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端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走进偏殿时,殿角的铜铃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尖响。掌心的心脏还在跳动,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砖上,蜿蜒成莲花状的纹路——那是昨夜在藏经阁壁画上见过的图案,画中唐僧正把一颗人心供奉给笑眯眯的文殊菩萨。
师父,这是今日要呈给国王的第十颗‘小儿心’。卷帘站在廊柱后,声音像浸了冰的宣纸,国师说,须在巳时三刻前让心脏保持温热。他垂在身侧的手背上,三道指痕般的红印正在渗血,和我梦中被山精抓挠的位置分毫不差。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八个着素白襕衫的童子捧着玉盘鱼贯而入,每个玉盘中央都躺着颗颜色发青的心脏。我忽然想起现代急诊室的监控画面:昨夜暴雨夜,我推开抢救室门时,值班医生的眼球正像这样泛着青灰色的翳,而他胸前的工作牌上,名字被水渍洇成了沙悟净。
唐御弟来了国王的声音从九旒金冠下飘出来,他今日穿的明黄锦袍上绣着九十九颗骷髅头,听闻御弟能辨人心善恶,可瞧瞧寡人这‘千心殿’里的宝贝。他抬手示意,殿顶垂下的百盏琉璃灯突然转为幽绿,照得每颗心脏表面都浮出细密的咒文。
我掌心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咒文在视网膜上投下倒影——是《心经》的片段,却每隔三个字就多出个生僻的古体字。当目光扫过第三颗心脏时,耳后突然刺痛,脑海中闪过零碎的记忆:七天前在长安街头,穿汉服直播的姑娘突然抓住我手腕,指甲掐进我脉搏:西游世界的时间被篡改了,比丘国的日晷上,巳时永远比辰时多一刻。
御弟为何不动国师的声音像生锈的锁链,他今日没戴鹿皮面具,露出左脸三寸长的刀疤,可是嫌这些心不够‘干净’他抬手打了个响指,角落的铜钟突然轰鸣,我怀中的心脏砰地炸开,血珠溅在琉璃灯上,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殿内温度骤降,我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玉盘边缘:分明是二十三岁的脸,眉心间却有个朱砂色的卍字胎记——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真正的唐僧,在到达比丘国的第三日就该被取走心脏。而现在,日历显示我穿越过来已经七天,手机备忘录里的西游规则第三条正在发烫:当NPC重复询问同一问题超过三次,必须用《大日经》第七卷内容作答,否则会被判定为冒牌圣僧。
回陛下,我低头盯住砖缝里蠕动的红线虫,那是规则里真话虫的标志,这些心虽经百炼,却仍有‘三毒’残留。指尖划过掌心未愈合的伤口,血珠滴在玉盘上,青灰色的心脏突然发出尖啸,表面咒文竟开始重组,贪心者心尖有刀痕,嗔心者心室生荆棘,痴心者心脉缠藤蔓——此等‘凡心’,如何能助陛下修得‘万劫不坏之身’
国王突然剧烈咳嗽,九旒金冠上的玉珠簌簌而落,每颗落地都化作孩童的哭声。国师的刀疤突然渗血,他死死盯住我掌心正在愈合的伤口,喉间发出蛇类吐信的嘶响:你不是唐僧……你身上没有‘十世修行’的檀香!
