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_零号空骑士章节阅读-看书阁

第一章
平静下的暗流
车窗外的猴面包树孤零零地戳在红土地上,像个没头发的巨人忘了回家。空调嘶嘶地吹着凉气,但挡不住从车门缝隙里钻进来的热浪,带着尘土和一种说不清的、属于非洲草原的野性味道。
我把嚼了两遍的能量棒包装纸揉成一团,塞进战术背心的侧袋里。旁边的老赵正闭目养神,花白的短发下,额头的皱纹像刀刻一样深。他那把保养得油光锃亮的旧AK就靠在腿边,手指习惯性地搭在护木上,像是随时能跳起来搂火。
我说梁哥,这趟活儿是不是太轻松了点后座的小马探过头来,年轻的脸上带着点按捺不住的兴奋,或者说,是闲不住。护送几个‘挖地球’的去矿区看看我还以为有什么大场面呢。
老赵眼皮都没抬,声音有点闷：小子,轻松点不好吗天天盼着大场面,真来了第一个尿裤子的就是你。
小马脖子一梗：谁尿裤子上次在南边,要不是我……
行了行了,我打断他,指了指窗外,看风景吧。或者数数路边有多少只羚羊,赌一块钱,单数双数
小马撇撇嘴,缩了回去,但眼睛还是不安分地四处瞟。他是我们这批里最新的,话多,胆子不小,就是经验还嫩得像刚发芽的草。
我们开的是一辆改装过的丰田陆地巡洋舰,防弹板加厚了,轮胎也是特制的,颠簸在几乎算不上路的土路上,车身晃得像筛糠。前面还有一辆同款的开路,车顶架着一挺机枪,虽然用帆布盖着,但那硬邦邦的轮廓骗不了人。后面跟着的是客户的车,两辆崭新的奔驰越野,跟我们的土狗比起来,像是误入贫民窟的贵妇。
客户是国内来的地质勘探队,三个戴眼镜的男人,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短发女人。他们要去的地方,据说是新发现的稀土矿脉。这种地方,政府军的手伸不了那么长,部落武装和各路好汉倒是不少,所以才需要我们黑石国际这样的公司来提供安全咨询服务。说白了,就是武装押运。
对讲机里传来前车的声音,是队长黑熊：各单位注意,前方五公里进入‘荆棘谷’,保持警惕,注意观察两侧高地。
收到。我拿起对讲机回了一句。
老赵睁开了眼,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拉动枪栓检查了一下,又轻轻放回。小马也坐直了身体,不再嬉皮笑脸,默默检查着自己的装备。
车里的气氛稍微紧了紧。所谓的荆棘谷是一段狭长的河谷地带,植被茂密,路况复杂,是伏击的理想地点。虽然最近没什么大事发生,但在这片土地上,平静往往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间歇。
我紧了紧手套,目光扫过车窗外飞速掠过的灌木丛。阳光依旧毒辣,天空蓝得刺眼,几只秃鹫在高空盘旋,画着悠闲的圈。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干燥,炎热,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躁动。
希望今天,那些秃鹫只是在等自然死亡的什么东西,而不是等着给我们收拾残局。
第二章
伏击
陆地巡洋舰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地驶进了荆棘谷。两侧的山坡陡然升高,茂密的灌木丛几乎要吞噬掉狭窄的土路,阳光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空气似乎也凝重了几分,连蝉鸣声都听不见了。
小马的手紧紧攥着步枪的握把,关节有些发白。老赵依旧靠在椅背上,但眼睛像鹰一样扫视着右侧的山坡,那里是视线的死角。
我把车窗降下了一半,风灌进来,带着草木腐烂和泥土的气息。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响动。这种地方,安静得太过分,反而让人心里发毛。
黑熊呼叫二号车,右前方高地有异常反光,像是观察哨。完毕。
对讲机里传来队长低沉的声音。
二号车收到。
老赵拿起对讲机,简洁地回答。
几乎就在老赵话音落下的瞬间,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寂静。
RPG！
我下意识地大吼一声,同时猛地一打方向盘,车身狠狠地向左侧甩去。
轰！
巨大的爆炸声在车队后方响起,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浓烟和尘土冲天而起。我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跟在最后的那辆奔驰越野车整个尾部都被炸烂了,歪歪扭扭地停在路上,冒着黑烟。
紧接着,炒豆般的枪声从两侧山坡同时响起！子弹噼里啪啦地打在我们的车身上,像是冰雹砸在铁皮屋顶。车窗玻璃应声而碎,玻璃碴子溅得到处都是。
妈的！还真是大场面！
小马怪叫一声,手忙脚乱地举起枪,朝着车窗外胡乱扫射。
