皮的笑:程哥,你这是认输了
我是你经纪人,不是你对家。程熙然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语气淡淡,你选的戏,我陪你收尾。
——
第二天下午五点,夕阳渐沉。
一辆黑色商务车驶入郊区,一路颠簸驶向一座已荒废多年的影视基地。铁门锈迹斑斑,门口东岭影棚四个斑驳大字还残留着霓虹灯管的痕迹。四周无人,连风声都带着阴冷。
程熙然下车环顾四周,蹙眉:剧组踩点居然选在这种地方
你不是说预算少吗当然挑便宜的。陆时安耸耸肩,推门走进大院,走吧,经纪人同志,你不是说要全程监管吗
程熙然没说话,默默跟上。
影棚内部已经多年未用,地上积尘厚重,塑料布包裹的布景板歪倒在墙角,仿佛被时间冻住的一场荒诞布景。破旧的灯光设备吊在天花板上,像是随时会落下砸人一样。
夕阳从破碎玻璃天窗倾泻而下,给每一件道具蒙上一层朦胧昏黄。
有点意思。陆时安打着手电乱晃,像个小孩似的兴奋,这环境比我预想的还带感。
别乱动。程熙然伸手拦住他,剧组没布防,棚里电路也没检修,出事谁负责
你。陆时安理直气壮。
程熙然一时语塞,半是无奈地摇头。
两人绕过堆放乱七八糟的旧道具,走进了影棚内部的一间置景房。房间里到处堆着布景残件、假树枝、旧片场标牌。
陆时安低头在地上捡起一张掉落的黑白剧照。照片上是一群穿着年代戏服的演员站在布景前合影,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可不知为什么,这些笑容怎么看怎么僵硬。
最右侧,一位年轻女演员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几个字:
补拍计划:10月13日——待定。
这谁陆时安皱眉。
他将照片递给程熙然。
后者接过的瞬间,指节明显一紧,脸色微变。
你认识
……这照片很旧了。程熙然语气平静,却将照片小心地收进随身文件夹。
陆时安挑眉,却没追问。他敏锐地察觉到,程熙然似乎对这里……并非毫无关联。
此时天色已彻底暗下,空气变得潮湿沉闷。他们正准备从另一侧出口离开,却发现——
铁门被锁死了。
谁关的门陆时安走过去猛拉两下,却纹丝不动。
他拿出手机:我打个电话……
别费劲。程熙然试了一下自己的手机,皱眉,没信号。
两人对视一眼,气氛第一次变得微妙。
该不会有人想整我们吧陆时安笑着自嘲,惊悚片现实沉浸式体验
不是剧组安排的。程熙然语气不轻,你不觉得这太‘刚好’了吗
话音未落,旧片场深处,漆黑一片的摄影棚方向,忽然亮起了一道幽冷的灯光——就像有人提前开了机位。
两人皆是一惊。
陆时安半玩笑半真地说:我靠,不会真有鬼开工了吧。
程熙然盯着那束灯光的方向,眉头紧锁。
走吧。他低声说,我们总得弄清楚……是谁在‘开场’。
他们朝着亮光走去,一场真正的拍摄,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开始。
摄影棚的门敞开着,门缝中透出那道幽冷的白光,仿佛是一只眼,窥视着即将靠近的人。
陆时安走在前头,步伐不紧不慢,脸上还挂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就一点都不觉得不对劲程熙然低声在他身后开口,语气压得很低。
觉得啊。陆时安回头笑着说,不正常得刚刚好,刚好适合我们这剧本。
你真是疯子。
你不就专门带疯子的经纪人
话虽如此,程熙然却下意识快走两步,跟上他,保持身侧半步不离。
踏入摄影棚的瞬间,二人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
——内部布景早已搭好,却并无任何剧组人员在场。昏黄灯光下,一间仿照民国风格布置的卧室占据整个布景中心。雕花木床、格子窗、老式书桌、落地式收音机,每一件都做得极尽精致,甚至连桌上的报纸都泛着潮黄的边角,写着民国二十九年·申报。
不像新剧组搭的。程熙然冷声道,这些道具做旧工艺太到位了,根本不像三流投资能置办的。
我倒觉得像是真的。陆时安扫视一圈,像是……直接从三十年代搬过来的。
说着,他走近那张书桌,随手翻了翻桌上的信纸和照片。忽然,一张黑白剧照引起了他的注意。
照片中,一位穿旗袍的女演员坐在这间房间的同一角度微笑,身后站着一位高个子的男性导演模样人物,两人都望向镜头,神色平静。
然而让人不安的是,女演员的笑容略显僵硬,眼神空洞,而她所坐的位置——正是此刻布景中那张椅子。
……她是不是,就是照片上那位陆时安低声说着,指了指被圈红圈的女演员,这套布景,是为她而留
离开这里。程熙然忽然开口,语气坚定,这不是我们该留的地方。
你到底知道什么陆时安收起玩笑,眼神锐利起来,你从刚才看到那张照片开始就不对劲了。
程熙然盯着他几秒,终究没有回答,只是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不觉得这只是一次探班。
好。陆时安摊摊手,那就出去再说。
两人快步往出口方向走,却发现——那道他们进来的门,关上了。
而灯,也灭了。
啪——啪——啪——
墙边旧式收音机突然无声启动,缓缓播放起沙哑的古典乐曲,旋律诡异,断断续续,像是在另一个维度中穿透而来。
紧接着,是女声低语:
欢迎回到片场……灯光准备……开机。
陆时安僵住。
这不是……他喃喃,我们剧本里的旁白吗
程熙然的脸色彻底变了。
在二人尚未做出反应时,布景内的老式镜框里,忽然映出一个身影——那位坐在椅子上的女演员,正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服装、同样的表情,静静地对着他们微笑。
