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易君六岁那年,初见楚惜,她像道光,落在姜易君面前。
姜易君身为太子,却不受宠,又无母后撑腰,总有人欺他辱他,可他不受宠,只能忍着。直到那天,众皇子又将他拳打脚踢。
你们不能欺负人!楚惜小跑着过来,一把拽起姜易君,短短的胳膊张开,将他护在身后,个小声音却不小。
楚惜转过身你没事吧
姜易君护着脑袋,看着眼前的女童,一双桃花眼让他愣了神。
楚惜赶走了那些人,轻轻将姜易君揽进怀里,肉肉的手拍着他的后背,软糯的声音:不要怕不要怕,以后我保护你。就是这句话,让姜易君念了十五年。
夜深,姜易君还在批改奏折,执行的公公弯腰进来,手里拖着盘子,轻声:皇上,该翻牌子了。
姜易君放下奏折,看着那盘子里放的后妃牌子,心中有些闷,叹了口气:算了,今天去皇后宫里。
公公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下。
姜易君没叫步撵,独自一人去了凤銮殿,那里没一个人,也没有居住过的痕迹,因为,他还没立皇后,这个位置,他是为十五年前那个出手相救的女孩留的。
那个女孩说以后会保护他,可她却没在出现过,他还是挨打,可他不再忍,他开始反抗,他开始争夺,终于他登上皇位,他要找到那个女孩,告诉他,这十五年我有多期待你再次出现。
可能上天是眷顾姜易君的,将楚惜送到了他面前。
五年一次的选秀,每一次都会择优选十个女子充纳后宫,而这一次,楚惜就在里面,可她,却是被迫参加的选秀。
姜易君一眼就认出了楚惜,只靠那双眼睛,她的眼睛真的是独一无二,所以几百名秀女里,姜易君只要了楚惜,当日举行封后大典。
楚惜满脸泪痕的坐在喜轿上,可姜易君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那个人便是自己努力的源泉,是自己的命。
暗了五年的凤銮殿终于亮了,真正的皇后也在了,可当姜易君颤抖的掀开盖头的时候,愣住了。
没有他期待的笑靥如花,没有他盼望的目光炯炯,有的只是楚惜无尽的怨恨。
皇上,你可知晓,再过十日,便是我和如意郎君的喜日。楚惜哽咽着,不甘的说着。
姜易君鼻尖一酸,视线就被泪模糊了,他轻轻笑着:那又如何,皇命难违,你不愿也没用。
那是十五年一别后,姜易君同楚惜第一句说的话,尽管楚惜没认出姜易君。
那日过后,姜易君来凤銮殿来的更勤,哪怕楚惜并不同他说过一句话,可姜易君不在乎,因为只要看到楚惜,一切都值得。
可日子总不会永远好过,终于,后宫兴起了风言风语,皇后娘娘和大臣私通,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这话,也是被姜易君听了去,他扔了折子,遣散了下人,气势汹汹的去了凤銮殿。
可看见的却是,楚惜笑容满面,眉眼温柔,正看着面前那一身白衣,温润如玉的男子。
姜易君才知道,原来楚惜笑起来这般好看。
那晚,姜易君喝的酩酊大醉,没叫下人跟着,一路摇摇晃晃的去了那条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对的通往凤銮殿的路。
踢开了卧房的门,房内的楚惜惊了一下,防备的看着姜易君,双手背在身后,表情全是心虚。
姜易君冷笑,抬脚靠近楚惜,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忽然,他弯腰,附在楚惜耳边,声音哽咽带了几分委屈:楚惜,你能为我笑一次吗
楚惜伸手推开姜易君,呼吸带了些急促:皇上您醉了。可姜易君一把握住楚惜的手,呆呆的看着她手上那枚精致的玉佩,心口有些闷痛:这是你那如意郎君送的
楚惜挣扎开姜易君的手,将那玉佩按在心口,小心翼翼的低着头,不说话。姜易君直起身,语气悲凉:他是三品将军关又霖,可对
楚惜惊愕,猛的抬头,眼睛里全是恐惧,拼命摇头,泪水从眼角溢出,声音断断续续:不要,皇上我求您,不要动他!