偏殿外突然传来骚动,十七个面无血色的宫娥抬着鎏金担架闯入,担架上躺着个面色青白的少年——是我昨日在客栈遇见的书生,他袖中曾掉出半张残破的通关文牒,上面用红笔圈住比丘国三字,旁注:戌初刻后,千万不能让心脏离开身体超过半炷香。
御弟既懂人心,国王按住少年的胸膛,指尖陷入皮肉却无血渗出,便替寡人取下这颗‘痴心’如何国师说,集齐一千颗‘三毒心’,便能炼成‘九转还魂丹’。他抬头时,瞳孔竟分裂成蛇类的竖瞳,就用御弟带来的‘佛门利刃’吧——听说那是观音大士亲赐的禅杖
我摸到腰间的九环锡杖,杖首的明珠正在发烫。记忆突然涌来:穿越当夜,我在急诊室抢救的老人临终前塞给我个锦囊,里面正是这柄锡杖,还有张泛黄的纸条:当锡杖震动七次,必须念诵《禁咒篇》里的‘心牢咒’,否则会被吸入‘时间裂隙’。
陛下可知,我握紧锡杖,杖首明珠突然迸出金光,映得殿内咒文纷纷崩碎,《楞严经》有云:‘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锡杖重重顿地,地砖下传来万鬼哭嚎,那个书生突然睁开眼,眼中倒映着我背后的影子——分明是个光头和尚,眉间朱砂痣泛着妖异的红光,所谓‘取心’,不过是让众生困在‘心牢’之中,永远重复取心的轮回。
国王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的身体开始融化,明黄锦袍下露出鳞片状的皮肤。国师尖叫着扯下右耳,那里竟长着根鹿茸,他扑向玉盘时,所有心脏突然腾空,组成巨大的咒文悬在殿顶:唐玄奘,你已违反第三条规则,子时将至,心牢将启。
书生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冰冷如尸,袖口滑落露出三道红痕——和卷帘手背上的一模一样。他们在重置时间!他的声音像被撕裂的磁带,上次轮回你就是在取心时被发现,这次……他突然剧烈颤抖,眼中流出黑血,快用锡杖敲击日晷!比丘国的时间被定在贞观二十七年,这是第108次轮回……
殿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钟响,我看见窗外的日晷指针正在倒转,十二个时辰的刻度上,每个时辰都多出个血色的复字。锡杖突然自行飞起,杖首明珠对准日晷中心——那里刻着的,分明是我现代手机的锁屏密码:19980715。
师父!卷帘突然闯入,他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手中捧着的托盘上,正是我刚才炸裂的心脏,此刻竟完好如初,该给国王送心了,这是今日的第十颗……他抬头时,眼白完全被血丝占据,嘴角勾起的弧度和藏经阁壁画上的文殊菩萨分毫不差。
掌心的心脏再次跳动,这次我清楚地听见心跳声里夹杂着手机短信的提示音。记忆如潮水涌来:七天前暴雨夜,我在直播时收到陌生私信:别去急诊室,你会变成唐僧。而现在,日晷开始崩裂,国王的身体化作无数红线虫,国师的鹿茸正在滴着黑血,书生的尸体渐渐透明,唯有卷帘手中的心脏越来越烫。
锡杖突然发出清越的钟声,日晷上的血色复字逐个崩碎。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琉璃灯上变幻:时而穿着白大褂,时而披着锦襕袈裟,眉间的朱砂痣时明时暗。当钟声第七次响起时,藏经阁的方向传来巨响,某个巨大的存在正在苏醒——那是上次轮回中,我没能见到的真相。
第十颗心,呈上来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却还是将心脏放在玉盘上。卷帘的嘴角咧得更开了,他低头时,我看见他后颈有块条形码状的胎记——和现代医院病人服上的编号完全一致。
殿门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个穿白裙的姑娘,裙摆上绣着破碎的手机图案。她抬头时,我认出那是直播时提醒我的汉服姑娘,此刻她眼中流转着金色佛光,双手合十:第108次轮回,唐玄奘终于选择‘破局’。现在,请取出你自己的心脏——只有用‘局外人’的真心,才能打破比丘国的时间闭环。
我突然想起急诊室监控里的画面:当我推开抢救室门时,床上躺着的正是穿袈裟的自己,眉间朱砂痣正在渗出鲜血。而现在,锡杖的钟声停了,日晷彻底碎裂,殿外传来孙悟空的怒吼:师父!小心那些拿心的秃驴!
