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年的烛火,燃到了尽头。
我在一片模糊的光晕中,轻轻吹灭了蜡烛。然后,把那个被我挖得不成样子的蛋糕,连同盒子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顾承宇这一晚都没有回来,电话没有,消息也没有。
我也一夜未眠。
起初我以为,我会像过去无数次失望后那样,在黑暗中默默流泪,然后等天亮了,再自我安慰,说服自己他只是一时疏忽,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但这一次,没有。
哭过,痛过之后,心里反而像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我开始收拾东西。
不是收拾凌乱的房间,而是收拾属于我自己的,所有留在这个空间里的痕迹。
衣服、鞋子、书、画具、相册……大到行李箱,小到散落在洗手台上的发圈,以及那些见证了我们四年时光的、带着共同记忆的小物件。
我把它们一件件打包,封箱。
包括那个还未拆封的乐高模型。
包括这段从一开始就埋着隐患、如今终于走向终结的感情。
我清除了所有我存在过的证据,就像一个即将离开的租客,要把房子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天亮时,我叫了搬家公司的车。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看着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我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暂时住进了一家离公司不远的酒店式公寓。空间不大,但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任何关于顾承宇的痕迹。我本以为,以他对我日常生活的不关心程度,可能需要好几天才会发现我已经搬走了。毕竟,我们虽然同居,但作息常常错开,他加班是常态,我有时也会因为赶稿而在工作室待到深夜。
然而,事实证明,四年共同生活的惯性是强大的。即使他常常忽略细节,但一个大活人连带着所有行李彻底消失,还是足以引起注意的。
第二天下午,我刚结束和新客户的视频会议,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是顾承宇的微信消息。
言简意赅,一如他往常的风格：人呢
我盯着那两个字,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昨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加上情绪波动,整个人都有些虚脱。我放下手机,先给自己叫了一份温热的清淡粥品外卖。
等外卖的时间里,他又发来一条消息。
这次是一张照片,拍了一个包装精致的长条形礼盒,背景似乎是他公司的办公桌。
给你补的纪念日礼物到了。上次逛街你看中的那款钢笔。
我点开图片,是某奢侈品牌的经典款,价格不菲。笔身是低调的暗金色,确实是我曾经无意中称赞过设计简洁的那一款。
我的胃更不舒服了,甚至有点想吐。
曾几何时,我也会因为他偶尔记住我的喜好而心头微暖,觉得那些被忽略的时刻都可以被这一点点的记得所抵消。但现在,只觉得讽刺。
有一瞬间,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像过去那样,打出一长串质问：
你觉得用昂贵的礼物就能弥补一切吗这不是我想要的纪念日。
你昨天晚上,不,从昨天下午开始,到底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那个古镇,我们计划了多久
可那些汹涌到嘴边的话,在指尖悬停了太久,最终都化作了无声的叹息,只凝练成一句平静的告知。
不用了,顾承宇。我们分手吧。
这一次,他的回复快得出乎意料,几乎是秒回。
不喜欢这支笔那家店还有别的款式,或者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
我看着他这堪称完美的答非所问,再次体会到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我们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我看得清他,他却永远看不清我的情绪和需求。
换作以前,我会立刻开始自我反省,是不是我表达得不够清晰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我会下意识地替他开脱,他只是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他只是想解决问题,他送礼物就是在示好,是在道歉……
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什么礼物也不想要。我耐着性子,再次敲出那句话,顾承宇,我说,我们分手。
微信对话框顶部,代表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闪烁了很久,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讲话中,反复几次。
我以为他会质问,会辩解,会像以往那样,要么冷处理,要么带着不耐烦的语气让我别闹了。
结果,他最后只发过来三个字。
他问：为什么
就是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像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我压抑了四年、早已累积到极限的委屈和怒火。
谁能理解这种感觉
你内心早已翻江倒海,从歇斯底里到心如死灰,经历了漫长的自我拉扯和痛苦挣扎,终于下定决心斩断一切。而对方,那个引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像个无辜的旁观者,茫然地站在风暴眼之外,轻描淡写地问你：为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我几乎是报复性地,将昨天唐笑发给我的、林薇那条朋友圈的截图,直接甩给了他。
顾承宇那边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