姜易君侧过脸,看着楚惜泪水像是决堤般的洪水,扰的他心痛,轻轻皱眉,手抚上楚惜的脸颊,语气带了几丝柔软:我不动他,我不动,楚惜你不要哭,我心疼,我会难过。
楚惜这才抽噎着停了哭泣,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臣接累了,想休息了。
也好,休息吧,我这就走。
他舍不得楚惜掉一滴眼泪,哪怕是为别人,也不行。因为他的楚惜,笑起来好看。
两个月后,西北来犯,姜易君御驾亲征,同行的三大武将里便有关又霖。
出征那一晚,楚惜求见。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公公弯腰说道,姜易君一愣,脸上的阴郁散去,喜笑颜开,连忙起身:快,快请进来啊!
公公低笑,大概也是为皇上开心,脚步带了些急促,连忙去请楚惜。
楚惜进来,直接跪下,只是那脊背挺直。
姜易君怔住,连忙上前去扶:楚惜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快起。
楚惜不管不顾的说着:臣妾想求皇上一件事。
姜易君从未见楚惜这副坚持的模样,问道:什么事你说,我能做的定会尽力。
楚惜弯腰,重重的磕在地上,声音哽咽:请皇上除去关又霖出征名额。
你今日找我,就是这件事姜易君不甘心的问道。
楚惜身子颤抖,想必是哭了,可声音依然有力量:是!臣妾甘愿做牛做马,只求皇上不要让关又霖出征。
姜易君转身,一把推翻书桌,额头青筋暴起,怒吼:那朕要是让你侍寝都行吗!
他从不在她面前自称朕,这次大概是气极了。
楚惜抬头,眼中满是绝望,声音悲凉:臣妾可以。
楚惜站起,双手颤抖的去解脖颈间的衣扣。姜易君闭眼,泪水这才没有溢出,随后睁眼,上前将楚惜揽进怀里。
楚惜一愣,下意识就要反抗,可耳边那哽咽的语气竟让她有些不忍心推开。
姜易君将下巴抵在楚惜的肩膀上,声音颤抖:好,那便不要关又霖出征,你不愿的,那我也不愿。
楚惜终于抑制不住的大哭起来,泪水落了姜易君一怀。
第二日,姜易君一早便带兵平叛去了,楚惜站在城墙内,望着那一行队伍,心中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皇后娘娘,您说,皇上为何突然下旨不让关又霖大将军随行呢贴身丫头皱着眉,觉得想不明白。
楚惜叹气,摇头。
可是少了关将军,那皇上岂不是很危险,以往都是三大将军护皇上安全,这次少了一个将军,皇上会不会……不会不会,皇上乃是天子,自有天人相佑……丫头自言自语的说着。
可楚惜早已什么都听不进去,她恨,恨自己的无可奈何,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姜易君走后第二天,天降大雨,寒气逼人,楚惜身子一向弱,当天便受了风寒。
皇后娘娘,天凉,还是进屋坐吧。丫头担忧的嘱咐着楚惜。
楚惜摇头,拉了拉外袍,娇笑:哪有那么金贵,屋子闷,我想在外面坐会。
楚丫头一向这么倔。身后一道清爽的声音响起。
楚惜立马回头,随即眉眼展笑:又霖。
下人们识趣的退下,楚惜正要说话,可喉间一痒,便止不住的咳起来。
关又霖连忙上前替楚惜顺背,轻声责怪:都咳成这样了还吹风,快随我进屋。
楚惜握住关又霖的手,突然笑了:你总是这样,大惊小怪,我没事。
关又霖叹气,拍了拍她的脑袋,没有说话。
楚惜靠在关又霖肩上,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问道:又霖,我之前从未问过你,你为何喜欢我。
