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裙子再拉高一点。
领班冷冰冰地命令我。
那一刻我才明白,
在魅色酒吧,尊严是可以明码标价的。
只是我没想到,
在魅色酒吧打工的第一晚,
就有人出价五万块买我。
更没想到,拒绝的代价会这么惨。
……
1
我站在魅色酒吧的后门,手指无意识地绞着T恤下摆。夏夜的热浪裹挟着香烟、酒精和廉价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让我的胃部一阵抽搐。手机屏幕亮起,是妈妈发来的信息:菲菲,你爸的药费又该交了,学校那边还欠多少学费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十八年来,我从未想过自己会站在这种地方。高考状元、村里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这些光环在现实面前脆弱得可笑。爸爸在建筑工地摔断脊椎后,全家就靠妈妈在纺织厂微薄的工资和低保过活。弟弟还在上初中,学费、生活费、爸爸的医药费像三座大山压在我们身上。
新来的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头,看见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倚在门框上,鲜红的嘴唇像一道伤口。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像X光一样穿透我廉价的牛仔裤和洗得发白的T恤。
是、是的,我是陈以菲,张经理让我今天来上班。我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就是张经理。女人吐出一口烟,跟我来吧,别傻站着。
我跟着她穿过昏暗的走廊,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两侧墙壁上贴着褪色的海报,模糊的影像中,衣着暴露的女郎对着镜头摆出诱人的姿势。我的喉咙发紧。
第一天先做服务生,端茶倒水,收拾桌子。张经理头也不回地说,时薪30,小费自己留着。周末客人多,能拿多少看你自己本事。
推开一扇厚重的隔音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瞬间将我淹没。五彩斑斓的灯光在黑暗中交错闪烁,舞池里人影绰绰,像一群扭曲的幽灵。酒精、汗水和香水混合的浓烈气味让我头晕目眩。
这是你的制服。张经理从柜台下面扔出一套衣服,更衣室在那边,五分钟内换好出来。
我颤抖着手指展开那件衣服——那根本不能称之为衣服,只是一块黑色的布料,短得几乎遮不住大腿根。我的脸烧了起来。
我...我不能穿这个...我嗫嚅着。
张经理冷笑一声:嫌少你知道多少人排着队想进'魅色'工作吗一晚上小费比你妈一个月工资都多。她凑近我,浓重的香水味呛得我想咳嗽,要么穿,要么滚。大学学费不会自己长腿跑你口袋里。
我攥紧了那件衣服,指甲陷入掌心。我想起爸爸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神,想起妈妈手上永远洗不掉的染料,想起弟弟破旧的书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不能让它流下来——妆会花,而我没有钱买化妆品。
更衣室里,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瘦削的肩膀,还有那件几乎遮不住身体的制服。镜子里的女孩陌生得可怕。我用力掐了一下大腿,疼痛让我清醒。这只是暂时的,我告诉自己,等拿到奖学金,等找到正经兼职,我就离开这里。
动作快点!客人都等着呢!张经理的吼声从门外传来。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了那片灯红酒绿。
2
第一晚像一场噩梦。我的托盘不断被撞翻,酒水洒在客人昂贵的西装上,换来不堪入耳的辱骂。高跟鞋磨破了我的脚后跟,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凌晨三点,当我终于跌坐在员工休息室的破沙发上时,我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
新来的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她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但妆容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嗯,第一天。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我叫林小鱼,在这里干了两年了。她递给我一瓶矿泉水,第一天都这样,习惯了就好。
我接过水,感激地点点头。林小鱼是今晚唯一一个对我友善的人。
你是学生她问。
嗯,S大学大一。
哇,高材生啊。她挑了挑眉,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我低头看着自己红肿的脚:需要钱。
林小鱼了然地笑了:这里来钱快,但也危险。她压低声音,记住,别碰毒品,别跟客人出去,别相信任何人的承诺。张姐让你去VIP包厢就说身体不舒服。
我还想追问,张经理的声音已经炸响在耳边:聊什么天!陈以菲,去把A8的桌子收拾了!
接下来的几周,我逐渐适应了魅色的节奏。学会了如何在醉醺醺的客人中穿梭而不被占便宜,如何用微笑化解冲突,如何在凌晨四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而不吵醒室友。我的银行账户数字缓慢增长,但我的灵魂似乎在一点点枯萎。
菲菲,VIP3包厢要两瓶黑牌威士忌,你送过去。一个周五晚上,张经理突然吩咐道。
我僵住了。林小鱼的警告在耳边回响。VIP包厢是魅色最神秘也最危险的地方,据说只有最有钱有势的客人才能进去,而进去服务的女孩往往不会完好无损地出来。
我...我还是新人...我结结巴巴地说。
张经理的眼神冷了下来:要么去,要么收拾东西走人。
我硬着头皮端起托盘。通往VIP包厢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壁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油画,与外面嘈杂的大厅判若两地。我在3号门前停下,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包厢里烟雾缭绕,四五个中年男人坐在真皮沙发上,每人身边都依偎着衣着暴露的女孩。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坐在中央的男人吸引——他约莫四十出头,西装革履,手腕上的表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新面孔啊。他眯起眼睛打量我,叫什么名字
陈...陈以菲。我放下酒瓶,手微微发抖。
大学生
我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何知道。
气质不一样。他笑着对同伴说,然后转向我,把酒倒上。
我笨拙地开启酒瓶,昂贵的液体在杯中晃动。男人的目光像蛇一样在我身上游走,我感到一阵恶寒。
多大了他问。
十九。我小声回答。
第一次来VIP
我又点点头,只想快点离开。
周总看上你了。一个秃顶男人笑道,你走运了小姑娘。
被称作周总的男人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钞票,轻轻放在桌上:陪我喝一杯,这些就是你的。
那叠钱至少有五千块,相当于我一个月的工资。我的视线无法从那些粉红色的纸币上移开。五千块可以付清弟弟下学期的学费,可以给爸爸买更好的药,可以让妈妈少加几个夜班...
我...我不会喝酒。我最终说道。
包厢里爆发出一阵大笑。装什么清纯!秃顶男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知道周总什么人吗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我惊恐地挣扎,托盘掉在地上发出巨响。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张姐找你。林小鱼站在门口,脸色苍白。
我趁机挣脱,逃也似地冲出包厢。走廊上,我的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谢谢你。我哽咽着对林小鱼说。
她摇摇头:以后离VIP远点。那个周总是酒吧的幕后老板,惹不起的。
那晚之后,我变得更加谨慎。但魅色像一张无形的网,越挣扎缠得越紧。我的课业开始下滑,白天上课时总是昏昏欲睡,晚上却精神紧绷。我开始习惯酒精的味道,习惯男人的调笑,习惯在凌晨数着沾满香水味的小费。
3
一个月后的周末,酒吧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他独自坐在角落,与周围喧嚣格格不入。当我走近时,差点打翻手中的托盘——那是王明远,我们系的学生会主席,我的同班同学。
他也认出了我,眼睛瞪得老大:陈以菲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脸烧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一刻,我精心构筑的两个世界轰然崩塌。
我...我兼职...我结结巴巴地说,下意识地拉了拉过短的裙摆。
王明远的目光从我的制服移到浓妆艳抹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是厌恶怜悯还是...
