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所有人已经倒下,妃嫔死的死,跑的跑,我和二哥哥被敌军包围着。
二哥哥下巴抵在我肩上,
好累啊,小阿离,这剑比书太沉了。
我拍了拍二哥哥的背,像小时候他哄我的时候一样,
累了就休息吧。
二哥哥就这样渐渐没了呼吸。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二哥哥和大哥哥的尸体都拉在父皇和母妃身边,我替他们整理了头发,可是这雨太大了,把他们的脸都浸的不好看了。
我还想替他们擦擦血,不过雨水已经把血迹冲走了。
汩汩的红水顺着宫门流淌了出去。
所有人都这样看着我,是姜渊下令不让他们杀我。
可能他太讨厌我了,想看着我出丑。
我从母亲手中拿出那把云家传承下来的剑,我一向不爱舞刀弄枪,可是外公每次来看我都要逼着我学一招半式。
身为云家人,怎可不学习一招半式,如何自卫,如何保家卫国
我提着剑,一步一步向那人走去。
越来越近。
敌国将军挡在他前面,用剑指着我,
再往前一步,你就要去陪你的父皇了。
滚。姜渊不客气地开口。
世子
下去！
我继续往前,我抬起剑,指向他的胸口。
姜渊。
他似乎不满我这个称呼,皱了皱眉。
我不怪你,如此乱世,你有你的立场,我亦有我姜国的立场。可你为何要杀我全家。他们也是你的家人啊！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举剑的手一直在颤抖。
他们不是我的家人,除了你。
我别无选择。
那你为何不杀了我。
我死了,你也不能死。
我笑了,发了狠地使劲,一剑刺向了他。
他没有躲,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四周有人想上前,
滚。转过身去！
所有人都转了过去。
他甚至还往前走,剑又刺向几分。
我慌乱地撒开了手,
疯子。
他生生用手拔出了剑,然后一把把我搂在怀中,雨水就这样冲刷着这片狼藉,我因为伤心过度也晕死了过去。
04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半月后了。
睁开眼入目的依旧是我的宫殿,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若不是我的胸口依旧隐隐作痛,我还以为那只是我的一场梦,我情愿真的是一场梦。
娘娘,您醒了。伏在地上的丫鬟已然换了一批。从小伺候我长大的小翠也在那场战乱中被铁骑蹂躏。
娘娘什么娘娘
我拖着这副身躯缓缓起身,眼中尽是不解。
您现在是大骊国母仪天下的皇后。
骊国那姜国呢我自嘲般地笑出了声。
侍女端来食物,我看着就想吐。
拿走。
我了无生机地躺在床上,心想就这样随母后他们去了也好。
反正姜国已经覆灭,要我这姜国公主又有何用。
那人急匆匆地跑来,
阿离,你醒了。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大概是直接从朝堂上跑过来的,我如今对此毫不关心。
我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还和以前一样俊美,只是当初的渊哥哥已经死了。
阿离,你别怪我。我不杀他,我的祖父会杀了我和母后的。你父皇也不会容我这个敌国的人的。
我懒得去听他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强制地把我抱在他怀中。
阿离,我带你去见我母后吧。
阿离,我已经把你父皇他们葬在皇陵了,我还找人替他们守墓。
阿离,我买了二哥经常给你买的糕点,你最爱吃的。
阿离,你不是最爱出去玩了,我带你出去玩吧。
阿离,城南的合欢花开的极好,我带你去看吧。
阿离,我已经封你为王后了,三日后是你的册封大典,我知道你一向不喜这些事情,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吧,我替你晓欲天下就好。
滚。
他每说一字,都往我心里插得剑多进一分。
那些快乐的时光和姜离都随姜国去了。
他慌忙起身就要离开,留下一句你若是不吃饭寻死,我便屠了姜国的所有百姓。
大骊国刚定,许多事情都没平定,姜渊忙的脚不沾地。他一下朝就来我的宫殿陪我,就连批折子也在我的宫门口找了张桌子批折子。
荣贵妃依旧将自己困在自己的宫里,不过她已经是太后了。
我也不再向往外面的生活,日日将自己锁在自己的房门里。
而我最爱吃的点心,成了我最讨厌的东西。
我喜欢跟在屁股后边的人,也成了我最讨厌的人。
05
一月后,大骊国的事情渐渐平定。
姜渊的祖父一行人来到了大骊国。
荣太后拒绝跟姜渊祖父回到邻国,听侍女说姜渊的祖父一行人好大的阵仗。
灭我姜国,他们都有份。
我拒绝出席,心情烦躁去了后花园溜达。
这是我第一次出去。
可是走着走着,难免触景生情。