关又霖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嘴角勾起,笑意暖暖:我对你的喜欢,大概是一个眼神,足矣。
可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你知道吗楚惜坐直身体,泪水一颗颗地砸下,她恋了半辈子的关又霖,明明马上就要成亲,可就那么算了。
关又霖握住楚惜的手,语气有些激动:楚惜,只要你点头,我便带你走,天涯海角都行,只要有你,就行。
可楚惜不能走,她如果走了爹娘怎么办,她如今贵为皇后,家里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的母亲就有钱治病,可她要是走了,那就全完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半月后,姜易君胜利归来,只是左臂受了伤,连着三日都未上朝。
静心殿,姜易君半靠在榻上。
皇后那边可还安好。姜易君淡淡说着。
公公弯腰,如实回答:娘娘这几日都在虔敬殿里祈福,也许是向神明保佑皇上伤势早日恢复。
姜易君睁眼,眸间说不尽的温柔,嘴角不自觉勾起,声音没了以往的冰冷:走,摆驾虔敬殿。
姜易君此刻心里满满的都是楚惜,十几日都没见楚惜,想的紧,可到了虔敬殿,姜易君却没立刻进去,面前的楚惜背对着自己,直挺挺的跪在佛前,喃喃细语着。
可姜易君还是听清了,楚惜那波澜不惊的语气:我纳兰楚惜,生性自由,厌倦宫中繁琐乏味的日子,我与关郎情投意合,却因为一道圣旨分开……
姜易君心口刺痛,可楚惜并没有停下:我只求神明助我,早日脱离深宫,不再与那人有任何牵扯。
楚!惜!姜易君咬牙切齿喊道。
楚惜回头,面如死灰,那双桃花眼,此刻也蓄满了泪水。
姜易君已经双目猩红,头脑越发不清楚,遣散了奴才们,一步一步靠近楚惜。
楚惜后退,眼睛睁的很大,里面全是恐惧:不,不要,你不要过来!
楚惜已经退到了墙角,无路可退,可姜易君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楚惜,你当真如此讨厌我姜易君钳制住楚惜的双肩,不甘心的质问。
楚惜没有挣脱,可眼泪却是不受控制的落下,那是她害怕到了极致。
她说:姜易君,你就放过我吧,我真的累了。
姜易君怔住,随后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放过你楚惜,我可曾苛待你半分我如此待你,甚至关又霖我都可以一再容忍!
楚惜抹掉眼泪,摇头:不是,不是,我要的不是这些,我想离开,求你放我走吧。
姜易君欲言又止,可那眸间的愤怒越来越满,突然伸手扯开楚惜的衣领。
随着布料被撕碎的声音,楚惜的绝望终于被无限放大,泪水滑过脸颊,掉在冰冷的地上。姜易君欺身压上去,将楚惜扑倒在地,亲吻楚惜白皙的颈间。
可姜易君耳边突然响起楚惜绝望,带着悲凉的语气,那声音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她苦苦哀求:我求求你,不要,好吗
姜易君停住,脸颊埋在楚惜颈肩处,泪水不自觉的湿了她半边肩膀。姜易君坐起身,将楚惜衣领整理好,看着她那张面无表情,却被泪水糊了的脸,突然笑了:楚惜,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楚惜伸手捂住那凌乱的领口,忽然就失声痛哭起来。
姜易君看着楚惜背对着自己蜷缩在地上,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心中只觉得,大概,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相爱。
