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男主】我在南风馆一掷千金,买下了那个被鞭打得遍体鳞伤的美人。
跟我回家当花瓶吧。我擦掉他嘴角血迹。
谁知这花瓶日日疯长,如今低头看我时,阴影都能把我整个罩住。
郎君...他把我抵在书案上,委屈巴巴地扯我衣带,你明明说过...可以放肆的...
1
溪南镇没几个正经郎中,我洛镜白算一个。不过我这人看病有三不原则:不接生孩子,不治壮阳,不看急诊。
当然最后这条,全看我心情。
我住在山里头,平常百姓不来找我,来的都是些有钱的主儿。
为啥因为我专治两种病:一是富贵病,二是姑娘们的容貌焦虑。
我极其擅长做那美颜修身丸。
哪家小姐觉得自己胖了,只管往我院门口砸银子,我能七天七夜不睡觉给她赶工出来。
这么一来,我既赚得盆满钵满,又能整天和姑娘们打交道,在镇上落了个风流神医的名号。
不过大伙儿都纳闷,我这条件咋还不成亲唉......
这事说来尴尬。
医者不自医,何况我这毛病实在难以启齿。
总不能去找死对头方老头看病吧传出去我这脸往哪搁
所以我一直安慰自己:不是我不行,是还没遇到对的人!
2
那天在街上闲逛,看到一匹绣着白梅青竹的群青色料子,实在喜欢,脑子一热就买了下来。
可这颜色太扎眼,回家越看越后悔。
正琢磨着要不要退货,突然一个穿碧色纱衣的美人慌慌张张撞进我怀里。
他摔在地上抬头那一瞬间——好家伙!我当郎中这些年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可这么俊俏的男子还是头一回见。
这人虽美得雌雄莫辨,但从骨骼架构来看,五官比寻常女子更加硬朗些,身形也比一般女子要高大得多,几乎要同我差不多高了。
加上这身穿着打扮,基本能确定应该是哪家酒楼的小倌。
我眼前一亮,张口就来:大白天的就投怀送抱,美人也太过性急了吧
美人还来不及思考我这番话的意思,身后两名大汉赶到,擒住了他。
洛大人见谅,这是我们春喜楼的头牌,不肯服侍温老爷才跑出来的。
一个老鸨穿着嫣红华贵,慢悠悠地向我走来,手里拿着紫色鸳鸯扇子,晃得飞快。
我原先帮过不少歌姬头牌美容修身,医治妇科疾病,一来二去,和许多酒楼青楼都打过照面,他们自然也比较尊重我。
温老爷要的那这位美人既然都做小倌了,为什么还要跑呢
我笑着对老鸨说,眼神从未离开这楚楚可怜又无助的美人。
应该说,在座各位都很难把目光从他身上转移。
地上被迫半跪着的他香肩半露,抿着胭脂染过的红唇一言不发,蹙眉垂眸,额发凌乱,像是下一刻钟就要落泪了。
路过的人,见了这幅场景,无不心疼怜惜。
洛大人有所不知,他原先也就是一被卖来的蒙面歌姬,但男子年龄大了,就唱不出那些个温婉词曲了。
现如今见他这张脸还能用,又偶然被温老爷看上,就卖了个高价。咱家也不是说非要害他,这不把温老爷伺候高兴了,买回去做个侍郎也是好前途啊!