我想到了父皇跟在我的身后,离儿,小心点,别摔倒了。
又听到了母妃的笑声,还有外祖父的严厉。
恍惚间,大哥哥和二哥哥又带来了我最爱吃的糕点,还给我做了好看的纸鸢。
心好痛,我瘫坐在花坛边。
我没事。
我对着侍女摇了摇头。
一个身着精美衣裳的女子和一身墨衣的男子站在我面前,我感受到了那名女子不怀好意的眼神和男子打量玩味的眼神。
我状似无事的起身,拿出了姜国公主的气势。
你就是姜国的那位亡国公主
女子妖娆的红唇鄙夷地看着我。
姜国纵使亡了,我姜国的魂依然在这大殿之上,你就敢保证,明天你的国家不会消失在这版图纸上。
我挺直腰背,字字铿锵。
那男子忽然笑出来声,不愧是姜国的公主,我是大骊国皇上的表弟墨延玺,亦是邻国的太子,这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平安郡主。
关我何事
我不以为然,扭头就要走。
站住,本郡主让你走了吗
她挡住我的去路,我看到我身后的荷花池塘,
我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我杀了邻国皇上的女儿,那我就可以被赐死了。
我微微上前,伸手把她推进了池塘。刚巧赶过来的姜渊就看到了这一场面,我心想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我看着场面一度慌乱,有人大喊,有人害怕。
墨延玺立马跳下池塘,急匆匆跑过来地姜渊连个眼神都没给落水方向,反而过来直直地盯着我。
没事吧,阿离。
救人上来的墨延玺都气笑了,皇上,推人的是她,她能有什么事
预想之中的责骂没有来,我甩开姜渊的手转身就走。
平安郡主哭哭啼啼的声音被我甩在身后。
姜渊哥哥,她就是个泼妇。
闭嘴。定是你惹她不痛快了。
呜呜呜,哥,你看渊哥哥。
一月之前,平安初见姜渊时就对姜渊一见钟情,日日闹着要嫁给姜渊,只可惜等来的是大骊国已有一位王后,只不过大家都没见过其容颜。
此时看姜渊的样子,墨延玺有些想法了。
平安,不得无礼,那是你皇嫂。
什么皇嫂,不过是亡国的一位公主。什么身份,也配当大骊国的王后。
住嘴,来人送郡主回去更衣。
墨延玺这才正了正脸色,
你忘了你答应过什么
当初,你借我玄国兵力,事成之后你和你母后认祖归宗,你娶平安。如今,你可要反悔
不会。
但是我的王后只有一个,就是姜离。
一月以后,大骊国迎来了一位新的后妃,平安郡主,被封为安嫔。
我无事可做,几乎一整天都守在父皇他们的墓前,跟他们讲我很好,不要担心我,姜国的百姓都很好。
如今也再不起战乱。
06
我只是名义的皇后,我不要皇后的册宝,不稀罕当这大骊的皇后。
迎平安进宫那天,我再次见到了墨延玺。
我让侍女传话,约他在宫中一叙。
他果然来了。
依旧一身墨衣。
皇后娘娘约孤到此作甚,孤男寡女
我将发髻拆开,首饰扔在地上,
我如今可没有答应要做这大骊的皇后。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你不是三年前便向我父皇求娶我吗如今为何不敢了
他知晓我用意,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薄唇轻启,看来小阿离是要利用我了
我一心只想离开姜渊,最好一生气把我赐给墨延玺,我也好逃脱这个牢笼。
我将外袍褪去,一身里衣暴露无遗。
我主动坐在他怀中,我分明看到了他搂着我颤抖的手。
房门被踹开,男人抿着唇,一言不发。
不许进来,都出去！
姜渊一把拽过我,搂在他怀里,
你别忘了,她是我的,墨延玺！
你也别忘了,你这大骊也是靠我玄国,如今大骊刚定,若我玄国发动战争……
墨延玺有些回味地看着我,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留下一句我会把你抢回来的,小阿离。
房门被关上,我被姜渊狠狠地扔在床上,他欺身而上,用手掐着我的脖子,令我喘不过气。
我心想我终于要死了。可没想到他松了手,把我的里衣给。坏了。
我大惊失色,还来不及呼吸新鲜空气,双手抓住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你我是兄妹！
我从未想过姜渊会这么对我,他小时候很讨厌我,总是不搭理我嫌我烦,我一直把他当我的哥哥,就算他说要立我为皇后,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对我的羞辱。他只想看我难堪罢了。
他一手轻松把我的双手举过头顶,他呼吸灼热,我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我又羞又愤。
兄妹你别忘了,你我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就算有,那又如何我不介意！
他撕开了我的最后一丝尊严,我被暴露在空气中,