楚惜。姜易君淡淡念着她的名字,可楚惜从来不会应答,只是无尽的沉默。姜易君伸手,想要伸手触碰楚惜的背,可最终还是屈了屈手指收回来了。
他继续说道:十五年前,我的世界是灰暗的,没有一丝温暖,母后早亡,父王不疼,我便成了众人欺辱的对象。
姜易君眼中蓄了泪,雾蒙蒙的,看不清眼前,可还是语气平淡:直到,有一个矮我半头的小丫头不顾一切的站在我面前,对我说,不要怕,以后我保护你。
楚惜停了抽噎,闷闷的声音:后来呢
姜易君愣住,无奈的笑了一下:后来,她再也没出现了,可我却变了,我开始争强好胜,争夺皇位,只为了更强的出现在那个丫头的面前。
楚惜慢慢坐起来,脸上挂着泪痕,那楚楚动人的眼睛,着实让姜易君又心动一分,楚惜问道:那你见到那个女孩了吗
见到了。姜易君缓缓说着。
楚惜又问:她在哪
姜易君看向楚惜,眼中的思念都要溢出来了,声音哽咽:那个女孩,她现在是我的皇后。
楚惜呆住,眼睛都忘记眨泪水淹没了那眼睛里的媚意,只剩下呆滞。十五年前的事情慢慢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那个懦弱的男孩,那个信赖自己的男孩。
姜易君抬手轻轻为她抚去泪水,笑了:楚惜,没有你的十五年,对我来说就是地狱,直到你出现,我的生活又洒满了光,可我却没想到,你早已是了别人的光。
楚惜推开姜易君的手,表情全是愤恨:所以你就要拆散我和又霖,姜易君啊姜易君,果然帝王最无情,我真恨当时遇见你。
姜易君低头,突然笑了:可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
姜易君低头,心中凉然,明明,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个。
那日后,姜易君没在去见过楚惜,楚惜也是宫门都不曾踏出一步,直到,关又霖去见了姜易君。
空荡荡的大殿内,姜易君冷漠的看着不远处的关又霖,问道:何事
关又霖身姿挺拔,表情愤然:皇上,臣求您,放了楚惜。
姜易君胸口一痛,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你当自己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朕提条件。
关又霖眼眸慢慢垂下,自顾自的说:我与她相识七年,她向来是活泼开朗,可自从被你封了皇后,她变了,她变的寡言少语,不爱笑了,甚至,她常日里都在哭,你如此爱她,舍得她难过吗
姜易君愣住,是啊,他舍不得,可他更舍不得楚惜离开,声音恢复清冷:你少自以为是,这是楚惜的命,她这辈子只能在这深宫里,病死,老死,哭死,都与你无关。
楚惜,只能是他的皇后,是他的妻。
凤銮殿,楚惜眼眶通红,手里抚弄着那玉佩,泪水滴在手心,慢慢消失。
皇上驾到。
一声尖细的声音响彻凤銮殿,楚惜抬头,撞进姜易君的视线里,他目光冷冽,站在远处,那消瘦的身影好像下一秒就被风吹散了,楚惜第一次看清姜易君,越发觉得,这个冷血帝王,怎么这般憔悴,可她殊不知,姜易君的憔悴,全拜她一人所赐。
楚惜收起玉佩,站起身,行礼,吐字清晰:臣妾恭迎皇上。
姜易君抬脚,慢慢走近楚惜,沙哑的声音:可否让我瞧瞧你那玉佩。
楚惜顿住,可她到底是信姜易君的,毕竟这些日子里,姜易君待她是不错的,从袖口拿出那枚玉佩,递给他。
姜易君拿起那玉,仔细端详一会,突然笑了:楚惜,若是我放你走,你会开心吗
楚惜猛的抬头,眼里全是欣喜,嘴角上扬,笑容明媚,声音也格外清甜:皇上此话当真!