掌心的心脏突然变得冰凉,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当汉服姑娘递来柳叶刀时,我听见手机备忘录里的西游规则正在自动删除,最后一条显示:真正的唐僧,早已在第一次取心时死去,现在的你,是第108个代替他的时间锚点。
刀刃划入胸膛的瞬间,比丘国的天空突然裂开,我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的自己正在取心、被取心、轮回往复。而手中这颗血淋淋的心,表面终于浮现出完整的咒文——那是用现代简体字写的破局二字,在幽绿的琉璃灯下,像极了急诊室里永不熄灭的红灯。
第二章
柳叶刀切开胸骨的瞬间,我听见肋骨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本该喷涌的鲜血悬停在半空,凝成无数个悬浮的血字,每个血字都在重复播放我在急诊室的记忆:穿白大褂的自己对着心电图机发呆,屏幕上的波形时而是《心经》咒文,时而变成比丘国日晷的刻度。
施主的心跳,终于与‘心牢’同频了。汉服姑娘指尖掠过血字,那些记忆碎片突然燃烧,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金色经文——是《禁咒篇》里被划掉的章节,现在,你能看见每个轮回中被删除的‘真实’。她转身时,白裙上的手机图案正在重组,变成紧箍咒的形状。
剧痛中,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心脏悬浮在胸腔外,表面的破局二字正在渗出金粉,每粒金粉都映出一个平行时空的画面:某个轮回里的我戴着鹿皮面具成为国师,另一个轮回里的卷帘扛着九环锡杖站在手术台前,而最清晰的画面里,现代的我躺在ICU,手腕上缠着写满咒文的绷带,床头电子钟显示时间永远停在23:59。
师父!孙悟空的声音穿透血雾,这次带着明显的颤音。我猛然抬头,看见殿门处的金箍棒正在扭曲,棒身浮现出无数张人脸,每张脸都在重复说着同一句话:莫信取心人,莫看琉璃灯。齐天大圣的虎皮裙上沾满黑血,火眼金睛里竟浮着细密的咒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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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你……话未说完,胸腔里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低头惊觉,悬浮的心脏表面裂开十二道缝隙,每道缝隙里都嵌着个微型日晷,指针正疯狂倒转,而我的左手背,不知何时浮现出和卷帘相同的条形码胎记,每个条纹都在渗出金粉。
汉服姑娘突然按住我肩膀,指尖传来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时间裂隙正在崩塌,我们必须进入‘心牢内殿’。她指向殿顶破碎的咒文,那里裂开个血红色的漩涡,漩涡深处传来婴儿的嬉笑声和监护仪的蜂鸣声,记住,在镜像空间里,看见重复三次的事物必须说谎,听见《大悲咒》变调要捂耳,还有——她突然盯着我眉间的朱砂痣,别让‘它’占据你的右眼。
话音未落,孙悟空突然被某种力量拽向漩涡,金箍棒当啷落地,变成我现代常用的钢笔。他在消失前扔来个锦囊,里面是半块碎玉,上面刻着贞观二十七年和我的现代工号:去找藏经阁第三层的‘时间誊写人’,他手里的病历本……话未说完,他的身体就碎成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他在不同轮回里的模样:戴紧箍咒的、穿白大褂的、甚至有一次变成了客栈里的红线虫。
