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是踩着晚霞冲进她家的。少女甩着被汗水浸湿的马尾辫,把两罐冰镇酸梅汤重重放在桌上：什么叫突然消失我去问陈宇,他说顾沉舟连兄弟群都退了！她攥紧苏晚冰凉的手,指甲在对方手背上掐出月牙形的红痕,他根本就是个混蛋！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总在深夜听见父母房里传来压抑的争吵。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断断续续捕捉到资金链断裂银行催款这些字眼。有次她早起上学,看见父亲站在阳台抽烟,晨光里他两鬓新添的白发刺得她眼眶发酸。
窗外的樱花树在风中摇曳,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苏晚望着窗外,泪水打湿了枕头。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顾沉舟,可今天再次见到他,那些被她深埋的感情又全部涌了上来。
苏晚抚摸着梳妆台上泛黄的照片。照片里顾沉舟搂着她的肩膀,两人脸上沾着游园会的棉花糖碎屑。手机在这时震动,林悦发来消息：你真要答应联姻我打听到顾家现在是行业龙头,他们这时候提婚事,摆明了趁火打劫！
苏晚咬住下唇,点开手机银行APP。账户余额数字旁的红色负号格外刺眼,最新一条催款短信还停留在未读状态。窗外的樱花簌簌落在飘窗上,她想起上周在书房偷听到的对话——父亲对着电话苦笑：苏某这条老命,终究还是要靠女儿……
3
契约的枷锁
咖啡厅的冷气裹着美式咖啡的苦涩漫上来,苏晚将合同推过大理石桌面时,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硌得生疼。那枚戒指是今早顾沉舟亲手戴上的,铂金戒圈刻着细小的樱花纹路,此刻却像道无形的枷锁。
这是婚前协议。她垂眸避开男人探究的目光,指甲无意识抠着牛皮文件夹边缘,第一,婚后分房睡,除在双方父母面前,禁止私下接触；第二,各自财产独立,互不干涉...话音未落,顾沉舟修长的手指突然按住纸面,腕表表盘折射的冷光晃得她眼睫轻颤。
为什么突然这么生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暗涌。苏晚瞥见他袖口露出的腕表,正是初中时她送的那块运动表改装款,表带上还系着褪色的红绳,那是他们庙会时求的平安结。
顾先生,我们只是商业联姻。她强装镇定地抽回手,咖啡杯里的冰块碰撞出清脆声响,至于婚礼筹备,你看着安排就好。起身时黑色裙摆扫过椅脚,她不敢再看顾沉舟骤然黯淡的眼神,拎起包逃也似的冲向旋转门。
玻璃门映出身后人的身影——顾沉舟坐在原地,修长手指反复摩挲着合同边缘,喉结滚动了几次却终究没说出话。他望着苏晚仓皇离去的背影,窗外樱花落在她发梢又被风卷走,像极了当年那个他来不及抓住的夏天。
直到苏晚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顾沉舟才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二十多条未发送的消息跃入眼帘,最新一条停在昨夜：小晚,我知道你在怪我。他苦笑一声,将合同仔细折好放进西装内袋,指尖碰到袋中那张泛黄的照片——初中毕业照上,苏晚站在他身旁笑得灿烂,而他偷拍的侧脸正望着她的方向。
暮色渐浓,咖啡厅的落地窗外,樱花树在风中簌簌作响。顾沉舟望着满地落英,轻声呢喃：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躲起来了。阴影里,他眼底翻涌的心疼与势在必得,终究被夜色尽数吞没。
4
银河的尽头
苏晚对着镜子戴上珍珠耳钉。镜中人眼圈发青,却把婚纱的缎带系得格外工整。林悦在更衣室门口拦住她,眼眶通红：你明明还在恨他！这不是恨不恨的问题。苏晚轻声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婚纱上的樱花刺绣,有些债,总要有人来还的。
教堂穹顶的彩绘玻璃将阳光切割成斑斓色块,苏晚的白纱拖尾在红地毯上蜿蜒,像条失去方向的银河。父亲的手掌隔着缎面礼服微微发烫,她却感受不到温度,只听见管风琴奏出的《婚礼进行曲》混着耳鸣,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交给你了。父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晚抬头,正对上顾沉舟伸来的手。男人的银灰色袖扣泛着冷光,而掌心的温度却烫得惊人。当他的手指扣住她的指尖时,记忆突然闪回初中时他们偷偷去游乐园,他攥着她跑过旋转木马的模样——那时的手心里还带着汗,如今却沉稳得令人陌生。
你今天真美。顾沉舟俯身时,雪松香水混着呼吸拂过耳畔。苏晚望着他笔挺的西装领口,那里别着枚樱花胸针,是她初中手工课做坏的半成品。掌声如潮水般漫过来,她却盯着祭坛上摇曳的烛火,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场荒诞的默剧。一滴泪猝不及防地砸在捧花上,粉白色玫瑰的花瓣瞬间洇开深色痕迹,很快被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吞噬。
5
家的温度
黑色宾利驶入半山别墅时,暮色正将天空染成黛青色。苏晚踩着十厘米的婚鞋下车,脚踝险些崴到,却被顾沉舟眼疾手快地扶住。小心。他的手掌贴着她的腰,隔着层层纱裙仍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