你需要钱可以跟我说。他压低声音,这种地方不适合你。
这句话刺痛了我。他凭什么评判我就因为他出生在富裕家庭,从来不知道为学费发愁的滋味
我很好。我挺直腰板,如果没有别的需要,我还要工作。
转身离开时,我的视线模糊了。吧台的镜子里,我看见一个陌生女孩——浓妆艳抹,眼神空洞,穿着暴露的衣服。那还是陈以菲吗还是那个梦想成为翻译官的乡下女孩吗
凌晨四点,我蹲在酒吧后巷痛哭。手机屏幕亮起,是妈妈的短信:菲菲,钱收到了,你爸的新药很有效,他说腿有知觉了。你在外面别太辛苦,照顾好自己。
我擦干眼泪,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天快亮了,但我的黑夜似乎永无止境。
4
暴雨倾盆的夜晚,我蜷缩在魅色酒吧员工休息室的角落里,用纸巾擦拭着被酒水浸湿的制服下摆。三小时前,一位醉酒的客人故意打翻酒杯,然后大笑着看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擦拭裙子上的酒渍。
菲菲,张姐叫你去VIP5。林小鱼推门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我的心猛地一沉:又是周总
她点点头,递给我一件新制服:换上吧,你那件都湿透了。
我接过衣服,手指微微发抖。自从上次在VIP包厢差点出事,我已经刻意避开那片区域两周了。但张姐的命令不容拒绝——我需要这份工作,需要钱。
小心点,林小鱼压低声音,周总今晚心情不好。
VIP5包厢比上次那间更加奢华,真皮沙发环绕着大理石茶几,墙上挂着巨大的液晶屏幕。周总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阴影里,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雪茄,烟雾在他冷峻的面容前缭绕。
周总,您要的酒。我把托盘上的威士忌轻轻放在茶几上,刻意保持着距离。
坐。他指了指身边的空位,声音不容置疑。
我僵在原地:我只是服务生,不能...
五万。他突然说。
什么
陪我一个月,五万。他吐出一口烟圈,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身体,现金,税后。
这个数字让我呼吸一滞。五万相当于我在酒吧打工一年的收入,能付清我两年的学费,能让爸爸接受更好的治疗,能让妈妈辞掉纺织厂的工作...
我的沉默似乎被他误解为犹豫。
嫌少周总冷笑一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钞票扔在桌上,这是定金。
粉红色的纸币散落在黑色大理石桌面上,刺眼得让我头晕目眩。我的双腿像灌了铅,既无法向前,也无法后退。
我...我不是那种女孩...我的声音细如蚊蚋。
周总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嘲讽:陈以菲,S大学外国语学院大一学生,父亲陈建国去年工伤瘫痪,母亲李红梅在纺织厂工作,弟弟陈以明在县一中读初二。他每说一个字,我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你以为你那点自尊值多少钱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我的个人信息,我的家庭情况...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周总,您的酒。我放下酒瓶,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他的声音骤然变冷,你以为'魅色'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的手指紧紧攥住托盘,指节发白:我只是来打工的。
打工他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我,穿着这种衣服端茶倒水别天真了,这里的每个女孩都和你一样,开始都说只是打工。他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烟草和古龙水的气味让我窒息,我给你三天考虑。五万,或者滚出'魅色'——顺便说一句,S大学应该不会要一个在酒吧卖身的女生吧
我逃也似地冲出包厢,撞上了守在门外的林小鱼。
他提条件了她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林小鱼叹了口气,拉着我躲进女厕所:听我说,周总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去年有个女孩拒绝他,第二天就被学校开除了,理由是'品行不端'。
他怎么能...
这城市一半的娱乐场所都是他的,关系网深得很。林小鱼点燃一支烟,要么答应,要么辞职,没有第三条路。
我盯着洗手间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浓重的眼妆也掩盖不住眼底的恐惧和疲惫。这真的是我吗那个曾经以全县第一成绩考入S大学的陈以菲
5
凌晨四点,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室友们早已熟睡,我轻手轻脚地洗漱,却在水龙头的声音中听到了一声轻咳。
菲菲王明远的声音从下铺传来,吓得我差点打翻牙杯。
你...你怎么在这我压低声音,心跳如鼓。男生进入女生宿舍是严重违纪,更何况是凌晨四点。
等你。他坐起身,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严肃的脸上,我们需要谈谈。
我示意他小声,然后蹑手蹑脚地拿起换洗衣物:我去洗澡,十分钟后楼梯间见。
热水冲刷着我的身体,却洗不掉周总手指留下的触感,洗不掉那些粉红色钞票的影像。五万块...这个数字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楼梯间里,王明远开门见山,我查过了,你不在学校提供的任何勤工俭学岗位上。
我抱紧双膝,坐在冰冷的楼梯上:我在酒吧当服务生。
只是服务生他目光如炬,陈以菲,你知道我上周去'魅色'找你,看到什么了吗看到你和一群中年男人喝酒调笑,看到他们往你衣服里塞钱!
你跟踪我我猛地站起来,怒火中烧。
我担心你!他也站了起来,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上周警方刚在那里查获一批毒品,两个女大学生被送去戒毒所!
我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我知道魅色不干净,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我需要钱...我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王明远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外国语学院助教岗位申请表,院长特批的。每周工作十五小时,月薪两千,足够你支付生活费。
我接过那张纸,手指微微发抖。两千和五万...这个对比太鲜明了。
学费呢我爸爸的医药费呢我苦笑,王明远,你从小锦衣玉食,根本不懂我们这些人的难处。
那也不能出卖自己!他抓住我的肩膀,陈以菲,你看看你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在新生演讲比赛上意气风发的女孩吗
他的话像一把刀,直直刺入我的心脏。我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三天,最终我低声说,给我三天时间考虑。
第二天上午的文学课上,我昏昏欲睡。昨晚只睡了两个小时,我的眼皮重如千斤。教授的声音忽远忽近,笔记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一条条爬行的蚯蚓。
陈以菲同学,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教授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我猛地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包括坐在前排的王明远。
我...我没听清问题...我的脸烧了起来。
教授皱了皱眉:我问,《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绿灯象征着什么
绿灯...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魅色酒吧门口那盏绿色的霓虹灯。每晚我站在那盏灯下,看着形形色色的客人进进出出...
欲望...我喃喃道,绿灯象征着无法实现的欲望,和对虚幻梦想的追逐。
教授似乎有些意外:不错的见解,请坐。
下课铃响起,我匆忙收拾书包准备逃离教室,却被王明远拦住了。
考虑得怎么样他问。
我避开他的目光:明天给你答复。
走出教学楼,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手机震动起来,是张姐发来的信息:今晚周总要见你,九点VIP5,别迟到。
我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直到屏幕变暗。五万块...这个数字在我脑海中盘旋,像一只贪婪的秃鹫。
6
那天晚上,我比平时多花了一小时化妆。眼线画得比往常更浓,口红选了最鲜艳的红色,甚至喷了一点林小鱼的香水。镜中的女孩陌生而艳丽,眼神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死去。
VIP5包厢里,周总看到我时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顺从地坐了过去。
明智的选择。他递给我一杯酒,为我们的合作干杯。
我没有接那杯酒:周总,我需要先拿到钱。
他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好!爽快!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这里是三万,剩下的完事后给。
信封沉甸甸的,我从未拿过这么多现金。我的手指微微发抖,一种奇怪的兴奋感沿着脊背攀升。
不过,周总突然凑近,呼吸喷在我耳边,我得先验验货。
他的手掌贴上我的大腿时,我的身体本能地僵硬了。这不是客人偶尔的揩油,不是可以巧妙躲开的骚扰,而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信封里的钱突然变得滚烫,灼烧着我的掌心。
等等...我试图推开他。
怎么,反悔了周总的眼神冷了下来,钱都拿了,现在装什么清纯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猛地推开。我抬头看去,血液瞬间凝固——王明远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
打扰了,他的声音异常平静,陈以菲,系主任找你,很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但在那一刻,他的出现像一根救命稻草。我猛地站起来,把那个信封扔在茶几上:周总,我想我还没准备好...
周总的目光在我和王明远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冷笑一声:行,你们玩。不过记住,陈以菲,'魅色'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我跟着王明远逃出包厢,一路跑到酒吧后巷。夜风冷冽,我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那就是你的选择王明远的声音在颤抖,出卖自己
我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你根本不懂!你以为我想吗你知道三万块对我家意味着什么吗那是我爸半年的医药费!是我弟三年的学费!
那也不能...
不能什么我打断他,不能放下自尊不能玷污你心目中那个清高的陈以菲我擦掉眼泪,冷笑起来,王明远,你活在童话里。现实是,没有钱,我爸会死,我弟会辍学,我妈会累死在纺织厂!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至少让我帮你。助教岗位还留着,院长说你可以预支三个月工资。
我摇摇头:不够的...