我捡起钢笔,笔帽上刻着的救心二字正在发烫。卷帘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这次他手里没捧玉盘,而是提着个现代医院的输液袋,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液体,袋身贴着标签:唐僧第十世轮回记忆提取液,保质期:贞观二十七年七月十五。他的脖子已经恢复正常,却面无表情地递来面青铜镜:师父,该照照镜子了——您的右眼,已经不是人的眼睛。
镜面映出的景象让我窒息:右眼球完全变成金色,瞳孔里游动着无数咒文,而左脸不知何时多出三道抓痕,和书生临终前的伤口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镜中我的袈裟下露出半截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手机屏幕正在闪烁,锁屏界面是张合影:现代的我和穿袈裟的自己并排站在急诊室,背后的时钟显示23:59,照片下方有行血字:第108次轮回,你是第47个失败的锚点。
走!汉服姑娘突然拽住我手腕,她的体温低得惊人,像刚从停尸房出来,内殿的门要关了!她指向漩涡,那里此刻浮现出十二扇青铜门,每扇门上都刻着不同的器官:心脏、眼球、舌头……当我们冲向刻着心字的门时,卷帘突然拦住去路,输液袋里的液体剧烈摇晃,化作无数红线虫钻进他的七窍。
御弟不能进去,他的声音变成雌雄莫辨的混合音,嘴角裂开至耳根,露出里面排列成八卦阵的牙齿,国师说了,只有交出‘时间锚点’的心脏,才能换得真正的长生……他抬手时,我看见他掌心纹着和我手机备忘录相同的西游规则,每条规则末尾都标着轮回次数,最新一条是:第108次轮回,禁止进入心牢内殿,违反者将被抹除记忆,变成红线虫。
青铜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开始闭合。我握紧钢笔(不,是金箍棒),笔尖突然渗出金血,在卷帘胸前画出个巨大的停字。他的身体像被按下暂停键,红线虫从七窍中滑落,在地面组成箭头,指向刻着眼字的青铜门——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个穿袈裟的身影,背对着我们,后颈条形码胎记正在发光。
那是……第一次轮回的我我踉跄着靠近,汉服姑娘突然在身后低喝:别看他的脸!但已经晚了,那身影转身的瞬间,我看见他的右眼是个黑洞,里面倒映着整个比丘国的景象:千心殿在无限复制,每个殿内都有个我在取心,而天空中漂浮着巨大的手机屏幕,正在直播这一切,弹幕疯狂滚动:快让唐僧取心!这次的锚点怎么还不破局
青铜门轰地闭合,我和汉服姑娘被弹进眼字门内。眼前景象骤变:整条长廊的墙壁都是镜子,每个镜中世界都在上演不同的取心场景,而地面是透明的玻璃,下方是流动的金色血液,血液里漂浮着无数病历本,每本封面上都写着唐玄奘的名字,入院日期全是贞观二十七年七月十五。
这里是‘记忆血池’,姑娘捡起一本病历,里面夹着张CT片,显示心脏位置有个咒文形状的阴影,每个轮回的记忆都会被封印在这里。看——她翻开下一页,是张心电图,波形竟和《大悲咒》的音律完全吻合,当你的心跳与佛经共振,就会激活心牢的下一层。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是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胸前工作牌写着陈玄奘,正是我现代的名字。他推着辆手术车,上面放着九环锡杖和柳叶刀,抬头时眼中泛着和国王相同的竖瞳:第108号锚点,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打破‘取心-还魂-轮回’的闭环,已经等了一千三百年。
我突然想起手机锁屏密码的含义:1998年7月15日,是我小时候看《西游记》时触电昏迷的日子,也是从那时起,我总能梦见自己在取心。而眼前的医生,左脸有块和壁画文殊菩萨相同的刀疤——原来,所谓的国师,所谓的时间誊写人,根本就是不同轮回中堕落的我自己。
