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外,暴雨肆虐。
我倚在玄关冰冷的墙壁上,指尖一下又一下叩击着身后的瓷砖,数到第七声时,乔柚撞开虚掩的门。
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分明的下颌线蜿蜒而下,他扶着门框绝望的看着我。
为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手机屏幕在他颤抖的手中亮起,冷光映出我半小时前发送的消息：我们结束了。
我慢条斯理地拆开一颗薄荷糖,勾起嘴角：乔柚,你不会真以为我对你有感情吧从始至终,不过是场游戏。
他湿着身子踉跄的走到我的面前,伸手想要抓住我的手腕,却被我侧身避开。
乔柚没站稳,踉跄着扶住酒柜,震掉了摇摇欲坠的相框。
那是张情侣照,此刻玻璃裂开的纹路正巧横在我们交叠的笑容上。
当初说好了只是演戏,怎么,动真感情了
乔柚的喉结剧烈滚动,雨水顺着发梢滴在我脚边。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像只小狗似的看着我,眼睛雾蒙蒙的。
游戏该结束了。
我背对着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去收拾你的东西,十分钟后,我不想再在这里看到你。
许久。
门锁扣上的声音传来,我终于松了口气。
窗外的惊雷炸响,映出镜中自己微微发抖的指尖。
姜唯一,你不能心软。
2
大一那年夏天的蝉鸣格外聒噪。
我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茶几上散落的撕碎的离婚协议书,父亲出轨并有私生子的事实就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这个曾经看似美满的家庭上。
母亲瘫坐在沙发上,泪水把抱枕洇出深色的痕迹,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他会回来的,他只是一时糊涂……
我弯腰捡起一片碎纸,品读着残存的文字,官方又冰冷。
父亲摔门而去时的决绝,母亲的软弱无助,都在我心里刻下深深的印记。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无比可笑,所谓的亲情、爱情,不过是易碎的玻璃。
妈,别等了。
我擦掉母亲脸上的泪水,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可她却一把推开我,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懂什么！他是你爸爸,我们是一家人！
看着她扭曲的面容,我突然感到一阵厌恶。
软弱,毫无尊严的软弱。
权衡利弊后,我选择了开公司的父亲作为监护人。
从那以后,我开始学习伪装。
在父亲面前,我是乖巧懂事的女儿,会撒娇,会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心甘情愿地为我掏钱买奢侈品。
我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他,用看似亲昵的举动换取我想要的一切。
因为我知道,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强大起来,只有掌握足够的资源,才能不被别人伤害。
深夜,我常常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陌生的笑容。
曾经那个天真的姜唯一,早已在家庭破碎的那一刻死去。
现在的我,不再相信任何人,只忠于自己。
3
九月的阳光依旧是那么的炽热。
我咬着便利店买来的冰棍,塑料包装在指间发出窸窣声响。
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尖叫,顺着热浪钻进耳朵。
眯起眼望去,一个阳光帅气的学长跃起投篮的身影被阳光勾勒出金边,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
他和陈筱语在一起四年了,从高中就开始。
室友举着自拍杆往我身边凑,镜头里陆嘉正接过女生递来的矿泉水。
她就是陈筱语,肤白貌美,知性优雅,连拧瓶盖的动作都像幅画。
听说他们毕业后就结婚,陆嘉爸是文学院院长,他妈又是小学校长……
我盯着陆嘉手腕上晃动的银色情侣手链,突然觉得冰棍都没了滋味。
当晚在宿舍,我滑动手机屏幕,通过社团群加到了陆嘉的微信。
朋友圈封面是他和陈筱语在樱花树下的合照,女生踮脚为他别花瓣的模样,像极了言情小说里的画面。
点赞列表里,一个熟悉的名字让我指尖停顿——乔柚。
怎么是他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对着黑暗轻声发笑,点开了对话框。
乔柚,问你个事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
我知道,
一场游戏,
要开始了。
4
手机屏幕在深夜的宿舍里泛着冷光,乔柚的消息来得很快。
你打听我室友做什么
乔柚对话框里的文字透着警惕。
室友
怎么能这么巧,我真的快要笑死,也许老天也想陪我玩这局吧
我的指尖在键盘上坦诚的说：想追他。
发送完消息,我翻身坐起,从抽屉里摸出一包薄荷糖。
清凉的甜味在舌尖散开时,手机震动起来。
乔柚发来长长的一段文字,从陆嘉和陈筱语的感情有多深厚,到他们双方家庭的期许,最后还不忘记提醒我：你父母的事我知道,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去做破坏别人感情的事。
我冷笑一声,打字的速度更快了。
如果感情真的坚不可摧,我又怎么能破坏不过是他们自己经不住考验罢了。
发送出去后,我看着屏幕上
对方正在输入
的提示反复出现又消失,仿佛能看到乔柚在那头纠结的模样。
过了许久,他终于回复：你疯了！这根本不是理由。
我抱着膝盖,回复道：我没疯,我只是看清了现实。乔柚,你敢说你从来没怀疑过,这世上真有坚不可摧的感情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我以为对话要结束时,乔柚发来消息：你打算怎么做