怪不得我说之前从未见过,原来之前都不敢让他露面,算这老鸨眼毒。
老鸨越说越起劲,一只手还不安分地搭在我的肩上,唾沫横飞。
我默默拍开她的手,淡淡一笑问道:
多少钱
洛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鸨举着花里胡哨的紫扇轻掩口鼻,确认我是否在说笑。
我有我的原因。
其一是他被抓回青楼免不了一阵皮肉之苦,我不忍心。
其二是刚刚那一眼,倒叫我猛然心悸,我未曾有过这种奇妙的感觉,觉得新鲜。
洛大人,这是要跟我温某人抢人了
温老爷不知道从哪走出来,一身奢靡华贵的着装,粗肥的手指套着数不清的金银翡翠指环。
虽说温老爷已经两鬓斑白,大腹便便,面上看似喜怒不形于色,可语气暴露了他的不快。
这温老爷,明明已经娶了八房,还不够造吗
见过温老爷。我对他行了礼,礼貌性地点点头。
温家是镇里数一数二有钱人家,靠着几匹烟草生意发的家,在这城镇里说话很有分量。
只不过狭路相逢,谁承想与您老人家对上了。洛某本是要礼让的,但在下也有不可言说的理由。
见我不退反进,温老爷冷哼一声,像是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洛大人,这可不是我说了算。老鸨愿意卖给谁就是谁的,温某人愿意为美人一掷千金,洛大人您呢
老鸨急得直打怵,没想好怎么应答。
一边是人傻钱多的暴发户温老爷,一边是一直仰赖医术来往多年的大夫洛镜白,她当然两边都不想得罪。
温老爷,洛某当然没有多少实力。只一件事,温老爷要是愿意把这小倌让给我,在下便免费赠与府上千金养颜丸和修身汤作为补偿。
温老爷家最受老爷宠溺的嫡女温芊芊,可是个实打实的大千金。曾经温老爷也曾花大价钱向我求一剂修身汤让温芊芊服下,果真有奇效。
服了之后一个月,温芊芊身材果真纤细不少。
只不过后来温芊芊胡吃海塞,又胖回去了,温老爷恨铁不成钢,但他自己耳根子软,禁不住温芊芊那轮番撒娇,只能又心疼又心酸给她吃好喝好。
他本打算再向我求一剂,可这汤药效奇大,吃下去之后三年内不可再吃,暂时扑空。
如今三年已过,本来就是要再花钱向我求的。
这么诱人的条件确实让温老爷动摇了几番。
毕竟我开价向来不低,免不了一大袋金银。
一面是亲生嫡女的嫁人前途,一面是美艳绝伦的小倌。
他思来想去,还是把手一撇,留个背影给我:
洛大人,说话算话。
谢温老爷成全。
我温温一笑,从兜里掏出一沓银票塞给还在犯蒙的老鸨,转头对两个大汉冷声:
人我买了,卖身契拿来,你们的脏手也该放开了。
俩大汉互相对视一眼,见老鸨叹了口气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就撒开了美人的手,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弯腰,向他伸出手。
奴家爱怜,怜惜的怜
取了个这么低俗的名字,当真是配不上他。
但青楼就是这样品味极其浅显,不是妩媚就是爱怜的。
爱怜……可有姓氏
本来有的,现在没有了。
我仔细瞧他,他不敢伸手,也不敢抬头。
我心中大概有数,如果不是罪臣之子,也不会沦落到今日的下场。
美人固然好看,但一开始就公开的话,要是被认出,单单是包庇这一条罪名,春喜楼上下八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一般来说,这样的年轻男子都应当斩首,被自己的容貌所救,是福还是祸,还真说不准。
这个怜字不好,像是讨着人可怜一般。我倒想起一句诗: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改成莲花的莲,你意下如何
爱怜终于抬眸,眼眸清澈得像日光一照见底般明亮,他才慢慢搭住我的手起身。
