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转身走进里屋,和女儿王玉雯仔仔细细地商量了一番,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后,才又走出来。他点起灯烛,回到桌旁,陪着众人继续喝酒。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喝得那叫一个畅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初更天。这时,衙内舌头都有点大了,醉醺醺地说:哎呀,小婿我可喝高了,也懒得去备马折腾了,今晚就在王老爹这儿歇下吧。王老五连忙点头应承下来。
几个人又接着边说边喝,转眼间就到了二更天。王老五一拍大腿,说道:嘿!我藏了一瓶好酒,本来是打算开荤的时候享用的,今天高兴,就请三位尝尝鲜!说完,他转身又进了里屋,不一会儿就把那瓶酒取了出来。他把酒烫得温热,又换上大杯子,在每个人面前都满满地斟上,热情地说道:来来来,各位尝尝这酒!三个人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好酒啊!这酒劲儿可真足,再多喝几杯,怕是要醉倒咯!王老五笑着说:这二位兄弟一路跟着衙内,也辛苦了,也都来喝一杯吧。说着,让人递过去两杯酒。衙内连忙摆手连称不敢当,那两个随从也赶忙道谢,接过酒一饮而尽。王老五再次回到座位上坐下。
没过多久,王老五突然拍着手,大声喊道:倒也,倒也!只见那五个人,嘴角开始流口水,身体摇摇晃晃,不一会儿就东倒西歪地躺了下去。王老五看着他们,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今个儿你们可算是着了我的道儿啦!他正准备去叫女儿过来看这滑稽的一幕,就听到哗啦一声,王玉雯猛地拉开箭园门,手里紧紧握着那口宝剑,气势汹汹地朝着亭子冲了过来,直奔高衙内而去,看样子是要杀了他。
王老五和她迎面撞上,赶忙伸手一把拉住王玉雯,着急地说:闺女,先别急着动手,听爹说。王玉雯气鼓鼓地说:还有什么可说的王老五语重心长地说:这小子虽然确实可恶,死有余辜,但是你想想,他爹高俅平日里对我还算不错。而且他虽然一直打你的主意,但也没使出什么特别阴损的招数来害咱们。要是就这么把他杀了,这冤仇可就结大了,高俅肯定会发疯似的追捕咱们。咱们啊,能平安脱身才是最重要的!
王玉雯听了,气得直跺脚,大声嚷嚷道:爹,您怎么这么不公道啊!我哪件事没听您的莫名其妙地,就叫我跟他做了一场有名无实的夫妻。他还真把自己当您的好女婿啦难道他就能这么肆无忌惮地调戏我,我就得憋着这口气,把人给气死啊!
王老五赶忙笑着安抚她:闺女,你别急嘛。你不明白,这小子干的坏事多了去了,可不止这一桩。等他恶事做尽,自然会有报应,到时候惩治他的手段,可比咱们现在杀了他惨得多,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你就这么一刀结果了他,那可太便宜他了。还记得那天你在玉仙观前想拿他个表记吗今天正好可以动手,但是千万别伤他性命。
王玉雯想了想,说:这么说,还能稍微出点气。于是,她取下灯台,举在手里照亮,手起刀落,飕飕两下,就把高衙内的两只耳朵割了下来,鲜血顿时流了出来。她看了看高衙内,又恶狠狠地说:哼,你这鼻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着,又把他的鼻子也割了下来。王玉雯转头看向孙高和薛宝,骂道:你们这俩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说完,又把孙高和薛宝的耳朵也割了下来。她还不解气,又要去割那两个亲随的耳朵,王老五赶忙大声喝止:跟他们俩有什么关系!快去拿些金创药来,给他们止止血,别流太多血,真把人给弄死了。
王玉雯这才罢手,擦了擦手上的血,把宝剑插回剑鞘,拿起灯台,转身去取了些刀创药来,给他们敷上。王老五说:我这蒙汗药都放了好些年了,怕是药力不够,他们一会儿醒得快,干脆我再去找些麻绳来,把这几个家伙都捆起来。
父女俩拿着灯,照着亮,一起动手。他们先把衙内、孙高、薛宝的上衣都扒了下来,然后把他们连同那两个亲随,都像捆粽子一样,四马攒蹄地紧紧绑住。王老五又找了五个麻核桃,塞进每个人的嘴里,再用绳子从脑后紧紧箍住,防止他们把麻核桃吐出来。接着,王老五拿起之前的那封信,绑在衙内身上,把衙内送的那些物件,也都放在他身边。这一番折腾下来,那五个人就像几具任人摆弄的死尸一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就在王老五和王玉雯正忙着摆弄那几个被迷倒捆住的人时,听到更楼上敲响了三更的鼓声。王玉雯紧张地对王老五说:爸,你听,前面好像有人在敲门。王老五仔细一听,说道:还真有声音。你先别出去,我去看看。说着,王老五拿起一盏灯,小心翼翼地朝着前面大门走去。
他来到门内,透过门缝往外瞧,只见外面灯火通明,有人一边用力拍门一边大声喊道:提辖,快开门啊!王老五问道:谁啊外面的人回答:是太尉府派来接衙内的。王老五没办法,只好打开门。只见一个人提着灯笼走进来,原来是太尉府里的张虞候。张虞候一见到王老五,赶忙作了个揖,说道:提辖,小的奉太尉的命令,到处找衙内。四处都找遍了,多亏李师师那边指点,说衙内在您府上。到了巷口又问了打更的,得知他还没离开。现在有要紧事,必须得把衙内接回去。
王老五无奈地说:衙内是在我这儿,可他喝得酩酊大醉,已经睡着了,这咋叫他起来呢张虞候着急地说:醉了也没办法,必须得叫醒他。他的二娘子正在生孩子,情况危急,所以非得把衙内接回去不可。请问衙内现在睡在哪儿小的自己去叫他。王老五忙说:你先坐会儿,我进去看看情况。说完,王老五匆忙提着灯往回走。
此时,王玉雯刚把那几个人都料理妥当,正提着灯准备出来,正好碰到王老五。王老五把外面的情况跟她说了,又焦急地叮嘱:这事儿要是被识破了,咱俩的命可就没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先躲在门后等着。要是能把他打发走那最好,要是打发不走,就把他引诱进来,干脆一块儿收拾了再说。王玉雯听了,立刻放下手中的灯,唰地抽出那把还带着血迹的宝剑,藏在黑暗中,随时准备动手杀人。
王老五深吸一口气,提着灯又回到前面,对张虞候说道:衙内实在是太累了,怎么都不肯回去,只吩咐说,去请天汉州桥的钱太医来看看就行,还说明天一大早他就回去。张虞候说:那就让他的一个亲随出来一下。王老五回应道:就一个亲随在里面,现在忙得不可开交,根本走不开。你要是不信,就跟我进去,自己跟衙内说。张虞候赶忙说:提辖您的话,我哪敢不信呀,可这是上面的命令。现在我也只能照您说的,回去向太尉回话了。王老五一边提着灯照着路,一边送张虞候出门,说道:明天早点来接衙内,我也会劝他早点回去的。把张虞候送出门后,王老五赶紧关上门回到屋里。