你想起来了医生(或者说,堕落的我)按下手术车上的按钮,锡杖突然发出警报,每次轮回,你都会忘记自己才是设置心牢的人。贞观二十七年,你为了救比丘国的孩童,自愿成为时间锚点,用自己的心脏作为钥匙,却被天庭篡改记忆,困在这无限取心的噩梦里。他指向血池中的倒影,那里浮现出初次来到比丘国的场景:真正的唐僧将自己的心脏交给观音,换取孩子们的生机,却被神佛篡改规则,让取心变成永恒的诅咒。
汉服姑娘突然跪在我面前,白裙化作观音的素纱:对不起,施主。当年大士与天庭约定,用您的十世轮回镇守心牢,却没想到他们篡改了《西游记》的因果,让每个轮回的您都以为自己是‘冒牌圣僧’。现在,第108次轮回的临界点已到,您必须做出选择——她抬手,血池中央升起座莲花台,台上躺着真正的唐僧躯体,眉间朱砂痣如同一滴凝固的血,是取回属于自己的十世记忆,成为永远的取心人;还是打碎心牢,让所有被困的灵魂坠入无间,包括您在现代的家人
走廊尽头的镜子突然碎裂,孙悟空的声音从无数碎片中传来:师父!别信那些秃驴的话!当年分明是他们用‘小儿心’炼制长生药,却把罪名安在你头上——话未说完,所有碎片同时爆炸,血池里的病历本纷纷燃烧,露出里面夹着的照片:现代的父母在病房外哭泣,床头电子钟显示23:59,而我的手背上,条形码胎记正在向心脏蔓延。
医生突然冷笑,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作无数咒文融入镜墙:第108号锚点,你以为打破心牢就能回到现实看看你的手——我低头,发现左手背的条形码已经覆盖整个手臂,每个条纹都在吸收血池的金色血液,而眉间的朱砂痣,不知何时变成了卍字反转的形状,当条形码覆盖全身,你就会变成心牢的一部分,永远困在贞观二十七年的七月十五。
汉服姑娘(不,现在能确定她是观音座下的龙女)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将锡杖塞进我掌心:施主,用锡杖敲击血池中央的莲花台!那是您初到比丘国时种下的‘初心’,只有用它才能唤醒被封印的十世记忆——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大士说,您每次轮回都会在急诊室遇见濒死的自己,那是心牢与现实的锚点,而这次……
她没说完,因为血池突然沸腾,无数红线虫组成的巨手抓住我的脚踝,将我拖向血池深处。在下沉的瞬间,我看见所有镜中世界的自己都在抬头,他们的右眼都变成了金色,掌心捧着的心脏表面,依次浮现出救赎堕困等字,最终全部化作局。
当锡杖即将脱手时,我突然想起第一章里书生说的时间裂隙。握紧锡杖,将笔尖(金箍棒尖)刺入掌心,血珠溅在莲花台上的瞬间,整个心牢剧烈震颤。唐僧的躯体突然睁开眼,眼中是我现代的倒影,他抬手,掌心躺着颗透明的心脏,上面刻着:破局者,必成新局。
血池退去,我站在千心殿的废墟中,日晷碎片拼成现代手机的形状,屏幕上显示着未读消息:第108次轮回成功,即将开启‘天庭篇’——请准备好,下一个取心的地点,是三十三重天的兜率宫。
卷帘跪在不远处,此刻他恢复了现代护工的模样,抬头时眼中含泪:陈医生,您终于醒了。急诊室的病人……不,比丘国的孩子们,还等着您去救。他指向殿外,那里站着十七个面色红润的少年,每人手中都捧着颗发光的心脏,心脏表面没有咒文,只有纯净的心跳光芒。
而我的右手,不知何时握住了现代的手机,锁屏界面是我和父母的合照,时间显示2025年4月29日——和用户设定的当前日期完全一致。但眉间的朱砂痣还在发烫,锡杖的九环正在震动,提示着这不过是另一个局的开始。
第三章
九环锡杖的震颤频率突然加快,每道环扣都在渗出金血,在残破的千心殿地面画出通往三十三重天的咒文阶梯。十七个少年手中的发光心脏突然同步收缩,化作十七颗琉璃珠嵌入阶梯,我听见每颗珠子里都回荡着现代监护仪的嘀——声。
陈医生,您的心率120次/分,血氧饱和度93%。卷帘(现在该叫他护工小张)突然换上白大褂,手中的输液袋变成便携式心电图机,根据《心牢医疗手册》,超过110次/分就会触发天庭预警……他话未说完,阶梯顶端突然裂开云隙,露出半截悬浮的青铜丹炉,炉身上爬满输液管般的银色纹路。