那加上这个。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我这些年攒的奖学金和零花钱,大概有五万。借给你,不要利息。
我震惊地看着他:为什么
月光下,他的耳根微微发红:因为...因为我不忍心看你堕落。
那一刻,我筑起的所有防线轰然倒塌。我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王明远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最终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明天去辞职吧,他说,我陪你一起。
7
第二天傍晚,我和王明远一起站在魅色酒吧的后门。我的辞职信在口袋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衣角。
我自己进去就行,我对王明远说,十分钟就出来。
他点点头:我在这等你。
推开熟悉的员工通道门,迎面撞上了林小鱼。她看到我,脸色一变:你怎么还来周总发话了,要让你在S市待不下去!
我的心沉了下去:什么意思
他派人去你们学校举报了,说你在这里...卖淫。林小鱼咬着嘴唇,菲菲,快跑吧。
我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班主任的号码。我颤抖着接起来。
陈以菲,班主任的声音异常严肃,立刻来校长办公室一趟。有人举报你从事不正当职业,学校要展开调查。
挂掉电话,我的世界天旋地转。周总的报复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还要狠。
怎么了王明远推门进来,看到我的脸色后立刻扶住我。
我把事情简单告诉了他,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别怕,他握住我发抖的手,我父亲是市教育局的,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没用的,我苦笑,周总的关系网比你想象的深得多。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爸,我有个同学被诬陷了...
半小时后,我们站在校长办公室里。校长桌上摆着一叠照片——我在魅色工作的照片,有些角度刁钻,看起来确实像是在进行不正当交易。
陈同学,这些你怎么解释校长推了推眼镜。
我刚要开口,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王局长校长惊讶地站起来。
李校长,打扰了。中年男子——王明远的父亲——严肃地说,关于这位陈同学的举报,我认为需要更审慎地调查。
可是这些照片...
照片可以造假,更何况在娱乐场所工作并不违法。王局长看向我,陈同学,能说说你为什么在那工作吗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我讲述了父亲工伤、家庭困境,以及我在魅色的真实工作内容。王局长听完后点点头:情况我了解了。李校长,我认为仅凭这些捕风捉影的照片就处分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是不妥当的。
校长的表情有些尴尬:但是举报人很有背景...
背景王局长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威胁一个贫困女学生。
离开校长办公室时,我的双腿还在发抖。王明远扶着我,小声说:没事了,我爸会处理的。
为什么要帮我我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阳光下,他的眼睛清澈见底:因为我喜欢你,从大一开学第一天就喜欢。我喜欢你在课堂上争辩时的神采飞扬,喜欢你在辩论赛上的锋芒毕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你消失。
我愣住了,眼泪再次涌出。原来在所有人都只看到我的外表时,还有人记得那个真实的我。
8
当天晚上,我正式从魅色辞职。张姐冷笑着说我不识抬举,但碍于王局长的关系,没敢多为难我。林小鱼送我出门时,悄悄塞给我一个小纸条:有事联系。
走出酒吧后门,我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霓虹灯依旧闪烁,但我知道,我永远不会再踏入那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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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王明远接过我的包,助教的工作明天就开始,院长说你可以今晚就预支工资。
我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魅色那盏绿色的霓虹灯。绿灯象征着欲望,也象征着希望。而我的选择,将决定它照亮的是深渊还是前路。
9
清晨的阳光透过图书馆的落地窗洒在桌面上,我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离开魅色已经两周了,但我的生物钟仍然停留在夜班模式。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对我来说仍是一种折磨。
陈以菲,这份文献你看完了吗王教授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猛地坐直身体:快看完了,教授。
王教授——王明远的父亲,也是外国语学院的副院长——皱了皱眉:你最近状态不太好。助教工作太累了吗
不,不是...我急忙摇头,只是还在调整作息。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远说你之前在夜场打工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是的,在一家酒吧。
年轻人吃点苦是好事。出乎意料的是,王教授拍了拍我的肩膀,但现在要把心思放回学习上。下个月的全国口译大赛,我推荐了你。
我瞪大眼睛:我可是...
别辜负我的期望。他留下这句话就走了,背影挺拔如松。
我呆坐在原地,全国口译大赛...那是外语学子梦寐以求的舞台,冠军不仅有丰厚奖金,还能获得外交部实习机会。王教授竟然推荐了我
手机震动起来,是王明远的消息:中午一起吃饭食堂二楼。
我回复了一个好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两周来,王明远几乎成了我的专属闹钟、备忘录和外卖员。每天早上准时打电话叫我起床,提醒我上课时间,甚至打包食堂饭菜送到图书馆。
你爸推荐我参加口译大赛。午饭时,我迫不及待地分享这个消息。
王明远眼睛一亮:太好了!我就说他会喜欢你的。
喜欢我我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
他的耳朵立刻红了:我是说...欣赏你的专业能力。
我低头扒饭,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自从那晚在酒吧后巷,我们之间就多了一种微妙的氛围。他什么都没说,我也假装不知道。像我这样带着满身污泥的人,怎么配得上阳光般干净的他
对了,王明远转移话题,我爸说周总那边暂时不会找你麻烦,但你还是要注意安全。
我点点头,嘴里的饭菜突然没了味道。周总...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我的生活里。即使离开了魅色,我仍会在半夜惊醒,梦见那双冰冷的手在我身上游走。
我送你回宿舍吧。吃完饭,王明远自然地拿起我的背包。
不用了,我自己...我条件反射地拒绝,却在看到他失落的表情时改口,好吧,谢谢。
走在校园林荫道上,初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王明远走在我左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让我感到压迫,又能在必要时保护我。这种体贴让我鼻子发酸。
王明远,我突然停下脚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转过身,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说过了,因为我...
陈以菲!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他。
我转头看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是林小鱼!她穿着牛仔裤和T恤,没化妆的样子几乎认不出来,但那双大眼睛我不会认错。她怎么会来学校
你怎么...我刚要开口,她就冲过来抓住我的手腕。
出事了,她压低声音,眼睛警惕地扫过王明远,周总派人去你老家了。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什么意思
他们查到你弟弟的学校,今天上午有人冒充亲戚去接他。林小鱼的话像一把刀刺进我的心脏,幸好班主任打电话给你妈确认,才没得逞。
我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王明远一把扶住我:报警!现在就去!
没用的,林小鱼摇头,没有实质伤害,警察最多做个笔录。周总的人脉你们想象不到。
他想干什么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林小鱼咬了咬嘴唇:他要你回去。明天晚上八点,'魅色'VIP1包厢。否则...
否则他们会对我弟弟下手。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我听懂了。我的胃部一阵绞痛,弯腰干呕起来。
我不会让你去的。王明远坚定地说。
我摇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你不明白...那是我弟弟...
我们去找我爸,他握住我冰冷的手,他认识公安局的人,一定能保护你家人。
林小鱼突然抓住我的另一只手:菲菲,别相信任何人。周总的眼线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明远一眼,包括在学校里。
我的心一沉:你是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松开手,后退一步,但周总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包括你和谁见面、说了什么。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给我,我的新号码,想通了联系我。明天晚上八点前。
说完,她快步离开了,背影很快消失在校园的人流中。
王明远眉头紧锁:她是谁为什么说学校有眼线
林小鱼,我在'魅色'的同事。我展开那张纸条,上面除了电话号码,还有一行小字:别相信王家父子。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什么意思王教授帮过我,王明远一直保护我...林小鱼为什么警告我不要相信他们
我们先回宿舍,王明远没注意到纸条上的字,你需要休息,然后我们再想办法。
我机械地点点头,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如果学校真有周总的眼线,那么我去找王教授求助的消息会立刻传到周总耳中。但如果不去...我弟弟的安全怎么办
宿舍楼下,王明远把背包还给我:你先休息,我去找我爸商量。六点来接你吃晚饭。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展开那张被汗水浸湿的纸条。别相信王家父子——林小鱼不会无缘无故警告我。但如果不是王家父子,周总怎么会知道我在魅色工作又怎么会那么巧,王明远出现在VIP包厢门口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我脑海:难道王明远和周总是一伙的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陷阱
不,这太荒谬了。我摇摇头,试图赶走这些荒唐的想法。王明远看我的眼神那么真诚,他为我和父亲对抗...但如果不是他,学校里的眼线会是谁
10
回到宿舍,我立刻给妈妈打了电话。
菲菲妈妈的声音透着疲惫,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
妈,以明今天没事吧我尽量控制声音不发抖。
你怎么知道妈妈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确实有人去学校接他,说是你让来的。幸亏李老师机警...