然后,他发来了三个点：……
就在那一刻,我对他的所有滤镜,所有残存的温情和幻想,彻底碎裂,化为齑粉。
我本来不想再多说任何一个字,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令人疲惫的对话。但他的反应,或者说无反应,再次轻易地挑动了我的情绪。
或许,越是在意过的人,越是能轻易地刺痛你。我曾把他放在心上最柔软的地方,任由他一次次用冷漠和忽视将我刺得鲜血淋漓。
我几乎是失控地,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一股脑地倾泻而出。打字的速度快到手指发麻。
我以前看电视剧,总觉得女主角那些声泪俱下的控诉有些矫情。一段感情走到尽头,好聚好散,保留些体面不好吗
可轮到自己,才知道那些委衷屈是真的,那些不被看见的需求是真的,那些深夜里独自舔舐伤口的苦涩也是真的。而这一切,都拜我最爱的人所赐。
为什么总是要等我发现了,你才想到解释为什么不能在一开始就避免
她需要人陪,我就不需要吗我们的四周年纪念日,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重要吗那个古镇,下着雪的江南,你答应带我去的！结果你带着她去了！
我辛辛苦苦准备的礼物,你现在轻飘飘一句不喜欢可以换你知不知道我为了那个乐高跑了多少家店你知不知道我期待那顿晚饭期待了多久桌上的牛排凉透了,红酒开着瓶,玫瑰花都快蔫了！而你呢你在别人的朋友圈里扮演深情骑士！
顾承宇,我等了你一晚上！我不是在等你一个解释,我是在等一个态度！可你连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发泄些什么,语无伦次,像个撒泼打滚的孩子,控诉着那些在他看来或许微不足道的细节。
发完这一大段,我才感到一阵虚脱。胃部的绞痛更加明显。
我捂着胃,蜷缩在沙发上,自嘲地笑了笑。
看,还是不够体面。
到底还是像个怨妇。
都是成年人了,何必呢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拿起手机时,顾承宇那边依然没有任何回复。
我删删改改,最终只留下了两句克制而疏离的话：
走到今天这一步,或许我也有责任。如果我之前的行为让你感到困扰和压力,我道歉。
我们结束吧,顾承宇。就这样。
这次,我没有再等他的回复。直接开启了手机的免打扰模式。
外卖小哥的电话适时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接过那碗温热的白粥,小口小口地喝着,试图暖一暖冰冷的胃和同样冰冷的心。
喝完粥,感觉稍微舒服了一些。再看手机,微信界面依然停留在我们最后的对话上,没有新消息。
我知道,这大概就是他的处理方式。沉默,冷淡,等风波过去,等我像以前一样自己消化掉情绪,然后若无其事地回来。
他习惯了我的懂事,习惯了我的自我修复能力。
可这一次,我不想再等了。
我点开他的头像,那个我曾经看了无数遍、设置成特别关注的头像。手指悬在删除联系人的选项上,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按了下去。
确认删除。
世界清净了。
唐笑是在我删掉顾承宇微信的第二天找上门来的。彼时我正窝在酒店公寓的懒人沙发里看电影,一部老掉牙的爱情喜剧,看得我昏昏欲睡。
门铃响起时,我还有些意外。打开门,看到唐笑拎着两大袋零食和啤酒站在门口,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嘴上说没事,肯定一个人躲起来偷偷难过！她一边换鞋一边嚷嚷,视线快速地在我脸上和公寓环境扫了一圈,然后惊讶地挑了挑眉。
哟,苏晚同学,可以啊,她放下东西,走过来捏了捏我的脸,气色不错嘛,我还以为会看到一个双眼红肿、形容枯槁的失恋弃妇呢。
我拍开她的手,无奈地笑了笑：哪有那么夸张。进来吧。
唐笑在我身边坐下,拆开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地嚼着,眼睛却一直没离开我。
说真的,晚晚,她含混不清地说,你这次……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
我拿过她手里的啤酒,替她拉开拉环,也给自己开了一罐。
嗯,可能吧。我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感。
以前你和顾承宇闹别扭,哪次不是要死要活的要么拉着我哭诉一整晚,要么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要么就是没过两天又心软了,跑去主动和好。这次倒好,删微信删得这么干脆,人也看着挺……平静唐笑歪着头打量我,语气里充满了好奇。
我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雪已经停了,但寒意依旧。
平静吗
或许吧。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当失望累积到顶点,连争吵和哭泣都失去了力气。
大概是……攒够了失望值我自嘲地笑了笑,就像游戏里的能量条,耗尽了,也就Game
Over了。
唐笑沉默了一下,伸手揽住我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结束了也好。说实话,我早就觉得你们不合适了。你值得一个真正懂得珍惜你、把你放在心尖上疼的人。
我知道。我靠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有些发闷,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以前……舍不得。
舍不得四年的感情,舍不得那些曾经有过的温暖瞬间,舍不得那个我倾注了所有心力去爱的人。
可现在,我好像终于舍得了。
当我意识到,我的付出和隐忍,换来的不是珍惜和改变,而是变本加厉的忽视和理所当然时；当我发现,我在这段感情里,逐渐失去了自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时；当我明白,所谓的爱,不应该是一场需要我费尽心力去证明和维持的角力时……
放手,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姑奶奶,您当初还信誓旦旦地说,男人算什么,事业才是王道,谁要是敢耽误你搞钱,就让他麻溜地滚蛋呢。我忽然想起她大学时的豪言壮语,忍不住打趣道。