可现实里,那张椅子是空的。
她——她在镜子里。陆时安低声吼道,后退一步。
别动。程熙然压低声音,紧握手电,先找门出去。
两人循着墙边缓慢移动,程熙然忽然发现通向棚后门的角落有一道小门微开,隐约透出一丝冷光。
那边。
他们快步冲过去,手电光扫过——门后是通往后台的长廊,破旧、曲折、幽暗。刚踏出摄影棚,头顶的灯光便啪地一声全灭,仿佛被什么察觉了逃离意图。
身后传来低低的唱词,如戏台前女伶哼出的起腔。
开场无声,谢幕有命……
陆时安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剧组也太沉浸式了吧。
不是剧组。程熙然面色惨白,声音发沉,我们走错地方了。
黑暗中,两人肩并肩,一步步踏入未知的片场深处。
而那道声音,仍在远方回荡,仿佛整座废弃影视基地都已变成一座剧场。
开场无声,帷幕已起。
2
她的名字,不能念
1号摄影棚的门半掩着,内里亮着冷白灯,灯光不刺眼,却像某种无声邀请,引诱着人一步步走入局中。
陆时安推开门,脚步踏进棚内的瞬间,鼻腔里便充满了一股消毒水与铁锈混合的味道。他一皱眉:这是……医院布景
程熙然点了点头,手电光扫过场景板上的字样——正是《亡魂剧照》开场设定:一间废弃的精神病院。
大理石地板破碎斑驳,墙体霉点斑斑,吊灯只剩光架在天花板半悬,仿佛随时会坠下;更诡异的是,那些推车、输液架、轮椅,静静地立在原地,像曾经的病人从未真正离开过。
……也太逼真了。陆时安忍不住低语。
他走近前台,注意到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公告纸条,上面写着一行红字:
剧组安全提示:切勿提及‘她’的名字。
她是谁陆时安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棚内灯光倏地微微闪动了一下,空气中温度骤降。
你刚才——程熙然猛地转头,脸色倏然一变,飞快伸手捂住陆时安的嘴,别再说了。
嘶……陆时安挣脱他,低声嘟囔,你干嘛
你念出来了禁忌。程熙然面无表情,但眼底明显浮现一丝紧张,那不是道具,是警告。
……你信这陆时安小声问,但语气里明显没了最初的轻浮。
他刚要再说什么,棚角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两人顿时安静,循声望去,只见一张轮椅正缓缓自行后退,从墙角移动到走廊口,缓慢、平稳、却没有任何推动力量。
轮椅在空荡走廊口停住,接着,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陡然响起,像女人的高频尖笑,又像某种老旧设备的杂音。
……不是道具。陆时安喉头滚动。
他们的影子在光下被拉长,一动不动地投射到剥落的墙皮上。
下一秒,走廊尽头——
一道穿着旧式护士制服的女影,赫然出现在破碎玻璃门后。
她低垂着头,身形模糊,黑发垂地,手中还拎着一个年代久远的医疗箱。灯光在她肩头晃动时,映出苍白如蜡的侧脸。
……有人陆时安强作镇定,喊了一声。
护士影子没有动。
你是剧组的演员吗他再问。
别过去。程熙然低声道,却晚了一步。
陆时安上前两步,那护士身影瞬间消失,下一秒却砰地一声出现在他身后不到半米的地方!
时安!程熙然暴喝一声,冲上前猛地拽住他胳膊将人往回拉,几乎是同时,一只冰凉惨白的手从护士服袖口伸出,凌空抓向陆时安的脖颈,指甲锋利如刀!
呼——!
两人几乎同时倒地翻滚,那只手从他们脸边擦过,划破了空气,发出细细风啸。
咯咯咯咯……女影发出哭与笑交织的声音,身影在半空抖动、折叠、仿佛胶片烧毁。
下一秒,她骤然消失在黑暗中,整个摄影棚归于寂静。
陆时安躺在地上,大口喘息,满头冷汗:我靠……这是真的……我不是在演戏,对吧
程熙然也站得笔直,神色虽惊却迅速恢复冷静,他走过来,一把将陆时安扶起,语气低冷:你现在知道,这不是剧组安排了
你不是最讨厌我玩命吗你居然冲过来拉我陆时安苦笑。
我不救你谁救你程熙然冷声,你签了我的名字。
你现在的理由怎么越来越不像经纪人,倒像是……陆时安没说完,棚内的灯忽然全部熄灭,又在几秒后闪烁着亮起。
原地不变。
但他们刚刚明明转身要走,路线却又绕回了最初进入的病院大厅。
……我们绕回来了
不是绕回来。程熙然喃喃道,是根本走不出去。
这一刻,两人才真正意识到,他们可能已踏入了不属于现实的空间。
广播嗡地一声响起,棚顶的喇叭中传来一段空灵女声,语调像是某种梦呓:
游戏已经开始……想活命,就找出照片背后的秘密。
陆时安和程熙然同时抬头,神情凝重。
这不是戏,也不是演出,而是一场将他们卷入其中的——剧本杀命局。
广播的回音尚未散尽,棚内再次陷入诡异的静寂。灯光变得不稳定,像是老旧投影仪失控地跳动着画面。
游戏已经开始……陆时安喃喃复述着,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合照上被红圈圈住的女孩。
找出照片背后的秘密……程熙然重复这句话,低头思索,是指那张我们在旧仓库里发现的剧照
你说她是个死过的人,现在我们是被她困在了……她演的电影里陆时安皱眉,可那也太——
荒谬程熙然打断他,可你刚才不是亲眼看到了
陆时安闭上眼,脑海中浮现那只冰冷的手从护士袖口探出,尖锐的指甲、僵硬的皮肤、冰封的空气——根本不是道具。
他睁开眼,声音变得低哑:好。我们继续。
他们重新整理线索,试图找到能解开谜团的入口。
走廊尽头,立着一块废弃的布景牌,上面写着:
第一幕
·
精神病院
·
角色记忆未恢复
·
行为受控。