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所有人的心弦:
多谢郎君。
他半蹲行了礼,对我一笑。
我如少女怀春,心动不已。
3
他跟着我回了深山小院。
虽然我不缺钱,但我不喜欢张扬奢靡。
我的院子虽然不算宽大精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我为他腾出一间偏室,转头正要叮嘱他几句。
却见他有些犹豫的开始手上的动作。
我定了定神,走向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腰,见他蓦然一抖。
我轻笑道: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为何还要发抖呢
奴、奴家……
别叫自己奴家了,我不爱听。
他抬眼,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我的眼,手指放在唇边轻咬,像是不谙世事的天仙犯了错一样心慌。
我不喜欢强迫,你别为难。你要是想走,我的家门也不会锁住。只是就凭你现在的体质,也翻不了这几片山头,还是多休养几日再做打算吧。
我轻拍他的肩,笑了笑就出了门。
出门之后我就为自己捏了把汗。
我的天爷啊,差点没憋住自己的口水!生而为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我又开始后悔刚刚装洒脱说的那番话,万一他要是真走了可怎么办
没落的家,亡故的爹妈,流水的青楼和破碎的他。
好想把他揣在兜里,谁也不让看。
4
爱莲洗完澡就被我喊出来用饭,他的发梢有些湿漉漉的,连眼睛都带着水雾。
一开始他不敢上桌,被我轻拉硬拽才敢坐下拘谨地用饭,就算这样,他只敢在面前一小碟青菜下筷,进食也斯斯文文,没有声响。
我的心疼症又犯了,连忙把今早排队买到的烧鹅放在他面前:
你本就体弱,应当多吃些,怎么能只吃素菜呢
他偷偷瞧了我一眼,轻轻摇头:郎君有所不知,敬妈妈为了我能娇小些,不让多吃。
敬妈妈就是春喜楼的老鸨。
我心一沉,闭了闭眼,夹了一个大鹅腿到他的碗里:
吃!不吃到见到会下地的畜生就犯恶心就给我拼了命吃!长得没有天花板那么高就不许只吃素!
这老鸨,敢动老子的人回头在你的养颜丸加一味猪油,我让你身材走样!!
爱莲忍俊不禁,纤长的手指轻掩朱唇,妩媚至极。
我突然理解了为何有烽火戏诸侯一说了。
天爷,他快把我迷成智障了。
夏季本就炎热,此时我们是在院里用饭的。
傍晚凉风一阵,吹动了爱莲的发丝,他不紧不慢地将额前的刘海别到耳后。
我收回目光,假装冷静:
爱莲会做饭么
不大会,但郎君喜欢,我可以学。
我平时太忙,以后就由你来打理我这院子如何
嗯,我都听郎君的。
我心中暗喜,终于有理由把他留下来了。
5
郎君,你还回来用饭吗
爱莲半披着发,一根朴素的发簪将多数头发扎到一侧,几缕发丝在额前随着清风扬起。
他袖口挽起,右手还拿着一柄铁勺,他靠在门边,对着即将出门的我问。
到底是在女人堆里待了好些年,行为举止总有几分人妻之资,在一个近八尺的男子身上竟做到丝毫不突兀。
我对他的心疼症又犯了,胡乱想着要是哪天真被哪家无良地主掳去做侍郎,指不定会被如何对待。
看着这老婆孩子热炕头一般的场景,我咬咬牙,暗暗发誓,要赚很多很多的钱保他一世。
回,我去给温千金送剂药就回来,顺便把前两个月买的群青色布匹给你做身秋衣。
爱莲走过来,为我理了理衣领,柔声说:
郎君早些回来。
这个月爱莲吃得比以往都多些,开始慢慢地长高长肉了。
从前见他比我瘦弱得多,如今再看,好像是又长高了,气色也好了不少。
我脸上一热,慌慌张张赶紧转头跟他告别。
妈呀,洛某何德何能啊!