唐笑被我噎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张牙舞爪地要来挠我痒痒：好你个苏晚！失恋了还有力气揭我老底是吧！看我不收拾你！
我和她笑闹作一团,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
闹够了,我们并排坐在地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喝着啤酒。
酒精渐渐上头,唐笑的话也多了起来,带着几分醉意,眼神却很认真。
晚晚,你知道吗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其实挺为你开心的。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温柔,你本来就是闪闪发光的人啊,不应该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把自己困在原地,黯淡下去。
正常健康的感情,应该是互相滋养,让彼此都变得更好,而不是一方无止境地消耗另一方。
是啊,我望着天花板,喃喃道,互相滋养……真好。
我和顾承宇呢
我们更像是两棵生长方向相悖的树,根系纠缠,却都在拼命争夺阳光和养分,最终只会两败俱伤,或者一方彻底枯萎。
我猛地灌了一大口啤酒,辛辣的酒液刺激着味蕾,也刺激着早已麻木的神经。
我好像,真的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没有顾承宇的生活。
也许会孤单,也许会不习惯,但至少,不会再有那么多令人窒息的委屈和自我怀疑了。
我删掉顾承宇的第三天,他没有任何动静。我也没有了过去那种坐立不安、反复查看手机的焦虑。
相反,一种久违的掌控感回到了我的生活里。
我可以自由地安排我的时间,看想看的电影,吃想吃的东西,和朋友聊天吐槽,专心致志地画我的设计稿。
看看书,听听音乐,周末睡到自然醒,然后去家附近的咖啡馆坐一个下午。
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甚至,比过去四年里的大多数时候,都要轻松自在。
时间是最好的疗愈师,也是最残酷的镜子。
在我搬出那个曾经充满我生活痕迹的公寓将近一个月后,我几乎已经适应了独居的节奏。工作按部就班,生活也逐渐找回了属于我自己的色彩。偶尔周末会和唐笑小聚,其余时间,我更享受一个人的宁静。看书,画画,研究新的设计软件,甚至报了个线上陶艺课,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关于顾承宇,我以为删除了联系方式,搬离了共同的住所,就能像从电脑里删除一个文件一样,彻底清空。但显然,现实生活不是点一下鼠标那么简单。
他开始尝试通过其他途径联系我。起初是工作邮箱,发来的邮件内容和他之前的微信消息如出一辙,询问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还在生气,那支钢笔如果不喜欢可以退掉换别的。我直接设置了邮件拦截。
然后是电话,陌生的号码,接起来却是他略显焦躁的声音。我挂断,拉黑,再接,再挂断,再拉黑。如此反复几次,他似乎也明白了这条路走不通。
真正让我感到困扰的是,他开始骚扰唐笑。
唐笑不止一次在电话里跟我抱怨：我的姑奶奶,顾承宇是不是疯了天天给我打电话,问你在哪儿,问你为什么不理他,还说什么他知道错了,想跟你好好谈谈。拜托,他早干嘛去了以前你掏心掏肺的时候他装聋作哑,现在你彻底死心了,他倒开始演深情了
我说晚晚,你可千万别心软啊！这种男人就是贱骨头,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你这次要是回头了,我……我就跟你绝交！唐笑气呼呼地放着狠话。
我听着电话那头唐笑的义愤填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有对好友仗义相助的感激,也有对这段关系彻底走向荒诞的无奈。
我当然不会心软。
有些坎,一旦跨过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那些在无数个深夜里独自消化的委屈,那些不被看见的眼泪,那些被一次次忽略的需求,早已将曾经炽热的感情冷却、冻结,最后碎裂成无法拼凑的冰碴。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和顾承宇之间的问题,不是一支钢笔,不是一次纪念日的缺席,甚至不是他和林薇之间那点不清不楚的暧昧。而是更深层次的,价值观的差异,沟通模式的错位,以及他深入骨髓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回避型人格。
他习惯了我的包容和退让,习惯了我在关系中扮演那个永远等待、永远理解的角色。所以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一次,我选择了离开。
在他看来,或许这只是我闹的一次比较大的脾气,只要他稍微放低姿态,送点礼物,说几句软话,我就会像以前一样,乖乖回到他身边。
他不懂,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真正尝试去懂,我在那段关系里,究竟承受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
就像唐笑说的,他不是不知道珍惜,他只是习惯了不必珍惜。因为他潜意识里认定,我永远不会离开。
我的偏爱,最终成了他有恃无恐的资本。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离开这座城市的契机,是一次工作上的调动机会。公司在南方新设了分部,需要派驻核心设计人员,负责组建团队和开拓市场。负责人找到我,询问我的意向。
那是一个我一直很喜欢的沿海城市,气候温和,节奏舒缓,充满了艺术气息。更重要的是,那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一个可以彻底告别过去、重新出发的机会。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唐笑时,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抱住了我。
好！太好了！晚晚,我支持你！她眼眶有点红,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你早就该离开这个让你伤心的地方了。