王玉雯已经提着灯出来了,着急地说:爸,他虽然走了,但还是得防备他再来,咱们干脆守着吧。王老五点头道:没错。你去把屋里屋外多点亮几盏灯,省得一会儿还要不停地提着灯进进出出。王玉雯和王老五坐在灯光下,紧张地守了两个时辰。只听更鼓敲了四下又过了半刻,还是没什么动静。王老五说:这么久都没动静,估计他们不会再来了。眼看五更天快到了,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吧。王玉雯听了,起身去拿那两个包袱,放在跟前,又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
两人拿着包袱来到箭亭子,只见那五个人都渐渐醒了过来,却因为嘴里塞着东西喊不出声,手脚又被绑得死死的,只能拼命挣扎。王玉雯举着灯凑近一看,高衙内正瞪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一想到高衙内平日里那些可恶的行径,王玉雯顿时火冒三丈。她转身从弓箱里拿出两根旧弓弦,折叠在一起握在手里,朝着高衙内的背上和腿上用力抽打,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个混蛋,今天终于落到我手里了!你之前那些轻薄的话,还敢不敢说了这一顿打,把高衙内打得身上青一道紫一道,鲜血透过裤子渗了出来。高衙内难受得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喉咙里只能发出阿阿阿的声音,身体不停地扭动,却根本反抗不了。他这辈子估计都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
王玉雯打了好一会儿,王老五笑着劝道:闺女啊,他也算是吃够苦头了,饶了他吧!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呢。王玉雯这才扔掉弓弦,又骂了几句解气。王老五接着说:闺女,你快去收拾一下,咱们好赶路。王老五转头看向高衙内,笑着说:衙内啊,你可得感谢我,不然这会儿你恐怕早就去鬼门关报道了,哪还能在这儿呢。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事儿又不是我主动找你的。经过这次教训,你和你爹以后少干点坏事,不然哪天遇到硬茬子,小命可就没了。现在我可不能放了你,明天自然会有人来救你。
王玉雯收拾妥当后,对王老五说:爸,咱们去备马吧。王老五笑着点头,也去整理好自己的行装。两人一起把新买的两副鞍辔搬到马背上,仔细扣好,然后把马从马槽牵出来,拴在亭子的柱子上。王玉雯把弓箭系好,挂上那把青錞剑,又从枪架上拿起那枝梨花枪。王老五提起两个包袱,对王玉雯说:你拿着弓箭,这个小包袱给你,大的我来拴。王玉雯接过小包袱,系在腰间。王老五拴好大包袱,又从刀枪架上拔出一把朴刀,那把早就选好的腰刀,也已经跨在了腰上。
王玉雯正要去解开马缰绳,王老五赶忙说:等等,你去拿一碗干净的水来。王玉雯疑惑地问:要水干什么呀王老五说:你别管,去拿就是了。王玉雯只好舀了一碗水递给父亲。王老五接过水,嘴里念了几句咒语,然后含了一口水,朝着天空喷了出去。王玉雯好奇地问:爸,这是什么意思啊王老五解释道:这是都箓大法里的喷云逼雾口诀,一会儿就会起大雾,咱们趁着大雾走,不容易被发现。刚说完,放下碗,就听到更鼓敲了五更三点。只见天上的晓星高高挂着,四周鸡叫声此起彼伏,远处景阳钟也敲响了,微弱的亮光透过椽子和窗格照了进来。王老五催促道:真的不早了,咱们赶紧走吧,城门马上就要开了。
父女俩牵着马往外走。王玉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箭园、亭子、厅房,又环视了一圈屋子,心中一阵难过,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王老五安慰道:闺女,别伤心。要是老天保佑,等太平了,我一定想法子把这房子再弄回来给你。王玉雯哽咽着说:早知道会背井离乡,当初真不该去烧香啊。王老五说:别再后悔了,赶紧走吧。王玉雯擦了擦眼泪,跟着父亲走出箭园,穿过游廊。这时,天空已经开始蒙蒙地起雾了,四周的灯烛在雾气中闪烁着。
他们没走几步,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像擂鼓一样急促的敲门声,父女俩都吓了一跳。这一阵敲门声,似乎预示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故事即将展开:曲折的游廊,即将见证英雄的手段;清幽的轩子,却可能成为闹剧的收场。正所谓:冲开如铁网般的困境,却又好似遇上钩人的金钩;原本明亮如银台的处境,瞬间好似要飞溅血雨。
话说王老五和王玉雯正准备趁机溜走,冷不丁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那声响简直像着了火一样紧急。父女俩顿时大惊失色,王玉雯着急地说:爸,这可怎么办要不咱们杀出去吧!王老五赶忙安抚道:闺女,别慌。先别急,我去看看情况。要是真走不掉,那可能也是命运安排,就算死,咱父女俩也在一起。你先把马好好拴着,把弓箭和包袱都卸下来,就拿着那把剑,在这儿见机行事,千万别轻举妄动。
王老五横下心来,当机立断,解下腰刀和包袱,把朴刀靠在一边,抽出腰刀插在腰间,披上一件道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边。只听见好几个人的声音,像连珠箭似的喊着开门,砰砰砰地敲个不停。王老五透过门缝往外一看,好家伙,外面站着好多人,手里都提着灯笼。王老五大声喝道:搞什么名堂,乱敲门!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回应:高太尉亲自派我们来接衙内回去!王老五一边开门,一边没好气地说道:我留女婿在家过夜,又没犯什么罪。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身影闯了进来,正是魏景和王耀。他俩大摇大摆走到厅上,气势汹汹地说:陈提辖,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把衙内留在这儿,不放他回去,让别人跟着着急!他娘子生孩子,情况危急得很,你却一直扣着他不放。现在太尉大发雷霆,又派我们来催。就算衙内真的走不动,我们也备了一乘轿子,必须马上把他接回去。王老五连忙解释道:二位也太不通情达理了,他可是我的亲女婿,在我家喝醉了,不愿意回去,我总不能硬把他赶出门吧他这会儿刚醒,我正劝他回家呢。你们来得正好,跟我一起进去劝劝,不然他还不听呢。