把布匹送到制衣坊后我到了温府,这次许久不见的温千金也出来见了我。
许久不见,温小姐容颜依旧。
洛大人,这次又要劳烦你了。
温芊芊扯着手绢眼神飘忽不定,一头的金银首饰晃得我眼花缭乱,我总感觉她在惴惴不安。
我不以为然,转头把药剂留给下人,向着主位吩咐道:
温老爷,这一剂药下去了,往后若是令千金还不能克制,那便再无药汤可服。
知道了。温老爷挠挠脸,为难地看了一眼温芊芊。
温芊芊却看着我,不曾转移半分视线。
不知温小姐有什么要对洛某说的我感受到她炽热的视线,奇怪道。
洛大人,我……
温芊芊圆圆的脸目光闪烁,咬咬唇却又什么也没说。
我见气氛尴尬,于是淡淡一笑,行礼祝愿道:
温小姐品貌不凡,举止端庄,想必这次定是能修身成功,日后成为远近闻名的窈窕淑女。
真的温芊芊眼眸发亮,突然兴奋。
什么真的假的
真……的。
小女一定听洛大人的。
我挠挠头,感觉自己跟她不在一个层面上说话。
索性也没说什么特别的,我想开溜了:
家中还有人等洛某用饭,洛某就先告退了。
诶小女并未听说过洛大人已成家……温芊芊突然问道。
我抬头瞥了一眼温老爷,哟,他还在假装数墙砖呢。
我控制不住得逞的嘴角,笑道:内人。
临走时,温芊芊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怀疑她可能是来月信了。
不管了,家里还有人等我吃饭,快些回去再说。
6
还好秋衣能在入秋前制成。
爱莲试穿上身,真如冰山美人般楚楚动人。
我忘了嘱咐,制衣厂的老板直接做成了我平日喜欢的款式。
平时穿惯女衣的爱莲,穿男衣也美得雌雄莫辨,带着几分他独有的气质,像是柔和带着淡漠。
他十分新鲜地看了看衣摆和袖子的图样,正是那匹青竹白梅的绣花青布的料子。
只是领口我让人多绣了朵莲花。
这身如何,爱莲喜欢吗你要是不习惯,我回头领你去挑成衣和布料。
喜欢,穿惯了女衣再穿男衣,一时半会儿也不大习惯。郎君别见笑就是了。
他一口一个郎君,叫得极为自然。
他叫腻了我都听不腻,想听一辈子。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郎君,嫌弃我了
他眼眸黯淡了几分。
一副伤神的模样,低着头等待我的批判。
不,很好,你本就应该长高些。你这样康健,我很喜欢。
我摇摇头,解释道。
他如此擅长察言观色,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不知是吃了多少年的苦才养成这般胆怯。
郎君当真是医者仁心,能与君相遇爱莲已是万幸。
那爱莲改日做一道莲子桂花羹来报答我,如何
郎君,真只要这个
只要这个。
爱莲闻言抬了抬眼眸,眼底含笑地点点头。
像是春风吹化了冰封的湖面,不免让我心底荡漾。
爱莲再不必拘谨,你在我这儿再放肆些也无妨。
此时的我也没想到,这句话原先只是怕他不习惯,日后却让我后悔不已。
爱莲莞尔,说明日要为我去摘最新鲜的莲子。
我怕他着凉,脱下我的外衣给他披上:
那明日我跟你一同去。
爱莲为我斟茶,可他似乎另有思绪,一个不留神茶水溢出,烫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我看看!
我握住他的手,查看他的手指有没有烫伤。
还好无碍。
我缓了一口气,倒了一杯凉水淋在他那被烫到的手上,又掏出怀里的手绢替他擦干。
抬眼,对上爱莲的星眸乱颤,只见他面色通红,好像有些无措。
我慌张地放开手,深感不妥,尴尬地咳了两声。
这样的爱莲,也是好看得无比生动。
谢谢郎君。
他轻声说。
我没听清,方才思绪还停留在那一眼的生动,于是嗯了一声。
突然感受到脸颊被一片柔软轻啄。
转头便是爱莲跑走的身影。
留下我一个人在茶桌旁,独自害臊到抱头咽唔。
怎么可以这么狡猾