玄关处,声控灯应声亮起。黑白灰的冷色调在暖光中晕染开来,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顾沉舟推开二楼朝南的房门,水晶吊灯将房间照得纤毫毕现——奶白色的羊毛地毯、原木色的画架,飘窗上还摆着她最爱的蓝雪花盆栽。
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他指着墙角的步入式衣帽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你喜欢的樱花香薰机和暖光台灯,我都按以前的样子布置好了。苏晚的目光扫过梳妆台上崭新的素描本,指尖突然发颤。曾经她最爱的彩铅套装,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抽屉里,连外壳磨损的痕迹都与记忆里的分毫不差。
深夜,苏晚蜷缩在客房的单人床上,听着隔壁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月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细长的银条。突然,门把发出轻微的转动声,顾沉舟的身影出现在门缝里,手里捧着杯热牛奶。
我...怕你认床。他将杯子轻轻放在床头柜上,陶瓷杯底与木质桌面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如果需要什么,随时叫我。苏晚盯着牛奶表面浮着的肉桂粉,直到门重新关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泛红的眼眶。窗外的夜风吹过,樱花树的影子在墙上摇晃,恍若那年夏天他偷偷为她挡住烈日的手掌。
6
晨光的誓言
深夜两点十七分,苏晚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指尖在键盘上机械地敲击。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将整座城市浇成模糊的霓虹色。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余光瞥见书房门缝里透出的微光——这已经是顾沉舟连续第三周在客厅等到她工作结束。
厨房传来瓷器轻碰的声响。苏晚推开书房门,看见餐桌上摆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酒酿圆子,青花瓷碗边压着张便签：冰箱里有醒酒汤,明早降温记得穿外套。字迹刚劲有力,却在句末多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樱花图案。她握着便签的手指微微发颤,想起初中时顾沉舟总爱在她课本空白处画小图案的模样。
第二天清晨,苏晚下楼时发现玄关处多了双粉色毛绒拖鞋,与顾沉舟的黑色款并排摆放。餐桌上除了西式早餐,还多了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正是她最爱的那家老字号。顺路买的。顾沉舟低头翻着报纸,耳尖却悄悄泛红。苏晚舀起一勺牛奶燕麦,尝到里面若有若无的蜂蜜甜味——那是她戒了多年的喜好。
周五傍晚,公司聚餐的酒意还未消散,苏晚倚在饭店门口的路灯下,给林悦发消息。手机屏幕突然被阴影覆盖,抬头便撞进顾沉舟带着担忧的桃花眼。我送你回家。他伸手想扶,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虚虚护在她身侧。
顾沉舟,你凭什么觉得...苏晚踉跄着抓住他的西装外套,酒气混着委屈涌上心头,这么多年杳无音信,现在又来假惺惺地关心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顾沉舟胸前晕开深色痕迹。男人喉结滚动,抬手想为她擦去雨水,又怕冒犯似的收回手。
当年我每天都在后悔。顾沉舟的声音混着雨声,低沉而沙哑,在纽约最忙的时候,我对着你的照片发了三百二十七条未发送的消息。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西装口袋,那里装着他们初中时的合照,边角早已被磨得毛糙。
苏晚突然踮脚凑近,酒气喷在他耳畔：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她的唇不小心擦过他的嘴角,带着酒酿圆子的甜香。顾沉舟浑身僵硬,心跳声震得胸腔发疼。还没等他反应,苏晚已经软软地倒进他怀里,嘴里喃喃着听不清的话语。
回程的车上,苏晚蜷缩在后座沉睡。顾沉舟从后视镜里望着她泛红的脸颊,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等红灯时,他轻轻将她滑落的围巾重新裹好,指尖拂过她耳后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车厢里回荡。
到家后,顾沉舟小心翼翼地将苏晚抱进卧室。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她脸上,他凝视着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庞,终于克制不住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转身要离开时,手腕突然被拉住,苏晚迷迷糊糊地呓语：别走...