别他妈乱开枪！找掩护！还击！
老赵吼道,同时端起AK,对着右侧山坡上闪烁的火光,短促而精准地点射。
我死死踩住油门,试图冲出这片死亡地带,但前方的路被一棵突然倒下的大树挡住了——显然是对方早就准备好的。我们的头车也被密集的火力压制,车顶的机枪手似乎中弹了,帆布盖子被打得稀烂,机枪哑了火。
梁子！停车！找机会下车！
老赵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我猛踩刹车,轮胎在土路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车身剧烈地颠簸着停下。子弹像雨点一样泼洒过来,打得车门叮当作响。
客户！保护客户！
对讲机里传来黑熊焦急的吼声,夹杂着激烈的枪声。
小马！掩护右边！老赵,跟我下车,我们去后面看看！
我解开安全带,抓起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霰弹枪。这玩意儿在近距离冲突里比步枪好用。
老赵点了点头,拉开车门,一个翻滚就到了车外,利用车身作为掩护,继续向山坡上射击。
我也跟着滚了出去,灼热的空气和刺鼻的硝烟味扑面而来。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打在旁边的岩石上,溅起一串火星。我匍匐前进,快速向后面被击中的奔驰车靠近。
枪声、爆炸声、喊叫声响成一片。这绝对不是一般的部落武装或者劫匪,他们的火力配置和攻击协调性都显示出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
我们,还有那几个挖地球的,似乎一头撞进了某个不该出现的地方。而那些盘旋的秃鹫,恐怕真的要开始工作了。
第三章
坠落的闪电
我像条蜥蜴一样贴着地面蹭到奔驰车旁。车门变形了,但还能拉开一条缝。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那个短发女客户带着哭腔的呼喊。
里面的人怎么样我吼道,同时用霰弹枪对着山坡上的一个火力点喷了一发,压制住对方的射击。铁砂像泼妇骂街一样扫过去,那边顿时安静了不少。
老…老张受伤了！腿！腿好像断了！女人语无伦次地喊着,声音发抖。
找个东西按住伤口！别让她乱动！我们很快就来！老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的AK点射依旧稳定。小马那边也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听起来没刚开始那么慌乱了。
袭击者火力很猛,而且明显有备而来,RPG开路,轻重机枪交叉扫射,把我们死死钉在原地。头车的黑熊他们估计也不好受。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耗死或者被包抄。
就在这时,一种奇怪的声音穿透了枪林弹雨。不是枪声,不是爆炸声,也不是我们引擎的轰鸣。那是一种低沉而有力的撕裂声,仿佛天空本身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什么声音小马在对讲机里喊道,听起来有些茫然。
我也抬起头,眯着眼睛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阳光晃眼,但很快,一个灰黑色的影子高速掠过谷地上空。那玩意儿速度极快,外形流畅得不像地球上的东西,没有明显的机翼和机身的界限,像一块打磨光滑的飞镖。
它不是我们常见的螺旋桨飞机,也不是那些慢吞吞的运输机。这东西……透着一股子科幻电影里的味道。
是……飞机老赵也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
那灰黑色的影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似乎在侦察下方的战况。山坡上的枪声有那么一瞬间稀疏了许多,显然袭击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访客搞懵了。
然后,我看到山坡的密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拖着一道细细的烟迹,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窜了上去！
那架神秘的飞机似乎有所察觉,猛地做了一个高难度的侧倾规避动作,但好像还是晚了一步。
飞机尾部爆出一团不大不小的火光,紧接着拖出了一道越来越浓的黑烟。它的飞行姿态立刻变得不稳,像一只被猎枪打中了翅膀的鸟,开始摇摇晃晃地向着谷地远端的开阔地带坠落下去。