7
这小船还是给张府千金治病时,作为报答赠我的。
今日可算派上用场了。
我怕爱莲晒坏了,给他戴了顶斗笠。
船到荷花池中,就见他伸向一枝莲蓬,纤长的手指稍稍使劲就把那嫩茎一折,取下。
他用那漂亮的手指,替我剥莲子。
我竹竿乘船,余光瞥了一眼,便克制自己不许偷看。
虽然这个时节莲子不是最好的……
原先我俩都默契地不讲话,在这只能听见荷花荷叶碰撞声和撑船的水声之外,爱莲的低声呢喃,却能被我敏锐地捕捉到。
闻声,我回头。
就见他依然坐在船边,白皙的掌心冲上对着我,那里躺着几颗洁白的莲子。
爱莲看我,眼中带笑,温声道:
郎君尝尝,甜不甜
此时太阳还没下山,映得爱莲的脸上镶嵌着金黄的金边。
他的斗笠已取下放在一旁,头发随意地用簪子挽在一侧,美得像一幅百年的绝世佳作。
我有些慌张地眼眸颤动,没空出手,弯下腰就着他的手低头叼了一颗。
靠近他的时候,觉得好香。
是体香吗还是脂粉腌入味了
嘴巴里的莲子不算甜,这个时节的莲子已经有点过熟了,咬到莲心时还在舌尖泛着苦涩。
爱莲挑的,我都喜欢。
我没敢看他,为了隐藏我快跳到家门口的悸动,不免手上撑船的动作加快了起来。
要不是有这晚霞,我的脸该热成什么样
郎君,先停留一会儿。
他突然说。
我手下一停,还没问怎么个事儿,就看他向着船外探出身,我停下手上的动作,扯着他的一只手臂,怕他不小心入了水。
但爱莲没有回头看我。
胡顺着他的目光,才看见他想够到的那朵荷花,开得正好。
巴他轻轻一折拿在手里把玩,笑得像个小孩一样,眼含星辰看着我。
我才反应过来,这些东西对被困已久的他来说都是十分新鲜的。
士我如此自私地想挽留他,他又是否自愿呢
微想到这里,我想摸他头而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
信还没来得及伸回去,我手里就被他塞了那朵荷花。
公就这朵开得最好,郎君喜欢
众我手指轻轻捻花茎,点点头,自顾自说了句:
号真的好美。
郎君喜欢就好。
我说的不是花。
我把花茎上的一些小疙瘩摘除,别在他耳后。
随即摸摸他的头发,对他说:
爱莲,你可以走,今晚是你最后的机会,因为我怕我真的会后悔。
他抬眸,有些讶异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没说话。
爱莲才刚满十八,我已二十有四。
本就不该这样哄骗他的。
8
一路无话。
他将莲子拿进厨房,就去沐浴了。
我将自己关在寝室翻看医书。
郁闷的急切让我无法集中。
我叹了口气,把书丢一旁,打开夜窗想看看月亮。
这时寝室门外有很轻的脚步声,我听到了。
我等待他的敲门声,可迟迟没有动静。
但门外的人并没有走,我看到了门底缝隙的影子。
我等他敲门,他等我开门。
郎君
终于,在这莫名其妙的僵持下,在爱莲的一声郎君中,我不出意外地败下阵来。
我打开门,就见他穿着单薄,洗过的长发没擦干,有几缕贴在他的锁骨,手里还有一碗冒热气桂花莲子羹。
郎君,你还想吃吗
他说得极为小心,垂眸时长长的睫毛颤动,见他如此,我还是忍不住想溺爱他。
你为什么想留下
郎君想赶我走
他反问。
他向来喜欢反问我。
他是怕失去我这棵能背靠的大树,还是真心的
我拉过他的手,将碗放在桌上,拿起干布细细地为他擦头。
太晚就别洗头了,没擦干到处跑,小心得风寒。
郎君,我……
我不求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起码要离开的时候,提前几日跟我说下。你用不用情都不要紧,我说过,我不喜欢强迫。
我为他擦拭发梢,补充了句:
你还年少。
郎君不想赶我走,对吗
他拉住我的手站起身,我才发现他站直已经比我还高了。
我拿起桌上的碗,喝了一口,顾左右而言他:
味道不错。