我握紧电话:从现在开始,别让以明单独出门。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我去国外交换了,联系不上。
菲菲,你到底惹了什么事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今天上午还有人来厂里问我,说你欠了高利贷...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妈,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如果有人再去找你们,立刻报警,然后联系这个号码。我把林小鱼的号码报给她,就说是我老家的表姐。
挂掉电话,我瘫坐在床上,头痛欲裂。周总不仅威胁我,还真的对我家人下手了。这个认知让我既愤怒又恐惧。
我盯着林小鱼的纸条,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想通了林小鱼似乎一直在等我的电话。
我需要知道真相,我压低声音,为什么不能相信王家父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电话里说不安全。今晚七点,大学城麦当劳二楼厕所,最后一个隔间。一个人来。
没等我回答,她就挂断了。我盯着手机屏幕,心跳如擂鼓。这一切像极了蹩脚的间谍电影,但我知道危险是真实的——我弟弟差点被绑架就是证明。
下午六点,王明远准时出现在宿舍楼下。他看上去忧心忡忡:我爸联系了县公安局的朋友,他们会注意你家人的安全。
谢谢。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敢告诉他我已经联系了林小鱼。
吃饭时,王明远详细讲述了保护我家的计划,但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如何拜托他去见林小鱼。
我有点头疼,吃完饭,我揉着太阳穴,想直接回宿舍休息。
王明远关切地看着我: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后退一步,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好吧,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涌起一阵愧疚。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怀疑他...但如果林小鱼有证据呢
七点整,我溜出宿舍,打车来到大学城麦当劳。二楼人不多,我径直走向女厕所,确认没人后,进入最后一个隔间。
林小鱼已经在等我了。她做了简单的伪装——戴着眼镜和口罩,头发也染成了棕色——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周总和王副局长有生意往来,她开门见山,'魅色'每个月给王副局长分红,换取保护伞。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你是说...王教授是周总的保护伞
不仅如此,林小鱼凑近我,声音几不可闻,王明远接近你是周总授意的。他们想控制你,因为你长得像周总死去的情人。
这个信息太过荒谬,我差点笑出声:这太扯了...
还记得你在VIP包厢见过的那个玉坠吗林小鱼打断我,上面刻着'YL'两个字母那是他情人的名字缩写,杨澜。而你,侧脸像极了她。
我的记忆闪回那个包厢——周总确实有一个白玉吊坠,他偶尔会无意识地摩挲它。但说我像他的情人这太疯狂了。
你有什么证据我声音发抖。
林小鱼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这是上周拍的,王副局长和周总在'碧海蓝天'会所密谈。
照片上,王教授——不,王副局长——和周总举杯相谈甚欢,完全不像是对立关系。我的世界观轰然崩塌。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盯着林小鱼,你冒这么大风险...
因为我也曾是你,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柔软,三年前,我被周总用同样的手段控制。现在我有机会逃了,但走之前想救你一把。
我消化着她的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我弟弟的事...
是真的,林小鱼点头,周总从不虚张声势。如果你明晚不去,他真的会对你弟弟下手。
那我该怎么办我抓住她的手臂,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林小鱼塞给我一张车票:明天下午四点,长途汽车站。这是去G市的票,到了那边有人接应你。带上你弟弟,别再回来。
我低头看着车票,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那我的学业...我的家人...
命比什么都重要,林小鱼紧紧握住我的手,周总的实力比你想象的大得多。王家父子保不了你,只会把你推向更深的深渊。
离开麦当劳时,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林小鱼的话、那张照片、车票...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无法判断该相信谁。
回到宿舍楼下,我惊讶地发现王明远站在那里,脸色阴沉。
你去哪了他质问,我打电话没人接。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只是...去买了点东西。
买东西他冷笑一声,陈以菲,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危险你一个人乱跑,万一出事怎么办
他的关心此刻听起来如此刺耳。是真的担心我,还是怕我脱离掌控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一丝虚伪,却只看到满满的担忧。
对不起,我最终说道,下次不会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想摸我的头,我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你还好吗他轻声问,是不是吓坏了
这句简单的关心让我鼻子一酸。如果这一切都是演戏,那王明远绝对是奥斯卡级别的演员。但那张照片又如此真实...
我累了,我避开他的目光,想休息了。
他点点头:明天见。记得,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这句话在我听来如此讽刺。回到宿舍,我锁上门,瘫坐在地上。明天下午四点的车票,意味着我要放弃学业、放弃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助教职位、放弃...王明远。
但如果不走,等待我的可能是比魅色更黑暗的深渊。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妈,明天中午我会回家一趟...对,有急事...别告诉任何人。
挂掉电话,我盯着窗外的月光,做出了决定。不管王明远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管林小鱼的警告是真是假,我不能再拿弟弟的安全冒险。
明天,我将踏上逃亡之路。
11
县汽车站的钟指向三点四十分,我攥紧弟弟以明的手,汗水浸湿了车票边缘。以明仰起小脸看我,眼睛里满是困惑:姐,我们到底要去哪啊妈妈知道吗
妈妈知道。我撒了谎,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干涩,我们先去旅游,妈妈过几天就来。
候车室里充斥着方便面和汗水的味道,几个农民工模样的人打着鼾,角落里一个老太太在剥橘子。看似平常的场景,我却总觉得有眼睛在盯着我们。自从昨天决定逃亡,我的神经就像绷紧的弦,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我惊跳起来。
可是我的书包...以明不安地扭动着。
到了地方给你买新的。我打断他,眼睛扫视着车站入口。林小鱼说会有人接应我们,但没说是谁、长什么样。四点整的班车,还有二十分钟...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是王明远。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七个未接来电了。我咬咬牙,再次按掉。如果林小鱼说的是真的,那每一个电话都可能暴露我的行踪。
姐,你弄疼我了。以明小声抗议。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掐着他的手腕,已经勒出了一圈红痕。
对不起。我松开手,强挤出一个微笑。以明才十三岁,他不该卷入这些成年人的肮脏游戏。如果不是周总派人去学校找他,我绝不会这样仓皇出逃。
车站广播响起:前往G市的旅客请到3号检票口检票...
我拉起以明,拖着唯一的行李——一个塞了几件换洗衣物的双肩包——向检票口走去。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他:一个穿黑色皮夹克的男人站在售票处旁,目光如鹰隼般扫视人群。虽然从未见过,但我直觉他就是周总的人——那种冷酷的气质,那种猎食者般的姿态,和魅色的保镖如出一辙。
我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以明感觉到我的僵硬:姐
没事,我们走这边。我拽着他躲到一根柱子后面,大脑飞速运转。检票口就在那人视线范围内,我们怎么才能不被发现
陈以菲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
我猛地转身,差点撞上一个戴鸭舌帽的年轻女子。她看上去二十出头,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但那双锐利的眼睛让我立刻认出了她——是林小鱼安排的人。
跟我来,她压低声音,走员工通道。
我们跟着她快速穿过一扇标有闲人免进的小门,进入一条昏暗的走廊。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和工作人员的吆喝声。
车在后门等,女子边走边说,我是'曙光'的志愿者,叫我小雨就行。
曙光我疑惑地问。
到了安全屋再解释。她推开一扇金属门,刺眼的阳光顿时倾泻而入。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
就在我们即将上车时,身后传来一声怒吼:站住!