引擎的轰鸣声变得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连交火都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我眼睁睁看着那架代表着顶尖科技的造物,挣扎着,最终一头扎进了大约一两公里外的一片相对平坦、长满枯草的区域,激起一大片烟尘。没有想象中的巨大爆炸,更像是一次控制下的硬着陆,或者说……迫降。
我艹……小马喃喃自语,忘记了开火。
老赵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那是……美军的飞机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鸟不拉屎的肯尼亚北部,美军最先进的隐形战斗机还被人给揍下来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伏击了。我们卷进来的麻烦,比想象中大太多了。头顶盘旋的秃鹫,似乎又多了些期待的理由。
第四章
绝境汇合
短暂的死寂之后,山坡上的枪声又零星响了起来,但明显不如刚才密集。袭击者们似乎也被那坠落的铁鸟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
老赵,我们得动动！
我压低声音,挪到老赵旁边,他正警惕地盯着山坡上的动静,顺手换了个弹匣。
老赵没回头,声音沉稳：去哪儿带上客户冲出去还是等黑熊他们
我朝飞机坠落的方向努了努嘴：去那边看看。留在这里,迟早是饺子馅。那些人不像是冲我们来的,更像是冲那架飞机。
老赵皱紧眉头,看了一眼后面还在冒烟的奔驰车,又看了看头车那边,枪声依旧激烈,黑熊他们显然脱不开身。客户怎么办那个老张……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打断他,语气有些生硬,要么一起死在这儿,要么赌一把。那飞机……也许是条路。
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条路通向哪里。
老赵沉默了几秒,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远处渐渐散去的烟尘。小马！
他对着对讲机喊,还能动吗
没…没问题！赵哥！
小马的声音带着点喘息,但听起来还算镇定。
你守住车子和客户！看到我们信号或者听到三声短促枪响,立刻带人往我们这边靠拢！注意隐蔽！
老赵快速下达指令。
明白！
梁子,走！
老赵不再犹豫,猫着腰,端着枪,率先冲了出去。
我紧随其后,霰弹枪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我们没有走直线,而是利用地形和灌木丛的掩护,快速交替前进,尽量避开开阔地带。子弹时不时从身边擦过,提醒我们危险并未解除。
袭击者的注意力似乎真的被转移了,大部分火力都朝着飞机坠落的方向延伸过去,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他们用当地语言呼喊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和混乱。
跑了大概十多分钟,肺像着了火一样疼。我们终于靠近了那片开阔地。
眼前的景象让我呼吸一滞。
那架灰黑色的飞机以一个不算太糟的角度扎在地上,机头深深地犁进了松软的红土地里,机身中部到尾部相对完好,但也能看到明显的损伤和烧灼的痕迹。一侧的起落架扭曲变形,另一侧则完全折断。座舱盖紧闭着,上面有几道裂纹。
这就是F-35,闪电II,我在一些军事杂志和网上看到过。近距离看,它比图片上更具压迫感,充满了未来科技的冰冷线条,即使现在像受伤的野兽一样趴窝,也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飞机周围散落着一些碎片,空气中弥漫着航空燃油和烧焦的电子元件混合的刺鼻气味。
飞行员呢
老赵低声问,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
我绕到飞机侧面,看到座舱盖下方的位置,似乎有血迹渗出。我敲了敲座舱盖,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老赵也靠了过来,我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就在这时,座舱盖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解锁声,然后缓缓向上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满脸是血的白人飞行员艰难地抬起头,他的飞行头盔歪在一边,露出的金色短发被汗水和血水黏在一起。他的眼神涣散,呼吸急促,作战服的胸口位置被染红了一大片。
他看到我们,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挣扎着想去摸腰间的手枪套,但显然已经没什么力气。