姜易君拢了拢楚惜的碎发,眉眼宠溺:明日我出征南疆,等我归来可好
楚惜此刻被欢喜冲昏了头脑,当下就点头:好,我等你,我定会等你,你可要快些回来。
姜易君笑了,手里攥紧那玉佩,问道:这玉佩可否借我,等我回来,定会完璧归赵。
楚惜略带迟疑,可姜易君身为皇帝,一言九鼎,还是重重的点了头:好,借你。
姜易君战场上浴血奋战,楚惜在宫中望眼欲穿。
姜易君凯旋的那日,天降瑞雪,百姓们赞不绝口。
楚惜得知姜易君归来,沐浴更衣,一身百鸟朝凤华服求见姜易君。
她在外面吗姜易君脸色惨白,可还是硬撑着扶着窗框,试图看见楚惜。
公公弯腰恭敬的回答:回皇上,皇后娘娘在门门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姜易君笑了笑,慢慢走到桌前,落座,整理衣衫,才说道:请进来吧。
楚惜得了令便进来了,一入门,就瞧见那桌前,姜易君面无血色,身形消瘦,心中一股酸涩,可却说不清道不明。
皇后此次来不会是为了瞧朕吧。姜易君眉眼带笑,可那声音却带了几分空洞虚无。
楚惜看着姜易君那苍白的脸,不禁眸间染了几分担忧,正要开口,却被姜易君打断:是朕做事冲动,先前只是觉得你那眼睛好看,才将你封了皇后,幼时那件事虽是事实,可却不至于朕念你十五年。姜易君声音平淡,慢慢陈述着。
楚惜低头,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姜易君胸口隐隐作痛,泪水模糊了眼睛,终究是忍住没让它掉了出来。
姜易君又说:朕出生帝王之家,自是三情六欲后宫三千佳丽,但念你品性良好,准你出宫,还你……姜易君哽咽,差点泣不成声,可楚惜只是低着头,还好她是低着头,姜易君这才忍住重新说道:从现在起,朕还你还你自由。最后那句,分明染了哭腔。
楚惜猛的抬头,心中不知滋味,有喜悦,却也有不舍。
姜易君嘴角上扬,可那抹笑容全是哀伤,他挥了挥袖子。
身后的公公便弯腰托着一个木盘走向楚惜,那木盘上面,躺着的便是她的玉佩。姜易君笑道:玉佩,还你。
楚惜拿起玉佩,跪下,弯腰,额头抵在地上,虽是看不见楚惜的脸,可那颤抖的肩膀,分明是哭了。
姜易君扭头,不去看她,他怕,多看一眼,就舍不得她走了。
朕乏了,你退下吧。姜易君沙哑的声音,像是浇了血。
楚惜没说话,站起身,转身离开,不曾多看姜易君一眼。
楚惜!姜易君嘶哑的声音满是凄厉。
楚惜回头,那双桃花眼早就红了,姜易君就那么看着楚惜,说不出话,楚惜也不问,站在远处,回头看着姜易君。姜易君摇头,又笑:无事,朕是想说,你笑起来好看,以后,多笑笑,一定要多笑笑。
楚惜点头,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保重。便转头离开了。
姜易君望着门外,泪水终于没了克制决堤。
陈公公,你说,朕这十五年,只换了一句保重,是不是太悲哀了。
姜易君低头,像是在自言自语。
陈公公是看着姜易君长大的,他所受的苦,陈公公一直看在眼里,也是心疼他的,所以声音也哽咽了几分:皇上……
姜易君低着头,没在说话。
皇上!皇上!来人啊!御医,宣御医!皇上!陈公公凄厉的喊声响彻静心殿。
你们知道吗我们皇上这次带兵出征受伤了。一个宫女小声说道。
受伤皇上武功高强,怎么会另一个宫女问道。
我也是听战场上的兵大哥说的,皇上杀敌时,腰间的玉佩掉了,皇上居然连性命不顾的去捡,这才给了敌人机会,那剑三分都捅进了肚子里。那宫女不忍说下去。
此时的宫门外,楚惜一袭素衣,那是她入宫穿的那套,她不想带走不属于她的东西。
抬头,冬日的阳光不刺眼反而有些清冷。
楚惜。一道喊声打破楚惜的思绪,
她回头,是关又霖。
又霖。楚惜有千言万语,可全化作了这个名字。
关又霖握住楚惜的手,又为她披上棉袍,才说道:他肯放你了,走吧。
马车上,楚惜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从前她最爱这种集市,可现在,怎么觉得吵吵闹闹的让人心烦意乱。
他说,他当初只是喜欢我这双眼睛。楚惜喃喃自语道。