顾沉舟僵在原地,看着苏晚无意识地将他的手拽进怀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第一缕晨光正悄悄爬上窗台,将相拥的两人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色。
樱花未散时
晨光透过纱帘在床铺上投下斑驳光影,苏晚睫毛轻颤着醒来。她下意识摸了摸身上整齐的睡衣,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凉意——记忆像被揉碎的拼图,昨夜聚餐后的片段竟消失得干干净净。床头摆着一杯蜂蜜水,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木质床头柜上洇出深色痕迹。
早安。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苏晚浑身僵硬,这才惊觉自己竟躺在主卧的双人床上,身旁男人的手臂正圈住她的腰。顾沉舟阖着眼,黑色碎发凌乱地搭在额前,高挺的鼻梁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薄唇微抿时带着几分少年时的倔强。晨光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金边,下颌线流畅得如同艺术家精心雕琢的弧线,呼吸间薄荷混着雪松的气息将她包裹。
她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记忆突然闪回初中时偷偷看他打篮球的场景,那时的少年脸上还有婴儿肥,此刻却已褪去青涩,眉眼间尽是成熟男人的魅力。苏晚感觉脸颊发烫,连耳垂都烧得通红。
正犹豫着如何抽身,腰间的手臂突然收紧。顾沉舟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轻轻蹭过她发顶：再睡会儿。温热的呼吸扫过脖颈,苏晚浑身发软,慌乱中撑起身子：你、你醒了！
顾沉舟缓缓睁开眼,桃花眼里笑意翻涌,却装出刚睡醒的迷茫：嗯他伸手揉了揉头发,细碎的阳光从指缝间漏下,昨晚你喝醉了,抱着我喊饿,非要吃宵夜。
我、我才没有！苏晚的脸涨得通红,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两人亲密的画面。她抓过床头的手机,跳下床时差点被被角绊倒：我要迟到了！
早餐在保温盒...话未说完,卧室门已经重重关上。顾沉舟望着空荡荡的床榻,嘴角勾起得逞的弧度,伸手摸了摸被她蹭过的枕头,仍带着淡淡的樱花香。
办公室里,苏晚对着设计图发愣。同事林瑶凑过来,盯着她泛红的耳尖调笑：苏大设计师今天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情况笔尖在画纸上晕开墨团,苏晚胡乱摇头,眼前却不断闪过清晨时顾沉舟的脸。他衬衫领口微敞的模样,还有说话时靠近的温热气息,搅得她心神不宁。
下班时分,顾沉舟倚在公司大楼前的樱花树下,黑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转着车钥匙,目光扫过从旋转门走出的苏晚时,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一起吃饭他打开副驾驶车门,掌心虚扶在车门框上,防止她撞到头。车内弥漫着雪松味的车载香薰,与他身上的气息交织,让苏晚呼吸一滞。
烛光摇曳的餐厅里,牛排刀叉相碰发出清脆声响。顾沉舟若无其事地将切好的牛排推到她面前,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小心烫。他倾身帮她调整餐巾时,领带垂落在她餐盘边缘,苏晚能清晰看见他脖颈处滚动的喉结,心跳瞬间乱了节拍。
回到家时,玄关的感应灯亮起。苏晚攥着包带,犹豫着开口：当年你...话未说完,转身就要往楼上跑。手腕突然被拽住,顾沉舟将她抵在墙上,呼吸灼热：这次,不许再逃了。
我父亲公司破产那晚,我跪在地上求他带我一起走。他的声音沙哑,眼底翻涌着痛苦,我连和你告别的时间都没有,在飞机上看着你的照片,哭到乘务员都来安慰。这些年我拼命工作,就是想早点回来...
苏晚的泪水夺眶而出,抬手想推开他,却被紧紧拥入怀中。顾沉舟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混着熟悉的气息将她淹没：别再推开我了,小晚,我真的好想你。
窗外的樱花随风轻颤,月光温柔地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那些错过的时光,终于在这一刻悄然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