别动！我们不是敌人！
我赶紧用英语喊道,举起双手示意没有敌意。老赵也端着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飞行员喘息着,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发出了几声模糊的呻|吟。他看起来伤得很重,随时可能失去意识。
他快不行了。
老赵低声道。
我刚想上前查看他的伤势,远处突然传来了更加密集的枪声和喊叫声！是袭击者,他们正在快速向这边包抄过来！从多个方向都能看到晃动的人影。
妈的,他们来了！
老赵骂了一句,迅速找到飞机残骸旁的一处凹陷作为掩护。
受伤的飞行员似乎也听到了动静,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我的战术背心,眼睛死死盯着我,断断续续地用英语说道：他们……冲着飞机来的……不能……不能让他们拿到……
他的手指向座舱内部,然后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我和老赵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绝望。前有追兵,后有堵截,中间夹着一个重伤的美国飞行员和一架价值连城的、趴窝的隐形战斗机。
这下好了,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头顶的秃鹫,估计已经在选角度准备下嘴了。
第五章
没有选择的选择
枪声越来越近,子弹打在F-35的机身上,发出沉闷的梆梆声,听得我心惊肉跳。这玩意儿看着科幻,但好像也不是刀枪不入,万一被打中油箱或者什么关键部位,我们俩就得跟这堆废铁一起变成烤串。
梁子！左边！十点钟方向,三个！老赵的声音压得很低,他的AK短点射精准地压制住了几个试图从灌木丛中冲出来的人影。
我也赶紧调转枪口,用霰弹枪朝着大概方向轰了两下。这种时候,精度不重要,气势得到位,希望能暂时吓住他们。
我瞥了一眼歪在座舱里的飞行员,他胸口的血还在不断渗出,脸色惨白得像纸。刚才他指向座舱内部的手还无力地垂在那里。
他说不能让那些人拿到飞机……我喘着粗气对老赵说。
废话！这玩意儿掉在这儿,跟一块肥肉掉进狼窝里有什么区别！老赵一边射击一边吼道,问题是我们现在怎么办带着这个半死不活的美国佬杀出去
杀出去谈何容易。外面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人,而且看装备,绝对不是拿着烧火棍的乌合之众。我们两个人,加上一个重伤员,弹药也撑不了多久。
我又看了一眼那架飞机。飞行员最后的话在我脑子里打转。不能让他们拿到……他的手指……是指向那些花里胡哨的屏幕和按钮吗
老赵,掩护我一下！
我咬了咬牙,猛地蹿到座舱旁边。
你要干嘛
看看能不能把这玩意儿彻底弄坏！或者……至少把里面的东西毁掉！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想法,也许是被逼急了。飞行员的意思可能是让我启动自毁程序或者破坏关键系统
我探头看向座舱内部。密密麻麻的按钮、开关,还有几块巨大的触摸显示屏,上面闪烁着各种看不懂的符号和警告信息,红的黄的绿的,像个设计过度的游戏机。驾驶杆造型奇特,油门杆在左手边……这些我只在网上或者模拟器视频里见过大概的布局。
真要动手破坏,我都不知道该砸哪里。万一砸错了地方,直接引爆了什么东西,那乐子就大了。
飞行员的手指,似乎是朝着中间那块最大的显示屏偏下的区域。那里有一排看起来比较醒目的按钮。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小马惊慌失措的声音：赵哥！梁哥！他们……他们冲过来了！顶不住了！客户…客户中枪了！
紧接着是一阵激烈的枪声和一声惨叫,然后对讲机就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小马他们那边完了。
老赵的脸色也变得铁青,射击的频率更快了,但独木难支。袭击者的包围圈在不断缩小,已经能清晰地看到他们影影绰绰的身影在几十米外晃动。
梁子！没时间了！想办法！任何办法！
老赵吼道,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带起一溜火星。
看着座舱里那些冰冷的按钮和屏幕,看着外面越来越近的敌人,再想想生死不明的小马和客户……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突然蹿了上来。
破坏也许。
但如果……如果能让这铁疙瘩动起来呢哪怕只是启动引擎,发出点噪音,或者……往前挪一点点
我不是飞行员,连拖拉机都没开过几次。但当年在技校鼓捣那些工程机械,还有后来无聊时玩的那些硬核飞行模拟器……那些零碎的、现在看来毫无用处的知识碎片突然在脑海里翻腾起来。