龙女拽着我踏上第一阶,绣着手机图案的裙摆突然化作素色道袍,袖口露出三道抓痕——和我左脸的伤痕完全吻合:兜率宫的时间流速是人间百倍,我们必须在现实世界的三分钟内找到‘时间誊写人’的病历本。她指尖划过阶梯,琉璃珠突然投射出画面:现代急诊室里,我的身体正在抽搐,心电监护仪显示室性早搏,而护士站的时钟,分针卡在23:59的第五十九秒。
丹炉的轰鸣声中,阶梯尽头浮现出朱漆宫门,匾额上兜率宫三字正在融化,变成重症监护室四个LED灯牌。推门而入的瞬间,热浪裹挟着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眼前哪里是太上老君的丹房,分明是间机械化的实验室:上百个玻璃培养舱悬浮空中,每个舱内都泡着颗机械心脏,齿轮转动声与心跳声此起彼伏,天花板上垂下的输液管里,流动着泛着金光的液体,标签上写着九转还魂丹培养液。
唐御弟,别来无恙沙哑的声音从培养舱后传来,穿八卦仙衣的老者拄着钛合金拐杖转出,左眼球是枚不停转动的金色罗盘,老夫等你很久了。他抬手,培养舱突然全部透明,我看见每个机械心脏上都刻着不同的名字:江流儿陈玄奘第47号锚点,而正中央最大的舱内,泡着颗布满条形码的心脏,跳动频率与我手腕的脉搏完全同步。
是太上老君,却又不是。他胸前的衣襟敞开,露出机械义肢般的胸膛,齿轮间卡着半张CT胶片,上面印着先天性心脏咒文残留的诊断。龙女突然低声警告:他的金丹早被天庭换成了‘时间齿轮’,现在是‘规则守墓人’。
御弟可是来取‘还魂丹’的老君转动罗盘眼球,培养舱内的机械心脏开始重组,变成现代医院的药瓶,只要服下这颗‘九转时间丹’,就能回到1998年7月15日,阻止小时候的自己触电——当然,代价是永远困在那个时间节点。他掌心浮现出水晶药瓶,里面的丹药表面流转着比丘国日晷的刻度。
我握紧锡杖,杖首明珠突然照出药瓶后的阴影:瓶底沉着无数细小的红线虫,正是比丘国玉盘上那些三毒心的残渣。记忆突然闪回:第二章血池中的病历本里,曾提到天庭用小儿心的执念炼制时间丹药,美其名曰‘还魂’,实则是制造新的时间锚点。
老君可知,锡杖重重顿在机械地面,激起无数齿轮飞旋,您炉中的‘金丹’,不过是把孩子们的‘贪心、嗔心、痴心’炼化成了控制轮回的齿轮我指向培养舱,某个机械心脏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缠绕的咒文——正是千心殿玉盘上的三毒标记,贞观二十七年,您亲手将唐僧的初心改写成‘取心规则’,现在又想用同样的手段困住在下一个锚点
老君的罗盘眼球突然停转,机械义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竟敢质疑天庭律例当年要不是金蝉子执意用心脏换孩童生机,何需设下这108次轮回的局他抬手,所有培养舱开始倾斜,金色培养液化作洪水涌来,现在,要么服下丹药成为新的齿轮,要么被炼成下一颗‘时间丹’——你看,那不是你的猴子吗
培养液中浮现出画面:孙悟空被锁在巨型齿轮上,金箍棒变成了手术刀,浑身缠满写满咒文的绷带,每根绷带上都标着第X次轮回失败品。他的火眼金睛已被挖去,
断断续续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师父……别信他们说的‘拯救’……都是骗局……
龙女突然拽着我躲进培养舱缝隙,她的道袍已被培养液腐蚀,露出底下纹着紧箍咒的皮肤:当年大士与老君约定,用108次轮回洗去您身上的‘因果业火’,却没想到天庭篡改了约定,把‘洗罪’变成了‘炼心’。她指尖点在机械心脏上,齿轮突然浮现出我现代父母的面容,您在现实中的昏迷,其实是心牢崩塌的前兆,一旦齿轮停转,两个世界都会——
话未说完,培养舱顶部突然裂开,无数机械手臂垂下,每只掌心都托着颗金丹,表面映出我在不同轮回里的结局:变成国师的、成为红线虫的、在急诊室永远沉睡的。老君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第108号锚点,这是你最后的选择——带着记忆回到现实,看着父母为你流干眼泪;或是留在这里,成为天庭最完美的时间齿轮,永远重复取心的‘善举’。