这两人提着灯笼,跟着王老五往里走。刚转过游廊,在灯光的映照下,只见王玉雯躲在一旁,倒提着剑,正严阵以待。王老五突然大声喊道:闺女,动手!这一声喊还没落,王玉雯手中剑光一闪,只听咔嚓一声,一颗人头就骨碌碌地滚到了扶栏外的草丛里,尸身扑通一声倒在一边。王耀见状,吓得脸色惨白,惊恐地叫了一声:哎呀!转身就想往外跑。王老五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用力往屋里一推。王玉雯顺势迎面就是一剑,这一剑势大力沉,连臂带肩一起劈下,顿时心肺都流了出来。这剑可真是锋利无比,不管是衣服还是筋骨,一下子就被削断了。可怜这两个家伙,平日里仗着高俅的势力,无恶不作,今天却像做了一场南柯梦,就此丢了性命。
王老五赶紧说道:先别急,先拿灯来照照我身上有没有溅到血迹。王玉雯看了看说:没有。可王玉雯自己却被溅了一脸鲜血。王老五又说:等等,外面好像还有人。说着,他提着灯又走到大门外。只见两个轿夫正站在轿子旁边,抬头看着天说:这天开始起雾了。王老五朝他们招招手说:衙内走不动了,你们把轿子抬进来。两个轿夫抬起轿子,一路抬到厅上放下。王老五接着说:你们派一个人进来背衙内。其中一个轿夫嘟囔着:喝得可真醉啊!然后就跟着王老五走进来。转过后面的轩房,王老五猛地甩掉道袍,扔掉灯台,左手一下子揪住这个轿夫,右手迅速抽出腰刀,在他喉咙上一抹,这家伙瞬间就没了气息。王老五一把甩开尸首,转身大步流星地赶到厅上。另一个轿夫还在那儿东张西望,王老五趁其不备,从他耳根处狠狠一刀剁下去,又补了两刀,眼见着这人也活不成了,王老五这才赶忙回到屋里。
王玉雯赶紧擦掉脸上的血,又一脚把地上的两盏灯笼踩灭,还在那儿警惕地四处张望。王老五着急地大声喊道:闺女,事儿办完了,咱们赶紧走啊!王玉雯赶忙把剑插回剑鞘,系好弓箭,拴紧包袱,拿起长枪,又帮父亲拿上朴刀,牵着两匹马,就往外冲。王老五把刀插进刀鞘,跨好,拿起包袱,一边走一边系。此时,殿帅府前响亮的明炮声传来,更楼上也停止了擂鼓,天已经大亮了。
他们走出大门,只见漫天大雾弥漫。王玉雯先上了那匹川马,说道:爸,您先走,我不认路。王老五说:别急,我还有件事没处理完。他把枣骝马交给王玉雯,转身又跑回院子里,把大门关上。王玉雯心里又惊又疑。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王老五从那边墙头上跳了下来,翻身上马,接过朴刀,喊道:闺女,快跟我走!两匹马出了巷口,只见白茫茫的浓雾像厚重的盖子一样压下来,几步之外就看不见人影了。他们走上大街,已经能看到有人在走动。父女二人借着浓雾的掩护,一路疾驰。来到朝阳门时,城门早就大开了。父女俩从大雾的阴影中冲了出去,奔上大路,马不停蹄地往东跑了五六里,终于跑出了浓雾的范围,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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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五来到一座高桥上,拉住马缰绳喊道:闺女,你回头看看!王玉雯勒住马,回头望去,只见那团大雾密密麻麻,像一层又一层的幕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东京城,就好像蒸笼里的热气一样,不断地往上翻滚着涌向天空。而他们自己站在雾外,和大雾相隔不过一箭之地。刚刚升起的太阳,把这一切映照得格外清晰。王玉雯惊喜地说:哇,爸,您这道法可真厉害啊!王老五说:这不算啥。我从师父张真人那儿学到了都箓大法,这法可有不少奇妙的作用,刚才用的就是里面制造大雾的法术。我这法术能在三十里方圆内制造大雾,这次我只造了十二里范围的。你先等会儿,我处理一下这雾,咱们再走。
王老五把朴刀递给女儿,双手做出一个驱神的印诀,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大喝一声:疾!双手用力一放,只见一道白光射进雾里,那雾就开始纷纷消散。王老五看到王玉雯脸上还有不少血污没擦干净,便下了马,说:我来帮你擦干净,免得被人看出来。他走到桥下,把战裙的一角浸湿,仔细地帮王玉雯把脸上、眼窝下、眉毛里、鬓角边、嘴角的血污都擦拭干净。衣领上还有几点血迹擦不掉,也只好随它去了。王老五一边擦一边叮嘱:以后凡是迎面去杀人,一定要防备对方的血溅出来。幸好这次不是激烈厮杀,不然血要是迷了眼睛,手脚可就施展不开了。王玉雯笑着说:爸,我以前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儿,没想到这么痛快。王老五瞪了她一眼,说:嘿,有什么好高兴的!
王玉雯再看那雾,已经消散了一大半,几处高大的楼阁露出了顶端,就好像浸泡在茫茫大海之中一样。王老五接过朴刀,上马说道:别发呆看了,赶紧走!万一有人追上来就麻烦了。
父女二人下了桥,迎着阳光,沿着大路一直往东赶路。王玉雯问:爸,咱们今晚在哪儿投宿啊王老五说:闺女,你可别怕辛苦,今晚投宿的事儿先别考虑。高俅有个门客叫孙静,昨晚听说他已经回来了。这家伙可狡猾了,再加上你割了他兄弟的耳朵,他肯定料到我会投奔梁山,而咱们去梁山刚好也是走这条路。要是他挑选精悍的人马,顺着这条路全力追赶,咱们可就危险了。现在要是走正道去沂州府,得经过宁陵,渡过黄河,到山东曹县,才能和去梁山的路分开。我打算绕个大圈子,从宁陵就岔路走,经过虞城,跨过砀山,从江南边界过微山湖,再出山东峰县,这样就能让他们摸不着头脑。这里到虞城不过五百多里路,平常走得花三四天,现在也顾不上马匹累不累了,咱们连夜赶路。前面不远处有个张家店,那地方挺热闹的,到那儿买两盏油纸灯笼,多准备些蜡烛,明天中午就能到。你能受得了吗王玉雯豪爽地说:不就是再在马上熬一夜嘛,这有啥!就当是出兵打仗赶路了,这点路算得了什么。王老五又嘱咐道:路上要是有人盘问,就说咱们是去山东曹县,有紧急的兵差任务。对人要自称‘小可’,可别再像以前一样自称‘奴家’了。王玉雯笑着说:这我还能不知道!这情形,真好比是鳌鱼挣脱了金钩的束缚,摆着尾巴,摇着头,再也不回来了。话说王老五和王玉雯一路朝着虞城飞奔而去。