老赵！帮我争取三十秒！不,十秒！
我猛地钻进座舱,几乎是扑到了那个昏迷的飞行员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汗味差点把我熏晕过去。
你要干什么疯了！
老赵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试试看能不能……给它点火！
我胡乱地把飞行员往旁边挪了挪,让自己能勉强挤进驾驶座。空间狭小得令人窒息,各种设备硌得我生疼。我的目光死死盯住飞行员刚才指向的那片区域,还有记忆中F-35启动流程视频里的几个关键步骤。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要么坐以待毙,要么……就当这是我这辈子玩过的最贵、也最要命的一款模拟器吧。
第六章
冰冷的驾驶舱
座舱里像个高科技棺材,又窄又闷。除了血腥味和外面飘进来的硝烟味,还有一股子电子设备特有的、有点像臭氧的味道。我几乎是把那个叫米勒的飞行员当成了靠垫,才勉强把自己塞进弹射座椅里。座椅硬邦邦的,各种带子和扣具把我缠得像个待宰的粽子。
眼前就是那块巨大的触摸屏,跟电影院屏幕似的,上面跳动着各种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符号和英文缩写,花花绿绿,大部分还带着刺眼的红色或黄色警告标识。什么HYD
PRESS
LOW,ENG
OIL
HOT,FUEL
UNBALANCED……反正没一个好词儿。旁边还有几个小点的屏幕,同样显示着复杂的数据流和地图一样的东西。
按钮和开关遍布四周,头顶、侧面、操纵杆上……密密麻麻,感觉比我老家县城里所有的红绿灯按钮加起来都多。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外面老赵的枪声越来越急促,偶尔还夹杂着几句压着火气的骂娘声。子弹敲打座舱盖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发出令人牙酸的咄咄声。
冷静,史铭梁,冷静……我对自己说,虽然心脏跳得像揣了只兔子。你以前拆装过的那些工程车,比这玩意儿零件少不到哪去……大概吧。
我努力回忆着以前在网上看过的那些F-35座舱视频,还有玩飞行模拟器时那些半懂不懂的教程。启动顺序是什么来着电源APU（辅助动力单元）然后是主引擎
妈的,那些模拟器也就是图一乐,谁能想到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还是在这种鬼地方,这种要命的关头！
我的目光落在飞行员之前指过的那个区域,中控台下方有一排物理按钮。其中一个上面画着一个类似电池的符号,旁边还有一个标着APU的开关。
电源……电池优先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指,按下了那个标着电池符号的按钮。
咔哒一声轻响,座舱里的几个屏幕似乎更亮了一些,响起一阵微弱的电流嗡嗡声。几个原本暗淡的指示灯也亮了起来,大部分还是红色或黄色。
有反应！
虽然不知道这反应是好是坏,但至少不是一堆彻底的死铁。
接下来是APU我找到那个标着APU的拨动开关,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它拨到了ON的位置。
飞机尾部传来一阵轻微的、像是涡轮启动的啸叫声,持续了几秒钟,然后……又没动静了。屏幕上跳出一个新的红色警告：APU
FAIL。
得,辅助动力单元也挂了。看来迫降的时候摔得不轻。
没有APU,主引擎能启动吗我甚至都不知道主引擎启动按钮在哪儿！是屏幕上的虚拟按钮,还是哪个隐藏的物理开关
我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密密麻麻的按钮和屏幕菜单里扫视着,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滴进了眼睛里,涩得发疼。老赵在外面的吼声越来越近,显然他快顶不住了。
梁子！快点！他们摸上来了！
我绝望地看了一眼身边昏迷不醒的飞行员,又看了看外面不断闪烁的枪口火光。
赌一把！
我把心一横,目光锁定在右手边那个造型独特的、布满了按钮的操纵杆（我知道这叫侧杆,模拟器里用过）,还有左手边的油门杆。也许……也许不需要完全启动只要能让它……
我握住了冰冷的侧杆,又把手放在了油门杆上。那感觉,既陌生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仿佛握住了自己渺茫的生机,也握住了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第七章
引擎的咆哮
梁子！！
老赵的吼声带着一丝绝望,几乎就在我耳边响起。紧接着是一连串密集的AK扫射声,还有金属被撕裂的尖锐噪音。