关又霖叹气:你天生有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可这眼睛,也几乎害了你所有。
楚惜低头,眸间酸涩,心中闷痛,不知为何,她如愿以偿的离开,却总是开心不起来,也许是宫中那人,让她起了怜悯之心。
突然,马车停住,外面没了嘈杂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的静谧。
关又霖按住楚惜的手,让她安心,随后,弯腰起身,探出轿外。
皇宫内,姜易君伤势过重,那刀又抹了毒,早已深入肺腑。
遗憾吧,你和她再也没有以后了。说话的是姜易君的亲弟姜正鸣。
姜易君眼神空洞,愣愣的看着上方,眼角有泪滑出,嘴角动了动:她走远了吗
姜正鸣点头:我叫了暗卫一路随行,会护她周全。
报!门外一道喊声。
姜正鸣皱眉说道:进来。
只见一浑身是血的士兵踉踉跄跄的进来,走了几步便跪在了地上,虚弱的道:皇上,王爷,娘娘她,遇险了。
怎么回事!姜易君撑着身子坐起来,眉眼全是担忧。
那士兵咳出几口血,回答:刚出宫不到半柱香,便被劫了,还声称是皇上下的命令,卑职知道皇上不会下这种旨,堵上性命拼死一搏。
姜易君眼睛血红,声音嘶哑:‘她可有事
皇后娘娘昏迷,卑职带了回来,此刻就在宫内,只是关将军,他掩护卑职带走娘娘,现在下落不明。
姜易君知晓楚惜无碍便松了口气,可楚惜清醒后便找来了。
姜易君站在楚惜对面,看着她那红肿的眼睛,心里如针扎一般。
姜易君,你放我走,却又派兵取我性命,真是卑鄙。楚惜语气悲凉。
姜易君身上的伤还没好,可他一直苦苦撑着若我说,不是我,你可信
楚惜愣住,低头,一滴泪砸到地上,闷闷的声音:若不是你,求你把关又霖救出来,你是皇上,位高权重,一定有办法。
姜易君望着楚惜,想笑可又笑不出来,语气淡然:楚惜,你心疼过我吗或者,你恨过我吗
楚惜抬头,姜易君眼神没了以往的信念,正有什么在他眼中慢慢消失,就像,他这个人都会消失不见一样。
楚惜摇头,没有一丝犹豫:从未爱过,从未恨过。
姜易君只觉得鼻尖酸涩,泪模糊了眼睛,心痛盖过所有,原来,她从未爱过啊。
三日后,新皇登基,正是王爷姜正鸣,
楚惜不信,去找了姜正鸣,可见到的只有一封信。
楚惜,是我无能,关又霖已经殁了,我知晓他是你的命,所以我宁愿死也要救他,可我,还是对不起你了。
楚惜颤抖的看着信,歪歪扭扭的字却写了满了整页。
十五年前我便心悦你,可你早心属他人,我不甘,强行接你入宫,却因此害了你,我命不久,你不必寻我,我只求你,不要恨我。
楚惜抬头,她终于明白,原来姜易君早已占据了她的心,她为什么才发现,直到他说他命不久矣,她才知晓自己的心意。
姜正鸣叹气说道:皇兄身中剧毒,南疆那仗,他为了护你的玉佩,被敌所伤,就算那是你情郎送的,他也要护。
楚惜愣住,泪水毫无预兆的掉下,声音带了哽咽:他在哪求求你,带我去见他,求求你。
姜正鸣又叹气,终是同意了。最偏僻的宫里,就是姜易君的住所。
楚惜推门,那床上躺着的姜易君,瘦的像皮包骨。
姜……易君……楚惜颤抖的出声,呼吸滞住,心口钝疼。
姜易君轻轻皱眉,你怎么来了。姜易君无力的笑着。
楚惜抽噎着,靠近姜易君,眸间全是血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姜易君揉了揉楚惜的发丝安慰道:无碍,不用担忧。
楚惜终于克制不住,低头埋到他的颈肩,小声的哭泣。
对不起,关又霖我尽力了。姜易君红了眼睛。
楚惜抬头,轻轻摇头:不,我不怪你,我知道不是你,我知道的。
姜易君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不舍离开。
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了十五年,死也无憾。
这是姜易君的最后一句话,语闭,手落,人去。
我生来便是错的,我毁了你,亦是毁了自己。
这也是楚惜的最后一句话,她自尽了,走前,紧紧攥着姜易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