另一边,高俅凌晨五更就去上朝了,走之前特意吩咐魏景和王耀,等会儿再去接衙内回来。太阳升起老高的时候,高俅退朝回到府里,匆匆吃完早点,就和几个门客在上房玩起了赌博。正玩得兴起,一个丫鬟跑进来禀告说:老爷,二娘子到现在还生不下来,太医开的药也吃了,可刚刚突然晕过去了。衙内又一直没回来,这可怎么办呀高俅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这时,一个随从在旁边搭话:老爷,魏景和王耀也一直没回来呢。高俅生气地骂道:这两个家伙,最近怎么这么糊涂!你们再派两个人去催催。
过了好一会儿,派去的人回来报告说:老爷,我们到了陈提辖,哦不,是王老五家门口,发现大门关得紧紧的。我们敲了半天门,根本没人来开,也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等了老半天,还是没反应,只好回来向您禀报。高俅嘟囔着:这老王头,平时总吹嘘自己不睡懒觉,今天怎么回事,估计昨晚都喝得烂醉如泥了。你们过会儿再去催催。那人答应一声就出去了。高俅还在那儿嘀咕:魏景和王耀肯定是偷懒没去,等我查出来,绝不轻饶他们!说完,又接着和门客们赌了好几轮。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辰牌时分。这时,孙静来了,和高俅行过早礼后,便坐下一起赌博。没过多久,之前去催的人又跑回来,焦急地说:老爷,那门还是敲不开,依旧没人应答。高俅和几个门客齐声说:这家伙们不会是睡死过去了吧太阳都这么高了,怎么还这样孙静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高俅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还不是我那儿子,喜新厌旧的。昨天跑到他新老丈人家过夜,这边他第二个老婆生孩子,难产,疼得死去活来,连夜派人去叫他,到现在都没回来。我想着他丈人好意留他,不好一直派人去催。你那兄弟也不懂事,天亮了我让魏景和王耀去接,结果这两个家伙干脆也不露面了。这不,又派人去催了两趟,门还是打不开……话还没说完,孙静脸色骤变,猛地把手里的赌具往桌上一扔,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快派人去救衙内,咱们中计了!高俅和其他门客都一脸茫然,齐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孙静着急地解释道:大人,我之前就多次提醒您,王老五这家伙不怀好意,可您就是不信。您想想,就算他留女婿过夜,怎么可能把所有人都留在家里,一个都不放回来呢昨天我弟弟孙高没回家,大家都说他和衙内一起在外面玩,以为是在那些烟花柳巷陪着衙内呢。现在知道衙内在王老五家,我弟弟可不是不懂事的人,怎么会和衙内一起在他家过夜呢而且明知娘子难产,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肯定是遭遇不测了。大人,事不宜迟,赶紧多派些人手去救人啊!在场的几个门客还有些将信将疑。高俅见孙静如此着急,赶紧吩咐左右:你去传达我的命令,让府里值日的殿制使派两员,立刻去把衙内接回来。孙静连忙摆手说:不够,不够!再多派两员,再带上几个士兵一起去。高俅一听,又吩咐加派了两个。
不一会儿,四个制使走进来,向高俅行礼,等候指示。高俅说:别啰嗦了,你们务必赶到王老五家,立刻把衙内请回来。孙静在一旁补充道:要是门不开,直接破门而入!就算王老五还在里面,敢闹事,我来对付他。四位长官,赶紧去吧!这四个制使听了,像旋风一样迅速离开了。高俅有些担忧地说:孙推官,你料得应该没错,只希望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啊。孙静一脸严肃地说:不是我危言耸听,依我看,这事多半凶多吉少啊!没过多久,就见两个制使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道:大……大人,不……不好啦!高俅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两个制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几个到了王老五家,叫了半天门,根本没人应答。没办法,我们让一个士兵借了张梯子,爬上墙头,又大声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回应。那士兵看到墙里面也靠着一张梯子,就顺着爬了进去,然后打开门让我们进去。我们进去一看,正厅上摆着一乘空轿子,旁边还躺着一个被杀死的轿夫。我们赶紧跑到后面轩子背后,又发现一个轿夫也被杀害了。在游廊下面,还有两具尸体,其中一个正是王耀,另一个没头的,看衣服认出是魏景。我们把屋里屋外都找遍了,东西倒是一样不少,可就是一个人都没有,连衙内和他带的那些人都不见踪影。现在我们留了两个人,押着地保和邻居在那儿看着现场,特来向您请示该怎么办。
高俅听完,感觉就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心里哇凉哇凉的,嘴里一连串的叫苦不迭,简直像机关枪似的往外冒。孙静也急得直跺脚,喊道:完了,完了!真气死我了!其他门客们也都被吓得目瞪口呆。孙静赶忙劝高俅赶紧派人再去搜,说道:那王老五就算害了衙内,尸体也肯定还藏在屋里,他不可能带着走。高俅好不容易镇定了一下,走上厅去,点齐家将,带着一百多名士兵,和那两个制使一起,拿着刀枪棍棒,气势汹汹地朝着辟邪巷冲去。
半路上,一个之前一起去的士兵迎面跑了回来,大声报告说:衙内他们找到了,都被捆在他家后面的园子里,还没断气。那颗被割下来的人头也找到了。那两个制使就让他先回去向太尉报告。这边高俅等人继续赶到王老五家,一窝蜂地冲了进去,只见屋里屋外好多灯烛还亮着呢。他们来到后面的箭园,看到已经有人把衙内他们解开了,正扶着他们穿衣服。只见衙内他们脸上满是血污,狼狈不堪。地上到处都是麻绳和蜡烛油,亭子上酒席的杯盘还摆在那儿,就跟之前的场景一样。有几个眼尖的人,在地上捡到了几只耳朵,赶忙跑到太尉跟前献殷勤。
众人把衙内等五个人扶了出来,把衙内抬上那乘空轿子,另外找了两个轿夫抬着,先派人送回府里。又另外叫了四乘轿子,把其余四个人也抬上,同样先送回太尉府。这边其他人把屋里前前后后又仔细搜寻了一遍,然后把大门封锁起来,带着地保和一众邻居,回到太尉府听候审问。这件事一下子就在东京城里传开了,大家都纷纷议论:这王老五可真是个厉害角色啊!