我猛地一缩脖子,知道老赵那边肯定是敌人已经冲到脸上了。
操纵杆冰冷坚硬,上面布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按钮和苦力帽（一种小型摇杆）。左手的油门杆也差不多,感觉随便碰到哪里都可能发射导弹——如果这玩意儿还有导弹的话。
启动引擎！启动引擎！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那些模拟器教程里的画面像跑马灯一样闪过,但都是模糊不清的碎片。APU坏了,电池供电看起来也不稳定,屏幕上的警告信息像刷屏一样跳个不停。
有没有一个……总开关或者像开汽车一样,插钥匙拧一下的地方显然没有。这地方连个放杯架的都没有,更别说钥匙孔了。
我的目光再次落到油门杆上。很多飞机的引擎启动似乎都和油门位置有关联或者油门杆上有什么特殊的按钮
我尝试着轻轻推动油门杆,它纹丝不动,似乎被锁定了。杆身上确实有几个按钮,我试探性地按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大、最显眼的。
什么也没发生。只有屏幕上又跳出一个新的黄色警告：THROTTLE
LOCK。油门锁
外面传来一声闷响和老赵的痛哼！
妈的！
我急了,几乎是胡乱地在油门杆和侧杆的按钮上拍打着,像是在玩一个极其昂贵的打地鼠游戏。
ENGINE
STARTIGNITION这些词在哪里
绝望中,我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油门杆侧下方一个不太起眼、略微凹陷下去的拨片开关,似乎还连着一个小的安全盖板。我下意识地用指甲抠开了那个透明的盖板,然后狠狠地把那个拨片往上一抬！
呜——嗡——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低沉而狂暴的轰鸣声瞬间从飞机后方传来,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突然唤醒！整个座舱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发生了地震。我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跟着共振,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屏幕上的警告信息瞬间刷屏般地变化,各种指示灯疯狂闪烁,蜂鸣器发出尖锐刺耳的告警声,吵得我头皮发麻。一股热浪似乎从某个地方涌了进来。
引擎……启动了！
这突如其来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显然也吓到了外面的人。枪声出现了那么一刹那的停顿。
我甚至能透过布满裂纹的座舱盖,看到老赵那张沾满硝烟和尘土的脸,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座舱里的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表情。
干得……漂亮
他似乎想喊什么,但声音完全被引擎的巨大轰鸣盖了过去。
几个冲到近处的袭击者也被这动静吓得连连后退,惊恐地看着这架正在疯狂咆哮、喷吐着热浪的钢铁怪物。
我成功了我居然真的把这该死的、价值上亿美元的玩意儿给点着了
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但下一秒,巨大的恐惧感就淹没了我。
引擎是着了,可接下来呢我该干什么这玩意儿现在就像一头脱缰的、还带着伤的野牛,而我手里只有一根不知道怎么用的缰绳。
更要命的是,那些被暂时吓退的袭击者,回过神之后,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扛着RPG对着我来一发
第八章
挣扎升空
引擎的咆哮声还在持续,像是有几百个鼓风机对着我的耳朵猛吹。座舱里的震动稍微平稳了一些,但依然像坐在一个没拧紧螺丝的拖拉机上。屏幕上的警告灯还在开派对,红黄绿交替闪烁,伴随着各种频率的滴滴和嘟嘟声。
外面的枪声再次密集起来,而且更加疯狂。子弹打在座舱盖和机身上,发出更响亮的、令人心悸的撞击声。几个胆子大的袭击者已经重新逼近,朝着飞机胡乱开火。
老赵的身影在座舱盖的裂纹中一闪而过,他还在利用飞机残骸做掩护,奋力还击,但他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似乎也挂了彩。他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复杂,然后用尽力气做了一个快走的手势。
快走说得轻巧！我现在连怎么让这铁疙瘩挪窝都不知道！
油门锁……对了,刚才屏幕上跳出过THROTTLE
LOCK。解除这个锁的按钮在哪儿