我回头一看,魂飞魄散——黑夹克男人带着两个同伙冲了过来,距离我们不到二十米。
快上车!小雨一把拉开车门,把以明塞进去。我紧跟其后,车门还没关稳,司机就猛踩油门,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趴下!小雨按住我和以明的头。几乎同时,后窗玻璃砰的一声炸裂,碎片雨点般落在我们身上。
以明吓得哭了起来,我紧紧抱住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这不是警告,是真枪实弹的追杀!周总竟然猖狂到这种地步
12
面包车在县城狭窄的街道上左冲右突,几次险些撞上行人。我抬头看了一眼后窗,那辆黑色SUV仍紧咬不放。
甩不掉,司机咬牙道,准备B计划。
小雨点点头,从座位下拿出两个背包:五分钟后到老城区,那里巷子多。听我指令就跑,别回头。
我机械地点头,手指深深陷入以明的肩膀。这一切太不真实了,就像一场荒诞的噩梦。一周前我还是S大学的学生,现在却成了亡命之徒。
面包车猛地拐进一条窄巷,急刹停下。现在!小雨推开车门,把背包塞给我们。我和以明跳下车,跟着她钻进迷宫般的小巷。身后传来急刹车和叫骂声,但我们已经转过几个弯,暂时甩开了追兵。
前面那家杂货店,小雨气喘吁吁地指着一间不起眼的小店,从后门出去,有辆红色摩托车。钥匙在左把手下,骑车去火车站,赶五点二十的K908次列车。到G市后打这个电话。她塞给我一张纸条,记住,别相信任何人,包括警察。
你不跟我们一起我惊恐地问。
我得引开他们。她看了一眼身后,快走!祝你好运。
我拉着以明冲进杂货店,按照指示从堆满纸箱的后门逃出。果然有辆红色摩托车停在那里。我手忙脚乱地发动车子,以明紧紧抱住我的腰。
抱紧了!我喊道,摩托车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县城街道在视线中模糊成一片色块。风吹干了我脸上的泪水,却吹不散心中的恐惧。周总为什么如此执着仅仅因为拒绝了他的包养,就要赶尽杀绝还是如林小鱼所说,我长得像他死去的情人
火车站比汽车站大得多,人流如织。我松了口气,这里应该更容易隐藏。停好摩托车,我给以明买了顶棒球帽,自己也戴上口罩和墨镜,尽量不引人注目。
K908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我们混在人群中,顺利通过了检票口。站台上,绿皮火车像一条沉睡的巨蟒。直到踏上列车,找到座位,我才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
姐,我们是在逃命吗以明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
我不知如何回答。十三岁的孩子应该担心的是作业和游戏,而不是生死攸关的逃亡。
会没事的,我抚摸他的头发,姐姐会保护你。
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站台渐行渐远。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他们——三个穿黑衣的男人冲进站台,愤怒地扫视每一节经过的车厢。我赶紧按下以明的头,自己也缩在座位里。
直到列车完全驶离车站,我才敢呼吸。以明靠在我肩上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轻轻拍着他的背,望向窗外飞逝的景色。家乡、学校、正常生活...一切都离我越来越远。
请出示车票。乘务员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我掏出车票递给她。乘务员看了看,突然压低声音:陈以菲
我浑身一僵,手不自觉地摸向背包——那里有小雨给我们的防身喷雾。
别紧张,乘务员快速扫视四周,我是'曙光'的人。小雨通知我你们上车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长发飘飘,笑容温婉。但让我血液凝固的是——那张脸几乎和我一模一样,只是更成熟些。
这...这是谁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杨澜,周总死去的情人。乘务员收起照片,小雨说你可能会需要知道这个。她在五年前'自杀',但实际上是被周总折磨致死的。你长得太像她了,这就是周总执着于你的原因。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所以林小鱼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只是一个替代品
还有,乘务员犹豫了一下,你父母...是你亲生父母吗
这个问题像一记闷棍砸在我头上:当然!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摇摇头,到G市后按计划联系。期间别用手机,可能被追踪。说完,她若无其事地继续查票去了。
我呆坐在座位上,大脑一片混乱。为什么问我父母的事我和杨澜长得像只是巧合,不是吗可是...确实有些奇怪的地方。爸妈从没给我看过婴儿时期的照片,说我出生时家里穷,没相机。而且我长得既不像爸也不像妈...
以明在睡梦中动了动,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不管身世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以明安全到达G市。
列车隆隆前行,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乘务员推着餐车经过,我买了两份盒饭。以明醒了,默默吃着饭,不时偷瞄我,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我轻声说。
那些人为什么追我们他放下筷子,你是不是欠了高利贷
我苦笑:不是钱的问题。犹豫片刻,我决定告诉他部分真相,是一个很有权势的人...想控制我。我不愿意,他就威胁我们的家人。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黑社会以明眼睛睁得大大的。
差不多吧。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担心,到了G市我们就安全了。
话音刚落,车厢连接处传来一阵骚动。我转头看去,血液瞬间凝固——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在挨个查看乘客,身后跟着两个乘警。
以明,我压低声音,去厕所,锁好门,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可是...
快去!我推了他一把。以明犹豫了一下,抓起背包溜向车厢尽头的厕所。
我戴上墨镜和帽子,假装睡觉。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窒息。
请出示身份证。黑西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慢慢抬头,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怎么了
例行检查。他盯着我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我递过身份证,祈祷上面的照片和我现在的样子差别够大。
他仔细比对了一番,眉头越皱越紧。突然,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盯着我:把帽子摘了。
我知道完了。在他伸手抓我的瞬间,我猛地将热水泼向他脸部,同时跳起来冲向车厢另一端。身后传来惨叫和怒骂,乘客们惊慌失措地让开一条路。
拦住她!黑西装咆哮道。
我拼命跑着,肺部像着了火一样疼。厕所就在前面,以明还在里面...
13
就在我即将到达时,一个乘警从侧面扑来,将我重重按在地上。我的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绝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厕所门。
以明!我用尽全力喊道,别出来!记住那个电话号——
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的嘴。我被粗暴地拖起来,看见黑西装狞笑的脸:跑啊,继续跑啊。周总会很喜欢处理你的。
我被押着穿过惊空的乘客,走向车厢连接处。经过厕所时,我祈祷以明能听见我的警告,别做傻事...
突然,列车猛地刹车,所有人都向前倾倒。黑西装撞在前排座椅上,乘警也松开了钳制。我抓住机会,一脚踢开最近的窗户,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跳了出去。
冰冷的空气呼啸着掠过耳畔,然后是剧烈的疼痛。我在铁轨旁的碎石堆上翻滚了几圈,最终停在一片杂草丛中。全身每一寸骨头都像断了一样疼,但我奇迹般地还能动。
远处传来喊叫声和手电筒的光束。我咬紧牙关,拖着受伤的身体爬向附近的树林。身后,列车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停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我不知道以明怎么样了,是否安全。不知道曙光的人会不会找到他。不知道我能否活着到达G市。但我知道一件事:周总不会放过我,而我,也绝不会轻易屈服。
树林深处,我蜷缩在一棵大树下,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G市的联系电话已经被汗水浸湿,但号码还依稀可辨。
天亮了,我就要继续逃亡。而这一次,我要的不只是逃生,还有答案——关于杨澜,关于周总,关于...我到底是谁。
14
G市的雨下个不停。
我蜷缩在曙光安全屋的窗边,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三天了,以明仍然下落不明。那天火车上的混乱后,曙光的人只找到了我,而我弟弟就像蒸发了一样。
有消息了吗我转向刚进门的小雨。她的头发滴着水,脸色比天色还阴沉。
她摇摇头,递给我一杯热茶:火车站和汽车站都找遍了,没发现以明。但有个好消息——你弟弟很机灵,他应该没被抓。
那他会在哪我的手指紧紧攥住茶杯,热度透过陶瓷灼烧着我的掌心。
我们的人在查监控。小雨在我对面坐下,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不过,我找到了些你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纸袋里是一本褪色的日记本,封面印着向日葵图案。我翻开第一页,一行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杨澜的私人日记,2003年5月。
我的手开始发抖。杨澜...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周总已故的情人。
这是从哪来的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周总别墅的密室,小雨压低声音,'曙光'的人潜伏了半年才拿到。读读看吧,特别是最后几页。
我直接翻到日记末尾。纸张在这里有明显的皱褶,像是被泪水打湿又干涸的痕迹。最近的日期是五年前:
2008年9月15日。他终于发现了。周世雄这个恶魔发现了菲菲的存在。他说会'处理'掉她,就像'处理'掉我之前那个孩子一样。我跪下来求他,甚至愿意去接客赚钱,只要他放过我的女儿...