陆时安轻声念出,目光却停在行为受控四字上。
这剧本好像是……为了这场‘真人秀’写的。他低声说,就像我们不是真的在演戏,但也没脱离剧本。
她要我们‘演’下去。程熙然语调冰冷,可我们没台词,没分镜,没有出路。
那就只能临场发挥。陆时安拍了拍墙边的一扇斜开的病房门,先从这里开始。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房间内是一间病床残缺的诊疗室。墙壁泛黄,床头贴着患者住院卡,写着林语婉。名字下是模糊的黑白照片,隐约可见正是那张剧照中的女演员。
她真叫林语婉。陆时安将卡片揭下,递给程熙然,这是她生前在片中的角色名,还是现实的身份
或许两个都是。程熙然接过卡片的手一僵,眉头微皱,你看背面。
卡片背面并非病历,而是一行血红小字:
她没有疯。她只是想离开。
空气似乎再次凝固。
突然,诊疗室内的老式音响自行响起,播放起断断续续的广播语音:
病患林语婉……行为失控……已转入4号病区隔离观察……记录终止。
电流杂音随即淹没一切。
我们得去4号病区。陆时安立刻道,不出意外,那就是下一个场景。
就怕去了出不了。程熙然低声说,她是刻意让我们‘走剧情’。就像她过去一直无法完成这部电影,现在,我们成了她的‘补拍演员’。
可她想完成的,或许不是一部电影。陆时安沉声,是她的复仇。
说话间,二人走出病房,走廊末端的门缓缓打开,露出通往另一场景的暗道。灯光从门缝中晃出一道微光,像是某种召唤。
走吧。程熙然看了陆时安一眼,趁我们还知道自己是谁。
他们踏入暗道,门随之在身后缓缓合拢。
而摄影棚高处,一个破旧摄像机正自动旋转,镜头慢慢对准他们的背影,红色指示灯亮起。
仿佛导演终于就位。
【播放开始】
这不再是一场普通的拍摄,也不仅是一次灵异困局。这是命运投出的剧本,而他们……已身在戏中。
3
合照碎片,导演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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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片场通道仿佛没有尽头,广播声已停,但回音仍在走廊深处若有若无地回荡。陆时安与程熙然一前一后穿过一道隐蔽侧门,来到基地内部一条昏黄的长廊。
这里的温度明显更低,墙面上贴满了老旧海报,从八九十年代的老港风惊悚片,到年代感极重的默片剧照,纸面大多泛黄褪色,边缘卷翘,像随时会剥落的皮肤。
这些片子……陆时安眯起眼,有些我从没听过。
程熙然沉默地扫过每一张海报,忽然停在一张几乎褪色的宣传画前。
——《殒命之夜》。
海报中,一位女主角站在舞台中央,身后是熊熊烈火,而她身前是一具半埋在烟雾中的黑影。
这部片子从没上映。程熙然低声说,拍了一半,出了事故,被封片了。
事故陆时安扭头看他。
据说……女主角死在了现场。程熙然眼神沉沉,死状很惨。
是林语婉
程熙然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忽然,陆时安从海报角落发现一张撕裂的碎纸。他蹲下将它拾起,发现竟是他们第一天在废墟中见到的那张剧组合照的碎片之一。照片背面,是一行潦草的红色字迹:
替我拍完最后一场戏。
空气仿佛顿时凝固。
她……不甘心剧没拍完。陆时安低声。
她是怨灵,但同时也是演员。程熙然喃喃,她死在戏里,如今还想‘收尾’。
两人尚未再进一步探究,长廊尽头的大门毫无征兆地砰地一声猛然关上!
同时,一阵嗡嗡嗡的声响从头顶响起。
他们几乎下意识抬头——只见一盏剧场用的大型灯具从天花板上脱落,直直砸向两人!
熙然——小心!
陆时安猛地将程熙然扑倒,两人滚入长廊一侧,重重撞到墙上。巨大的金属坠地声震耳欲聋,灯架在他们身旁不足半米处砸得粉碎,火花四溅。
嘶……陆时安按住自己的手臂,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程熙然回过神,脸色苍白:你没事吧
我压着你了,你才该问自己。陆时安咧咧嘴。
他试图站起,却发现他们刚来的门也被锁死,整条长廊像被封闭成一个密室。再往前,是一扇被布景板挡住的门,唯一的出口。
我们必须继续往前。程熙然咬牙,她不想让我们回头。
就在他们刚迈出几步,走廊两侧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墙角浮现出些模糊黑影,影子像藤蔓般缓慢蠕动,仿佛在等待猎物靠近。
空气中传来轻轻的童声,音色稚嫩却空洞诡异,像一段反复播放的磁带:
红灯停——绿灯行——回头……会死人哦……
陆时安心脏一紧,抬头看见前方空荡处,那个身穿护士服的女影再度出现。
她的身形依旧模糊,头低垂着,脚下似乎没有影子,身后缓缓浮现出另一道高大的黑影。
后面那个……陆时安眼神一缩,你看清了吗
程熙然缓缓摇头,但随即,那高大黑影慢慢靠近灯火,半张面孔终于露出——
焦黑、破裂、仿佛被烈火烧穿,左眼只剩空洞,嘴角还残留着扭曲的笑容。
陆时安脸色一变:……那是……照片上的导演
他也死在那场事故里。程熙然声音低沉,但没人敢写进通告。官方说是‘心梗’。
所以这两个鬼,是那场戏里真正的男女主。陆时安语气带着颤意,现在轮到我们接他们的‘班’了。
话音未落,焦黑导演鬼魂猛然张口发出嘶哑厉啸,整条长廊一瞬陷入黑暗!
下一秒,一股寒气直扑面门——怨灵扑来!
陆时安刚抬手,便被一股阴冷的力道猛地掀翻,撞上墙壁,重重落地,嘴角立刻渗出血丝。
时安!程熙然一惊,抄起手边手电筒,对准那黑影的脸——猛然照射!