高俅回到府里,看到儿子耳鼻都没了,再看看那几个人凄惨的样子,气得脸都变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简直是火冒三丈,七窍生烟,连忙传下军令,下令把京城的十三座城门全部关闭,挨家挨户地搜查。同时,他还赶忙上奏皇帝,说:陛下,有个奸民叫王老五,他私通梁山盗贼,企图阴谋攻陷京城。有人向臣告发后,臣派亲生儿子荫知府高世德,率领士兵前去抓捕。没想到这王老五竟敢拒捕,还杀死了四名士兵,把臣的儿子以及幕友孙高、薛宝的耳鼻都割掉了,然后弃家逃跑了。臣现在已经先下令关闭城门进行搜捕,恳请陛下批准。
说完这些,高俅把地保和邻居们都带到花厅上,让孙高等四人坐在一旁,开始审问。地保和邻居们都表示根本不知情,还说王老五在东京连一个亲友都没有。有人还说:他家里有个男仆和一个丫鬟,把他们抓来审问,说不定能知道些情况。两个随从也说:我们到他家的时候,那个男仆和丫鬟就已经不见了。高俅赶忙问男仆和丫鬟叫什么,家在哪里。其中一个邻居说:那男仆只知道姓王,名字不清楚,听说家在城外大东村。至于丫鬟,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高俅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没办法,只好让他们取保回家了。
孙静凑到高俅跟前,说道:大人,您现在全城大搜查,恐怕没什么用。那王老五既然敢干出这种事儿,肯定早就逃出京城了。依我看,他要么是去梁山泊入伙了,要么就是投奔远方亲戚去了。大人现在应该查查他们是从哪座城门出去的,这样或许能找到线索。他杀了魏景和王耀才逃走,那时天已经亮了,肯定不是半夜翻墙出城的。
高俅听了,忙问:那该怎么查呢孙静转身问孙高等四人:你们后半夜醒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他们是怎么打扮出门的四人齐声回答:我们都看见了。孙高抢着说:王老五穿着一件酱红色的战袍,系着一条绿色的战裙,手里提着一口朴刀,腰间还挎着一口腰刀。他女儿也打扮成军官模样,穿的是一件白绫子大镶边的战袍,系着一条大红色的旧战裙,手里提着一杆白银枪,腰间挂着一口剑,腰上还带着弓箭。薛宝接着说:王老五腰里拴着一个蓝色的包袱,他女儿拴着一个桃红色的包袱,两人都戴着大红金镶的兜子。王老五里面戴的是顶万字巾,他女儿戴的是一顶束发紫金冠。两个随从也补充道:他们骑的马,一匹是红色的,一匹是白色的。
孙静听完,立刻让人把这些特征分头抄写下来,送到京城十三座城门去查问:今天一早开城门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这样打扮的人出城很快,十二座城门都回复说:最近军官进出太多了,实在没留意。只有朝阳门的校尉前来禀报:城门刚开不久,有个老兵看到两个军官是这样的打扮。当时大雾弥漫,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一老一少,拿刀的在前面,背着弓箭拿枪的在后面,急匆匆地出城去了。
孙静一听,赶忙对高俅说:大人,他们肯定是往梁山方向去了,所以直接出了朝阳门。您只要挑选得力的人手,沿着这条路去追,说不定能把他们抓住。但这必须得是勇猛的将领,配上好马,才能成事。
高俅正琢磨着派谁去呢,就看见台阶下有个人嗖地一下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小将愿意前往!高俅定睛一看,这人肩膀宽阔,腰肢纤细,耳朵大,脸庞方正。这人姓胡,单名一个春字,现在担任京畿都监,马上就要升为都虞候了,平时经常在高俅府里走动,巴结讨好。孙静看了看胡春,说道:胡将军虽然英勇,可要是没有好马,怎么能追得上他们呢胡春拍着胸脯说:太尉那匹皇上御赐的乌云豹,能否借我一骑,我保证能追上他们。高俅点头道:王老五那家伙武艺高强,他女儿也不是吃素的,胡将军你一个人去,恐怕很难抓住他们。我再派个人帮你。东城兵马司总管程子明,是我大力提拔才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他肯定愿意为我出力。来人,赶紧去把他请来。你们俩一起去,不怕抓不到他们。
这程子明是山西人,长得豹头环眼,黄发虎须,大家都叫他金毛铁狮子。他使的兵器是一杆五指开锋的浑铁枪,重达五十斤,有万夫不当之勇。听到高俅传唤,立刻就赶了过来,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高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程子明自信满满地说:不用胡将军一起去,我那匹黄膘马,绝对能追上他们。要是他们真走那条路,我保证把他们父女俩抓回来,送到大人您的面前。高俅笑了笑说:胡春一心要去,也不能挫了他的锐气,你们俩就一起走一趟吧。
当下,高俅让人把乌云豹牵来,给胡春骑上。又端起一杯酒,递给胡春,说:二位将军,盼你们马到成功啊!两人谢过,各自带上干粮和灯烛,飞身上马。胡春手里挥舞着一口泼风刀,威风凛凛。当时天色已经晚了,高俅递给他们两枚令箭,一枚用来出城,一枚让他们带在身边,以便在各处军营调遣人马接应。两人接过令箭,立刻策马飞奔出朝阳门,朝着东边追去。
高俅转头对孙静说:没想到王老五这么没良心,真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话。要是抓住那家伙,非得把他碎尸万段,才能解我心头之恨!这时,手下把王老五留下的信呈了上来。高俅一看,气得火冒三丈,吼道:这种信还有什么好看的!说完,一把将信扯得粉碎,扔在了地上。接着,高俅吩咐让人送孙高、薛宝回家养伤;请太医来给衙内治疗伤口,再找手艺精湛、擅长修补五官的匠人,给衙内补上假的耳鼻;两个随从也让他们回去调养。魏景、王耀和那两个轿夫的尸体和首级,都交给相关部门检验,整理成文案,准备好棺木,让他们的亲人领回去,少不了要赔些钱财给他们的家小。王老五的家产全部查封没收,房子也交给官府变卖。孙静则去搜查王老五的书信笔迹,却什么都没找到。没过几天,程子明和胡春两人垂头丧气地空手回来了。他们见到高俅,无奈地说道:我们一路追到宁陵把守关隘的地方,向那些负责兵差事务的公人打听。公人说,确实有一个留着长胡子的大汉,骑着一匹枣骝马,手里提着朴刀,腰间还挎着一口腰刀;后面跟着一个美貌的军官,骑着一匹银合白马,手里提着一枝梨花古定枪,腰间挂着弓箭和宝剑。他们穿的衣服和您描述的一模一样。公人还说,他们是初二日辰牌时分经过那里的,问他们去哪儿,他们说是殿帅府高太尉有紧急兵差事务,要派往山东曹县办公事。我们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渡过黄河,追到曹县。可是在黄河渡口,根本打听不到他们的下落;到了曹县,也没人知道他们的踪迹。一直追到定陶,还是毫无头绪。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岔路走了,还是改换了服装。我们怕大人您不信,还特地拿了定陶县盖有印信的批文回来。
高俅听后,赶忙把孙静请来商量对策。孙静思索了一下说:多半是那家伙想上梁山,又怕我们猜到他的路线,所以故意说去曹县,实际上却往别的地方绕了个大圈子走了。大人不妨先把那个男仆抓来审问一下,说不定那王老五没上梁山,从他男仆那儿能问出些线索。至于那个丫鬟,毕竟是个小孩子家,没什么用,就不用去抓了。高俅听了觉得有理,便摆下酒席,答谢程子明和胡春二人的辛苦。随后,他派了几个眼尖手快的公差,带着那几个邻居作为指引,到大东村去抓那个叫王苍头的男仆。同时,又让人把王老五父女的画像画出来,发文到全国各地,通缉他们。可那几天官家一直在商议出兵的事情,高俅也忙得不可开交,这件事就暂时被搁置了下来,先不提了。
话说王老五和王玉雯父女俩,从初一一大早逃出东京后,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路,整整走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辰牌时分,就早早到了宁陵地界。这个地方叫柳浪浦,右边有条大路,通往归德府虞城县。一路上,只见地方官员们忙忙碌碌地在操办大兵差役的事情。王老五拉住马,瞅着四周没人,便和女儿拐进了那条大路,放慢了马速缓缓前行。王老五说道:这下好了,咱们今天总算是逃出了那危险的地方,可以放心大胆地慢慢走啦。我当时走得太急,疏忽了,换衣服的时候被那些家伙看见了。孙静那狡猾的家伙,肯定会想到顺着踪迹来追咱们。不过他肯定想不到咱们会走这条路,所以咱们也不用再换衣服了,就这么走。王玉雯听了,问道:爸,那咱们今晚还接着赶路吗王老五笑着说:傻闺女,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呀今晚就让你好好享享福!