其实没尝出味。
爱莲见我如此反应,有些受伤地顿了顿。
郎君,倘若我是女子,会不会好些是我,总惹得郎君思虑担忧。他说。
此事无关男女,是我的问题。
是我不好,倘若我再懂事些,能为郎君分忧的话……
我有缺陷。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说完这话,我感觉自己脸热得可以点燃蜡烛了。
此时,窗户被夜风吹得吱嘎响,听上去滑稽得很。
是风动我没话找话,试图打破这一刻。
爱莲靠近我的脸,使我与他额头相抵,有些蛮横地与我十指相扣。
我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还是不敢跟他对视,就这样被他拉着手,相互抵着额头。
他的双眼太过赤诚,反而是我思想龌龊。
我的心,早就乱成一团。
怕是情动。他说。
他抿了抿薄唇,那片柔软带了许多凉意。
爱莲,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将他推开。
郎君愿意放开,爱莲不愿意。
你,你还年少,还能选……
从前我没得选,唯有郎君视我为人,以真心换真心,爱莲自感不再是个能被把玩的夜莺。我只见郎君待我极好,爱莲沦陷至今,早就无处可去。
爱莲皱着眉头眼眶通红,言语间左眼滑落一滴泪水,喃喃道。
我抿了抿唇,一时间失语。
只是因为年少,动的情就不叫情了还是爱莲哪里惹得郎君生厌了爱莲改就是了。
他又说。
只求郎君,别让我走。
爱莲扑进我的怀里,小声地抽泣着。
爱莲想待多久都行。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少的爱慕可以热烈至极,也能一坠到底死不足惜,但最怕它如天上的烟火般转瞬即逝。
但无论结果如何,都算我活该。
因为这也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食言,郎君可是要吞千针的。
他窝在我的耳边,说得极为委屈。
我的身心却燥热怪异,逃也似的去沐浴。
我答应你。
临走时,我匆忙留下一句。
9
我刚出诊回来,就远远见到一女子站立在我门外,不远处还有一个丫鬟随身。
虽然已经纤瘦不少,我依然能认出那戴着琳琅满目的头饰贵气傍身的女子,是温府的千金,温芊芊。
药剂还没用完,效果已经显着了。
我走近,就看见爱莲站在门口倚着门框,披着我的一件外衣,一只手指懒懒地勾着一缕头发。
不知郎君什么时候买了半挂猪肉放在门口呀
爱莲见我,走近拉起我的手,想接我进门。
难得见爱莲如此犀利的模样,我差点忍不住笑,但碍于温芊芊铁青的脸色,硬是憋住了。
爱莲别胡说。洛某见过温小姐,不知小姐找洛某所为何事
温芊芊闻言,眼睛才从爱莲身上转移,甜甜地笑道:
小女前来是为了感谢洛大人的,桃芽,把盒子拿出来。
身旁的小丫鬟点点头,把手上的小盒子递给我。
这是前些日子家父新得的红玉珊瑚镯,虽不算价值连城,但也值几百金银,小女看珊瑚这等品色最是难得,想着拿来给洛大人作谢礼。
不料洛大人不在,而这位姑娘怕是误会了什么不愿收,所以小女只能在这里等着洛大人归来了。
姑娘
我和爱莲对视一眼。
爱莲,你当真如此无礼
我佯装生气,点了点他的手臂。
温芊芊报了投名状,爱莲也确实失礼,我必须给她一个台阶下。
爱莲一脸委屈地挽着我的手晃了晃,弱弱地嘟囔:
郎君,爱莲真真不是故意的,只以为是镇上那些卖假货的又来了。
听到这里我又开始想笑,迫于气氛尴尬,又把笑意吞了下去。
爱莲,坏心眼得紧。
怕是我惯坏你了,快给温小姐赔礼道歉。
温小姐,方才失礼了。
他浅浅行礼,嘴上说得行云流水,极其自然,但好像也没什么诚意。
好在温芊芊为人落落大方,不爱计较太多,只轻轻点头就算过去了,接着问我:
洛大人,这位便是……
他叫爱莲,洛某内人。
话音刚落,我能感受到被挽着的手臂紧了紧。
爱莲姑娘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倾国倾城的相貌,只是身材好像略微魁梧了些姑娘也会找洛大人开药吗
不知怎的,我隐隐约约觉得温芊芊字句暗暗含酸,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爱莲有些恃宠而骄地笑着,如一盏刚泡好而芳香四溢的雪顶含翠,挽着我的,手又与我近了些:
郎君说,喜欢我这样的。
我一脸问号。
好吧,算你有理。
我笑得尴尬,点点头:
洛大人,你……真喜欢这样的
温芊芊有些讶异,手里的精美丝绸手绢在胸前被握皱了,看上去像是觉得我品味猎奇。
可爱莲真是世间绝色,虽然高了点,但他貌美又贴心,能下厨又会烹茶,一嘴一个甜甜的郎君,他哪里不好了
爱莲他很好。
我点点头,听见远处鸟鸣抬头一望。
几只飞鸟划过天际,天色渐暗。
天色不早了,温小姐要不留下用完饭再走虽然爱莲厨艺不精,只有郎君愿意将就,温小姐要是不嫌弃的话……
爱莲咬着手指,像是真的做错了事情要赔罪。
不,不了。家父还等着小女回去用饭。小女改日得空再来拜访。
温芊芊带着丫鬟走了,走得有些失神。
郎君,我是不是真的惹她生气了
不碍事的,本来也没什么交集。
温芊芊的心意都要溢出来了,只可惜用错地方了。
郎君饿了吗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屋里灯火通明,我被爱莲挽着手进了家门。
非常久违地,有了家的感觉。
你常常站在门口等我回来吗
我问。
郎君怕太招摇了吗
他抿着唇,善解人意道。
我摇摇头,反握他的手:
不,我很喜欢。
10
爱莲得了风寒,半夜高烧不退。
我心疼地给他换了湿巾敷头,他的眼眶通红,嗓子好像疼得说不出什么话,只是经常皱着眉头可怜巴巴含泪地看着我。
听话,把药吃了就不难受了。
我吹了吹汤勺上的药汤,扶他坐起身,喂到他嘴边。
他低头吃了一口,表情极其痛苦地咽下,然后窝在我怀里哼哼唧唧地不肯吃第二口。
爱莲,良药苦口,听郎君的话,乖乖吃下,郎君什么都答应你。
闻言,爱莲才不情不愿地转过头,抿了抿唇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吃下第二口。
然后扯下我的衣领蜻蜓点水的碰了一下我的脸,才带着虚弱的神色狡猾地扯了扯嘴角。
但下一秒,又咳了起来。
再不愿吃第三口。
我叹气,将药汤含在口中。
我以为他喝下后会撒泼打滚不理我生闷气之类的。
可他不但没有,喝下后一双手搭在我的后脖颈,居高临下的覆了上来。
我已经挣脱不及,由着他任性。
药草味和他的体香融合,只觉得闻着极其上瘾。
谁知他使出一股劲,将毫无防备的我压倒在他身下,爱莲染了风寒的嗓音喑哑了些许,但他面上不知是因为高热还是什么,红润了不少。
只是爱莲此刻喘着粗气,只闷闷地说了句:
郎君……
我,我不行。
我找到喘息的间隙,抓住他的手慌乱地解释着自己的难言之隐。
辛苦郎君为我治病了,如今爱莲也该为郎君试试偏方了。
他抚上我的腰间,低头在我的胸膛吻了吻,只是他浑身滚烫,我有些担心。
天凉,要不还是掩上被子吧
他的吻烫的惊人,身上的衣裳半解露出漂亮的线条。
只是今夜,他眼眸亮的惊人。
几番折腾近天明,我累的瘫软在床上。
还是我养得太好了,竟不知他已强壮到如此地步。
染了风寒尚是这样,那要是平日里……
我不得成废人了
第二日,爱莲倒是神清气爽,出了一身汗。
发高热的换成了我。
我浑身酸痛,什么也没说。
生无可恋地喝下一口他为我熬的汤药。
都是我不好,被迷了神志,害得郎君如此难受。