我勾起嘴角,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手指飞速地将早已在脑海中成型的计划打出来：我求陆嘉帮我追你,咱们假扮情侣,再利用这份关系一步步接近陆嘉。
你简直不可理喻！乔柚的消息带着愤怒。
可我知道,他会答应的。
从高中起,他看我的眼神就藏不住喜欢。
考虑一下吧,乔柚。这对你来说,或许也是个机会。
我发送完最后一条消息,把手机扔到一旁,想象着乔柚看到消息时的表情。
5
秋日,食堂。
我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糖醋排骨。
陆嘉坐在对面,正兴致勃勃地分享着社团活动的趣事,他笑起来时眼角会弯成好看的弧度。
多亏学长帮忙,我和乔柚才能在一起。
我抬起头,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余光瞥见乔柚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自从在陆嘉的撮合下,我们每天一起上课、吃饭,连图书馆靠窗的座位都成了专属领地。
乔柚总是默默地帮我占座、接热水,偶尔对上他小心翼翼的目光,我就会甜甜地说声谢谢,看着他耳尖泛红的样子,心里涌起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为了答谢陆嘉,我特意选了学校附近那家评分最高的日料店。
学长,我叫上乔柚,你叫上你女朋友,咱们一起庆祝我成功追到男朋友！我眨着眼睛,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
其实早从乔柚那里得知,陈筱语性格内向,最不喜欢这种热闹场合。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陆嘉发来消息说她临时有事。
包厢里的灯光昏黄暧昧,清酒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我故意将梅子酒斟得满溢,笑着看陆嘉和乔柚推杯换盏。
当陆嘉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乔柚的脸颊染上红晕时,我举起手机：玩真心话大冒险吧！输的人发朋友圈。
我选大冒险！陆嘉的声音带着醉意。
我强忍住笑意,提议道：那就发张我们三人的合照！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我侧身靠向陆嘉,乔柚慌乱中伸手扶住我的肩膀,三人的身影在镜头里显得亲密无间。
这条朋友圈发出后,点赞的提示音此起彼伏。
我盯着陈筱语头像旁的小红点,想象着她看到照片时皱起的眉头,冰凉的指尖划过屏幕上的点赞列表。
第一步计划,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6
自那日发完朋友圈后,我和乔柚便成了校园里的模范情侣。
但我知道,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周末,我精心挑选了一家复古咖啡馆,木质桌椅泛着温润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香气。
学长,这家店的焦糖玛奇朵超好喝,一定要带你来尝尝。
我挽着乔柚的手臂,对着走进咖啡馆的陆嘉笑道。
陆嘉依旧是那副阳光的模样,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丝毫没察觉我眼底的算计。
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我故意将椅子往陆嘉那边挪了挪。聊天时,我时不时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听他讲那些社团里的英雄事迹。
乔柚安静地坐在一旁,低头搅拌着咖啡,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但这又如何呢
学长,你和陈学姐感情真好,什么时候结婚呀我托着腮,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陆嘉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苦笑道：还早呢,现在学业和事业都没稳定下来。
从那以后,这样的聚会变得频繁起来。每次我都会巧妙地制造一些小意外。
有次在游乐园,我故意在玩旋转木马时不小心
摔倒,陆嘉立刻冲过来扶我,而乔柚则在一旁手足无措。
我靠在陆嘉怀里,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远处陈筱语的身影。
她站在人群中,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愤怒。
我还会在和陆嘉聊天时,有意无意地提起乔柚对我的好。
乔柚每天都会给我带早餐,还会记得我喜欢的口味。
我笑着说,同时观察着陆嘉的反应。
他虽然笑着夸赞乔柚贴心,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而乔柚,随着时间推移,看我的眼神愈发复杂。
有时我能在他眼中看到深深的眷恋,有时又会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
但我从不回应他的感情,只是继续扮演着那个天真烂漫的女朋友,将这场虚假的甜蜜进行到底。
裂痕,正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生长。
看着陆嘉和陈筱语之间越来越多的沉默和争吵,我知道,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坚不可摧的感情呢。
我,就像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他们的感情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