白光一闪,那焦黑怨灵顿时发出惨叫,身形被逼得倒退几步。
趁现在!程熙然冲过去,一把拖起陆时安,踉踉跄跄冲进一扇虚掩的门——
门关上的一刹那,身后传来连续不断的敲门声,砰、砰、砰,如鬼手拍骨,刺入骨髓。
两人跌进一间破旧化妆间,反锁上门后,终于长出一口气。
他们靠着墙大口喘息,身后是被拍得微微颤抖的门板,和那个尚未退去的幽影。
外面,童声仍在哼唱——
最后一场戏……还没演完……
化妆间内的灯泡闪烁不定,昏暗中弥漫着陈旧的脂粉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腐朽气息。门板还在微微震动,仿佛怨灵在另一侧等待机会撕开屏障。
陆时安靠着门,额头冷汗直冒,脸色苍白,嘴角的血迹尚未擦去。他轻声咳嗽了两下,勉强压住体内翻涌的疼痛。
你还好吗程熙然蹲下身,迅速查看他肩膀和后背有没有骨折。
没事。陆时安摆摆手,嘴角扯出一个笑,就是撞得有点狠,没吐血,应该还活着。
你就不能哪天消停点程熙然语气又冷又稳,但动作小心,语尾隐隐带着一点颤。
要不是你那一招,我可能真要变下一个角色了。陆时安靠着他,轻声道,这次谢谢你。
程熙然没答,只是将他扶着坐好,沉声道:你得省点力气,我们才刚进第二幕。
陆时安揉了揉脑袋,环顾四周。
化妆间里布满尘埃的化妆台上摆着一些旧式化妆盒、掉漆的木质镜框,还有一面几乎碎裂的三折镜,镜面中央斑驳模糊,映出两人的身影……还有第三个模糊的轮廓。
等等——陆时安眯起眼,指向镜子,你看那边,有东西。
程熙然循着他手指看去,眉头微皱。镜子里,在他们背后的角落,似乎浮现出一道穿旗袍的女人身影,脸却是模糊的,只能隐约看见一双死寂的眼盯着他们。
他立刻回头看向身后——空无一人。
再看镜子,那个身影依然在,甚至离他们更近了半步。
她在用镜子窥视我们。程熙然沉声,她不敢进来,但她知道我们在里面。
她是……林语婉
很可能。
镜中的女人忽然微微一笑,露出一口血迹斑斑的牙齿。
她笑了陆时安低声。
这不是好事。程熙然起身,迅速从化妆台抽屉中翻找,手电光扫过一叠泛黄的旧档案——
——《殒命之夜》道具清单、角色造型表、临时拍摄更改通知单。
他翻出一份泛红的纸页,上头是临时通告,上写:
因主演林语婉情绪异常,最后一场拍摄由替身完成,请其他人员勿提‘本尊’名字,以防影响拍摄气场。
陆时安眉头一跳:所以……她的最后一场戏根本就没拍!
是被替掉的。程熙然神情变得格外凝重,可能她生前最大的执念,就是她的‘谢幕’被剥夺了。
她不是想杀人,她是要让这场戏完整演完。
门外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歌谣:
戏中人啊,不许走……
她想留住我们,让我们演下去。陆时安喃喃。
问题是,这不是戏,是命。程熙然起身,将文件塞进口袋,目光扫向镜子里不断靠近的幻影,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找出她最后的剧本——她死前那场戏的内容。
怎么找陆时安一边撑着站起,一边皱眉,我们又不是剧组的人,没人知道拍到哪一段。
她知道。程熙然目光如刀,她在引我们进入。
你想让我们……顺着她的‘复拍节奏’走
这是目前唯一能活着走出去的方法。他顿了顿,语气低沉却冷静,我们陪她,把戏演完。
陆时安望着他,轻轻一笑:你现在越来越像我了。
我本来就不是个怕死的人。程熙然眼神冷静而坚定,只是以前没有理由。
两人互视一眼,几乎不需多言,便已达成共识。
走吧。陆时安抬头望向门口,导演喊action了,我们两个主演不能怠工。
他半是调侃地说着,拉开门锁的瞬间,一阵凉风扑面而来。
而走廊深处,红色的拍摄指示灯自动亮起,灯光在墙上投下几行字:
第三幕
·
殒命之夜
·
场记遗忘
·
灯光待启。
舞台搭好,道具就位。
他们要做的,只是继续入戏下去——不然,将永远被关在这座虚拟的片场里,成为无法谢幕的鬼戏角色。
4
旧人旧债,一起入戏
化妆间门后的锁终于将喧嚣暂时挡在外头。
陆时安靠着墙,额角血迹斑驳,肩膀因方才硬抗怨灵攻击而肿胀发青。他脸色苍白,气息却还算稳定,手腕撑着膝盖勉强坐着,一边嘶着牙呼气,一边笑:我果然不适合拍文艺片,打一架还行。
程熙然蹲在他身边,神情不似平常那样冷峻,而是透着一种极其罕见的慌乱与懊悔。
别逞强。他低声说着,撕开一块干净的衬衣布料帮他擦拭伤口,力道稳却温柔。
我这点皮肉伤,你都快比我还疼了。陆时安咧嘴,没事,死不了。
程熙然手一顿,抬眼盯着他。
你别动不动就把‘死’挂嘴边。他说得低却带着压抑,尤其是在这地方。
陆时安一愣,随即识趣地不再调侃,垂眸看着对方细致地处理伤口,轻声问: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程熙然没有立刻回答。他将那块布打结绑紧,确认陆时安不会继续流血后,才慢慢从外套内袋里掏出那张老旧的剧组合照。
她叫苏婉。他将照片递给陆时安,语气有些发涩,是这部《殒命之夜》的女主角。当年刚出道,第一部戏,就死在了片场。
陆时安缓缓接过照片,目光落在那位笑容腼腆的年轻女孩身上。她站在合影边缘,眉眼清秀,笑意里透着一点紧张与憧憬。
死因是事故他问。
官方说是。程熙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但我知道,不只是。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一年,我就在这个剧组。
空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
陆时安猛地抬头,看向他。
你是……
场记助理。程熙然轻声道,神情恍惚,刚入行没多久,背机位表、收道具、记录拍摄用时,全都是我干的。
那天……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喉结滚动,收工前一场夜戏,苏婉站在台上喊男主角名字,导演却临时改了调度位置。她没有被通知。
聚光灯方向突然变了,她后退半步,被电线绊倒,从假高台上摔了下去。头部着地,当场出血。
剧组大乱,我站在灯控台边上,看着她倒下,看着她挣扎,看着导演喊着‘别拍了’、‘送医’、‘换角’。
陆时安听得出神,手指微微收紧。
结果呢他声音干涩。
没人追责。程熙然冷笑,事故调查封存,片子腰斩,制作公司关门大吉。几个高层换了人,摄影和灯光各自被调去别的剧组,从此没人再提‘苏婉’。
包括我。他望向陆时安,眼底带着沉沉的悔意,我也闭嘴了。签了保密协议,工资照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么多年我没进过这片厂,一次都没回来过。
陆时安沉默半晌,轻声道:所以这次……是她让你回来
程熙然点头。
我原以为是巧合。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她在等‘观众’。
陆时安看着他,原本想嘲他终于承认鬼神之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一向依赖的那个冷血经纪人,其实背负着他从未察觉的秘密。