我哭红的双眼瞪着他,却咬着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疼痛和难堪侵蚀着我,姜渊用手堵上我的眼睛,
话语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边,
阿离,再叫一声渊哥哥好吗,你现在都不叫我渊哥哥了。
滚,畜生。
我咬着牙说出三个字。
姜渊反而更兴奋了,
好,我是畜生。只要阿离别不理我就好。
红烛彻夜未眠,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
这是姜渊第一次躺在我身边,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一直在盯着我看,我立马翻了个身,看见他就来气。
身后他还笑出了声。
而安嫔一夜未眠,我更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从此之后,姜渊日日宿在我房中,撒娇不行就来硬的,事后又跪在我床边一晚上。
07
直到一日朝堂之上,
皇上,玄国说要迎姜国公主为太子妃。
姜渊龙颜大怒,退朝之后决定自己去玄国讲条件。
殊不知,这是我的一场计谋。
我等到了平安来侮辱我,当天晚上她就带走了我宫中的侍女,不许有人伺候我。
没了姜渊的庇佑,我在这宫中没有立脚之地。
我一把火烧了我的宫殿,乔装打通了士兵,溜出了宫。
我望着身后熊熊的火焰,眼里尽是逃脱。
我上了已经准备好的马车,看到了墨延玺。
难为你亲自来接我。
墨延玺伸出手,我视若无睹,坐在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怎么谢我听说你夫君可是气势汹汹地去和我父皇谈条件,要是看到我不得杀了我
墨延玺吊儿郎当地开口。
他不是对你挺好的,你为什么还要诈死逃跑
血海深仇,如何能忘
你也有份。我盯着他墨色的眸子。
去哪
玄国吧,这里的土地已经不适合我了。
连夜回来的姜渊看着化为灰烬的宫殿,眼中一片血红。
他下令就要处死我宫中的所有人。
平安此刻掏出了一封书信,是我提前给她的。
平安在听到我计划的时候,眼中满眼震惊,但她终究是同情我,选择陪我演这场戏。
姜渊颤抖着打开那封信,
姜渊,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我不喜战乱,不喜屠戮,
这与我宫中众人无关,你放过所有人。
百姓们经不起再一次战乱,故不要将怒火烧到玄国。
你我血海深仇,我不能忘怀。
姜离绝笔。
后来我听说,大骊君王荒废朝政一个月,期间多次寻死未果,日日宿在后宫中满合欢花的宫殿,看着一封信泪流满面。
一月后,大骊君王修水坝,建河堤,兴办小学。半年后,统一玄国。
百姓无不安居乐业,而大骊君王却虚设后宫,将唯一嫔妃也遣散。
而我在玄国,不,已然成了大骊的国土,诞下了一个孩子,与姜渊死生不复相见。
姜渊视角：
这个粉粉糯糯的小公主整日追在我身后,我虽表面嫌弃,但很喜欢她。
很少有人愿意同我如此亲近。
她每日追着我喊渊哥哥,我的心都化了。
我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好。
直到有一日,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妹妹。
我竟然有些窃喜,我对她原来早已有了不同的情愫。
不过纵然是妹妹如何,我不在乎。
可是那年,我偷听到玄国的太子要求娶阿离。
我第一次乱了心绪。
我派人联系了玄国国君,我要当上至高无上的人,那样阿离就是我得了。
可惜,要以姜国做交换。
我只能保下阿离和我母后的性命。
看着阿离那双眼眸,我怀疑我是不是做错了。
直到那日,她居然坐在了别的男人身上,我嫉妒地要疯了,我强要了她。
后来,等我从玄国回来的时候,却等到了她葬身火海的消息。
那一月,我真想跟她一起死了算了。
可是她让我保护好这里的百姓,我不能死。
直到那次我同母妃回玄国,我偷偷跟着鬼鬼祟祟的墨延玺,我居然发现了阿离还活着。
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娃娃,欣喜极了,就算是别人的儿子那又如何。
我想把阿离抢回来,现在我有那个能力。
可是我却看到阿离笑了,我已经两年没有看到她笑了。
是那么明媚,我犹豫了。
我只好像个小偷一样时隔几日来偷偷看她,发现根本没有别的男人,墨延玺也只是在院子里放下东西就走了。
一次偶然,我听到她和墨延玺的对话,这居然是我的儿子。
我欣喜若狂,回去一晚上没睡着。
我统一了玄国,以后来看阿离就方便很多。
我学着墨延玺的样子,经常放东西在院子里,唯独不敢放她当年最爱吃的糕点和合欢花。
我就这样,守着她一年又一年,我想,能这样看着她也是好的。
好过死生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