不过,她吸了吸鼻子,又带着点不舍,以后我想找你喝酒吐槽就没那么方便了。
我笑着拍拍她的背：放心,飞机高铁都很方便。而且,你也可以来看我啊,顺便旅游。
那必须的！唐笑破涕为笑,等我攒够年假,就去投奔你！
离开前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交接工作,打包行李,预订机票。心情比想象中要平静许多,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对于顾承宇那边,我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主动告知。我想,他总有办法知道的。
果然,在我出发前三天,他找上门来了。
那天我刚从公司处理完最后的交接手续回到酒店公寓,就看到他等在楼下大堂的休息区。
几个星期不见,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型也有些凌乱。他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眼神放空地望着窗外。
看到我走近,他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仓促,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没有想象中的质问,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挽留。我们就这样隔着几步的距离,沉默地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而沉重的气氛。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你要走了
我点点头：嗯,工作调动。
去哪里
南方。我没有说具体的城市。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晚晚,我们……能不能谈谈
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了,顾承宇。我后退了一步,维持着安全的距离,语气平静,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谈一谈就能解决的。
我知道我以前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他急切地说,语速有些快,纪念日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我不该……
不只是纪念日那天。我打断他,是很多很多天,很多很多事。顾承宇,我累了。
这三个字,我说得异常清晰,也异常疲惫。
是真的累了。累到不想再去争辩,不想再去解释,不想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一丝受伤。他似乎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那支钢笔……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那个长条形的礼盒,递到我面前,你还是收下吧。就算……就算是我们最后……
他的话没说完,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看着那个精致的礼盒,又看了看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四年前,我们刚在一起不久,他第一次送我礼物的情景。那是一条并不贵重的手链,是他出差时在某个小店淘来的,款式简单,却是我喜欢的风格。那时他的眼神,带着点笨拙的期待和紧张,不像现在这样,充满了试图弥补的
cálculo
和疲惫的敷衍。
时光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能磨平棱角,也能磨灭爱意。
我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了他的手。
不用了,顾承宇。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绕过他,走向电梯。身后,他没有再追上来,也没有再说话。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他落寞的身影和那未送出的最后的礼物。
我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没有想象中的心痛,也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我和他,终究是走到了穷途末路。
就像那支我曾经很喜欢,但他直到最后才想起来要送我的钢笔。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登机那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舷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唐笑来送我,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叮嘱我到了新城市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按时吃饭,要记得想她。
我笑着安慰她,心里却也有些酸涩。告别总是令人伤感的,即使是奔向新的开始。
飞机起飞,巨大的轰鸣声中,城市渐渐缩小,变成了一片模糊的轮廓。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手机里没有任何来自顾承宇的消息。
或许,他也终于接受了这个结局。
这样也好。
我们都需要向前看。
那段长达四年的感情,那些爱过的痕迹,那些痛过的瞬间,都将随着飞机的爬升,留在这片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土地上空。
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已经有勇气,独自面对。
就像候鸟,总要离开旧的巢穴,飞向更温暖的南方。
雪总会停,天总会晴。
落雪有时,花开有时。
人生,总要继续。