我的呼吸停滞了。女儿杨澜有女儿而且名字也叫菲菲
手指不受控制地往前翻,寻找更多线索:
2003年12月25日。圣诞快乐,我的小菲菲。今天你满月了,妈妈偷偷给你拍了照片。周世雄不知道你的存在,李姐帮我瞒着他。等妈妈存够钱,就带你远走高飞...
一张泛黄的照片从日记本中滑落。照片上,一个年轻女子——杨澜——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而最让我血液凝固的是,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陈以菲,满月留念。
世界天旋地转。茶杯从我手中滑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却无法将视线从照片上移开。那个婴儿...是我那么杨澜...是我的亲生母亲
小雨的手搭在我肩上:我们比对过时间线。杨澜确实在2003年生下一个女儿,但孩子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现在看来,她只是被秘密送走了。
为什么我会在陈家我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爸妈...不,我养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我们还在查。小雨叹了口气,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周总不知道你还活着。如果他发现你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门铃突然响起,我们同时僵住。小雨示意我躲进衣柜,自己摸出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走向门口。
谁她警惕地问。
快递。一个男声回答。
放门口就行。
需要签收。
15
小雨透过猫眼看了看,然后慢慢打开门。下一秒,一声闷响,她倒飞进来,重重撞在墙上。三个黑衣男人冲进房间,为首的正是火车上那个黑西装。
找到你了,小野猫。他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周总等得不耐烦了。
我后退着,直到背抵上冰冷的墙壁。小雨躺在地上呻吟,一时爬不起来。黑西装一步步逼近,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你弟弟已经在我们手上了,他撒谎的样子如此自然,乖乖跟我们走,他就没事。
就在一周前,这样的威胁会让我双腿发软、束手就擒。但现在的我,知道了自己可能是杨澜的女儿,体内突然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我母亲当年没能逃出魔爪,但我可以。
证明给我看,我拖延时间,眼睛扫视着周围寻找武器,我要听以明的声音。
黑西装冷笑一声,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把那个小鬼带过来——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我抄起桌上的台灯,用尽全力砸向他的脑袋。玻璃灯罩碎裂,他惨叫一声,鲜血从额头流下。
贱人!他怒吼着扑来。
我侧身闪避,像林小鱼教我的那样,同时抬膝猛击他的裆部。黑西装疼得弯下腰,我趁机抓住他的头发,狠狠撞向茶几角。
另外两个打手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一个女大学生能放倒他们的头儿。这短暂的犹豫给了小雨时间,她已经爬起来,匕首抵住其中一人的喉咙。
动一下就要你的命。她冷冷地说。
第三个人掏出了枪。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看着他慢慢抬起手臂,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的胸口...
警察!放下武器!一个熟悉的声音炸响在门口。
王明远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持枪的打手犹豫了一秒,就这一秒,一道黑影从门外扑来,将他撞倒在地。枪走火了,子弹打穿天花板,石膏碎片簌簌落下。
混乱中,我看见王明远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几名穿制服的警察。他的目光锁定在我身上,眼中的担忧和释然如此真实,让我一时恍惚——他真的在演戏吗
以菲!他冲过来抓住我的肩膀,你没事吧
我下意识地后退:你怎么在这
我跟踪了周总的人,他气喘吁吁地说,林小鱼联系了我,说你可能有危险...
林小鱼我瞪大眼睛,你认识她
说来话长。他看了一眼被警察制服的打手们,这里不安全,我们得——
我哪儿也不跟你去。我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特别是知道你父亲和周总的关系后。
王明远的脸色瞬间惨白:什么关系我父亲是教育局副局长,他怎么可能...
别装了!我吼道,有照片为证!你父亲和周总在'碧海蓝天'会所密谈!
他的表情从震惊变为困惑,最后定格在某种可怕的领悟上:'碧海蓝天'...那是上个月的廉政会议...所有部门领导都出席了...他抓住我的手,以菲,谁告诉你我父亲和周总有勾结
我哑口无言。林小鱼给我看的照片确实只显示王教授和周总在同一个房间,但没说是什么场合...
我们被误导了。小雨突然说,她正盯着手机屏幕,最新消息,'曙光'内部可能有叛徒。林小鱼...她的行踪很可疑。
我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如果王明远是无辜的,如果林小鱼在撒谎...那么谁才是真正可信的
以菲,王明远的声音柔和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现在先离开这里,好吗我发誓,我会用生命保护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的真诚不像伪装。而且眼下,我确实别无选择。
警察带走了周总的手下,我们则从后门离开,上了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王明远开车,小雨坐在副驾驶,我蜷缩在后座,怀里紧抱着杨澜的日记本。
我们去哪我问。
我家在郊区的老房子,王明远说,没人知道那里,连我父亲都不知道。
车子驶入雨幕,G市的高楼大厦渐渐远去。我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色,思绪万千。如果我是杨澜的女儿,那么我的养父母——不,陈建国和李红梅——他们知道多少他们是出于善意收养了我,还是参与了周总的什么阴谋
更重要的是...以明到底在哪里
王明远,我轻声问,你真的不知道我弟弟的下落吗
他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我发誓,如果我知道,一定会告诉你。但林小鱼提到过一个安全屋...
别相信林小鱼!小雨厉声打断,她很可能是双面间谍。
那为什么帮我逃出来我问。
小雨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周总一直想找到'曙光'的总部。
16
车子驶入一条偏僻的山路,雨势渐小。远处,一栋砖红色的小别墅隐约可见。王明远说那是他外公留下的房子,已经空置多年。
别墅比想象中整洁,显然有人定期打扫。王明远点亮油灯——这里没有通电——然后生起壁炉。橘红色的火光驱散了雨天的阴冷,但我内心的寒意丝毫未减。
现在,告诉我一切。王明远坐在我对面,神情严肃。
我深吸一口气,将杨澜的日记递给他:我想...我可能是周总已故情人的亲生女儿。
他翻阅着日记,表情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变成深深的悲伤:老天...所以周总对你执着是因为...
因为我长得像杨澜。我苦笑,真是讽刺,我竟然像我的亲生母亲。
我们需要确认这一点,小雨插话,最直接的方法是DNA检测,但这需要时间。
我有更好的办法。我掏出手机,在两人的惊呼声中开机,我要直接问我的...养父母。
太危险了!王明远想阻止我,周总可能监控了他们。
我用新号码打。我已经拨通了村里的公用电话——我家没装电话,但村口小卖部有。
电话接通了,是熟悉的老板娘声音:喂,找谁
李婶,我是菲菲。能叫我妈来接电话吗有急事。
菲菲!李婶的声音突然压低,你等等...别挂啊...
漫长的两分钟后,妈妈颤抖的声音传来:菲菲是你吗你在哪
妈,我安全。以明和你在一起吗我直奔主题。
没有啊!学校说他跟你走了!妈妈的声音充满惊恐,到底出什么事了前天有人来家里打听你,你爸跟他们起了冲突,现在在医院...
我的血液凝固了:爸怎么了
腿被打断了...菲菲,你实话告诉妈,你是不是惹了什么大人物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些人说...说你不是我们亲生的...
电话这头,我沉默了。这个我一直想问的问题,现在被以最残酷的方式抛了出来。
妈...我的声音发抖,是真的吗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啜泣声:谁告诉你的我们发誓永远不说的...
世界在我眼前碎裂。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确认,还是像被重锤击中胸口。二十年的亲情,二十年的记忆,原来都建立在谎言之上。
妈,我需要知道真相。我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我是谁我从哪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终妈妈哽咽着说:那年冬天,李姐抱来一个女婴,说是她亲戚的孩子,父母双亡...我们一直生不出孩子,就把你留下了...李姐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搬得远远的,永远别提起这事...