我的目光再次扫过油门杆,手指在那些按钮上快速摸索着。其中一个按钮旁边似乎有个小小的解锁图标,很不起眼。我试着按了一下。
咔哒。一声轻响,几乎被引擎声完全淹没。屏幕上那个THROTTLE
LOCK的警告消失了！
有戏！
现在是油门……我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左手缓缓向前推动油门杆。
轰——！！
引擎的咆哮声陡然提高了几个声调,变成了更加尖锐、更加狂暴的怒吼！整个飞机猛地向前一窜,巨大的推背感瞬间把我死死按在座椅上,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推力……比我坐过的任何过山车都他妈刺激！
但飞机并没有直接往前冲,而是因为那该死的、坏掉的起落架,整个机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左侧偏斜,像个喝醉了的螃蟹,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轨迹。
刹车！刹车在哪儿我慌乱地叫道,虽然知道没人能听见。脚下好像有踏板……是那个吗我胡乱地踩了下去。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飞机稍微顿了一下,但偏斜的趋势并没有完全止住。方向！得控制方向！
我的右手死死攥着侧杆,凭着模拟器里那点可怜的经验,试着向右拉动操纵杆,同时配合脚下的踏板（我猜那是控制方向舵的）。
飞机像一头笨拙的犀牛,在地面上跌跌撞撞地转向,犁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子弹还在不断地从外面射进来,其中一颗甚至打碎了我侧上方的一块仪表盘,碎片溅了我一脸。
起来！给老子起来！我对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屏幕嘶吼着,同时把油门杆进一步向前推到底！
引擎发出了濒临极限的咆哮,整个飞机都在呻吟。速度在一点点增加,但摇晃也更加剧烈。我感觉自己随时可能翻车,或者一头撞上什么东西。
透过越来越模糊的座舱盖,我看到飞机正朝着一片相对开阔、但布满低矮灌木丛的区域冲去。老赵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他最后所在的位置只有一片激烈的交火和扬起的尘土。
我的心沉了一下,但已经没时间多想。
就在我感觉飞机快要散架的时候,机头猛地向上一抬！
地面在迅速远离！
巨大的震动传来,飞机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踹了一脚,然后,那令人心悸的、在地面颠簸的感觉……消失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地面正在下方快速后退。那些追击的袭击者变成了火柴盒大小的点,还在徒劳地朝天上开枪。
我……飞起来了
我居然真的驾驶着这架伤痕累累的F-35,从一片枪林弹雨中,像一只被打瘸了腿的鸭子一样,摇摇晃晃地……飞起来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后怕感同时涌上心头,我忍不住想放声大笑,或者大哭一场。但座舱里剧烈的震动和刺耳的警报声提醒我,现在还远没到庆祝的时候。
这架飞机能不能撑住我又能把它开到哪里去一切都是未知数。
第九章
呼叫幽灵
飞机像个喝醉的铁王八,在空中摇摇摆摆,发出各种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和嗡嗡声。我死死攥着操纵杆,感觉手臂都快抽筋了。稍微松一点劲,这该死的飞机就想往左边栽下去,显然是起飞前或者迫降时伤到了控制舵面或者液压系统。
屏幕上的警告灯依旧闪得像迪斯科舞厅,红的黄的交织在一起,刺耳的警报声也没停过。我努力想看清那些不断跳动的数字和符号,比如高度、速度、姿态……但大部分都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只觉得眼花缭乱。唯一能看懂的,似乎是那个不断下降的、旁边标着FUEL的数字,看得我心惊肉跳。
飞起来是飞起来了,但更像是一次不受控制的抛物运动。天知道这堆废铁还能在天上撑多久。
我需要帮助。立刻,马上。
但找谁打给公司我们那破烂卫星电话在这鬼地方有没有信号都难说,就算打通了,他们能派架飞机来接我别逗了。找肯尼亚政府军他们不把我当成入侵者打下来就算烧高香了。
唯一的指望,似乎就是这架飞机真正的主人——美国人。虽然他们八成会把我当成偷飞机的贼,或者更糟。