而这一切——都与自己如今的命运,紧紧缠绕。
化妆间沉入寂静,只有灯泡偶尔闪动发出的滋滋声。
程熙然靠在墙边,像是终于说完一场长久压抑的告白,而陆时安则安静地坐着,神色少见地柔和。
你不是懦弱。陆时安轻声说,你只是太清楚现实的残酷了。你是那个选择活下来的目击者——但你也没忘。
程熙然没回应,只是垂下眼,掌心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老旧合照的边角。
他们之间的沉默却并不尴尬,反而多了一层难得的平等与信任。
然而,就在这片短暂宁静中,空气温度骤降,一阵阴冷气息无声弥漫。
两人几乎同时抬头。
——镜子。
那面置于化妆台中央、原本已经裂开的镜子,此刻悄无声息地恢复了完整,镜面泛起微光,仿佛有人从镜中深处缓缓靠近。
……别动。程熙然低声说,眼神紧盯着镜中浮现出的模糊轮廓。
陆时安呼吸顿住,看着镜面上,一张苍白却熟悉的脸正一点一点地靠近。披肩长发、旗袍残破,双目无神,泪血交织地缓缓垂落——
是她。
林语婉,或者说……苏婉。
她从镜中爬出。
手掌贴在镜面上,动作迟缓却极具压迫力,像是在推开一道现实与幻境之间的结界。接着,她的头、肩膀、躯体……一点点从镜中探出,像是穿越时间裂缝归来的怨灵。
程熙然缓缓站起,脸色苍白,却没有后退。
他一步步走向镜子前,低声说:……对不起。
那时候我太年轻,太胆小。你死后,我一句话也没说。
现在,我说——对不起,苏婉。
他的声音带着颤,却极其真挚,几乎是用尽了十年来的悔意。
镜中的苏婉停住动作,缓缓抬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然后,她露出一个悲伤却狰狞的笑容。
——她没有要原谅。
——她要补拍的不是一场戏,是一条命。
她骤然扬手,五指如钩,直取程熙然喉咙!
熙然!!
陆时安几乎本能地扑上前,将程熙然一把拉开,自己却被苏婉的鬼爪擦中脖颈,鲜血瞬间喷溅而出,染红了衬衣和镜面。
时安!程熙然失声惊叫,扶住跌坐在地的陆时安。
陆时安疼得冷汗直冒,却仍紧紧抓住程熙然的手腕,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我可不能……再让你见死不救了。
那一瞬间,苏婉的动作停了。
她低头看着陆时安,目光中首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血从他脖颈处缓缓滑落,染红他的衣领与手心。他却没有半点怨言,只是将程熙然护得死死的。
这一幕,似乎唤醒了苏婉残留的人性。
她那双原本漆黑死寂的眼,缓缓浮起雾气,仿佛重新看到了当年的剧组——那个没人站出来、没人替她发声、没人愿意为她挡一次的世界。
此刻,有人替她做了。
她的身影开始变淡,脸上露出迟来的、模糊的感激神情。
别说话。程熙然一边止血一边低声骂他,声音发颤,你这个疯子,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在我面前——
你也是这样冲过来的啊。陆时安沙哑地笑着,我们扯平了。
程熙然眼眶泛红,嗓子里像被什么堵住。他终于喊出了那个多年来从未叫出口的名字:
时安。
你别管我之前有多少错,现在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扛。
陆时安望着他,轻轻点头,靠在他怀里低声道:那就继续一起演完这场戏。
两人紧紧握住彼此的手,身后破碎的镜子再次裂开,啪地炸裂成漫天碎光,而门外的敲击声,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诡异的沉寂,仿佛是这一场压抑太久的悲剧,终于到了真正转折的时刻。
5
她的谢幕,他的审判
空气中漂浮着粉尘与陈旧脂粉味,化妆间内一切都仿佛静止。
苏婉没有再发动攻击,而是凝视着陆时安和程熙然,仿佛在等待——
等待一个结局。
程熙然此时心中已然了然。他终于明白,苏婉至死都未曾放下的,并非仇恨本身,而是那场她未能完成的谢幕——那是她作为演员的最后尊严,是她用生命拼来的角色,不能就此草草终结。
她在等最后一场戏。程熙然喃喃出声。
陆时安捂着脖颈上的伤口,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但仍勉强站起,咬牙道:那就演给她看。
你伤成这样,还想上场程熙然皱眉。
她死都不下台,我就算半条命,也得陪她谢幕。
程熙然没有再劝,转身开始在化妆间翻找道具与旧服装。
破旧的木柜里,竟仍然整齐地挂着十年前的戏服。尘封的年代感扑面而来,那是民国风格的男士长衫与军服,以及一套稍显褪色的旁白讲述者披风——是给片场导演或解说者准备的角色装。
陆时安换上深色军服,纽扣斑驳、衣角残破,却与他苍白的脸色相得益彰。他站在镜子前缓缓理好衣领,仿佛真成了剧中那个身负国仇家恨、即将诀别恋人的男主。
程熙然则穿上那件旁白披风,气质沉敛,手里拿着那本卷边的剧本——是他们在道具室中无意翻出的《殒命之夜》原稿,未署名也未完稿,但那一幕诀别的对白仍清晰如初。
准备好了吗程熙然问。
开机吧。陆时安轻声说。
两人推开化妆间的门,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不知何时,他们竟站在了一座庞大的舞台正中央。
红幕高悬,水晶吊灯摇曳生光,地板如新打蜡般光亮,舞台四周黑影密布——那是一圈圈坐在观众席的模糊身影,穿着各年代戏服,眼神空洞,却整齐地望向他们,仿佛亡灵剧组已就位。
苏婉站在舞台中央,身着那场戏的旗袍,衣摆被红绸拖曳,目光投向陆时安,眸光波动——似认出他身上的戏服,似记起了从未完成的情节。
舞台边缘,一架古老摄影机自启镜头,红灯亮起。
——开机。
陆时安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按剧本站定。
林婉。他望向苏婉,声音低沉哽咽,仿佛穿越十年烟尘,我们走到今天,已无路可退。
程熙然站在台侧,翻开剧本,低声旁白:
烽火连天,家破人亡。乱世之中,两人被命运割裂,如今相逢,只剩诀别。
苏婉缓缓抬起头,眼神里终于浮现一抹清明,她走近陆时安,站定,与他隔半步相望。
你真的……还愿意陪我走完她轻声说,音若梦呓。
陆时安郑重地点头。
那我们……演完吧。
她轻声说完,泪水滑落。
他伸手为她抹泪,却穿透她的脸颊——虚幻与现实交织,她不是活人,但此刻,他们却是彼此唯一的演员。
程熙然继续旁白:
他承诺不离,她许诺不忘。命运将二人拉回同一个舞台,只为完成一场迟到的告别。
舞台四周黑影渐退,观众席陷入静默,仿佛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二人将对白引向谢幕之时,观众席最深处——
一个焦黑的身影猛地站起。
——导演。
他终于现身,脸半边烧毁,衣着残破,眼神疯狂。
他大喝:不够!!她的死不能这样轻易谢幕!!