父女俩又走了三四十里路,一路上风景如画,鲜花盛开,柳树成荫,绿水悠悠,山峦秀丽。王玉雯骑在马上,渐渐有些打瞌睡,身子摇摇晃晃的。王老五见状说道:闺女,前面不远处就有住的地方啦。又走了几里地,他们来到了一个市镇。此时已经是未正时分,也就是下午两点左右。他们找了一家大客店,父女俩下了马,店里的伙计过来牵过马匹走进店里,他们则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王玉雯找了个净桶,去换了身衣服。王老五让店家准备饭菜,王玉雯却说:爸,我不想吃饭了。她把梨花枪靠在房里,从包袱里摸出些干粮,要了点水,随便吃了几口;接着从包袱里抽出一床薄被,脱掉靴子,摘下兜子,把弓箭和宝剑往桌上一扔,随手脱掉战袍和战裙,胡乱塞到床铺里面,然后翻身拉过被子就睡下了。王老五去照料好马匹,又看了看饭菜准备得怎么样,也觉得有些疲惫了。他走进房间,只见王玉雯已经睡得鼾声四起,东西扔得满地都是。王老五笑着自言自语道:到底还是个孩子,没经过什么磨炼啊。他看着女儿,心中满是怜惜,只好帮她把东西收拾好,又把被子给她掖好。自己吃了些茶点和饭菜后,对店家说:我们赶路累了,要休息了,你们不用再来问这问那的。说完,关上房门,脱了衣服也睡下了。不知不觉,窗外传来鸡叫声,王老五起身,轻轻推醒了王玉雯,这时店里的其他人也都已经起来了。父女俩洗漱穿戴整齐,简单吃了些茶点和饭菜后,便跨上骏马启程了。一路疾驰,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大亮。王老五扭头对女儿说道:闺女啊,出门在外可不像在家里,昨天你累了,东西就乱丢一气。要知道包袱里可都是些值钱的细软,要是被人盯上,那可就麻烦了。昨天晚上你睡觉,脚都露在被子外面,还是我给你盖好的。以后做事可得细心点。王玉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爸,我昨天实在是太累了,连弓都忘了卸弦。这连夜赶路,可真是累得够呛!王老五笑着打趣道:谁让你非要割他们的耳朵,这下知道累了吧!王玉雯看着沿途山清水秀的美景,心情大好,兴奋地说:爸,您看这景色多漂亮啊!我在东京长大,都没怎么好好出去玩过。虽说东京有热闹的三街六市,可每次出门都得用纱兜把脸蒙着,烦死了。哪能像现在这样,尽情欣赏这么美的风景啊!王老五问道:你也喜欢山水风光呀王玉雯开心地回答:这么美的景色,就跟画里一样,怎么能不喜欢呢!
当时正值四月上旬,天气渐渐有些燥热起来。他们忽然来到一处池塘边,池塘中间有一条长长的堤坝,堤坝两旁垂柳依依,随风摇曳。池塘对岸是一个小村落,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一些人家。父女俩策马踏上长堤,两边的柳树像天然的遮阳伞,把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让人感觉格外清凉。王玉雯仰头看着四周,感叹道:要是这长堤能一直通到沂州府,那该多好啊!王老五说:闺女,天越来越热了,咱们俩把包袱都拴在腰上,实在是难受。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前面村子里找个人,雇他帮咱们挑包袱,这样咱们也能轻松点。王玉雯连忙点头:爸,我也正这么想呢。这么大的包袱拴在腰上,不仅热得难受,万一遇到什么坏人,打斗起来也不方便。王老五假装生气地骂道:你这丫头,出门就不能说点吉利话,开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的!再这么胡说八道,看我不拿马鞭抽你!王玉雯咬着嘴唇,偷偷笑着,小声嘀咕道:既然不打架,还带着兵器干嘛……王老五转过身,扬起马鞭,佯装要打:你再敢说一句!王玉雯赶紧低下头,只是偷笑。王老五下了马,解开包袱,带上一些零碎银子,又让女儿也下马,把马拴在柳树上,将包袱和朴刀交给她,叮嘱道:你在这儿好好看着,我去去就回。别在这儿疯疯癫癫的,让来往的人笑话。王玉雯笑着说:谁疯疯癫癫啦
王老五顺着路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大市镇。他四处打量了一番,找到了一个年轻力壮的庄稼汉,跟他谈好了价钱,问清楚了姓名和住址,还让他写了一份把行李送到沂州府的承揽书。王老五请他的左右邻居都在承揽书上签名画押,然后小心地收了起来。接着,他先给了庄稼汉一些安家费和路费,又按照惯例给邻居们道了谢。这庄稼汉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只见他抄起一根滑溜溜的枣木扁担,把自己的小包袱也拴在腰上,雄赳赳地跟着王老五回到了柳堤。王玉雯正站在那儿悠闲地看着周围,见他们回来,便迎了上去。庄稼汉走到包袱前,打量了一下,问道:二位官人,这包袱能打开吗王老五疑惑地问:你要打开干嘛庄稼汉解释道:这两个包袱一大一小,重量不均匀,我得调整一下,好挑着走。王老五说:打开也行。于是,他和王玉雯一起把两个包袱里的东西匀了匀,王老五又把两个铁丝灯笼挂在扁担上。庄稼汉把扁担往肩上一扛,说道:这两个包袱可真沉啊,路上可得小心点。王老五说:你别嫌沉,我还打算再买点零碎东西让你带上呢。庄稼汉拍着胸脯说:再重点我也挑得动。不过到了地方,官人您可得多给点酒钱啊。王老五笑着说:这还用你说。王老五和女儿拿起兵器,重新上马,和庄稼汉一起回到了市镇。王老五说:咱们去买点酒肉吃。于是,三人一起找了个地方吃了顿饭。吃完饭,王老五又去买了两把雨伞和几张油纸,以防下雨。庄稼汉也去买了一把伞,都放在了扁担上。王老五在路上看到黄酒和牛肉不错,又买了个葫芦,装了几斤黄酒,还切了三五斤黄牛肉带着。三人离开了市镇,沿着大路继续赶路。一路上,挑担的庄稼汉好奇地问:二位官人,你们从东京去沂州府,为啥要走这条路呀王老五回答说:我们有点别的事儿,所以必须得从这儿走。