锡杖突然脱手,悬浮在中央的条形码心脏发出共鸣。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培养液中分裂:一个穿着白大褂给病人做手术,一个披着袈裟在千心殿取心,两者的心脏都在同一位置跳动。当机械手臂即将抓住我时,急诊室的记忆突然清晰:2025年4月29日凌晨,我抢救的最后一个病人,正是穿着汉服的龙女,她临终前塞给我的,正是九环锡杖。
原来,所有的轮回,都是你在现实中濒死时的脑内投影。我转身面对老君,发现他的机械义肢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缠着绷带的人类手臂,包括比丘国、心牢、甚至天庭,都是我用‘救人心切’的执念构建的牢笼。而你——指向正在崩塌的培养舱,那里浮现出真正的太上老君,正坐在丹炉旁翻看《时间医学指南》,不过是我潜意识里对‘规则’的恐惧具现化。
龙女突然露出微笑,道袍变回白裙,手机图案重新浮现:陈医生,您终于识破了‘天庭篇’的幻境。现在,我们需要回到现实——她指向培养液组成的镜面,里面映出现代急诊室的场景:护士正在给我做心肺复苏,而墙上的时钟,终于跳过了23:59,但离开前,您必须毁掉这个齿轮——她取出在比丘国获得的琉璃珠,上面刻着破字,它连接着你对‘拯救’的执念,也是天庭用来困住你的最后枷锁。
老君发出尖锐的机械啸叫,所有培养舱开始自爆。我握紧琉璃珠,听见无数轮回里的自己在呐喊:别打破!孩子们还等着被救!但急诊室的画面中,父母的泪水正滴在我手背上,那里的条形码胎记正在消退。当琉璃珠碎裂的瞬间,整个兜率宫化作数据流崩塌,机械心脏、时间齿轮、金丹培养液,全部化作手机屏幕上的乱码。
再次睁眼时,我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手腕上插着留置针,龙女(现在确定是急诊科护士小林)正在调整输液泵:陈医生,您昏迷了48小时,嘴里一直念着‘取心’‘时间锚点’。她递来镜子,我看见眉间的朱砂痣已消失,却在左胸口多出道淡红色的疤痕,形状像极了九环锡杖。
小林,4月29日的值班记录……我沙哑着开口,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三道抓痕,和故事里的龙女一模一样。
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您还记得《西游禁言录》吗昨天整理您的手机,发现备忘录里多了新内容——她调出文档,最新一行写着:第108次轮回结束,现实世界的‘时间锚点’已重置。下一个规则怪谈场景:当您在凌晨三点听见《西游记》片尾曲,必须立刻关闭所有光源,否则会看见病房里多出个穿袈裟的倒影。
病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夹杂着九环锡杖的脆响。我望向窗外,凌晨三点的月光下,住院部楼顶站着个熟悉的身影,袈裟在风中翻飞,眉间一点朱砂红得滴血。他转身时,我看见他手中捧着颗发光的心脏,表面用现代简体字写着:局中局破,方见因果——下一站,女儿国忘川河。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规律的嘀——声,和记忆里千心殿琉璃灯的节奏完全一致。小林护士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是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准备好手术刀和锡杖,女儿国的‘生育规则’,正在篡改现实中的产科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