李姐全名叫什么
李红...不,李艳华记不清了...她在城里给有钱人当保姆...妈妈突然紧张起来,菲菲,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那些人说如果找到你...
妈,照顾好爸。我打断她,我会解决这一切的。如果以明联系你们,立刻告诉我这个号码。
挂断电话,我发现自己泪流满面。王明远默默递来手帕,我却没有接。此刻我需要的是愤怒,不是安慰。愤怒能给我力量。
李艳华...小雨若有所思,杨澜日记里提到的'李姐'就叫这个名字。她是周家的老佣人,后来突然失踪了。
所以她救了我,我擦干眼泪,把我从周总手里救出来,交给我的养父母...
然后周总发现了,追杀你们全家,王明远接上思路,你们不得不东躲西藏...直到你考上大学,再次进入他的视线。
而我长得像杨澜,引起了他的兴趣...我冷笑,命运真是恶趣味。
壁炉的火光映照着我们凝重的脸庞。外面的雨停了,但夜色更深了。我们三人各怀心思,却都被同一个问题困扰:以明到底在哪里
17
凌晨三点,门铃突然响起,我们同时惊跳起来。
不可能有人找到这里...王明远脸色煞白。
小雨已经拔出匕首,示意我们躲起来。王明远却走向门口,透过猫眼看了一眼,然后猛地拉开门——
林小鱼!
我冲出去,果然看见林小鱼站在门口,浑身湿透,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
以明!
我冲过去,一把将弟弟搂进怀里。他睡得香甜,似乎对周遭的危险一无所知。
解释。小雨的匕首抵在林小鱼腰间。
林小鱼疲惫地笑了笑:我是'曙光'的人,一直都是。但组织里确实有叛徒,所以我不得不演了场戏。她看向我,对不起骗了你,但这是为了保护你弟弟。我发现周总的人在火车站蹲守,就抢先一步带走了以明。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质问,同时紧紧抱着以明,生怕他再次消失。
因为需要测试王明远。林小鱼直视王明远的眼睛,我们需要知道他是否真的不知情,是否值得信任。
王明远愤怒地握紧拳头:你们用孩子的安全做测试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林小鱼不为所动,但现在我确定了,你和你父亲是清白的。真正的叛徒是市公安局的赵副局长,他一直为周总提供保护伞。
小雨慢慢放下了匕首:所以那张照片...
故意截取的角度,让我们怀疑王副局长。林小鱼点点头,周总的计划很周密,他想孤立陈以菲,让她无人可信,最后只能投靠他。
我听着这一切,感到一阵后怕。如果不是王明远坚持找我,如果不是林小鱼良心未泯...我现在可能已经落入周总的魔爪。
那么接下来呢我问,我们不可能一直躲下去。
林小鱼和小雨交换了一个眼神:'曙光'决定反击。我们有足够的证据指控周世雄贩卖人口、故意杀人...但需要关键证人。
杨澜的日记我猜测。
不,林小鱼摇头,我们需要你,陈以菲。你是周总罪行的活证据,是他杀害杨澜的动机。更重要的是...她顿了顿,你是唯一知道李艳华下落的人。
我我困惑不解,我连她全名都不确定...
但你养父母可能知道更多。林小鱼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们需要找到李艳华,她是当年事件的直接见证人。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怀里的以明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姐...这是哪
我亲吻他的额头:安全的地方。睡吧,没事了。
但我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要彻底摆脱周总的阴影,我不能永远躲藏。是时候直面那个恶魔,为杨澜——我的亲生母亲——讨回公道了。
18
你确定要这么做王明远的手指紧紧扣住我的手腕,仿佛一松开我就会消失。
安全屋的灯光下,我们四人——我、王明远、林小鱼和小雨——围坐在一张老旧木桌前。桌上摊开着杨澜的日记、我的假身份证和一张G市地图。以明在隔壁房间熟睡,均匀的呼吸声透过薄墙传来。
这是唯一能结束一切的办法。我轻轻挣开王明远的手,指向地图上标记的红点,周总明天会在这里参加慈善晚宴,这是接近他的最佳机会。
太危险了。王明远的声音绷得像弦,他一旦发现你是谁...
正合我意。我翻开杨澜日记的最后一页,那里有一张被血迹染红的照片——年轻的杨澜抱着婴儿时的我,笑容灿烂,我要让他知道,杨澜的女儿回来讨债了。
林小鱼和小雨交换了一个眼神。过去48小时里,她们联系上了曙光的高层,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我将在晚宴上公开亮相,引周总出手,而潜伏在宾客中的曙光成员会录下一切作为证据。
我们的人已经安排好了,林小鱼说,宴会服务生有三个是我们的人,包括调酒师。他们会确保你的安全。
如果计划失败呢王明远追问。
小雨默默推过来一个小巧的金属物件——一把掌心雷手枪。
不。我坚决推开武器,我不会变成他那样的人。
那就带上这个。林小鱼递来一支钢笔,电击器,足够让你脱身。
王明远仍然不放心:我还是觉得应该先找李艳华。如果她能作证...
五年了,没人找到过她。我摇摇头,况且,周总的人也在找她。我们动作必须快。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安全屋的铁皮屋顶。明天这个时候,一切可能就结束了——要么我重获自由,要么...我不敢想下去。
还有一个问题,小雨突然说,你弟弟怎么办如果出事...
他跟我一起去。我的话让所有人震惊地抬头,周总不知道以明的存在,这是我们的优势。'曙光'可以安排人假扮我亲戚,带以明进入宴会。孩子在场会让周总放松警惕。
你疯了王明远猛地站起来,拿你弟弟当诱饵
不,我平静地看着他,我在教他如何面对恶狼。以明比我们想象的坚强,而且...我需要他帮我认人。
认谁
李艳华。我指向日记中的一段,杨澜写道,李姐右眉上有颗痣,走路微跛。如果她在宴会现场,以明能帮我指认。
计划就此敲定。明天晚上七点,我将以S大学交换生林梦的身份出席慈善晚宴,而曙光会负责以明的安全和接应。
王明远最后一个离开我的房间。在门口,他犹豫了一下,突然转身紧紧抱住我。他的心跳又快又重,隔着衬衫传来。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他在我耳边低语,呼吸灼热,明天我会混进宴会,不管发生什么,记得我在你身边。
我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贪恋这个拥抱的温暖。在这个充满算计和危险的世界里,王明远的真诚像一束光,照亮我内心最黑暗的角落。
为什么我轻声问,为什么冒险帮我
他松开我,双手捧着我的脸,拇指轻轻擦过我眼下的淤青:因为我读过一千本书,却从未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女主角。
那一刻,我几乎要吻上去。几乎。
睡吧,明天很重要。我最终退后一步,关上了门。
门外的叹息声几乎微不可闻。
19
第二天傍晚,G市最高档的君悦酒店灯火通明。我站在客房门廊的全身镜前,审视着自己的装扮:一袭墨绿色长裙,头发盘起,妆容精致却不张扬。看起来完全是个家境优渥的大学生,没人会联想到魅色酒吧的服务生。
姐,你这样真好看。以明从浴室出来,穿着小西装,别扭地扯着领结。
我蹲下帮他整理领口:记住我们的暗号了吗
看到李阿姨就摸耳朵,有危险就咳嗽三声。他复述着,眼睛亮晶晶的,姐,我们真的在抓坏人吗
是的,一个大坏蛋。我亲了亲他的额头,害怕吗
有你在就不怕。他挺起小胸膛,那模样让我鼻子一酸。
七点整,我们乘电梯下到宴会厅。曙光安排的姑妈——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等在电梯口,自然地牵起以明的手。
记住,别乱跑。我最后叮嘱以明。
林小姐一个穿制服的侍者走近,请随我来。
宴会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下,衣着光鲜的宾客举杯交谈。我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目光扫过人群,寻找周总的身影。
目标在九点钟方向,白色柱子旁边。侍者低声说,果然是曙光的人。
我假装随意地转身,终于看到了他——周世雄。他比在魅色时更加衣冠楚楚,深灰色西装,银边眼镜,正与几位政商名流谈笑风生。表面上看,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成功商人。
按计划进行。侍者悄然离去。
我深吸一口气,朝周总的方向走去。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拉住我。
别回头,是我。王明远的声音。他穿着侍者制服,比我印象中还要英俊,情况有变,赵副局长刚刚到场,他认识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赵副局长——林小鱼说的那个保护伞,市公安局的二把手。
计划继续,王明远快速说道,但我会更近地跟着你。看到左边那个红发女人了吗她是'曙光'的律师,已经准备好了所有法律文件。
我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继续向前走。距离周总还有十米时,他恰好转身,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即使有妆容和发型的改变,他还是认出了我——或者说,认出了杨澜的影子。