苏婉的身形一震,面色骤变,手指微微颤抖。
你骗我……你当初说,只要我演完,就能离开……
导演怨灵大步逼近,舞台震动!
四周灯光骤暗,黑影席卷而来,观众席的亡魂不再安静,而是纷纷涌向舞台!
熙然!陆时安低喊。
别乱动——他们要让我们演进另一个结局!程熙然反应迅速,我们不是观众,是牺牲品!
灯光闪烁中,舞台中央,绞刑架——凭空出现。
苏婉痛苦抱头,跪在地上低声呜咽:不是这个结局……不是这个……
陆时安试图护住她,却被一只厉鬼利爪掀翻在地,重重摔在道具桌上,鲜血从唇角再次溢出。
下一秒,程熙然被导演鬼魂一把掐住喉咙,高高举起!
他脚离地、脸色发白、手指死死抓住那只焦黑的手腕,眼看就要昏迷过去——
而那口绞刑架下的踏板,缓缓升起。
这不再是戏,而是——
处刑。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无形的钢丝,绷紧在舞台上方,每一道目光、每一缕低语、每一声哭啼都像是在催促命运的绞索落下。
程熙然被吊起在半空,脸色已经泛白,双脚无力地踢动着,喉咙发出被压迫的咯咯声。他拼命挣扎,却被焦黑导演鬼魂死死控制。
她的死——不是演出,是代价!导演怨灵怒吼,声音里掺杂着烧焦的气泡音,你们谁都别想替她谢幕!
舞台下,黑影翻涌,怨魂如潮。
陆时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嘴角淌血,胸口剧痛。他看见程熙然在半空被掐住喉咙,眼神一点点涣散,那一刻,他几乎什么都顾不得了。
放开他!!!他怒吼,跌跌撞撞冲上前,整个人扑向导演鬼魂。
剧烈碰撞下,怨灵短暂被震开一步。
程熙然摔落在地,剧烈咳嗽,眼神茫然,手撑地努力回神。他勉强睁眼,就看到陆时安几乎是拼着命挡在自己面前,面对那群黑影。
你疯了……你现在站都站不稳……程熙然哑声喊道。
疯点才像演员。陆时安咧嘴一笑,表情狰狞却坚定,戏都演一半了,我不谢幕,谁敢下场
黑影们一时间迟疑,仿佛被他拼命的气场压制,舞台上的嘈杂突然间归于死寂,只剩陆时安沉稳的呼吸声,以及——
苏婉的哭声。
她跪在舞台边缘,抱着头不断呢喃: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苏婉!陆时安一声厉喝,强撑着朝她走去,拉住她的手,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苏婉抬头,眼泪与血水交织,她怔怔看着他,颤声:……我只是想完成那场戏。
你已经完成了。程熙然踉跄着站起,声音哽咽,你完成得很好。你不是鬼——你是演员。
陆时安接过话,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只要你愿意谢幕,我们一定会让世界知道你是谁——你不是那个‘死在片场的无名女演员’,你是苏婉。
苏婉身形微颤,手指紧紧攥着那破碎的旗袍,泪水无声滚落。
你们……真的会记住我吗
我会。程熙然坚定点头。
我也会。陆时安声音沙哑却清晰,我们两个,都会。
那一刻,苏婉终于笑了,笑容干净、温柔,像是卸下了长达十年的重担。
她缓缓站起,望向舞台四周仍在躁动的黑影们,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我不要你们……继续害人。
她的身影骤然绽放光芒,一身旗袍随风而舞,仿佛聚拢了无数过往残影。
她转过身,朝焦黑导演鬼魂走去,声音温柔却决绝:导演……这场戏,就到这里吧。
导演怨灵狂吼一声:你不能走!我还没封镜!你不能——
封镜。苏婉一字一句,眼神凛然。
刹那间,整座舞台剧烈震动。
她扑向导演鬼魂,二者化作两道交缠的能量漩涡,在半空中旋转、燃烧,火光如白日焰火般炸裂开来,轰然炸响!
那一刻,所有黑影痛苦嘶叫,纷纷消散。
舞台彻底崩塌,灯光炸裂,绞刑架轰然倒塌,一切幻象随之瓦解!