通讯……通讯系统在哪儿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在座舱里快速扫视。那个昏迷的飞行员戴着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头盔,上面连着线。拔下来自己戴上我看了看他脑袋上干涸和新鲜的血迹,还有自己这一头一脸的灰,放弃了这个想法。万一上面有什么脑浆或者别的玩意儿……太恶心了。
操纵杆和油门杆上都有按钮,其中一个拇指位置的按钮旁边似乎画着一个类似无线电波的标记。这个是管发射的
那接收和调频呢我看向那块最大的触摸屏,上面密密麻麻的虚拟按钮和菜单看得我头大。试着点开一个标着COMM的图标
手指在颠簸中戳了好几次才点中。屏幕上弹出一个新的界面,全是英文缩写和数字,什么UHF、VHF、频道1、频道2……还有一长串频率数字。
哪个是紧急频道或者他们海军常用的频道天知道！
我看到一个似乎是预设好的频道,旁边标着GUARD——守护频道紧急频道听起来像那么回事。我用颤抖的手指点了一下。
然后,我按下了油门杆上那个疑似发射键的按钮,对着不知道在哪里的麦克风（也许就在面罩里或者座舱某个角落）吼道：Mayday!
Mayday!
有人能听到吗喂！
我的声音在嘈杂的引擎声和警报声中显得有点微不足道,连我自己都听不太清。
几秒钟的死寂。只有飞机自身的噪音。
我又试了一次,提高了音量：Mayday!
这里是……呃……一架坠毁后又飞起来的飞机！飞行员重伤！我需要帮助！重复,我需要帮助！
又是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难道通讯系统也坏了或者我按错了按钮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清晰但带着强烈电磁干扰的沙沙声,紧接着,一个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略微有点失真的女性声音响了起来,说的是纯正的美式英语：
Unidentified
aircraft
transmitting
on
Guard
frequency,
this
is
Navy
ATC.
State
your
callsign,
position,
and
nature
of
emergency
immediately.
Over.
（在守护频率发射信号的不明飞机,这里是海军空管。立刻报上你的呼号、位置和紧急情况性质。完毕。）
海军空管！联系上了！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按下发射键：呼号我没有呼号！我是……我是史铭梁！一个中国人！我在肯尼亚北部,刚从地面起飞！飞机被击中,迫降了,飞行员不行了！我……我把它开起来了！重复,我把飞机开起来了！
无线电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久到我以为信号又断了。然后,那个女声再次响起,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极度的警惕：
Repeat
Did
you
say...
Chinese
You
are
airborne
in...
confirm
aircraft
type
Over.
（重复你说……中国人你在空中……确认飞机型号完毕。）
飞机型号就是……就是那个新的！隐形的！F-35！刚才被打下来了！现在天上到处是问题！
我急促地解释着,试图稳住不断倾斜的机身。
这次,那边的沉默更久了。我甚至能听到背景里传来一些模糊的、急促交谈的声音。
终于,那个女声再次响起,但语气已经完全变了,冰冷而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Unidentified
aircraft,
you
are
operating
a
restricted
United
States
Navy
asset
without
authorization.
You
are
ordered
to
state
your
exact
intentions
immediately.
Failure
to
comply
will
result
in
hostile
action.
I
repeat,
failure
to
comply
will
result
in
hostile
action.
Over.
（不明飞机,你正在未经授权操作美国海军的管制资产。命令你立刻说明你的确切意图。不遵从指令将被视为敌对行为。重复,不遵从指令将被视为敌对行为。完毕。）
敌对行为
我感觉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脑门。
好家伙,刚出狼窝,又掉进了虎口。这帮美国佬,第一反应居然是要把我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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