庄稼汉又问:二位官人都是做什么官职的呀王老五说:我们都是提辖。庄稼汉瞅了瞅王玉雯,接着问:这位年轻的官人是您什么人呀王老五说:这是我儿子。庄稼汉一听,忍不住称赞道:这位年轻的官人,年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吧,手里拿的这枝梨花古定枪,怕不得有四十来斤重。要是能耍得动,那可真是厉害啊!王玉雯笑着说:你还挺识货的嘛。难道你也懂这个,说来给我听听。庄稼汉赶忙说:不瞒二位,我今年二十二岁,骨子里就特别喜欢耍枪弄棒。虽然也学了几路,但可惜家里穷,没钱去拜名师学艺。王老五笑着说:你既然这么热爱,那就把你之前学的跟我讲讲。要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我也好指点指点你。那庄稼汉一听,高兴坏了,立马来了精神,一边走一边手舞足蹈,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大通。有些说得还像那么回事,有些就难免让人发笑。王玉雯笑着说:你呀,想拜我为师还早着呢!可惜你住在这里,要是能跟我们一起去沂州府,就你这身材,我教你一年,保证你能练就一身好武艺。庄稼汉听了,不禁感叹道:哪有那么好的福气哟。当天晚上投宿的时候,庄稼汉就跑来向他们请教武艺。王老五和王玉雯也不藏私,教了他一些技巧。庄稼汉开心极了,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们,甚至还自己掏钱买酒肉,讨好他们父女俩。
咱们长话短说,三人连着赶了几天路。白天走的都是平稳的道路,晚上也都能找到不错的地方休息。每天晚上一有空,庄稼汉就缠着他们请教武艺。不知不觉,他们就来到了砀山地界。路上的行人看到王玉雯,都忍不住称赞:好一个帅气的少年,还是个军官模样呢。王玉雯骑在马上,双手闲着没事干,只见她挂好梨花枪,拿起那张鹊华雕弓,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只要看到虫蚁之类的,就忍不住去射。不管是天上飞的鸟,地上跑的小动物,还是树上停歇的昆虫,只要被她瞧见,抬手就是一箭。那庄稼汉也在一旁助兴,有时候王玉雯没看到,他就帮忙指出来;等猎物被射落在地,庄稼汉便赶忙放下担子,跑去把箭和猎物一起捡回来。王玉雯接过箭,把猎物放在马鞍上,慢慢地拔毛。要是碰到羽毛特别好看的,就干脆连皮剥下来玩。王老五在一旁忍不住埋怨:你们呀,真是闲得没事干,老射这些东西干嘛,这不耽误赶路嘛!可王玉雯根本不听他的。
有一天,他们走到一个地方,只见一座大岭横在眼前。一行人爬到岭上刚走了一半,就看到一个粉板牌楼,上面写着飞龙岭三个大字。王老五说:我年轻的时候从这儿路过,记得飞龙岭那面转弯的地方,叫冷艳山。再往北走,一直有一百多里都荒无人烟。现在已经过了中午,看样子是赶不到下一个落脚点了。岭上有几家小店,咱们就在这儿歇脚吧。又往上走了几步,有两家客店的伙计跑过来招揽生意:从西边来的客官,往东走的住宿地还远着呢!就住我们这儿吧,房间好,马厩也宽敞!一边说着,一边就从庄稼汉手里抢过担子,先挑着往前走;另一个伙计则过来牵马。王老五赶忙下马说:慢着,我得自己看看。伙计回应道:不用看啦,就我们家最好。说着,大家一起到了岭上。只见左边有一排房子,大概有五七家小店面,还兼卖一些杂货。最东边的尽头,有一座大客店。客店门口有一棵大槐树,再过去就是下岭的路。那个伙计挑着担子径直走进了客店。王玉雯也来到店门口,下了马,她的枪和弓箭已经被庄稼汉接过去了。王玉雯手按着那口青錞剑,走进店里。王老五看了看,说:我三十年前从这儿过的时候,还没这家大店呢。这时,只见树下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胖大汉,敞开着胸口,露出一溜黑毛,腿上长着一个老大的烂疮,敷着些药,正流脓出血呢,他把腿搁在一张柳木椅上。看到他们三人过来,胖大汉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又看到他们带着兵器,不禁有些吃惊,他点了点头,招呼道:客官请进啊,我起身不方便,多担待。说完,便叫一个伙计扶着他,走进了柜台里面。柜台边还有一个妇人在做针线活,看到他们进来,赶忙起身迎接:客官,跟我来!三人打量着店里,只见院子十分宽敞:上面高坡处有三间正厅,右边有一排耳房,左边有好几间马厩,还有几条巷子通往后院。两个伙计牵着两匹马去马厩,王老五叮嘱道:等马身上的汗收一收,别迎着风就把马鞍卸了。两个伙计满不在乎地说:我们伺候牲口惯了,这些事儿哪能不懂。那妇人领着他们三人来到高坡上的正厅,热情地介绍道:右边这间屋子朝南,阳光充足,亮堂得很。三人走进屋子一看,里面有一张大床,旁边还有一个小床铺,中间摆着一张柳木桌子和几把椅子。妇人接着说:要是床铺不够,别的房间还能拆了拿过来。王老五连忙说:够了够了,我们这位伙计另外睡。妇人点点头说:耳房里可以歇脚。王玉雯打量着这妇人,看年纪大概四十来岁,鼻梁高高的,颧骨也比较突出,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她穿着一件红色春纺的短衫,同样敞着胸脯,系着一条青绫子的裙子,下身是单衩裤,脸上搽了厚厚的脂粉,梳着一个长发心的元宝髻。王玉雯好奇地问道:阿姨,您是这店的老板吗妇人笑着回答:没错,我就是。王老五也跟着问:那刚才那个胖大汉是谁呀妇人笑着解释道:那是我公公。王玉雯又问:您丈夫呢那妇人摇摇头,苦笑着说:都走了好些年了。
这时,那挑担的庄稼汉把王玉雯的枪和弓箭都送进房间放好,然后拿着自己的包袱,提着枣木扁担,径直走到对面左边的那间房里,对妇人说道:我不喜欢那间耳房。要是待会儿有客人来,我就把耳房让出来。说完,他把扁担靠在墙边,开始整理床铺。妇人见状,忍不住说道:那间房又暗又潮,哪有耳房干净,你怎么就喜欢这儿呢。一边说着,一边就出去了,心里还暗自嘀咕:没想到还有这么帅气的小伙子!