……
片刻后,世界安静下来。
尘埃落定,陆时安和程熙然躺在破碎的舞台中央,气喘吁吁,却满身狼狈。
灯光熄灭,布景褪色,刚才的一切如梦一场,唯有陆时安掌心,紧紧握着那张泛黄的剧照——上面苏婉的笑容终于不再僵硬,而是安详。
程熙然撑着手臂坐起,看向他,低声问:你还好吗
陆时安喘了几口气,嘴角勾起一个微弱的弧度:你不是说过……有你在,比什么药都管用吗
程熙然怔住,随即失笑,眼眶泛红。
两人并肩坐在残破的舞台上,仿佛真正完成了一场谢幕,也终于走出了过往的诡影和自责。
但无人察觉,高处一台摇摇欲坠的老旧摄影机缓缓转动镜头,最后一次对准他们——
封镜。
一个空灵女声轻轻响起,随即,红灯熄灭。
6
以火谢幕,真相永存
舞台剧烈晃动,绞刑架半悬空中,台下黑影翻滚咆哮,像是整个地狱的观众在怒吼。导演怨灵掐住程熙然的喉咙,将他高高举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的灵魂碾碎。
陆时安声嘶力竭地呼喊,却被几道黑影缠住手脚,眼睁睁看着那一幕发生,却动弹不得。
危急时刻,一道熟悉的凄厉女声突兀响起:——住手!!!
苏婉。
她的身影在高空骤然浮现,眼神恢复了清明与痛楚,她猛然扑下,双臂展开,化作一道半透明的白光屏障,将所有黑影隔开。
如水的光芒将舞台分割成两个世界,苏婉站在前方,身后是狼狈不堪、气若游丝的程熙然,以及鲜血未干的陆时安。
不要再伤害他们……她的声音微颤,却坚定异常,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许你们再代我出手。
她回头看向程熙然,那双曾经空洞的眼睛,此刻流转着情绪。她看见了什么,也终于……记起了什么。
导演怨灵狰狞怒吼,满身焦黑的身躯不断扭动,试图穿透光障。但他的手已经逐渐松开,程熙然从半空重重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闷响。
熙然!
陆时安不顾剧痛,挣脱束缚,冲过去将他抱在怀里。程熙然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双手在颤,但仍努力抬手,从西装口袋中缓缓掏出那张被折得起皱发黄的剧组合照。
他高举照片,声音沙哑却坚定地喊道:
苏婉!你不是鬼,你是演员,是我们……欠你一个真相的人!
我们会替你讨回公道!你不会再是一个‘死于片场的无名者’——你,会被这个世界记住!
照片在剧场光影中微微颤动,那张年轻女孩的笑脸在微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苏婉站在光幕之中,听到真相两个字时身形一震,缓缓转头,望向那张照片。她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它,目光中浮现出不可置信、释怀,最终——是泪意。
陆时安上前一步,声音低哑而诚挚:你等了十年,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能有一个交代,对吗
我们发誓。他郑重道,我们会让所有人知道你是谁、发生了什么,不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苏婉的身体开始发光,那是怨气脱离后灵体逐渐升华的象征。
她双拳紧握,满眼泪水。
真的……可以了吗
可以。程熙然虚弱却毫不犹豫,这一次,我不会退。
苏婉的嘴角缓缓扬起,像是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绽放的微笑。
但舞台四周的黑影却变得躁动,导演怨灵咆哮着重新冲向她,似要将她吞噬。那些残留的观众也发出尖锐低语,意图阻止苏婉解脱。
他们不想放过我。她低声说。
陆时安猛然意识到,这场戏还没有真正封镜。
你还差最后一个动作。他说,谢幕。
苏婉抬头,眼中光芒闪耀,毅然转身,朝台下所有怨魂高声喊道:
我演完了——现在,请让我走。
说完,她猛然回身,朝导演鬼魂扑去,衣袂翻飞,发丝飞扬,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
光影一瞬间暴涨,她整个人化作一道夺目的火光,撞向怨灵导演!
剧烈的轰鸣声回荡在整座剧院,火光之中,两道身影交缠缠斗,高空如有雷鸣炸响!
剧院摇晃,墙面龟裂,灯光碎裂坠落,整个片场仿佛陷入末日崩塌。
陆时安和程熙然被巨响震倒在地,拼命护住彼此,只能看见火光冲天,将黑暗一寸寸撕裂。
——而在那火光的尽头,苏婉那双不再含怨的眼睛,最后一次凝望着他们。
感谢你们……我终于,可以谢幕了。
轰——!
一声如惊雷般的炸响席卷整个片场,火光在高空中绽放,如盛放的彼岸花,将剧院残破的穹顶映成血色。
苏婉与导演怨灵的身影交缠于那团烈焰之中,仿佛从彼此的执念中撕扯,挣脱,又终将一同归于虚无。
剧院剧烈震动,观众席上的怨影发出最后的哀鸣,有的在尖啸中燃烧殆尽,有的化作灰尘在风中零落,如沙漏中回归沉寂的尘埃。
这一刻,真正意义上的谢幕,终于完成。
当一切归于沉寂,火光退去,只剩下满地狼藉与尘埃纷飞,陆时安还紧紧抱着程熙然,双手微颤,满身鲜血与汗水。
舞台中央空无一物,连那座绞刑架也已消失不见。
……结束了吗程熙然低声问,声音沙哑。
结束了。陆时安缓缓松开手,虚弱地一笑,这次,真的谢幕了。
周围安静得出奇,只能听见二人沉重的喘息声。
剧场布景如潮水般消散,舞台重新恢复为最初的破败样貌,木梁塌落,道具烧毁,灰尘弥漫。
苏婉没有留下尸骨,也没有留下遗物,唯有那张照片落在他们脚边,纸角一角被火焰焦灼,但仍清晰可辨。
照片中的苏婉,安然微笑。
程熙然蹲下身,小心地拾起它,像是在拾起某种象征。
她终于得到了自己该得的结局。他喃喃道,只不过,比任何人都晚了十年。
陆时安坐在地上靠着他,轻轻呼了口气:也好,我们算是补拍了这段人生。
你还笑得出来程熙然瞥了他一眼。
有你在,比什么药都管用。陆时安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脸色苍白得发亮。
这句熟悉的话让程熙然怔了一下,随即失笑。
你是真想再吓死我一次是吧。
不是说好互相救命了吗陆时安歪过头靠在他肩膀上,声音低缓却真诚,我们现在算不算……命运共同体了
程熙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将他搂得更紧了一点。