爱莲握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脸颊,眼眸像只小羊羔一般柔软地求原谅。
我艰难地抚过他的脸以示安慰。
叹了一口气,认栽地又就着勺子喝了一口。
爱莲见状,当机立断说必须补偿我。
然后将汤药含在口中,学着我昨夜那般渡到我的口中。
我已经很配合吃药了……咳咳……你怎么还……
郎君不喜欢都是我不好,下次……
眼见他又要哭出来,我双眼一闭装睡,却还是心软,嘴上留下了一句:
别哭了,我很喜欢。
11
郎君,小心些。
爱莲拉着我的手,跨过一块山石。
虽然我们走得缓慢,但他脸上的对身边事物都感到新鲜的兴致却很明显。
只是因为前几日爱怜突然说想出门走走。
虽然溪南镇这片地从不下雪,但冬日的寒风也是凛冽得很。
原先我犯懒,但架不住他一直撒娇卖乖,于是也就答应了。
只不过我极少出远门,而此行的路全由爱莲带领。
这次的路程马车走了三天两夜,属实有些远。
但爱莲一直没说目的地是哪儿,我也没多问。
踏青嘛,自然是哪都行。
爱莲今日身披一件兔绒披风,里面是一件锦绣的绒衣,袖口同样绣着白梅青竹,挽起一半长发束好,最后都尽数落在身后,
看起来温婉动人。
爱莲挽着我的手,慢慢地走上台阶。
看来这是一座庙宇。
我眺望山头,那里香火不断,身边上下山的人都络绎不绝。
有的是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有的是谈笑风生的一双男子,有的却是一位孤单的老者、未出阁的姑娘、落魄的书生,
各种各样。
我不由得好奇:
爱莲,这座庙宇是主求什么的
爱莲笑得神秘:
郎君去了,自然就知晓了。
当我踏上这最后一台阶,被庙宇前一棵老树吸引去了目光。
那是一棵挂满红色丝巾和木牌的桂花树,据说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从前有个人爱上了一位王爷,
后来王爷卫国披甲,而这个人听闻王爷战死,栽了这棵桂花树在宅院前,
又在枝丫系上红丝带,哭了好些日子,才知道王爷没死,
还回来了,
从此两人相伴一生。后世人纷纷效仿,
于是当地百姓也在这座庙宇前栽了一棵树。
爱莲说起这棵树的典故,据说是一位阉人同王爷之间的故事。
听上去寓意很好。
但这供着的神,才是我们今日的目的。
爱莲拿出挎包里的香支火烛和纸钱还有许多供果,挽着我踏进了庙宇,
我才看到殿内的牌匾。
原来是兔儿神。
我会心一笑,难得爱莲如此用心。
我原先不太爱踏入庙宇供香,
只觉得呛人。
此刻看着点燃的香烟雾缥缈,
我诚心地跪在跪垫上,心里默念着:
但愿,此生能与爱莲共白头。
我睁开眼睛,瞥了一眼一旁的爱莲。
他依然紧闭双目,
漂亮的唇还在默念,在这人山人海的庙宇中,我听不清他在念什么。
但我知道,
应该跟我许的差不多。
爱莲睁开眼,
第一反应也是往我的方向看。
我们撞进了彼此眼眸的潭水之中,
泛起涟漪。
兔儿神啊,就是他了。
我不换,也不改。
12
听说这次温芊芊瘦身成功,已被许下亲事,即将要嫁人了,
听说对方是医术世家,
前途无量。
我也去随了一份礼凑凑热闹,对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温老祝贺了几句就走了。
希望她能幸福平和地过下去。
郎君不舍了
瞎说什么
面对爱莲醋溜溜的玩笑话,我没好气地捏了捏他的脸。
爱莲整个人躺在我怀里,
把我环得快喘不过气。
我说你啊,长得比我还高了,还喜欢赖在我怀里,净说些浑话来气我。
爱莲闻言,
蛄蛹上了些位置,拦着我的后脖颈,抿着嘴小人告状:
不是郎君说可以放肆些
我能收回这句话吗
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