王玉雯走进里屋,先帮父亲把被子铺好,然后自己在旁边的小铺上也整理出一个床铺,把那口宝剑放在枕头边。这时,一个伙计提着一桶洗脸水走进来,问道:二位客官想吃点啥王老五说:酒和肉我们自己带了,你去给我们做两份饭,多烙些饼。王玉雯也说道:你们刚出笼的馒头,先拿些过来,最后一起算账。只要白面馒头,荞面的我可不要。伙计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父女俩洗完脸,都把里面的衬衣脱了下来。不一会儿,伙计端着一盘馒头进来,放在桌上说:白面黄牛肉馅的馒头,一共三十个。王玉雯招呼道:爸,吃馒头。王老五说:我不喜欢吃馒头,你饿了就先吃吧。说完,王老五就去拿路上买的牛肉,又从葫芦里倒出酒来喝。不经意间,他看到庄稼汉把一大串刚打来的野味,血淋淋地挂在那边的房门上,不禁皱起眉头对王玉雯说:闺女,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些虫蚁好好的,你伤害它们干什么你们俩呀,怎么都跟小孩子似的。明天那副弓箭我自己带着,省得你再拿去射那些东西。王玉雯赶忙说:爸,您既然这么说了,我不射就是了。
王玉雯确实饿坏了,她把馒头盘子拉到跟前,低着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转眼间就吃了大半盘。突然,她皱起眉头,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把手里的馒头掰开,查看里面的馅。掰开一个后,又接着掰另一个。王老五看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呵斥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以后到了你姨夫家,也这样吗王玉雯嘟囔着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黄牛肉的味道有点怪。王老五说:不好吃就少吃点。王玉雯解释道:也不是不好吃,就是感觉有点腻腻的。王玉雯被父亲说了两句,只好把那几个掰开的馒头也都吃了,盘子里还剩下几个。这时,伙计提着一壶茶走进来,王玉雯赶忙说道:小二哥,我们这屋里需要一个便桶用用。伙计指了指屋里旁边的一个土墙门道说:客官要是要便桶,那间空屋里有不少呢。
王玉雯站起身,朝着那间空屋子走去。一进去,就感觉屋里阴森森的,什么物件都没有。那个土墙门连门扇都没有。屋里倒是有三四个便桶,里面还堆着些芦柴。王玉雯挑了个干净的便桶坐下,不经意间瞧见侧面墙壁上装着木栅,木栅下面有一块松木板,大约有一尺半宽,两丈来长,横躺在墙脚边。旁边还挨着一个青石碾子。王玉雯一边换衣服,一边琢磨着:这块木板放在这儿,估计是为了防贼的吧。我床铺里面的土墙特别潮湿,不如把这块板子拿过去铺上,应该会好一些。换好衣服后,她走到木板跟前,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便伸手去拔。可木板被木栅挡住了,两头离墙壁又很近,显然是抽不出来。再看那个青石碾子,估摸有三百多斤重,还有半尺多埋在地里。王玉雯心想:不把这块石头挪开,怎么能取出木板呢王玉雯这姑娘性子倔强,非要把这块板子弄出来不可。只见她双手抱住青石碾子,用力摇了几摇,那碾子竟被她轻轻松松地举了起来,然后轻轻一扳,就把碾子放倒在了一旁。接着,她伸手去搬那块木板。只听刮喇喇一声巨响,一阵阴风吹起,亮光透了进来。原来木板的尽头,遮住了一个圆溜溜的窟窿。木板里面有两根绳子拴着,通到墙的另一面有个机关,把绳子往里拉,木板就会让开,露出窟窿;往外拉,木板就又盖上了,从这边根本看不出来。王玉雯这么一搬,两根绳子都被带进了屋里。王玉雯惊讶地说道:这里怎么会有个洞她扔下木板,低下头往洞里看去。这一看,可把她吓得不轻,只见洞里面的低坡下,竟然是个人肉作坊!墙壁上绷着几张人皮,房梁上挂着好多人头和几条人腿,还有两三个伙计正在那里切割一个人的下身,洞边靠着一张短梯子。那几个伙计听到刮喇喇像滑车响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有人在偷看,不禁大喊一声:哎呀!其中一个伙计大声喝道:什么人竟敢偷看!王玉雯也吓了一跳,连忙大声喊道:爸,这里是黑店!
王老五正在喝酒,听到这话,一脚就跨进了空屋子,问道:怎么回事……王玉雯指着洞口说道:你看这洞里,他们在解剖人呢!王老五一看那个洞,赶忙跳了出来。就在这时,外面的伙计刚走进房间,听到王玉雯的话,转身就跑。王老五想抓他,却没抓住,让他给跑了。王老五急忙抄起那口朴刀,追出房间。挑担的庄稼汉和他撞了个满怀,问道:怎么会是黑店王老五一边挥手一边说道:你赶紧顾好自己的命!要是能脱身,就在前面等我们。庄稼汉赶忙抡起枣木扁担,朝着外面跑去。门口有几个伙计知道事情败露了,一起拿着家伙冲进大门。庄稼汉拼命了,一路挥舞着扁担,横冲直撞地往外打。还真被他打翻了两个伙计,这才挣脱身子,一溜烟地跑掉了。王老五随后也杀出了门。
与此同时,王玉雯已经跳出空房。她看这屋里施展不开长枪,便急忙跑到床铺上,抽出那口青錞宝剑,握在手里,赶到院子里找人厮杀。可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听到那个黑胖大汉在柜台里面大声喊道:二位好汉消消气!先别动手,请到里面坐,有话好说!王玉雯一个深闺长大的女中豪杰,哪懂得江湖上那些结交周旋的门道。听到外面有人叫唤,她提着剑,大踏步地冲到柜台前,隔着柜台就是一剑砍了过去。那大汉见情况不妙,又没法脱身,赶忙抄起一条门闩来抵挡。可他哪能抵挡住王玉雯的猛力和快剑,咔嚓一声,门闩被砍断,他的左膀连着肩膀也被砍掉,倒在了柜台里面。王老五追上那几个伙计,几下就把他们刺死了。王玉雯见大汉倒下,正要用剑结果他的性命,突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急忙转身,只见那个妇人上半身脱得只剩内衣,解开了裙子,手里握着一把五股钢叉,朝着她刺了过来。王玉雯轻盈地一跳,离开了柜台,举剑和妇人斗了起来。王老五转身又杀了回来。那妇人见状,退到了院子中间。王玉雯横着剑,紧追不舍。这妇人哪里是王玉雯的对手。只见店后面十多个伙计,全都收拾停当,拿着家伙冲了出来;外面那五七家小店的人,也都是一伙的,听到动静,也一起抄起家伙涌了进来。王老五看到这阵仗,反而闪到一边,等他们都进来后,便守在店门口,一个都不让出去。这店里店外的男男女女,少说也有三五十人,把王玉雯团团围在了中间,叉、钯、棍一起朝着她招呼过来。这可真是:老鼠怎能与老虎争斗,小虾也妄想与蛟龙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