他们就这样坐在那片废墟中,彼此依靠,安静地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安宁——这是生死之后的静默,是情感沉淀到骨子里的温柔。
片场外,风吹过荒草,天色泛白,仿佛连日的阴霾也终于散去。
而剧场大门,那扇一直无法打开的门,此刻也吱呀一声,缓缓敞开。
阳光透进来,照在两人身上,落在那张泛黄的照片上,为它镀上一层暖光。
我们走吧。程熙然轻声说。
走。陆时安点头,是该去兑现承诺了。
他们一步步走出这座承载太多秘密与罪孽的剧场,留下的,是封尘与回忆,和一个终于安息的灵魂。
苏婉不再是无名者。
她,是《殒命之夜》的女主角,是他们永远铭记的——同台共演者。
7
发布会后,门外再响吱呀声
天边泛起晨曦,一缕光线穿透低垂的云层,映照在那座被遗忘的影视基地上,像是给这片死寂多年的土地披上了新生的薄纱。
陆时安推开生锈的铁门,发出一声不甚响亮的吱呀声。门——开了。
而他和程熙然,终于走了出来。
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气息,混合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不再是昨夜舞台上的冰冷与血腥。
程熙然虚弱地靠在他肩上,脸色仍苍白,却不再神情紧绷。他们彼此确认着真实的触感与阳光的温度,像两个刚从梦魇中苏醒的人。
陆时安看了他一眼,低声感叹:还以为我们再也出不来了。
也许我们真的走了一趟……死路。程熙然轻声说。
那咱俩也算是把地府提前探了。陆时安抬头望向微亮的天空,语气带着几分虚脱后的轻松,从今以后,我对剧本里那些‘真人探险’全都有阴影了。
程熙然眼角微扬:你不是最爱这类题材
我爱故事,不爱自己当主角。陆时安拍拍他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家,别撑着了。
程熙然欲拒还迎,却终究没说出口,任由他搀扶着一步一步离开那个吞噬过他们的剧场。
就在两人步出废墟的那一刻,阳光彻底洒满整片地面。大门后,片场静默无声,仿佛那些残影与执念真的随风散去,再无踪迹。

两天后,社交平台上掀起轩然大波。
——惊曝十年前片场事故内幕!
——《亡魂剧照》灵异拍摄事件背后真相曝光!
——新晋影帝陆时安发布会泪洒现场,深情致敬亡者!
在某家酒店的多功能厅,陆时安与程熙然共同站在闪光灯前,面对密密麻麻的媒体镜头,神情平静,眼神却都格外坚定。
陆时安穿着简单白衬衣,手中紧握着那张已经褪色的剧组合影,语气诚恳:
她叫苏婉,是一位出色却被遗忘的演员。她在拍摄《殒命之夜》时意外去世,真相多年未被揭露。我们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炒作,而是希望能还她一个迟来的交代。
他的声音不高,却句句有力,带着穿透镜头的情感与沉痛。
台下媒体肃然,弹幕直播也刷得飞快:
【陆时安真的哭了……】
【他手上拿的那张照片,是苏婉吗】
【这才是艺人应有的样子……敬畏、诚实、有担当。】
而站在他身旁的程熙然,一改往日幕后低调,始终注视着他,目光沉静中带着隐隐的欣慰与自豪。
他知道,陆时安不仅走出了花瓶标签,更凭一次近乎生死的旅程,完成了演员的真正蜕变。
发布会尾声,记者提问:陆先生,经历了这次事件后,您会继续出演《亡魂剧照》吗
陆时安轻轻一笑:当然。
但我们会改编剧本——这次不是再演一场虚构的惊悚片,而是讲一个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台下掌声雷动。
而程熙然此刻在一旁轻声附和:讲我们亲历的故事,讲她真正的结局。
那一刻,不再只是经纪人与艺人的关系站在台上,他们是并肩浴血走过恐惧的战友,是生死边缘握住彼此不放的搭档。
这一次,他们要将那些未说出口的戏,拍成最真实的纪录。
发布会落幕后,夜已深。
城市灯火辉映高楼,霓虹在玻璃幕墙上流动,仿佛把所有喧嚣都隔绝在外。娱乐公司顶楼天台上,一阵晚风吹散白日的躁热,空气中多了几分久违的安宁。
陆时安靠着天台栏杆,仰头望着夜空,神色悠然。
程熙然坐在他身侧的栏杆边缘,手中握着一罐未打开的可乐,侧头看着这个刚刚在媒体面前大放异彩的家伙,嘴角忍不住轻轻扬起。
你那段即兴答问,水平不错。他淡声调侃。
真心话。陆时安耸肩,剧本这玩意能救戏救票房,就是救不了命。
也救不了遗憾。程熙然补了一句。
两人沉默片刻,视线一同望向城市深处的某个方向——那里,在远离灯火的旧工业区中,废弃的东岭影棚静默无声,像一场梦未醒的遗址。
你说她真的走了吗陆时安忽然问。
她终于谢幕了。程熙然轻声,比很多活人都体面。
陆时安点点头,低声道: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当初没有你,我一个人进去,大概现在已经成片尾字幕了。
你会活着。程熙然语气肯定。
可活着没意思。陆时安忽然扭头看他,目光坦然,我不想一个人出来。
风在他们之间游走,带着一点仿佛能吹散心防的轻盈。
所以我说啊,陆时安笑了笑,语气轻快却认真,以后可别让我一个人去探险了。
程熙然转头看他,那张一向带着职业冷意的脸,在此刻少见地放松下来。他微微一笑,点头:有我在,哪次不是一起
话音未落,陆时安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
这一次,没有试探,没有借口,没有玩笑。
那就说好了。陆时安认真地看着他,眼里没有灯光却比灯更亮,一直一起。
程熙然愣了愣,那只手在他掌中温热而坚定。他没有立即回应,只是久久地盯着他看,直到陆时安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意,准备缩回去。
却被他反手握住了。
好。
简单一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
他们就这样并肩站在天台上,俯瞰着万家灯火与沉睡街巷,在这座城市的夜风中,为彼此许下无声却真实的约定。
远处,一阵风掠过废弃影棚的边缘,某处断壁残垣后,一扇半脱落的旧铁门发出轻轻的吱呀声。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是一声告别,也或许,是另一次开机的前奏。
无限的可能在黑夜深处静候,像苏婉未尽的故事那般,总有人会去倾听、去讲述、去完成。
而他们——早已准备好再次入戏,只要彼此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