我举起香槟杯,向他露出一个魅色式的微笑。果然,他迟疑片刻,便向同伴致歉,朝我走来。
我们认识吗他装模作样地问,眼睛却贪婪地扫视我的脸和身体。
或许在梦里。我引用杨澜日记中的一句话——那是她记录与周总初次见面时的对话。
周总的表情凝固了。这句话显然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
你是谁他的声音骤然变冷。
一个仰慕者。我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您的慈善事业令人敬佩。
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但眼中的警惕未消:你叫什么名字
林梦。我故意让声音带上杨澜特有的软糯口音——日记里提到过,这是周总最喜欢的。
这招奏效了。周总的眼神开始迷离,仿佛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他接过我手中的酒杯,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我的手背。
陪我走走他提议,语气不容拒绝。
我故作羞涩地点头,随他走向宴会厅外的空中花园。经过王明远身边时,我悄悄比了个手势——我们约定好的一切顺利。
花园里人不多,几对情侣在角落低声交谈。周总带我来到栏杆边,俯瞰G市的夜景。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城市灯火如同星河。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开门见山。
是吗我假装好奇,她是谁
一个...故人。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我故意少报两岁——杨澜去世时正是这个年纪。
周总的手突然抚上我的脸颊:连说谎的样子都像她。
我强忍着没有后退:周总,您喝多了。
不,我很清醒。他的声音危险地低沉下来,陈以菲,或者该叫你林梦你以为换个名字就能骗过我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他早就知道
从你踏入宴会厅的那一刻,我就认出来了。他冷笑,你以为'曙光'的小把戏能瞒过我
远处,王明远正假装整理餐台,但我知道他随时准备冲过来。我必须拖延时间,让周总说出更多。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跟我出来我反问。
因为我很好奇,他的手指划过我的下巴,杨澜的女儿到底知道多少。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入我的心脏。他知道我是杨澜的女儿!所有的伪装都失去了意义。
你知道她是我母亲,我的声音开始发抖,却还想...
占有你周总大笑,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比她当年还要美。
一阵恶寒顺着脊背爬上来。这个人是真正的恶魔。
你杀了她。我直视他的眼睛,就因为她想保护我。
周总的表情变了,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她背叛了我。我给了她一切,她却想带着你逃跑...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失控地喊道,她也不是!
安静!他猛地掐住我的后颈,力道大得让我疼痛,你以为这里有人敢管我的事看看四周,都是我的人。
确实,花园入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保镖,而王明远被拦在了外面。我的心跳加速,计划正在失控。
你想要什么我强作镇定,钱我可以永远消失。
太晚了。他的嘴唇几乎贴上我的耳朵,我要你像你母亲当年一样,成为我的收藏品。放心,这次我会看好你,不让你有机会自杀。
自杀杨澜是自杀的这与日记内容完全不符!
你撒谎!我挣扎着,日记里明明写着你威胁要杀我——
日记周总的表情突然狰狞,你看了她的日记在哪里
就在这时,花园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城市的霓虹映照在我们脸上。一阵骚动从宴会厅传来,有人大喊停电了。
黑暗中,周总的手像铁钳一样抓住我的手腕:你休想逃!
混乱中,一个矮小的身影突然冲过来,狠狠撞在周总腿上。
放开我姐姐!以明的声音!
周总吃痛松手,我趁机挣脱,却被闻声赶来的保镖拦住。灯光重新亮起,花园里的场景一览无余:以明被周总揪着衣领提在半空,王明远正与两名保镖缠斗,而我和周总...被所有宾客围观。
各位不必惊慌,周总瞬间换上一副和善面孔,只是小孩子调皮,撞到了这位小姐。
他边说边暗中用力,以明疼得脸色发白却不哭出声。我的心揪成一团,却不敢轻举妄动。
周总好雅兴,一个女声突然响起,当众欺负妇孺。
人群分开,走出一个我万万没想到的人——林小鱼!她穿着晚礼服,妆容精致,与平日判若两人。
赵局长,周总皱眉看向她身后的男人,这是...
周总,适可而止。赵副局长——那个所谓的保护伞——竟然在劝他,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周总的表情阴晴不定,最终松开了以明。我立刻将弟弟拉到身后,警惕地盯着他们。
我们走。周总冷冷地说,转身前最后看了我一眼,这事没完。
就在他即将离开时,一个苍老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周世雄,你还认得我吗
所有人回头,只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慢慢走出来。她右眉上有颗痣,走路微跛——李艳华!以明果然认出了她!
周总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你不是...
死了李艳华冷笑,托杨澜的福,我逃过一劫。她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这里面有杨澜死前录的视频,足够送你上断头台。
现场一片哗然。赵副局长见势不妙,悄悄后退,却被两名便衣警察拦住。
赵局,这么急着走其中一人亮出证件,纪委请你喝茶。
20
接下来的场景如同电影:周总被当场逮捕,李艳华作为关键证人被保护起来,宾客们议论纷纷,记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疯狂拍照...
而我,紧紧抱着以明,看着王明远穿过人群向我们跑来。他的制服撕破了,嘴角流血,却笑得像个孩子。
结束了。他抱住我们俩,真的结束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曙光早已布局多时。林小鱼表面背叛,实则是为了接近赵副局长收集证据。而今晚的停电是行动信号,意味着警方已经控制了整栋大楼。
一个月后,周世雄和赵副局长等人的案件开庭审理。杨澜的视频成为关键证据——画面中,她奄奄一息地指控周总长期虐待她,并威胁要杀死她的孩子。视频最后,一个模糊的身影闯入房间...然后画面戛然而止。
李艳华作证说,那天晚上她冒死救出了婴儿时期的我,而杨澜则被周总活活打死,伪装成自杀。为了保护我,李艳华将我托付给远亲——我的养父母,然后隐姓埋名,直到曙光找到她。
法庭宣判那天,我坐在原告席上,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平静。周总被判无期徒刑,赵副局长等人也获重刑。宣判后,周总被押走前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的怨恨让我不寒而栗,却也让我明白——我赢了。
走出法院,阳光明媚得刺眼。王明远和以明等在台阶下,旁边站着我的养父母——不,现在该叫他们爸爸妈妈了。爸爸的腿伤好多了,拄着拐杖也能走路;妈妈哭红了眼睛,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回家吧。爸爸简单地说,粗糙的大手握住我的肩膀。
家。这个字眼从未如此温暖过。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杨澜——我的生母——站在阳光里对我微笑。她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她在告诉我:活下去,幸福地活下去。
醒来时,枕边湿了一大片。窗外,新的一天刚刚开始。
21
三个月后,我正式回归S大学。由于特殊情况和王教授的力保,学校保留了我的学籍。王明远——现在是我男朋友了——每天都来外语学院接我下课,惹得室友们频频起哄。
以明转学到了G市一所不错的中学,爸妈在郊区开了家小超市,生活总算安定下来。
至于我,除了学习,还在和林小鱼一起筹建一个帮助受害女性的公益组织。名字就叫曙光。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仍会梦见魅色的霓虹灯,梦见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的女孩。但现在的我知道,黑暗之外,总有曙光。
而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